傅晋臣站在落地窗前,顺着高耸如云的建筑眺望出去,眼底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未来的路都在他的脚下,从这一刻起,傅氏的未来全都在他的手中,此时此刻,他体会到那种权利巅峰的极致甘,同时也承受着掌握全局的巨大责任。

从今后,傅晋臣与傅氏,与傅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是作为傅家掌托人的使命,他不可抗拒的命运。

整个上午,盛铭湛都在办公室里发呆,直到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盛先生,我终于联系到您了,”对方开口的语气很急,“酒吧街周围城区都要进行城市规划,这里今天就要被拆掉。”

挂断电话后,盛铭湛冷着脸拿起车钥匙,开车赶回景城。

有段时间不回来,景城的变化便会很大。盛铭湛将车停在酒吧街的对面,他的车子不能前行,因为对面那条街道正在进行拆迁,推土机正在一点点往前开进。

周围不断有墙面整片倒塌,盛铭湛坐在车里,眼见高高悬挂的那块钢琴形状沐字牌匾,掉落在地,瞬间碾压在推土机的车轮下。

碎了。

盛铭湛薄唇轻抿,眼底蔓延出一丝心痛。这块牌匾当初还是他亲手做的,现在他又亲眼看到它碎裂,这也算是一种结局吧。

属于他的结局。

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盛铭湛深吸口气,却被呛了下,捂着嘴咳嗽起来。他想要留住的,终究都会在时间中一点一滴的消逝,甚至都不能留给他半点回忆。

也许,这样也好吧。

仰头靠在车座上,盛铭湛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紧绷。

车座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盛铭湛不想搭理,眼睛紧紧落在对面。那条街逐渐被夷为平地,他想要努力记住那个地方。

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盛铭湛烦躁的蹙起眉,“喂?”

盛母的声音带着哭声,盛铭湛脸色变了变,却听母亲哭道:“你爸爸…去世了。”

半响,盛铭湛沉着脸发动引擎,用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到家,并且在当天带着母亲乘坐飞机,赶回美国。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沐良难得休个假期,想要搂着儿子美美睡个懒觉,可谁想到乔笛一连三个电话,终于把沐良从美梦中拉起来。

“干妈!”

乔笛打开门,沐果果立刻要往她身上冲。沐良眼疾手快拉住儿子,生怕撞到乔笛的肚子。

“没关系。”乔笛低头瞄了自己一眼,笑道:“我的腰还是很细。”

沐良撇撇嘴,“那是因为你月份还小,但是不能不注意。”她拉住儿子走进来,同时低声叮嘱沐果果不能让干妈抱。

还没到厨房沐良就闻到香味,她跑进去一看,立刻笑道:“哇,今天有大餐吃。”

“那当然了。”乔笛伸手拿出一罐糖果,递给沐果果,“干妈给你留的。”

沐果果看到糖果双眼就会放光,不过他还是看了看沐良,见她点头后才把糖果接过去,甜甜的在乔笛脸颊上亲了亲,“谢谢干妈。”

乔笛笑得眼睛眯起来。

午饭基本没用沐良插手,乔笛一个人全都应付下来。主要是沐良的厨艺如果跟乔笛比,那她炒出来的菜只能扔,所以她也知趣的等着吃。

“果果去洗手。”沐良端着碗筷出来,催促儿子去洗手,她闻着那响起,根本忍不住。

饭菜一道道摆上桌,沐良咂咂嘴,挑眉瞪着对面的人,问:“鸿门宴?”

乔笛把筷子丢给她,道:“我是看你最近太辛苦,特别给你补补的。沐小良,你有良心吗?”

“没有!”沐良笑嘻嘻拿起筷子,终于安心的开吃。

三杯鸡,松仁玉米不辣,乔笛细心的端到沐果果面前,不停的给他夹菜,“果果,多吃点。”

“嗯。”沐果果夹起一块鸡肉放到乔笛的碗里,“干妈也吃。”

乔笛拿起筷子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鸡肉放下。沐良看到她轻蹙的眉头,伸筷子从红辣辣的油面下夹起两块鱼肉,放进她的碗里,“想吃这个吧。”

“你怎么知道?”乔笛立刻接过去,夹起一块往嘴里放。

沐良努努嘴,笑道:“我也想吃。”

“亲爱的,我这次不能给你当伴娘了。”乔笛忽然撅着嘴,神色失落。

“伴什么娘啊,”沐良勾起唇,笑道:“果果都这么大了,我好意思还要伴娘吗?”

“那你们不办仪式了吗?”乔笛问她。

“晋臣说办,”沐良牵起嘴角,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我只想要个简单隆重的就行,只要全家人都在。”

乔笛双手托腮,贼兮兮的盯着她,语出惊人,“这样啊,那要不然你来给我当伴娘吧。”

沐良嘴里那口汤瞬间喷出去,“你要结婚?”

“不行吗?”

“娇滴滴,你病了吗?”沐良探着身子去摸她的额头,乔笛瞥着嘴推开她的手,“我很正常。”

“正常你说胡话?”沐良炸毛,叫道:“你要跟谁结婚?”

乔笛拿出一张红色请柬递给她,沐良翻看看了眼,再度震惊,“乔笛,你真的要气死我啊!”

“嘿嘿,消消气。”乔笛倒了杯鲜榨的橙汁给她。

沐良一把拍掉她的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沐果果看到妈妈生气,吓得不敢说话,躲到乔笛身后。

“别吓坏我干儿子。”乔笛低斥,“果果吃饱了吗?”

沐果果点点头,乔笛拿起一杯果汁给他,笑道:“乖,自己去玩。”

沐良对着儿子笑了笑,沐果果才开心的转身跑去客厅。

乔笛叹了口气,伸手落在自己还未凸起的小腹上,声音沉下来,“再过两个月我的肚子就会大起来,你总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吧。”

沐良眼神暗了暗,心情跟着沉寂下来,“那我们出国去。”

“我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如果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会害怕的。”乔笛缩起肩膀,沐良坐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最近我想了很多,其实我并不坚强,我很胆小!我怕黑,害怕寂寞,害怕疼,害怕很多很多…”乔笛眼眶逐渐发红。

“傻瓜。”沐良掌心落在她的头顶轻抚,笑道:“你才不胆小。”

沐良双手捧住她的脸,目光坚定,“我知道,娇滴滴有多坚强。你愿意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这就是世上最坚强的一件事。”

乔笛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想让自己流泪。因为她最近看育婴指南,书上说如果妈妈流泪,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哭。

“我是不是很傻?”乔笛将头靠在沐良的肩上。

轻轻笑了声,沐良握着乔笛的手,道:“不傻!你看我就知道了,这个决定,你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嗯。”乔笛不住的点头,“我们说好的,我一定要给你生个儿媳妇。”

“必须的!”

沐良抬手抹掉乔笛眼角的泪痕,释怀道:“娇滴滴,也许你是对的!如果你一个人出国去,我还真是不放心,这样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们随时都见面,还有什么是不能走过去的?”

乔笛咬着唇,紧紧拥住沐良,哽咽道:“良良,谢谢你。”

忍住心底的酸涩,沐良伸手将她拉起来,转而将筷子递到乔笛的手里,笑道:“好了,嘴上说谢谢没用的,你只要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媳妇,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哒,一言为定。”乔笛伸手跟沐良勾了勾手指,低头轻拍着小腹,柔声道:“宝宝,你听见你未来婆婆的话了吗?我们要努力,快快长大哦。”

沐良被她逗的笑出声,但却终是觉得心酸。毕竟这条路她是走过来的,可她好歹还有个傅晋臣,如今乔笛跟钱响的未来会怎么样,她完全看不到!

傍晚,傅晋臣回到家,刚把门打开,沐果果风一般的身影便撞到他的怀里。男人急忙伸手将儿子抱住,低头在他脸蛋亲了亲。

沐果果双手搂住傅晋臣的脖子,叫道:“干妈要结婚啦!”

结婚?

傅晋臣挑起眉,沐良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心想小孩子就是藏不住话。

“真的假的?”傅晋臣洗干净手回来,拉开椅子坐下。

沐良将筷子给他,眼神不怎么温柔,“你好兄弟都要结婚了,我们娇滴滴难道还要为他那种男人守身吗?”

傅晋臣干咳了声,“心肝,这不关我的事情?”

“怎么不关?”沐良沉下脸,质问道:“当初你瞒着我乔笛跟钱响的事情,要不然能发展到今天这局面吗?”

傅晋臣动了动嘴,没敢反驳。不过他心里并不服气啊,人家两人你情我愿的,那是谁想阻止就能阻止的吗?

不过听沐良话里的语气,看起来乔笛真要结婚了。傅晋臣端着饭碗勾起唇,不禁幸灾乐祸,这次有好戏看!

用过晚饭,傅晋臣把儿子哄睡后,迅速回到卧室。

“心肝。”

傅晋臣一把将人压在身下,薄唇轻落在她的颈间,“我妈说月底有个好日子,最适合举行结婚典礼。”

沐良撇撇嘴,“月底太赶了吧?”

“放心,我会让人安排好。”傅晋臣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沐良并未察觉,心底正在琢磨着乔笛的事情。她走神的功夫,身上的睡衣便被傅晋臣麻利的褪下来,丢在床边。

“今晚不行。”沐良揪住被子,急声阻止。

“为什么?”已经全身沸腾的男人,立刻不悦。

沐良咬着唇,闷声道:“没有理由,就是不想。”

“不想?”

傅晋臣邪魅的笑了笑,一把扣住她的脚裸将她拉到身下,“心肝,我会让你想的。”

沐良暴怒一声,这男人越来越过分了。不说远的,就说这个礼拜,她竟然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每天都要腰酸背痛的,走路都不敢迈大步。

“你到底吃了什么?”

喘息间,沐良无力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傅晋臣低低一笑,薄唇含住她的耳垂,笑得得意。他就不信自己如此勤劳的耕耘,他家心肝的肚子不鼓起来?!

清早起来,宋清华穿着一套浅灰色运动装,沿着山路跑下来。她每天都会跑步去山上晨练,既能锻炼身体,也能使整天的精力充沛。

山里的空气新鲜,宋清华慢跑下来后,远远就见到她家别墅的侧面那栋房子前,听着搬家公司的卡车。

“烟姨。”宋清华站在别墅门前,烟姨也在门外好奇的张望,“有人搬来?”

“是啊,”烟姨点头,笑道:“听说张太太他们这套房子卖了很高的价钱。”

宋清华喘匀气息,不禁撇撇嘴。她正要迈步进屋,烟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惊讶道:“太太,您看那是谁?”

狐疑的转过头,宋清华本是无心一瞥,却在看清对面的男人后,整个人惊怔住。

“你好。”男人上半身穿着件浅灰色T恤,下身失调咖啡色休闲裤。

宋清华明亮的眼眸闪了闪,木纳的开口,“你搬来这里,又想怎么报复我?”

郁坚勾了勾唇,笑道:“我又不缺钱,又不缺住的地方,为什么要报复你?”

“…”宋清华被噎住,继而低下头。

烟姨回过神来,立刻笑着躲开。

“要不要来参观下我的房子?”郁坚单手插在口袋里,声音平静。

宋清华犹豫了下,径直越过他的肩膀往前走去。

眼见她走过的身影,郁坚暗暗摇了摇头,这几十年的脾气,她恐怕是改不掉了。

对面这套别墅,比起宋家的房子稍微小一点。不过布局上相差不多,宋清华站在花园里,左看看又看看,秀气的眉头不由轻蹙,“院子里那株沉香树,你有时候移植过来吧,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郁坚抿唇笑了笑,回答的轻松,“沉香树认地方,贸然移植过来肯定不行。”

“那怎么办?”宋清华咬着唇,道:“那株树我不会养,会被我养死的。”

“它不是活得好好吗?”郁坚笑问。

宋清华撇撇嘴,“那是你不知道,它早先死过一次。”

男人紧抿的嘴角蓦然拉开一丝笑意,郁坚深邃的黑眸动了动,声音沉下来,“既然是死而复生,那它肯定能长命百岁。”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宋清华垂下眸,红唇渐渐抿起,“怀亦,谢谢你放过宋氏。”

“那也是我的家。”郁坚轻叹了口气,道:“我忘不了爸爸对我的恩情,也忘不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岁月。”

宋清华眼角酸酸的发涨,心底的某处不断收紧,“怀亦,我…”

“不是怀亦,是郁坚。”面前的男人出声打断她,“我说过了,简怀亦已经不在了。”

他的容貌虽然改变的彻底,但他眼中此时的温柔神色,亦如当年的模样。宋清华心头泛起的涟漪波动,五味杂陈。

郁坚主动往前一步,眼底的眸色温和,“清华,这些事情对对错错,牵扯太多无辜的人,就算是因为女儿,我们也不应该像仇人一样。”

这些话此时听来,真有种云淡风清的感觉。宋清华仰起脸,望着郁坚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笑道:“如果爸爸看到你回来,他一定很开心。”

顿了下,宋清华轻咬唇瓣,神情彻底放松下来,“郁坚,当年的事情我们两清了,你不在欠我什么。”

郁坚偏过头,俊逸的脸庞染着一丝惆怅,“可是我们都欠女儿的。”

闻言,宋清华心尖猛然收紧。这是她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深夜的倾城,笼罩在一片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中。

傅晋臣将车停在酒吧外,随手将车钥匙丢给门外的服务生。他微微抿着菲薄的唇瓣,双手插兜往里面走。

酒吧经理看到傅晋臣出现,立刻小跑着过来,语气恭敬道:“您直接上二楼吧,钱少他们都在V1包厢。”

傅晋臣点了点头,抬脚往楼上走。不过短短的一段距离,周围已经不少女人偷偷打量着男人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双眼蹭蹭冒着红心。

推开包厢的门,场子已经热开。半圆形的黑色沙发里,男人们三五成群,陪在身侧的莺莺燕燕并不少见,左拥右抱历来都是男人们的乐趣。

“哎哟,四少来了!”

有人调笑着调侃,道:“四少一路上来,这是要踩碎了多少女人的芳心啊?!”

傅晋臣黑沉的眸子眯了眯,神色从容的转身走坐进沙发里,回答的优雅却又不失霸气,“不计其数!”

男人们笑倒一片,女人们俱都红着脸望向他,俨然宁愿为他碎掉那满地的芳心。

“四哥,”钱响笑得合不拢嘴,调侃道:“你不怕回家跪搓衣板?”

“放屁!”

傅晋臣沉着脸骂道,“你四哥什么时候那么怂过?”

大话他是说出口了,不过心里却发虚。心肝啊,你千万别生气,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项北端着酒杯,嘴角勾起的弧度嘲弄。不过傅晋臣所言倒也非虚,以前上学时就有女生因为在学校操场等他,苦苦淋了一天一夜的雨,结果烧成脑膜炎,人都差点挂掉!

所以说,傅晋臣就是个祸害,不折不扣!

“走一个。”众人看到傅晋臣出现,全都端着酒杯过来。有的红酒,有的啤酒,反正酒杯里都没有空着的。

傅晋臣拿起边上一个安静的玻璃杯,淡定的拧开一瓶苏打水倒满杯子,随后举起来跟众人碰了碰杯子。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高兴的开口。

傅晋臣耸耸肩,轻抿了口杯中的苏打水,笑道:“爷戒酒了。”

“戒酒?”众人怔了怔,然后齐声笑出来,“好好的戒什么酒,老四这是肾虚了吧?”

如果是以前,傅晋臣铁定饶不了他们。可他现在并不会生气,只是丢给他们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继续喝着他手里的苏打水。反正肾虚不虚这种事,只要他的心肝明白就好,其他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项北瞧着傅晋臣那副得瑟的样子就受不了,他抿唇过来解围,手里拎着一瓶红酒放在桌上,骂道:“都他妈的少废话,老四不喝,我跟你们喝。”

眼见项北出面,原先挑衅的那些人气焰也都压了压。项北酒量也很好,除了傅晋臣外,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有些人不敢跟他喝,说了几句软话也就应付过去。

傅晋臣如今鲜少露面这种场合,一来是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二来是沐良给他规定不许泡夜店,也不许喝酒。

“结婚的事情准备怎么样了?”傅晋臣吃了快西瓜,上半身往后靠近沙发里,低声问身边的男人。

钱响微微垂着头,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就那么回事吧,反正不需要我操心,只要那天我露个面就行。”

“只是露面吗?”傅晋臣薄唇微勾,明显不怀好意,“听说那天还要洞房吧?”

钱响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眼眸眯了眯,“四哥,我怎么觉着,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咳咳,嗅觉还挺灵敏的。傅晋臣敛下眉,收敛起太过明显的神色,“钱响,有需要我帮你的吗?我这次认真的。”

钱响摇了摇头,道:“不需要。”

身边的人依旧不为所动,傅晋臣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钱小贱啊钱小贱,别说四哥不偏心你,我这里左提示右暗示,可你完全不上道啊!

傅晋臣抬手搭在钱响的肩头,抿唇问他,“钱响,咱们兄弟间,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忽然这么问,钱响狐疑的眨了眨眼,心底觉得惊讶,“对啊,这肯定的。”

傅晋臣满意的点点头,望向钱响的眼神里隐约透着几许怜惜。钱小贱,咱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四哥曾经受过的苦,你也必须要尝一遍,这才能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