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正常,萧家出事的当天,萧南便在夫家被个侍妾欺侮得差点儿流产,偏那个妾还有个刚刚出息了的哥哥,任谁听了这个消息,都要发生点儿不好的联想。

只是,长乐公主惦记着自家女儿,这会儿急着去探看,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淡淡的说:“老夫人无需多礼,您是姑母的旧交,亦是乔木的长辈,我可受不得你的跪拜,您还是请起吧。对了,崔八呢?怎么不见他?难道他还记恨着上次我派人训斥他的事儿?还是惦记着自己的爱妾,连我也不想见?!”

得!还得告罪!

老夫人根本不让身边的人搀她起来,跪在地上,帮侄孙儿辩解:“回公主的话,八郎自觉让县主受了委屈,心里早就懊悔不已,这会儿正在崔家祠堂里罚抄族谱和族规呢。”

“哼,他也知道委屈了我的宁馨儿?”长乐公主才不信崔八会这么自觉,估计是这位老夫人听说自己来了,这才把人打发去的吧?!

不过,老夫人毕竟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妇,让她这么一直跪着也不好,传到外头去,那些御史又要参东参西,让阿耶和阿娘为难了。尤其是前些日子高阳又和她婆母卢氏闹了一场,已经让皇室公主的名声受损,朝中甚至还有轻狂之辈叫嚣什么“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公府”,摆出一副畏公主如虎的模样,真真气人!

乔木虽不是公主,但却是公主之女,若是无事还则罢了,一旦出了什么事,被有心人知道了,又要将她跟皇室公主扯到一起,说三道四的平添些麻烦,对李氏皇族、对萧家都不好。

思及此,长乐公主没有再说些什么,摆摆手,“罢了罢了,崔八是崔家的人,怎么处罚自有你们崔家决断,只是可怜了我的乔木。”

跪在大夫人身后的一个绯衣少妇闻言,心里一动,忙拉了拉大夫人的衣襟,低声提醒了一句。

长乐公主坐在腰舆上,高高在上的将地上众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就没有错过那少妇的动作,她一抬团扇,“你是乔木的六嫂?总听乔木说,你是个好的,你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但说无妨!”乔木私底下跟她说过,萧家的几个妯娌里,就这萧六郎的娘子柳氏对她还好,经常去辰光院探望她。

柳氏忙应了一声,道:“回公主的话,妾柳氏,确是县主的六嫂,承蒙县主不弃,平日里县主对妾也多有照拂。如今县主身子不舒服,妾也早想去看看她,如今公主驾临,不知妾能否跟着公主一起去探望县主?!”

长乐公主闻言,心里总算舒服了些,看来她的宁馨儿也不是那么失败,崔家也都不全是坏人呀。她微微点头,语气缓和了些,道:“我正想去看看乔木,不知老夫人和大夫人可否应允?”

老夫人苦笑连连,可否应允?她哪敢说个‘否’字呀。忙叩头下去,道:“是老身疏忽了,竟忘了正事。公主,请!”

说着,老夫人在身边仆妇的搀扶下爬了起来,引着公主及一干仆从,浩浩荡荡的朝荣寿堂走去。

不知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众人见老夫人带领的方向是自己的院子而不是县主的辰光院,都没有面露诧异,而是默默无声的跟着。

长乐公主也只是黛眉微挑,并没有出言询问。

“奴拜见公主!”

秦妈妈等人看到长乐公主的仪仗,顿时惊喜万分,忙跪倒行礼。

公主这边已经被人扶着下了腰舆,缓步来到萧南休息的院落,她路过秦妈妈等人时,顿了顿,略带欣慰的说道:“嗯,乔木这次多亏你们了,你们的功劳,我都记着呢,日后也会一一封赏。”

“奴万死,没有服侍好县主,亦是大罪,公主不降罪已是对奴的恩典,哪敢受公主的封赏?!”秦妈妈等人伏地不起,哽咽着谢罪。

公主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女儿她怎么会不了解。平日里,乔木若是肯依着她的安排信任这些人,她又怎么会受此大劫?!

唉,真希望她经此一事,能真正懂事了才好。

里面的萧南也听到了长乐公主的声音,她极力稳住心神,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是萧南,我是长乐公主的女儿,我是圣上钦封的襄城县主,我就是萧南,我就是襄城县主…

她可没忘了上一世,因为自己的失误,让长乐公主瞧出了破绽,猜到了她是孤魂野鬼的身份,虽没有将她交给道士驱魔,但自此也就远了她,除了表面上的‘母女’关系,她跟公主、跟萧家几乎断绝了关系。

这也是李敬敢对她痛下杀手的根本原因。

萧南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泪水再次沿着脸颊滑落,她可怜又可悲的上一世呀…

“阿娘的宁馨儿,你受苦了!”

萧南正无声的啜泣着,长乐公主已经来到了近旁,俯下身子看着萧南苍白、消瘦的面庞,以及眼角闪烁的泪花,心里一痛,捂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萧南装着被吵醒的模样,泪眼朦胧的看了看四周,当她看到榻前痛哭的公主时,又是惊喜、又是委屈、又是惭愧,挣扎着半坐起来,一头扎进公主的怀里,放声大哭:“阿娘,呜呜,阿娘,您、您终于来了,您不知道,乔木晕厥的时候,还以为再也看不到您了,呜呜,阿娘,阿娘,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原以为,自己面对长乐公主的时候会因有顾忌而缩手缩脚,但当她看到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和慈爱,引得身体里本尊的孺慕之情瞬间苏醒,她毫无障碍的抱着这一世的母亲,痛哭失声。

“…你这孩子,真是要疼死阿娘呀。”长乐公主听到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直觉得自己家的心也要被扯碎了,她一手轻抚女儿的背脊,一手擦着眼泪,现在她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什么贵妇,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规矩,母女两个几乎是抱头痛哭。

见到这种场景,崔家的人也是情绪复杂,其中愧疚的有之、不安的有之、幸灾乐祸的亦有之。

良久,长乐公主才停住了哭声,她看了眼仍在哽咽的女儿,扭过头,对老夫人和大夫人说道:“老夫人,大夫人,乔木虽已嫁入崔家,但依着咱们大唐的惯例,女子怀孕后,可以接回娘家养胎。我今儿就接了乔木回去,还请两位体恤、谅解!”

老夫人闻言,暗道不好,她忙上前两步,敛衽福礼,道:“公主拳拳爱女之心,老身自是理解。只是县主现在的身子并不易移居,老身这荣寿堂虽然简陋,但还算清雅,院里的仆妇虽蠢笨,但也伺候些粗活…”

说一千道一万,她今天决不能让公主把人接走。没错,当下确实有类似的风俗,但那也是怀孕到了八/九个月的时候,回娘家待产,并不是一怀孕就跑回娘家。

如果今天她让公主把萧南带走了,别人会怎么看他们崔家?知道的,会说公主宠爱女儿,不知道的,定会猜测崔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竟逼得堂堂县主回娘家安胎、待产?!

长乐公主闻言,不悦的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不想萧南却拉着她的衣袖,满脸哀求的说:“…阿娘,我、我想留下!”

第023章 馂馅和馄饨(一)

长乐公主最终也没有带走萧南,因为萧南的态度很坚决,她现在是崔家妇,如今又有了孩子,自然要呆在崔家。

坐在马车里,公主面似沉水,看不出喜怒。

一旁伺候的女官偷眼瞥了下,整理了一番思路,柔声劝道:“公主可是怪县主?”公主亲自来给县主撑腰,结果县主却不领情,死活不肯跟公主回萧家,这也难怪公主会生气呢。

长乐公主闻言,收回盯着马车一角的视线,微微一笑,道:“乔木懂事了,我又怎么会生她的气。”心里却有些心痛,唉,她保护了十六年的女儿终于要长大了,但看着女儿如此痛苦的蜕变,作为母亲,长乐公主又怎能不心疼。

但,即使再心痛她也不能阻止女儿的成长,毕竟乔木已经嫁为人妇,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儿女,日后更要撑起自己的家庭,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秉性纯善的小娘子,这么庞大的责任,她如何担得下?难道还要让妾侍分了她的丈夫,再来分她为主母的权利?!

女官楞了下,她是公主府配备的随侍女官,今年才不过二十岁,还没有嫁人,常年又跟在公主身边,只看到了萧家众人对公主的恭敬和顺从,也没有见到什么宠妾、歌姬之类的人在公主跟前添堵,自然不了解那些所谓的妻妾争斗,也就没有立刻听明白公主的话。

公主见状,也没有解释,半眯着眼睛,开始想着如何帮女儿挑选合适的善长妇科调理的太医、侍女、以及稳婆。

萧南为何不跟公主走?原因很简单,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回去了,也就直接打了崔家的脸面,从而敲定了崔幼伯宠妾灭妻,逼得嫡妻躲到娘家养胎。届时,崔家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定会将木槿处置了,还会让崔幼伯大张旗鼓的去萧家‘负荆请罪’,请祖宗一样把萧南请回来。这样一来,她倒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气,但她跟崔幼伯的关系再也无法修复,日后她在崔家也会陷入很尴尬的境地。

这也是当初玉簪为何让秦妈妈去求老夫人,而不是回萧家搬救兵。

另外,萧南这么做,也是卖给老夫人和大夫人一个人情,她要告诉这两位当家人、以及相熟的贵妇们一件事——她萧南虽然性子骄纵,但还是很能顾全大局滴,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没向娘家告状,二没有听从母亲的话给崔家没脸,日后崔家若还有慢待她的事,世人同情的天平将会倒向她这一边,崔家的长辈们也再也不能拿‘不孝’说事儿。

慈恩寺的那个女子不是也说了吗,只要女人们按着规矩行事,不让人抓到一点儿错处,就是婆母不喜欢也不会太为难她,除非那位婆婆脑子不清楚,或者不想在上流贵妇圈里待下去——但可能吗?!能做崔家的嫡长媳,大夫人郑氏或许有时候会有些短视,但绝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

过去郑氏敲打萧南,也是因为她揪住了萧南不敬长辈、不敬夫君的短处,时间久了,相熟的人也听说了萧南彪悍的好名声,即使郑氏借婆婆的身份压制了萧南,也没有人为她说句好话。

经历了惨痛的上一世,萧南决不允许自己再陷入那种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悲催境地,也决不允许明明有人借故逼走了她,却还能得到‘慈爱宽容’的美名…这一世,她既要活得悠闲舒适,又要落得个‘贤惠’‘孝顺’‘知书达理’的好名声!

“乔木呀,我知道委屈你了,”送走长乐公主,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围坐在萧南的榻前,两人眼中都带着比过去慈爱的目光,笑眯眯的对她说:“你放心,那个贱婢你母亲已经送她去了长寿坊,日后生了孩子也不会让她回萧家。八郎也知道错了,自觉无颜见你,这会儿也去了祠堂抄写族谱和族规。你呢,也不必担心什么,既来了我的荣寿堂,那就好好修养,老婆子我还等着你给我添个又白又胖的曾侄孙呢。”

“是呀,乔木,你只管放心,母亲也已经吩咐你大嫂,让她给你挑了好的奴婢,调/教好了就给你送来。”大夫人郑氏也满脸笑意,虽然那笑容浮在了面皮儿上,谈不上什么真诚,但笑得好歹比长乐公主来之前要自然许多,至少能看得出她确实在‘笑’,而不是扯动嘴角。

萧南则是满脸的感动,她听了两位主母的话,连连点头,最后还直起身子,不好意思的对她们说:“说起来也是乔木的不是,一味的放纵那些奴婢,并没有克尽主母的职责严加约束,这才酿成今天的祸事。”

说到这里,萧南顿了顿,随后又用商量的语气,委婉的提出要求,“乔木也知道老夫人最喜清静,如今却因为乔木的一点儿小事而扰得您不得安静,乔木早就羞愧不已。只是,那辰光院我久未打理,里面的一些布置和摆设也不适合养胎,八郎、八郎似也不喜欢那屋子的装饰…老夫人,您看这样好不好,我暂且在您这里叨扰您两个月,趁此机会也让人重新布置下院子,正好也请府上的老妈妈们教教新补进来的那些奴婢。两个月一过,乔木就回辰光院,毕竟八郎总不能住在祠堂里。”

萧南的要求一共有三点:第一,除了她的陪嫁,她要重洗辰光院上下的奴仆;第二,日后她要在辰光院立规矩,一切都会按照崔家的家规行事,某些背后有主子的奴婢,她一旦查出绝不手软;第三,崔八必须回辰光院,而不是住在所谓的‘外书房’。

老夫人和大夫人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还是由老夫人表态,“呵呵,瞧你这丫头说的话,分明是自己舍不得郎君,偏拿我这老婆子说事儿。罢了罢了,我呀,也不招你们的嫌,你想在我荣寿堂住多久就住多久。至于辰光院嘛——”

老夫人扫了眼大夫人,示意的微微颔首,大夫人心领神会,忙也笑着说:“房子自是要建的舒服才是,乔木既然想收拾屋子,那我就吩咐你大嫂,给你找几个妥帖的匠人,好生将院子重新规制一番。奴仆的事,也一并交给她,你大嫂最是能干,你们妯娌的关系也好,由她出面,保管让你满意!”

“那乔木就谢过老夫人,谢过母亲了。”说着,萧南难得俏皮的说了句,“至于大嫂那一份谢,等改日见了她再谢!”

“呵呵,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老夫人和大夫人见事情终于了结了,心里也十分高兴,配合着萧南,咯咯笑了起来。

这时,门口走来一个绯衣少妇,她身后跟着个翠衣丫鬟,那丫鬟手里提着个食盒。

听到笑声,那少妇也堆起了笑容,语气欢快的说:“老夫人、大夫人,这是说了什么喜事,我在院子里都听到了屋里的笑声呢。乔木是您两位的媳妇儿,我也是呢,好歹也说给我听听。”

“我说是谁这么俏皮,还真是老六家的,”老夫人见是崔六郎的嫡妻柳氏,笑容未变,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淡。

而大夫人却是满脸喜悦,看着柳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可不是嘛,六媳妇儿最是个伶俐的人儿,你婆婆有你这个好儿媳,难怪每天都笑呵呵的呢。”

这话一出,连萧南都觉得有些过分,唯有柳氏,神色未变,只是避开了这个话题,指了指身后的食盒,“我做了点儿吃食,都是些家常菜,不过还算清淡,乔木看看可还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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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馂馅和馄饨(二)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被人当面揭了短处,柳氏却还能面不改色、神情自若的聊天,单是这份容忍和城府,就连老夫人都不禁生出几分赞赏。

没错,就是容忍。

老夫人不禁联想到自己,在她与柳氏这般大的时候,远没有这般的容忍。忍,她可以,但忍过之后脸上总能带出几分异色。

想当初,她为了保住家里的财产,为了不让自己被族老‘嫁’出去,不惜一切手段的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打杀出去。只是,她也被那群不甘心的族人冠以‘恶妇’‘悍妇’‘泼妇’的恶名,若不是那时恰逢战乱,朝廷动荡,即便她保住了家产,日后也要被世人的唾沫淹死。

知道自己的名声禁毁,她们姐弟三个一怒之下便脱离了本家,自立堂口,自成一支…转眼六十多年过去了,一路荆棘一路厮杀,她们姐弟总算在京中站稳了脚跟,但现在回想起来,脱离了宗族的束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博陵崔氏在京城也有几房,按照血缘关系,她们还算是不出五服的亲人,但因着过去的龌龊,彼此间早就没了走动,这让她们这一只多少有失助力,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连个支援的都没有。

如果当初她也能这般隐忍,或许,今日的崔家将是另一种格局。

想到这里,老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不自禁的软了语气,笑着问柳氏:“你有心了。只是不知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乔木呀?”

柳氏见到老夫人的笑容,心里大喜,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投了老夫人的缘,但老夫人肯给她好脸,这就足以让她激动万分了,强忍着心头的狂喜,她嘴角微翘,浅笑道:“回老夫人的话,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我只是想着当初我怀孩子的时候,吃不得荤腥,大冬天的就想吃点儿脆脆生生的青菜…呵呵,偏巧厨房里有新鲜的嫩菜叶,我看着很不错,便亲自动手包了点馂馅,喏,您看看?!”

说着,柳氏亲自接过食盒,小心的推开上面的盒盖,露出一碟婴儿拳头大小的包子,包子的面皮儿极薄,透过几近透明的面皮,可以看到里面绿莹莹的素馅儿;包子褶像花瓣儿,绽放在那抹绿色上;香甜的小麦面粉味儿加上清香的野菜味儿,随着腾腾的热气缓缓在屋里散开。

“呵,还挺香的呀,六嫂,真是辛苦你了,”萧南斜倚着隐囊,抬眼看了看那精致的如同艺术品的包子,笑呵呵的问道:“是什么馅儿的呀,我闻着竟有点儿野菜的香味儿呢。”前世在大唐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柳氏所说的‘馂馅’是什么东西。

说来也有意思,在大唐,在京都,人们的主食以面食为主,而大唐的面食非常丰富,仅包子就有三种:素馅的包子叫馂馅,每逢四月八日,寺庙里都会为香客提供‘指天馂馅’;肉馅儿的则称为馒头;不拘什么馅儿的则为包子。

“呵呵,乔木的鼻子就是尖,”柳氏听了萧南的话,笑容更盛,她颔首示意丫鬟将馂馅端出来,嘴里却说:“是长寿菜和鸡子馅儿的。”

长寿菜?不就是马齿苋吗?

萧南和老夫人的脸同时沉了下来,看向柳氏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探究,尤其是老夫人,她刚才升起的对柳氏的那一丝好感顿时消散无踪——

果然是个不省事的,难怪二侄媳不待见她。

说到这里,咱们有必要介绍下崔家的家族成员。

崔家家主是崔三娘的大弟,名守仁,字子卿,娶妻卢氏,后卢氏因病去世,膝下有三个嫡子,大郎崔泽、二郎崔润、三郎崔鸿。崔泽娶妻郑氏,生有三个嫡子,分别是大郎君崔彦伯,三郎君崔叔伯,八郎君崔幼伯。崔润娶妻柳氏,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二郎君崔仲伯,大娘子崔芷。崔鸿娶的是母舅家的表妹小卢氏,两人生有两子两女,分别是四郎君崔季伯,七郎君崔雅伯,二娘子崔兰,四娘子崔蘅。

崔家诗书传家、崇尚儒道,再加之老夫人的严厉制约,崔家长房的三个嫡子都没有纳妾。

但是,不纳妾却并不意味着没有庶子庶女。比如崔润的贴身侍婢产下一子一女,庶子在家族排行中排老六,取名崔惠伯,庶女名崔薇,在姐妹们排行老三;崔鸿的宠姬生有一子,取名崔显伯,在一干堂兄弟中排老五。

在崔家的第三代男丁中,一共八位郎君,其中两位是庶出。而这两位庶子中,又以崔六郎最为出色,事事压嫡兄崔仲伯一头,这让二夫人柳氏颇为恼火——有个庶子就够让人恶心了,更不用说这个庶子还挡了亲生儿子的仕途。

为此,柳氏看崔六郎极为不顺眼,连带着对崔六郎的娘子柳氏也很厌恶,平时冷言冷语已是好的,若不是忌惮老夫人定下的‘家和万事兴’的家规,她早就把这对碍眼的夫妻踢出崔家了。

柳氏即使忍着性子留崔六郎夫妇在崔家,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崔六郎是男子,经常外出,柳氏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小柳氏是媳妇儿,婆婆整治媳妇的法子就太多了,其中最简单也是最管用的便是‘立规矩’,一个晨昏定省,一个捧箸奉汤,都够小柳氏受得。

但,小柳氏别看着年轻,极为隐忍,婆婆的揉搓她不但全都忍了下来,还时不时的予以还击,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让柳氏着实吃了几次哑巴亏…几年较量下来,柳氏和小柳氏各有胜负,婆媳两个表面上母慈熄孝,私底下却是花火四溅,全崔家的人都知道,柳氏看小柳氏不顺眼,小柳氏对柳氏也不是真孝心。

老二家的这些事,老夫人比谁都知道得清楚,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小柳氏竟如此大胆,不把婆婆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现如今竟把手都伸到大房来了,难道她以为崔家是什么地方,容她小柳氏胡作非为?!

长寿菜,狗屁的长寿菜,你小柳氏精得比猴子还强三分,难道不知道孕妇吃了这东西会滑胎?

第025章 馂馅和馄饨(三)

萧南也气得够呛,心说话我以前是不是表现得太蠢了?现在居然连个不受宠的庶媳也敢明目张胆的算计她?

哼,还长寿菜,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吗?连孕妇最忌口的东西都不知道?

比起老夫人和萧南的暗恼,大夫人倒是被这晶莹剔透的馂馅吸引了去,只见青瓷荷叶浅口碟上,七八个透明面皮儿翠绿素馅的馂馅围成个圆圈,圆心处还放了一个小小的白瓷三足荷花口碗,碗里放这些葱丝、蒜泥、醋之类的调料…东西看着不多,但每样准备的都很精致,看着就胃口大开。

大夫人点点头,暗道,小六家的确实是个能干的,只可惜嫁错了人,白白被崔六那个贱胚子带累了。

这么一想,大夫人又想到了她在祠堂挨罚的小儿子,目光也就不由自主的转移到萧南身上,看到她脸色苍白、眉眼间带着些病弱,虽气她不懂得为妻之道,但事情发展到今天的情况,她也确实不好说什么了。

萧南正恼怒着,忽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流迎头扑来,她忙抬起头,正巧看到大夫人神色莫名的双眸,心里不禁一凛,怎么,这位婆母又瞧她哪儿不顺眼了?!

觉察出了萧南的不安,大夫人稳住心神,收回视线,淡淡的笑道:“阿清费心了,这馂馅确实包的很不错,乔木,你也耗了半天的神,这会儿也饿了吧,呵呵,既是你六嫂的一番心意,不如趁热吃了。”

神马?大夫人居然让她吃掉?!

萧南只觉得一盆冷水浇到了头顶,整个人从上到下都被浇了个透心凉,喉间更是像堵了团棉絮,直憋得她喘不上起来。她知道婆母不待见自己,平日里也总拿规矩、女戒什么的说事儿,但、但自己现在怀着的可是崔家的子孙呀,更是她大夫人的嫡亲孙子呀,难道她已经恨自己恨到连孙儿都不顾的地步了?

眼前一阵眩晕,萧南忽然觉得,她选择留在崔家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不对,等等,萧南痛得近乎模糊的大脑里忽然闪过一道清明,好像目前还没有人发现长寿菜会导致孕妇流产,直到几年后,才有人发现它的药用,并收入《唐本草》,但也只是提到它‘利下恶物’。真正确定食用长寿菜可导致滑胎,则是在更晚的《本草纲目》中…

这样说来,大夫人极有可能是真不知道长寿菜的‘疗效’。

但小柳氏呢,她知不知道?

萧南决定保留意见。

老夫人也眯了眯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小柳氏说,“我怎么还闻到了羊肉味儿,怎么,你还做了什么好吃的,不如一起拿出来,也好让乔木选几样吃。”

小柳氏忙答应一声,一边打开抽盒,一边笑盈盈的说:“还是老夫人厉害,我就放了一点儿羊肉提味儿,结果还被您闻出来了。”

说话间,小柳氏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十三莲瓣纹银碗端出来,碗里盛着七成满的奶白色汤汁,七八个雪白透着点儿深色馅儿的馄饨漂浮在汤汁里,另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嫩菜心儿洒落在汤汁间。

“我怕乔木闻不得膻腥,偏厨房里又没有好的猪肉,只放了一点儿羊肉,”小柳氏从食盒里取出一方干净的白绢,抖开了露出银箸和银勺,那边已经小柳氏带来的丫鬟帮着玉竹等人将方形壶门洞食案放着榻上,并且扶着萧南坐起来,给她弄好隐囊倚着。

小柳氏亲自将馂馅、馄饨以及几碟清淡的素菜一一摆放在食案上,又用白绢托着银箸和银勺,笑着对萧南说:“县主,可是要让奴来服侍您?”

大夫人知道平日里小柳氏与萧南的关系最好,听到她们如此熟稔的调笑,倒也不觉什么。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没错,此刻郑氏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萧南肚子里怀着她的孙子,她就是不看着儿子的面儿,看在孙子的情分上,也会好好待萧南。如今见萧南跟妯娌能和睦相处,郑氏感到很欣慰。

萧南也面带浅笑,只是熟悉她的人便能发现,她的笑容并没有延伸至眼底,客套虚假的令人心惊。她并没有接过小柳氏亲自奉上的筷子和汤勺,而是探着脖子故作好奇的看了眼那热气腾腾的馄饨,问:“六嫂,馄饨汤里你加了什么呀,闻着怪好闻呢。”

“呵呵,也没什么,前儿你不是说东市有家馄饨铺子里卖的汤汁最爽口,辣辣的很是体味。我特意让人去卖了配料,让厨娘细细炖了…具体都是些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呢,不过都是极好的东西。”小柳氏见萧南并没有像往日那般,直接听了她的话就餐,反而好奇的东问西问,心里就有些不喜,只是多年的磨砺练就了她不管心里怎样恼怒,面皮儿上还是浅浅的微笑,她撅起红艳艳的嘴唇,佯怒道:“怎么?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没错,我就是担心你害我呢!

萧南心里的小人狂点头,不过,现在的她可不是前世,更不是本尊,隐藏情绪这样的基本功她还会些。接过小柳氏奉上的银箸,萧南轻轻搅了搅馄饨汤,忽然露出恍然的模样,道:“原来是胡椒,呵呵,我说这味儿闻着这么冲呢。”

胡椒?!老夫人的眉心突突直跳,掩在广袖里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如果说长寿菜是意外,那胡椒也是意外?那么,接下来萧南肚子里的孩子再发生点儿‘意外’,岂不是更妙?!

啧啧,马齿笕+胡椒,简直就是绝佳的打胎药呀!

“怎么?乔木,你闻不了这味儿?”小柳氏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强忍着心底的慌乱,笑着说,“哎呀,也是我的错,只想着你过去喜欢这味儿,却忘了你现在怀了孩子,口味有可能变了呢。干脆你还是告诉我,你现在想吃什么?呵呵,我呀别的本事没有,做点儿吃食还算拿手!”

萧南已经把消息透给了该知道的人,也就没有心思再跟一个一心一意想要她孩子性命的人啰嗦,仿佛不经意的,萧南倚在隐囊上的胳膊滑了一下,嘭的一声,食案竟不知怎么猛地往下掀了过去,食案上的碟碗噼里啪啦的洒落一地,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直接朝一旁站着的小柳氏泼洒而去…

第026章 交心(一)

阿…惨叫不可避免,烫伤更是不可避免。

估计小柳氏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有被她一向看不起的萧南算计的一天。

一大碗七八成热的汤水,全都泼在了小柳氏的身上,一滴都没有浪费,更没有波及到其他的人,力道拿捏得绝对够精准。

是意外,还是蓄谋?

小柳氏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自腹部往下,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痛,痛得她想尖叫,更想骂人。

但她不能。

因为‘闯祸’的萧南,在慌不迭的倒了几句歉之后,便一头歪在隐囊上晕了过去。

玉簪玉竹玉莲玉兰几个见状,慌忙赶过来,又是喊县主,又是叫太医,乱作一团;而另一边呢,小柳氏的几个丫鬟也忙着帮她擦拭身上的汤汁,拂去衣带上的馄饨碎皮儿、擦去裙摆上的嫩菜叶…

一时间,屋里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急哄哄的人,到处都是惊呼大叫。

吵得老夫人和大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实在闹得不行,老夫人身边的裘妈妈大喝一声,“噤声!”

不得不说,裘妈妈的嗓门还真不小,就这么堪比女高音的一嗓子,硬是将乱哄哄的众人都喊住了。

老夫人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裘妈妈一直瞥着老夫人的反应呢,看到她满意的样子,这才放心的往前走了两步,厉声喝道:“老夫人和大夫人还在呢,你们就乱成这个样子?眼里还有没有主人?还记不记得崔家的规矩?”

小柳氏也被裘妈妈这一嗓子唤回了理智,她忍着那滋啦啦的灼痛,强笑着冲老夫人和大夫人福了福身子,道:“都是我的不是,惊扰了老夫人和大夫人,还请老夫人大夫人宽恕我失礼之罪。”

老夫人虽恼小柳氏的用心歹毒,但现在看到她被烫得龇牙咧嘴的惨样儿,就是有训斥的话也不好现在说出来,只得摆摆手,安慰道:“你有什么错?不过是食案没放好,不小心洒了汤碗,幸好没酿成什么大祸。倒是你,可是烫着了?”

“没、没事,那汤汁并不十分热,我、我没事。”什么叫食案没放好?什么叫不小心?分明就是萧南故意耍性子,推到了食案,这才连累了自己。

小柳氏依着往日对萧南的了解,自行想象出馄饨事件的‘真相’。

不过,小柳氏一向扮演着温良贤惠的角色,现在就是有怒气,也不好化身悍妇,只得强行忍下胸腔内的那团火,硬扯了扯嘴角说道。

“还说没事,瞧你都疼得连话都说不顺了,额上也是一层的汗珠子,”大夫人见她脸色煞白、身子颤抖的模样,有些不忍,忙冲着小柳氏以及她身边的丫鬟说道:“还是赶紧回去请太医过来瞧瞧,你们几个也别傻站着,还不伺候你们家娘子回去休息?!”

几个丫鬟偷偷看了眼小柳氏,见她轻轻点了下头,这才忙答应一声,搀扶着小柳氏出去。

小柳氏匆匆跟老夫人和大夫人行了礼,又恨恨的扫了‘昏迷’的萧南一眼,快步出了荣寿堂。

“唉…”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别有深意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暗道,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丫鬟不懂规矩,少主子们勾心斗角,生生把崔家的内院折腾成了戏台子,这一出又一出的,他们演的不累,自己看得还累呢。

大夫人感觉到老夫人指责的目光,当下便一阵心悸,她侧开身子,避开老夫人灼灼的视线,冲着围拢在榻前的几个丫鬟说,“乔木怎么样了?”

萧南闭着眼睛假装昏迷,听到大夫人的话,想着她还有些私密的话要跟几个大丫鬟说,决定先打发了这两位祖宗,她微微睁开一条缝儿,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是玉簪,心里一喜,四个大丫鬟中,玉簪心最细,也最伶俐,应该能明白她的暗示。

于是,萧南掩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拉了拉玉簪的衣袖。

玉簪一愣,随即用眼角的余光往后扫了扫,发现她家县主正轻轻眨着眼睛,似是在暗示她什么。

稍稍一想,玉簪忽的明白了,她忙应声道:“回大夫人,启禀老夫人,县主没什么大碍。她只是疲累过度,又受了惊吓,这才昏了过去,只需好生静养,县主和小郎君便能恢复过来。”

“嗯,想来也是,今儿的事是一件接一件,乔木又怀了身子,理应好好休养。”老夫人点点头,冲着大夫人使了个眼色,道:“行了,你那里也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就别在这里守着了,左右乔木已经搬到了我这里,我老婆子虽然老了,但还能陪陪她,你就不用担心她了。”

大夫人忙应下,又对玉簪几个嘱咐了些‘好好伺候县主’‘短什么只管去我或者大少夫人那里取’之类的话,也离开了荣寿堂。

目送大夫人离去,老夫人叫过自己的两个贴身妈妈,又派人叫来秦妈妈和苏妈妈,当着四个妈妈和四个大丫鬟的面,老夫人道:“大夫人的话你们都听到了?重复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县主既然留在荣寿堂,自是信得过我,我呢,也定会护她周全。你们都是县主和我信任的人,有些话我不说你们也都懂,现在县主的身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最紧要,尤其是这头三个月更是关键,所以,你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好生伺候县主,若是有什么人、或是什么糟心事儿,你们回禀县主前都先在心里过一遍…总之一句话,日后谁敢背主,我的家法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敲打了众人一通,老夫人秉承‘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原则,又许了不少好处。

最后,老夫人走到榻前,细细看了看‘昏睡’的萧南,轻不可闻的喃呢了句:“孩子,放心吧,我定会护着你。”

秦妈妈和苏妈妈送老夫人出去。

回来的路上,苏妈妈仔细问了遍今天发生的事儿。

秦妈妈知她刚从公主府回来,对县主的事儿还不怎么清楚,忙从头到尾把木槿如何算计萧南、萱草如何下药…整件事说了一遍,最后道:“菩萨保佑呀,县主福大造化大,这才有惊无险的度过这场劫难,更幸运的是,经此一事,县主终于明白了过来,变得格外的懂事…唉,连公主都欣慰不已,只说县主长大了。”

“县主明白了是好事,只、只是县主还是受了委屈呀。”苏妈妈刚回到府上,就听院子里的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县主流产了、公主来问罪了之类的话,惊慌之下,三两步跑进屋子,却看到一脸惨白、两眼落寞的萧南,只是碍于老夫人等人在,她没机会跟县主好好说话,这会儿听了事情的整个过程,苏妈妈顿时心痛不已。

“可不是嘛,你是没看到县主抱着老夫人痛哭失声的模样,我、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心疼呢。”

说话间,秦妈妈和苏妈妈已经回到了寝室。

一进门,两人便看到‘昏迷’的县主正依靠在榻上,眉眼间哪里还有刚才的虚弱?

“呵呵,两位妈妈也回来了,”萧南冲着她们点点头,道:“人都全了,咱们主仆几个也坐下来好好说说吧…”

第027章 交心(二)一更求推荐

交心(二)

“玉簪,去给两位妈妈搬两个杌子来,玉竹,你去外头叮嘱下,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萧南半坐在榻上,身子随意的倚在斑丝隐囊上,惨白的脸色多了几份血气,看着比刚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强了许多。

“是,县主!”玉簪和玉竹齐齐答应一声,各自按萧南的命令办事去了。

“县主,您身子真的没事儿?”苏妈妈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心里正担心着,见萧南做出一副要跟她们几个谈心的模样,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忙关切的问道。

“苏妈妈只管放心,我没事。”她喝了山泉水,早就把流失的体力补充了回来,若不是还有事没交代完,她这会儿都想去桃源里好好溜达一圈。

这边,玉簪搬了两把月样杌子放在榻前,在萧南的示意下,两个妈妈只是稍稍推辞了几句,便也坐了下来。她们虽是萧家的奴仆出身,但却是近身服侍萧南的奶娘,原本就高出普通奴婢一头。

再加上,萧南并不是个死扣规矩的人,身边的人只要不逆她的意,她对这些人也是非常好的,苏妈妈和秦妈妈都是从小伺候萧南的人,对她的脾气也最是了解,所以也没有像别的奴婢那般,因被主人赐坐而表现得诚惶诚恐。

玉竹也在外面安排了一番,确定萧南暂住的小跨院全都是萧家的心腹,没有半个钉子,这才回来复命。

“今天的事,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我现在的情况,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萧南扫了眼束手站在榻前的四个玉字辈大丫鬟和两个奶娘,淡淡的说道。

“知道了,县主,您受委屈了。”秦妈妈和苏妈妈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经过今天的一番折腾,县主敛了性子,但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沉稳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诧异,不过,她们也只是诧异而已,并没有像前世那般对萧南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哼,委屈?我当然委屈。但现在不是说委屈的时候,”萧南冷哼一声,往日那种恣意、随性的脾性再次张扬,让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的瑟缩了下,下意识的低下头,萧南那略带森然的话语在她们头顶飘荡:“玉竹,你先把你探听来的消息告诉大家伙,也好让大家知道知道,咱们目前的处境。”

玉竹忙应了一声,沉声将自己如何跟踪萱草,如何发现那个小丫鬟,如何又查到萱草背后主子的事儿一一说了出来。

“什么?竟然是她?她怎么敢——”秦妈妈先怒了,她差点儿跳起来,恨恨的咬着牙,道:“往日里看她经常来辰光院巴结、奉承县主,讨巧的话说得天花乱坠。县主又看在她的身份上,对她也甚是照拂,她竟然——”

比起秦妈妈的愤怒,苏妈妈倒是沉稳许多,她听完玉竹的讲述,又听了几个丫鬟的补充,将今天的事暗暗梳理了一番,这才迎向萧南的目光,问:“县主,刚才她送来的馂馅和馄饨是不是有问题?”

萧南赞许的点点头,道:“没错。若不是前些日子我偶然得到一本失传的食疗方子,我还不知道我这位好六嫂学识竟是如此的渊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