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去吗?”在这有如风速的马上,他量她不敢。

昨晚的那次落马,已经让她心有余悸。

他的手更加放肆地往下滑,来到她的禁忌地带。

“要下去,要下去…”

“确定要下马吗??”他笑了,这个女人的情绪终于有点波澜的意味了么?

“确定。”

段世轩顺了她的意。

但是,当她“下马”时,却后悔了,因为他所说的下马却是将她狠狠扔下去。胸口仿佛被撞击地粉碎,灵魂已然离开了身体,眼前的景物模糊了,她的嘴里钻进了许多沙子,嘴里发不出声音了,动弹一下都不行,只能像散了架似的躺在地上。

他坐在马上,看着蜷成一团的她,“怎么样,好玩吗?”

她无法开口,突然只觉得胸中一股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她向前一倾,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鲜红的血,就像那美丽无比的彼岸花,在空中飞散,好美好美。

段世轩脸色一变,跃下马背。

就是那不孕药

几步飞奔至猗房身边,单脚跪地蹲在她面前,一手将她扶起,她嘴角还有些许鲜血,虚弱的样子仿佛一只断翅的蝴蝶,就要死去。

“没事吧?”

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语气中竟然有关心的成分,随后改了口,松开手,站起来:

“死了还要费本王的事,赶紧起来!”

猗房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远处:“我倒是希望自己死了。”

冷笑一声,段世轩站了起来,“想死也要经过本王的同意,没有本王的许可,你便要活着。”他把她拉上马,不顾颠簸对她的影响,继续疯狂地在沙漠中驰骋。他没有再继续侵犯她,而她则像个木偶般闭上眼睛,任他抱在胸前,他低头看了她的脸一眼,她苍白的小脸靠在他的胸怀,下意识地手下的力道又大了些。

可悲吗?要向一个夺取你一切的男人汲取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猗房突然感觉到段世轩推了她一下,睁开眼睛望去,才知道已经回到了军营。他们立于高高的马上,所有的人都非常讶异,这个军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烦动镇南王亲自送了回来。段世轩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反应,而这些也不是他关心的。

“你的住处在哪?”段世轩飞身跃下马将她抱在胸前。

一边是蓝禄的屋子,一边是军妓们一块住的屋子,其实,哪里都不算是她的住处,她什么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属于自己的住处呢。

“这边…”她指了指,指的不是蓝禄的屋,而是一群女人们住的那间。

段世轩抱着他大跨步地走了过去,嘴角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段世轩进去的时候,整个屋子明显一阵骚动,她们万万想不到,竟然能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镇南王,对她们来说他永远是遥不可及的一个王,一个神。

而这个女人竟然让她们有了如此荣幸,心中既是嫉妒又是高兴。

“今晚到本王那去。”将她放下的时候,他说道。

猗房没有答话。

“听见没有?”他扯了她的头发一把。

“听见了!”

她话语里的不耐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不过,他并不打算跟她计较。

待他出去之后,清乐走了进来。

“公主,药吃了吗?”

“什么?”

“就是那不孕药。”

“哦,掉了。”

连衣服都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装药的瓶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里还有,公主快服下吧,若真有了孩子,麻烦就大了。”

猗房不知道清乐说的麻烦是什么,但她觉得要是肚子里有了段世轩的骨肉只会让她下地狱下的更快,她自己无所谓,就怕到时候看到另一个流着自己血液的生命时,她会不知所措,她深深知道被抛弃的感觉。

拿过药,端过清乐递过的水,将药丸吃了下去。

切不可被镇南王发现

吃了药不久,头便感到有些混混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副作用,这种昏胀的感觉让她很想出去吹吹新鲜的空气。清乐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便换了自己的衣裳,一个人到军营后面去走一走。他的袍子她没有扔,折好放在了床头。

军营后面是一片开阔地,一片蔚蓝的湖水出现在眼前,水上有两只鸳鸯在戏水,鸳指雄鸟,鸯指雌鸟,用来比喻夫妻间的亲密无间,诗中有“愿做鸳鸯不羡仙”一句,表现的便是夫妻间的恩爱。猗房却认为,‘鸳’的上面是‘怨’,‘鸯’的上面是‘央’。‘怨’是又恨又叹的意思,有许多抱怨的时刻,有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刻,甚至也有很多苦痛无处诉的时刻。‘央’是求的意思,是诗经中说的‘和铃央央’的和声,是有求有报的意思,有许多互相需要的时刻,有许多互相依赖的时刻,甚至也有很多互相怜惜求爱的时刻。这才叫鸳鸯,才叫夫妻吧。

突然想起,从形式上来说,她和段世轩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呢,只不过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以仇恨为基础,她也只在她原以为会是归宿的镇南王府生活了非常非常短的一段时间,她对那里几乎没有印象了,只除了那个爱哭的小娃子。倒是对着跟她公主和王妃身份都不沾边的军营印象更深一些。

“属下尹承参见平南公主。”

她正面对着湖面做些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人突然跪在她的面前,唤她为公主。

“你是何人?”

眼前的男子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属下尹承是皇上的近身侍卫。”尹承说着向猗房亮出了腰牌,“这次前来是奉了皇上的命,望公主将近段时间镇南王的动向详实地禀报给皇上。”

哦,原来如此,她差点都忘记了,她记得她刚被封为平南公主的那一天,她的父皇命令她要获取段世轩的信任,然后再刺探敌情,将情况及时汇报。

“皇上说公主这么久了连一个口信也没有捎过,这次尹承前来务必要带一些情报回宫,否则…”尹承说着,在否则后面停顿了下来,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尹承不是糊涂人,他是在军营这种混杂的地方找到平南公主的,而且身为镇南王王妃的她,身边竟然一个侍女也没有,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他看也知道猗房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否则什么?杀了她吗?现在她的处境并不会比死更好吧。或者直接告诉她的父皇,段世轩对他的皇位志在必得。

“镇南王仍沉浸在丧妻之痛中,请父皇放心,若有情况平南会及时汇报。”

“属下知道了,这是一只信鸽,由宫中专人训练,若有情况,公主可写成字条绑在信鸽腿上,它会飞到皇上身边的,切不可让镇南王发现,那样,公主也许会…也许会丧命。有人来了,公主,尹承告辞。”

后面的树木有骚动,尹承用最快的速度撤离。

信鸽?猗房抚摸着它温软的羽毛,这么个小生灵经过训练竟可以做传递敌情的事。

那她经过他的训练,是否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军妓,就像现在。刚入夜,她便被带到了他的屋子里,她进去的时候,他正伏在案前看地图,没有抬头看她。

好像并不知道她已经进来了,经过之前的再三折腾,她很累很累,索性主动睡到了他的床上。——这算是一个妓女所为了吧。

猗房想逃走

外面的月光照进来,洒在屋子里,和烛光温柔地结合在一起,他的周身也染上了月亮的亮光,这样的氛围下,平时飞扬跋扈的段世轩,此刻多了一丝温软。

看了片刻,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的方向。

“平南这个名字取得很有意义嘛。”段世轩将面前的地图全部摊开,一种兴味的语气,“你过来!”

她刚转过身闭上眼,就听到他命令的语气。

猗房从床上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至他的案前,看着他手指的那一块,原来他的王府和军营都在京城以南的地方。

“你父皇为你取这名字煞费苦心,不仅要克我的名讳,不要克我的势力范围。本王问你,若现在我和李正龙开战,你是不是要帮他杀了我?”

猗房心中一颤,莫非之前在树林里的人是他?那他是不是看到尹承交给她的信鸽了。

不对,应该不是,凭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做那等躲起来偷看的事,他是绝对不屑于做那样的事情的。那究竟是谁呢?

他将她圈在他的手臂和书桌之间,眼睛直逼她的。他已经狂妄到只差一个帝位而已了,说起皇帝的名字来就像在说部下一样。

她有微微的挣扎,但是他却不许她避开。

“说,是不是?”

“男人之间的战争,不是我一个弱女子就能决定的。”被他逼得无处可逃,她非常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何其重要,两个从来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却在同一个问题上逼问她。

女人又何其可悲,常常被历史冠以沉重的罪名,每个王朝的灭亡,几乎都与一个女人有关,上古的夏、商、周三代也不例外,夏桀时的龙涎,商纣王时的妲己,周幽王时的褒姒。而这些大概都是男人们加注在她们身上的吧。

“你很聪明。但你记住——你父皇必死无疑。”她不明确地回答显然没有博得他的欢心,从他捏住她下巴的力道以及留在下巴上的淤青就看得出来。

她的皮肤很白,他一用力,那淤青便明显地印在皮肤上。所以,从被当做公主嫁给他到现在,她的身上的烙印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要不,别做冷宫公主了,做本王的冷宫皇后或是冷宫妃子,怎么样?”

他狂佞的话从口中溢出,对夺取帝位志在必得。

“任凭王爷安排。”

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决定能安排的,她又何必说太多呢,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冷宫公主还是冷宫皇后,亦或是镇南王的王妃。

剥了那层名利的外衣,她就是一个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得知父皇和他的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她突然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逃开这里,逃开这个囚牢一样的地方。

她想要自由的呼吸。

后来,她看到了他嘴角讽刺的笑,她看到自己的衣服在他的冷笑声中再次被撕碎,她看到了他一脸的欲望和火热。

那是只有欲,没有爱的表情

水灵来找猗房

“公主,这是药,快服下吧。”

猗房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段世轩的屋里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清乐拿了据说是不留下祸害的药过来,她像之前一样和着清水服下。

自从那次段世轩将她抱回来,她就再也没有去蓝禄的房里睡了,蓝禄自然也不敢私下来跟她说话。自从被段世轩叫去几次,屋里的其他女人开始主动跟她讲话了,她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是她不跟人讲话,而实在是从小就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和人相处。女人们便认为她是得了段世轩的恩宠便更加看不起人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啊,不过也是一个妓,王爷过几天肯定就腻了。”一个女人过来跟她打听镇南王的事情,却得到她说不知道的后果时,嘲讽地说道。

“是啊,我听说王爷连皇上赏赐公主给他做王妃他都不要,宁愿纳了霍将军的女儿霍水灵。你在那里清高什么?”

“你们看看,她一来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仗着有两位王爷还有蓝将军撑腰,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了。”

人都是这样的,当你讲一件事的时候有人在一旁附和你会越讲越起劲,就像现在,女人们说着说着,就朝猗房的地方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嘛?你们不要过来,她是公…”

清乐见状,拦在猗房的面前,但是小小的身躯岂能挡得住那么多个人的进攻,很快猗房就要被她们拉扯到了头发。

“清乐。”

淡淡地抬起头,阻止清乐将自己的身份说出,而后扫视了一眼激愤的人群。只那么一眼,绝没有虚张声势,却让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并慢慢退了下去。

连清乐也吓了一跳,她的眼神尽然能那么不怒而威,骨子里毕竟是皇家的公主,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以什么身份活着,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傲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李猗房,出来。”

突然,外面有守卫在叫她的名字。

“公主…”

“我出去看看。”

猗房站了起来,不再看众人,走了出去。

找她的人是她——霍水灵。她穿着白色的衣裙,站在那里,就像个一尘不染的仙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水灵,是那种男人都会想要好好呵护,生怕她会摔碎了的乖巧女子。

如果说,她是野地里命贱的杂草的话,那么霍水灵就是在温房里美丽的水仙了。

“你是猗房吧?”水灵微笑着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

猗房后退了一步,抽回自己的手,她从来就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有亲密的接触,水灵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空中,而后了然地笑了笑。

“你有时间吗?”

“请说吧。”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我见过你一回,上次和衍轩在一起。”

“哦。”

她的话少的让人局促不已。

“我有一事相求。”

琴箫合奏

许久不曾弹琴,手都疏了,当霍水灵命人将琴拿到她面前的时候,本想推迟的,但当手拂上,婉转动人的声音从琴弦上溢出时,她觉得自己恍惚间就着了魔了,再不愿离手。

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息心静听,那如歌的旋律,“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余音袅袅,会将绕梁三日,不绝如缕。

她在自己的琴声中忘记了俗世的一切,只觉得坐在云端之上,眼前所见,皆是清澈的美好。

霍水灵不懂韵律,但是那仿佛能看见的、如花般绚烂声音让她也呆住了。早前听军中的蓝将军说这个叫猗房的女子会弹琴时,她便决定让这个军妓代替她今晚表演。

正弹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箫声,清空逍遥、飘渺而又若有若无,猗房愣了一下,这箫声似乎是奔着她的琴声而来。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之后和着那箫声一块弹奏了起来。

段世轩正在房中翻看军务,与段衍轩、蓝禄等人共同商讨今晚与邻国皇帝萧逝之合谋之事。

“今晚的宴席上要密切注意萧逝之的一举一动。”

“大哥,你要推翻李正龙取而代之,不光是为了蛮儿姐姐吧。”

“哼,就算蛮儿还活着,那帝位一样是我的。”

“那…”段衍轩本想问,那猗房怎么办,却被段世轩抬手制止了,不远处传来琴箫合奏的音乐声。

“大哥,你听什么呢。”

“我在听——一对男女琴箫合奏,他们正在借着音乐互诉衷肠。”

“互诉衷肠?”段衍轩也侧耳听到,“只知是琴箫合奏,却听不出大哥所说的意思。”

段世轩没有答话,只是闭上眼睛,随着节揍两指轻巧桌面。

“没想到,军务繁忙中,大哥还有这等闲情。”在段衍轩的心中,他的大哥是个狂妄跋扈甚至不解风情的人,他万没有想到他还会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说什么琴啊箫啊的。

“你仔细听,抚琴这个应该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她一定长得很美,很有灵气,而这吹箫的一定是个男子,也一定是玉树临风之人。不过我断定,美丽的女子和俊俏的男子之前不相识的,但也许,他们很快就会相识相知,甚至相许一生。”段世轩听着乐声,侃侃而谈,脸上早已没了往日骇人的戾气,浑身竟也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质,令段衍轩有些诧异,这样的大哥,真真是出人意料了。

“为什么抚琴的一定是女子,男子也可以抚琴,或许是两个女子在抚琴,又或许是两个男子,还或者是一对夫妻呀。”

“原先,这琴声先起,弹的都是些闺怨的曲子,自然是个满怀心事的女子,她的心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但却不会用最说,只借助这乐声表达,后来,箫声起,这声音中气十足,阳气很胜,女子是弹不出这样有力量的曲子的,但是他吹的调子很纯,有些微的试探,看这位女子是否是他要找的知音。”

段世轩难得和身边的人说起什么琴箫之类的东西,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一直被那琴箫生吸引着,不自觉就开始谈论起来。

“大哥怎么知道他们本来并不认识,又有可能相知相守呢?”

“先前是女子的琴音,后来男子的琴音才加进来,女子听了之后就停了下来,这意外的感觉说明他们两个先前是不认识的。但从他们二人的合奏中可以看出他们默契十足,男子后来自己谱了一曲,明显是在欣赏这女子。如果吹箫的是个帝王,他将来必定会为这女子抛弃江山。”

萧逝之出现了

千回右转自彷徨,撇不下多情数桩。

一声流转之后,箫声停了,琴声也嘎然而止,那音乐的旋律还在天地间回绕,站在风里,漫天的粉色桃花瓣如雪飘落,扬扬洒洒,像一场凄美的聚散,又像一个少女飘零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