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淡淡一笑,随即扭头对身后的玉簪小声说了几句,玉簪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屋里。

秦妈妈轻咳一声,对着在场的人说道:“无父无母无家累的站右侧,家里还有亲人的站在左侧!”

五个牙婆闻言,忙回身迅速的将自己带来的小丫头分作两拨,话说,这些人都是她们买来的,自然知道对方的底细。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院子里的人已经分成了两大块儿,左侧的大约有六十多个人,右侧的大约有三十多个人。而那五个牙婆在站在了一侧,因为按照主人的要去这么一分,基本上就打乱了她们原来的排列,牙婆们站哪儿都不合适,干脆就站在了台阶前的一侧,满眼期待的看着秦妈妈。

秦妈妈也没有啰嗦,继续说道:“识字的向前两步走。”

话音刚落,便有十来个小丫头站出了队列。

“签死契的向前一步走。”

呼啦,又是七八个小丫头站出了队列。

秦妈妈一一打量着这几个小丫头,见她们穿着干净,神情虽有些慌张,但眼睛还算清澈,都是些没有经过调/教的小丫头。这才满意的一挥手,让那十来个识字的小丫头排队来到廊下。

这时,玉簪已经命两个粗使仆妇搬来了一张长案,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婆子们将长案按照指定位置摆放好,又搬了一把圈椅过来,玉簪直接坐在了长案后,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问向第一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父母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亲人?…谁教你识字的?可念过书?都读了什么书?可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有亲戚在府上做事?在什么地方领什么差事?叫什么名字?可还有相熟的人在府里做事?叫什么名字?和你是什么关系?…不得说谎,这些我们都会派人去落实,若是有一丁点儿不对的地方,你和你的家人都要受罚!”

而秦妈妈则穿行于一排排的小丫头中间,又是看她们的手,又是看她们的眼神…一轮挑过去,足足筛掉了一多半。

待秦妈妈转了一圈回来后,院子里只剩下三十来个人。

“签死契的向前两步走。”

PS:嘿嘿,这些小丫头就是萧南的全新班底哦!

第039章 小丫鬟(三)

现代找过工作、参加过面试的人都知道,秦妈妈和玉簪这是在做什么。

相对于那些口若悬河、嘴里跑火车的巧嘴牙婆,萧南更相信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

玉簪运笔如飞,一边问着一连串的问题,一边飞快的记录着。不一会儿的功夫,案几上就积累了一摞的‘档案’。

当然,这些不过是初步登记,还不能作为最终依据。

另外,玉簪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登记,她问问题的时候,也在观察,口齿不伶俐的,眼睛不规矩的,回话吞吞吐吐的…这些统统不要,全都被她一个‘过,下一个’便打发掉了。

另一边,秦妈妈也做完了初步的甄选,踱步来到案几便,坐在小丫头搬来的圈椅上,拿起玉簪登记的资料,对着资料,一个一个的叫道跟前,仔细的问着各种问题,像什么‘以前做过什么活计’‘会针线吗’‘下过厨吗’‘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子哥哥是做什么营生的’等等等等,相较于玉簪的‘狂轰滥炸’,秦妈妈的问题就是和风细雨了。

但敏感的人就会发现,秦妈妈虽然语气柔和,但眼神一点儿都不含糊,两只眼睛就跟超大功率的探照灯一般,只上下这么一扫,那些小姑娘们就觉得自己在老人家面前无所遁形,就是有那被人叮嘱了‘如何说’的小丫头,在这种精神强压之下,也不敢乱说话了,结结巴巴的说着实话。

秦妈妈见状,冷笑一声,随即叫过负责这个丫头的牙婆,二话没说,直接让那牙婆带着她的人滚蛋,即使有合格的小丫头,她们也一个都不要。

这还不算完,秦妈妈又请来秦娘子,语气不善的质问她,“这样不规矩的牙婆,怎么也让她进门?我们八少夫人不管家,也不认识那些金尊玉贵的管事娘子们,做起事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再加上她在诸位少夫人里又是个年纪小的,行事难免随性了些,若是为此得罪了什么人,冲撞了什么贵人,还请大少夫人海涵。”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就差指着大少夫人的鼻子说,她把包藏祸心的牙婆都弄进崔家,是不是因为那牙婆‘上头有人’呀?秦妈妈没有明说这个‘上头’是哪一头,但是只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听得出,秦妈妈这是怀疑大少夫人是那牙婆的靠山呢。而她将别有用心的丫头送到辰光院,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呀?!

这绝不是秦妈妈不知好歹的以势压人,而是在彻底贯彻萧南的命令。

原来,早在上次发现牛乳的时候,萧南便决定了,日后,她绝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贱,欺软怕硬,只有她把县主的架势做足了,行事乖张随性,抓住旁人的错处就不松手,别人算计她的时候才会有所忌惮。

再者说了,她也有嚣张的本钱,毕竟在崔家八个第三代媳妇儿里,她娘家的门第最高,身份也最高。咳咳,名声也最响亮——萧南冷笑:不是都叫我悍妇、毒妇、恶妇吗,我若是太贤惠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美意’。

规矩她会遵循,道理她也会讲,但忍气吞声可不是她的习惯。

反正萧南的原则只有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放狗咬人!

秦娘子被秦妈妈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回过神儿,她一叠声的叫人把牙婆赶出去。NND,这叫什么事儿,大少夫人好心帮八少夫人筛选牙婆买小丫头,结果没捞着什么好处,却落了一身的不是。肚子里的怒火噌噌的往上蹿,可偏又不能(某萨:是不敢吧,嘿嘿!)冲着秦妈妈发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谁让人家背后站着的是县主?还是个备受皇室宠爱的县主?

主人被人质问了,秦娘子若是什么都不表示也不成,外头当官的阿郎们不是还说什么‘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么,她虽不是什么臣,但却是大少夫人的近身仆妇,如今站在这里更是大少夫人的代表,如果她不帮主人辩驳两句,慢说旁人看了不像话,就是大少夫人那里,她也不好交代。

秦妈妈不能(不敢)得罪,唯一也是最佳的出气筒便会那个倒霉牙婆了。

秦家娘子一声令下,围站在院子里的仆妇、丫鬟一拥而上,麻利的把牙婆和她带来的十多个丫头都轰了出去。并放话,以后,崔家以及崔家相熟的人家,绝不准此牙婆上门——谁让你这么上不得台面?谁让你给脸不要脸?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在京城这个地界儿混了!

望着众人推推搡搡的背影,秦娘子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想道。

看着相熟的杨六娘子哭丧着脸被赶出门,其他几个牙婆也都被吓得够呛,更加规矩的垂手站着,生怕被这位威严的妈妈抓到错处,然后被打出崔家,从此断了生路——被崔家‘封杀’,在京城她们还能混下去吗?!

中间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后头的小丫头们更老实了,一个个哆哆嗦嗦的走到近前,结结巴巴的回答着问题。

“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家是哪儿的?…”玉簪还是那一套问题,只是顺序略有不同。

“我、我叫二妞,李、李二妞,家里还有阿耶、阿娘、大哥、大弟、大妹、二弟、二妹…”许是提到了自己熟悉的家人,李二妞的话越说越顺畅,紧张还是紧张,但表情已经放松了许多,“住在长安县布政乡龙首村北头第一家,我阿耶是农户,阿娘在家织布,大哥在东市的比罗肆当伙计,大弟二弟…”

“为何被卖到府里来做丫鬟?”

“我大哥要娶阿嫂了,可家里、家里没钱置办聘礼…”说到这里,小丫头眼圈红了,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被家人卖掉的意思,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李二妞满眼祈求的看向玉簪,“仙女姐姐,求你留下我吧,我能吃苦,我、我啥都能干,我…不想再让妹妹也被家里卖掉了,呜呜,我还有两个弟弟呢…”

玉簪的手顿了顿,再次看向李二妞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点头,“好,李二妞是吧,我留下你了,只是你以后要好好当差,不能背叛主子,明白吗?!”

说罢,玉簪的手一摆,让李二妞站到秦妈妈那一边,随后又板起脸,“下一个…”

第040章 小丫鬟(四)

迎晖院

大少夫人王氏倚坐在凭几后,一手搭在斑丝隐囊上,一手轻轻敲着几面,她听完秦娘子的回禀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面似沉水的坐着,保养得当的圆润面庞上看不出喜怒。

让跪坐在下首的秦娘子心里惴惴,不知道自己那么说是不是触怒了自家主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是低着头,无比谦卑的等着主人的吩咐。

良久,久到秦娘子跪得双腿都有些麻木了,王氏才淡淡的说道:“那个牙婆真的有问题?”

秦娘子一愣,她原以为依着王氏的脾气,她会抱怨八少夫人萧氏几句,但没想到,王氏竟然问出这么个问题。不过,秦娘子当差毕竟十多年,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她只是稍稍的一顿,便叩了个头,回禀道:“回少夫人的话,奴查过了,杨六娘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手里的那个小丫头确实有些来历,奴听说,那个小丫头有个表姐,在、在栖梧院做三等丫鬟,是崔家的家生子。”

嗯?栖梧院?竟不是稻香院。

王氏的眼睛眯了眯,掩住眼底的一丝诧异。

栖梧院是崔家的一个小院落,位于后院的最里侧,是崔家未出阁的小娘子们的住所,三房几个庶出女儿都住在那里。

现在,还多了一个住客,那便是前两年和离回娘家的崔家大姑太太崔江,崔泽三兄弟的同母长姐。

而稻香院,则是崔六郎的宅院,位于崔家的西侧,距离荣寿堂很近,但离二房的主院正堂很远,面积之小仅次于栖梧院,荒凉程度却是崔家之首。

王氏初听到给萧南推荐的牙婆出了问题,还以为是小柳氏的手笔,但没想到竟跟栖梧院扯上了关系。难道,那人竟是大姑太太的首尾?

王氏想到这里,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暗道,唔,若是找茬的是小柳氏还好,左右他们两口子也不得二婶儿的喜欢,找个借口为难为难他们,二房也不会说什么;但事情牵扯到大姑太太,这事儿就麻烦了。

提起这位和离的大姑太太,王氏真是无话可说的只想叹息,不是她嫌弃崔江是个和离的妇人,毕竟在大唐的世家里,和离的夫妻也不是没有,和离后的女子回娘家的例子更不少,王氏作为长房嫡孙媳,未来的崔家冢妇,这点子胸襟和气度还是有的。

她不喜大姑母,实在是、实在是这位大姑母的性子太古怪——脾气大不说,还贪财,当初她跟姑丈和离,为了嫁妆和赡养银子,她跟夫家吵闹不休,连累得崔家差点儿成为京中贵族圈里的笑柄。

如今崔江和离回家,也是天天麻烦不断,不是今天嫌弃家里的下人服侍不尽心,就是明天嫌送过去的吃食、衣料不合心意,整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休。

婆婆碍于阿郎的面子,不愿与大姑太太计较,便把栖梧院的事儿一股脑的推给了她。可怜她还没有儿媳,饶是她心里已经厌恶不已,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忍着性子跟怪脾气的大姑母打交道。

可以说,在崔家,有两个地方最让王氏头疼,一个便是栖梧院,另一个则是辰光院。

提起辰光院,王氏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娶回一个身份高、门第显赫的媳妇儿,不止婆婆有压力,就是她和其他几个弟妹,也觉得麻烦大于好处。

更不用说,现在的萧氏仿佛换了个人,性子也变得想一出是一出。虽不像过去那般吵吵闹闹,但也没少给她添麻烦。

刚才说的小丫头是一件事,辰光院的重修则是另一件让王氏头疼的麻烦事儿。

揉了揉额角,王氏无声的叹了口气,问道:“对了,辰光院的活计完工了没有?眼瞅着就要七月了,节日一个接一个,院子里总围起来也不是事儿…实在不行,让管家再去找些相熟的工匠来吧,尽快把辰光院的工程做完。”

和稻香院不同,辰光院算得上崔家大房几个院落里除去正院外,最好的一处院子,甚至比她的迎晖院的面积还大。位置或许比不上迎晖院那么中正,但房舍的数量、亭台楼阁的布局等,却都远超过她这里。而且,辰光院虽不在崔家中轴线上,但也算是比较中心的地带,它这里进行重建,连带着附近几个院子都要受影响。

没办法呀,迎晖院也好,辰光院也罢,都是中堂后的宅院,是绝对的后宅。而来干活的工匠又都是男子,外男不得擅入内院,更不用说粗鄙的贱民了。慢说冲撞了家里的女眷,就是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也不能随便让人看了去。

所以,辰光院要重修,四周的院子和游廊都要围起来,女眷和仆妇们更是不能随意走动。这样一来,无异于在四通八达的崔家正院腹地堵了一道高高的墙,平白给家里的人添了诸多不便。

“这个,县主又命人加了个流水亭,所以…”提起让人头疼的辰光院重修工程,秦娘子也一脑门纠结,她无声的苦笑了笑,回禀道。

前儿加了个暖房,今儿又加了个流水亭,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王氏扶着隐囊的手用力的收紧着,白皙的手背上绷起了条条青筋,眼底一片怒意。

“县主,小丫头们都选好了,这是她们的资料,请您过目。”玉簪规矩的跪坐在萧南身边,双手捧上厚厚的一打写满字的白纸,轻声道:“奴和秦妈妈按照您的吩咐,一共挑选了二十四个小丫头。”

萧南正跪坐在书桌后练书法,听了玉簪的回禀,便放下毛笔,随手翻了几页那资料,道:“嗯,你们办事我自是放心。对了,我听说秦妈妈还抓住了个来历有问题的?呵呵,有没有派人去追查?这又是谁的手笔?”

玉簪听了萧南的话,也笑了,点头道:“县主放心,红蕉她们已经去了,相信明天就有结果。对了,县主,这些小丫头怎么安置?按照什么份例?”

萧南没有多想,这些她早就计划过了,张口便道:“秦妈妈和苏妈妈各挑两个带在身边调教,顺便也让她们平日里帮两位妈妈做点儿活计;你挑四个性子沉稳的,学些管家整理账务的活计;玉莲挑四个手脚麻利的,给她打打下手,学着配菜、炖汤;玉兰挑四个坐得住且眼明手巧的,跟她学习针线…对了,再让裘妈妈也去挑两个,她虽只在咱们这儿待几个月,但一切份例、用度,都比照两位妈妈。”

“是,奴记下了,剩下的呢?”这一共挑走了十八个,还有六个呢。

“唔,玉竹也去挑两个口齿伶俐的,剩下的四个则放在四个红身边,让她们先练练腿脚,日后再有打架的事儿,咱们也多几个帮手不是?!”前头还是一本正经的交代差事,说道后头,萧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开起了玩笑。

“县主,瞧您说的?”玉簪娇嗔的抱怨了一句,随即又问道:“那这些小丫头的名字呢?按什么来取?”她们玉字辈的和红字辈的都是以药材为名。

“名字先不忙,且先看看她们学习的如何,等合格了,具体分派差事的时候我再一起取。左右就一个月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份例嘛,崔家的旧例是每位少夫人身边配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八个三等,以及八个打扫粗使仆妇。我嘛,也不能例外,明面上,还是你们四个一等,红蕉她们是二等却领着一等的份例,我现在只少八个三等和八个粗使仆妇,这样吧,二十四个新补进来的都按三等丫鬟的份例,那个海桐和她阿娘,先按三等但领二等的份例,多出来的用我的私房补上。”

“是!”

就这样,二十四个小丫头的命运就此改变,迎接她们的,将是或辛苦、或平凡、或幸福、或富贵的全新未来,而这一切都跟一个叫萧南的女人息息相关!

第041章 礼物

清晨,又是一阵浑厚的报晓鼓敲过,萧南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换装、梳妆,然后喝了一盏雪耳红枣粥,又命玉簪拿上一个红漆镂孔方盒,这才领着一群丫鬟浩浩荡荡的朝正堂走去。

“乔木来啦,呵呵,这又是拿了什么好东西?”老夫人笑眯眯的盘腿坐在方形壶门洞矮榻上,待萧南行完礼,便用下巴点了点玉簪手上的盒子,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前儿她们几个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一副双陆棋子儿,也是旁人送我的。呵呵,棋子儿倒也精致,都是用白玉和墨玉雕琢,虽不算什么稀罕物儿,但摸着倒也舒服。老夫人是知道我的,我向来不喜欢玩儿这个,想着您平日喜欢玩双陆,便给您带来了,您瞧瞧可还喜欢?”

每天都来,萧南和老夫人也非常熟稔,根本不用人招呼,便自行来到老夫人下首的矮榻上跪坐下来,坐下后,她冲着玉簪点点头,示意她把盒子捧到老夫人跟前去。

玉簪会意,忙双手捧着盒子来到老夫人榻前,小心的将盒盖打开:盒子是两层的,第一层放着一排象牙雕刻的筹片,筹片的大小一致,但颜色和上面的雕纹不同,代表着不同的数值,有点儿类似现代赌场的筹码;第二层则被分成两个长方形的格子,每个格子又被分成一大一小两个格子,大的格子里放着玉石雕琢的捣衣杵形的棋子,共十五枚;小的格子里则是象牙雕刻的骰子,骰子六面,每一面都刻有不同的点数,点数皆是朱红色。

棋子、骰子和筹片都很精致,看得出送礼的人很用心。

“嗯,确实不错,正巧我这里刚做了个嵌螺钿的双陆棋盘,和这幅棋子倒也相配。”老夫人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感情果然都是相处出来的,这不,自从萧南第一次给她请过安后,每天都过来,一老一小一块儿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去暖房里侍弄花草。在暖房里,老夫人会随口教给萧南一些打理暖房、种植花草以及预防、治愈病虫害的一些技巧。

而萧南呢,原本就计划多跟老夫人多学习些,如今好容易求得老夫人同意,并悉心传授,哪有不用心学习的道理?!

老夫人和萧南两人,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相处得极为融洽,彼此的感情也在快速升温。从最初的敷衍与算计,到现在的倾囊相授与真心学习,两个人都付出了很多,同时也收获了许多。

其中,这不是祖孙却胜似祖孙的感情,便是她们最大的共同的收获。

“呵呵,老夫人喜欢就好。”萧南见老夫人对她送来的礼物很满意,心里很是高兴,她亲昵的问道:“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呀?呵呵,不瞒老夫人,我可只吃了一碗雪耳红枣粥,肚子这会儿正饿着呢。”

“放心吧,绝对让你喜欢。”老夫人对萧南的撒娇很受用,微微发福的脸上笑开了菊花。

“哎呀,到底是什么好吃的呀?您还这么神秘?好祖宗,您就告诉我吧。是蒸饼还是胡饼还是馅饼儿?”萧南一边做出很好奇的模样,一边说着些闲话引老夫人高兴,一时间,屋子里便传出了笑声。

正堂隔壁的小隔间里,秦妈妈听到屋子里的笑声,便知道县主拿来的礼物让老夫人很满意,不由得也为县主感到高兴。只是,很快的,她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回到西跨院后,秦妈妈服侍萧南用过果品和茶汤,见她这里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儿,便照例退回自己的房间,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忧虑。

“咦?秦妈妈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玉竹最是心直口快,她瞧出秦妈妈的不对劲后,便随口嘟哝了出来。

偏萧南耳尖,将她的嘟哝听得清清楚楚。萧南也仔细回想了下刚才秦妈妈的言行,不想不知道呀,这一想,她还真发现了问题。

只是,最近她这边都挺好的呀——肚子里的宝宝健康又平安,院子正在翻修,小丫头也采买完毕,崔幼伯那边还继续每天‘勾搭’着,那些碍眼的狐狸精也被拦在了荣寿堂外面…一切都朝着她的目标稳步发展着,并没有什么让人忧心的事儿呀。

不是崔家,难道是萧家?!

等等,萧家?

萧南想到了什么,用力拍了额头一记,哎呀,她真是个猪脑子,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她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祖父这一次的罢相是有惊无险,萧家也根本不会怎么样。

但,别人不知道呀。

尤其像秦妈妈等人,她们都是萧家的家生奴,父母兄弟以及丈夫儿女都在萧家。萧家盛,她们的家人则安,萧家若是出了事儿,她们的家人也有麻烦。除此之外,她们在萧家长大,一辈子都跟萧家有着牵扯不完的关系,对萧家也自是感情颇重。而萧家呢,秉承祖训,对下人也宽厚,即使像秦妈妈这种跟着女儿离开萧家的人,也会时不时的惦记旧主。

而萧南呢,作为一个出嫁女,即使不能回娘家帮家里的忙,但也绝不能像她这般无事人一般,丝毫都不挂念吧?!

意识到这一点,萧南不免有些惭愧——唉,毕竟不是原主呀,感情总归差上那么一点点。

想了想,萧南有了主意,她叫来玉簪,吩咐道:“玉簪,去把那个白釉双龙耳瓶拿来。”

下午,萧南去暖房采了些半绽开半花苞的鲜花,又悄悄从桃源里取了些山泉水洒在这些鲜花上,拿了剪刀,像往常一样,按照老夫人教她的插花技艺,咔嚓咔嚓的修建花枝、插花!

“县主,怎么想起用这个瓶子了?”秦妈妈在自己屋里窝了小半天,一进正门,便看到萧南跪坐在凭几后,跟前摆放着一个通身白净如玉的双龙耳瓶,细长的瓶口已经插了几支颜色鲜亮的花儿,那花苞、枝叶上还沾着点点晶莹水珠。

“呵呵,没什么,好容易学会了插花,便想着给阿娘送一瓶亲手插的花儿过去,思来想去,还是圣上赏赐的这个白釉瓶好看,也配得上阿娘的身份。”萧南低着头,将最后一支花修剪完毕,然后小心的插在预留的位置上,她放下剪刀,轻轻转动着花瓶,观察着插花的整体效果,发现了某处不满意,又调整了一番,最后才点点头,对秦妈妈说道:“秦妈妈,待会儿你回去一趟吧,把这个交给阿娘,就说是我的一切都是阿娘和萧家给的,只有这花儿是我亲手做得。另外,告诉阿娘,我一切很好,待胎儿稳定后,我就回家去看她…阿翁的事儿,也请阿娘和阿耶不要焦心,我相信圣上最是英明,定不会冤枉了阿翁…”

PS:嘿嘿,托各位亲们的福,某萨也有幸参加了女生网的年会,终于见到了诸多仰慕已久的大神,鸡冻得有些找不着北,更新有点儿少,等俺回来后,一定努力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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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都没闲着

长乐公主很喜欢萧南的礼物。

正如萧南预料的那般,长乐公主对那些什么金银珠宝、珍稀布料之类的俗物,并不是十分看重。反而是萧南送去的一瓶插花,论价值或许并不值钱,但她那份做女儿的诚挚孝心,却是公主最看重的。

秦妈妈回了一趟萧家,去的时候还三分忐忑三分担心四分不安,生怕回到萧家后看到什么不好的情况;而回来的时候,老人家之前的不安神马的负面情绪统统消失了,满脸笑容的捧着一堆公主送给萧南的布匹、补药以及雪耳等礼物,欢欢喜喜的回来交差。

除了礼物,长乐公主还给萧南挑选了两个擅长做药膳的厨娘,据说,这两位厨娘曾经服侍过好几个孕妇,而且都保护她们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了下来。绝对是有技术、有头脑、有胆识、有心机的‘四有’顶级仆妇,最最重要的是,公主既然把她们送了来,自是已经将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牢牢的控制在了手里,她们的忠心,绝对不容置疑。

来了两位技术型的顶级仆妇,其他人倒还罢了,其中最高兴的竟然是玉莲。

唉,没办法呀,现在县主情况特殊,一切入口的东西都要千小心万谨慎。别人的差事忙了,都还能让新选进来的小丫头帮忙,可她负责的这一块儿实在太重要了,即使有人上赶着要帮忙,不是县主的心腹,她也不敢答应呀。

没有人帮忙,厨房里的一切事不管大小,都由玉莲一个人负责,饶是她再能干,也有疲累的一天。

这不,自从发现县主怀孕至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玉莲却觉得自己仿佛过了好几年,平日里累得她连做梦都在想如何给县主进补,如何预防那些背地里的黑手算计县主…一宿一宿的只做梦,她睡一夜比干一天的活还要累。

唉,真是白天忙、夜里累,玉莲有时都在怀疑,她能不能撑到县主平安生产。

现在好了,公主送来了两个厨娘,忠诚度自是不必说,关键人家还是术业有专攻的伺候孕妇的专业人士,有她们帮忙,玉莲认为,她不但能从繁杂的厨房琐事里站出来喘口气,还能有个相互学习的对象,更好的为县主调理身体。

相对于玉莲的热情欢迎,萧南对两个厨娘的到来,倒是淡定许多。说实话,她身边有玉莲等四个大丫鬟贴心服侍,还有两个奶娘以及裘妈妈的悉心照顾,她对能否顺利产下孩子非常有信心。再说了,她还有上辈子的经验,以及神奇的桃源秘器,即使百密一疏中着了某人的道儿,只要发现及时,她还是能化险为夷的。虽然,她紧记上辈子的教训,不想过度依赖空间,但她也不想矫枉过正,刻意无视桃源的存在,做一些身怀异宝却还忍饥挨饿过苦哈哈穷日子的蠢事。

两个厨娘的到来,唯一触动萧南的则是长乐公主的那份拳拳爱女之心。比起她为了让自己免于被人指责而被动表现的‘孝心’,公主对她的关心与牵挂,才是真正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利益掺杂的情感。

唉,无声的叹了口气,萧南再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你既占据了这具身体,那就要好好的替本主履行各种责任和义务。

叫来玉兰,萧南吩咐道:“我记得上回圣上赐了些细绣纹纱罗,你去找一匹素色的过来,唔,最好是月蓝色或者月白色。”

“是,”玉兰忙答应一声,她对萧南的吩咐有些不解,便问道:“县主,您想做诃子裙还是中衣?”

“前儿老夫人给我说了一种在内室穿的诃子裙,我想给阿娘做一件。”自从跟四个大丫鬟谈过心之后,萧南就把她们四个当成了自己人,只要不牵扯太过私密的事儿,她都不会瞒着她们。

“好,奴明白了。”玉兰是公主专门调教出来服侍萧南的,在她心底对公主、对萧家有一种莫名的敬意和归属感。如今见县主学会了针线后第一件想做的竟是给公主的小衣,她也替公主开心——妈妈说的对,县主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也知道心疼公主了。

“对了,顺便再拿一匹紫霞绮,我给八郎做一件襕衫。”既然决定要代替原主履行职责,她也不能忘了还在祠堂受罚的崔家玉郎。

说起崔幼伯,绝对是苦逼到了极致。

起初,老夫人让他在祠堂里抄族谱、族规,也不全是惩罚的意思。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是让他冷静、反省,二来也是为了变相的保护他。想当日,长乐公主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若是崔幼伯还在内院,无论公主如何通情达理、温柔贤惠,面对伤害自己亲生女儿的混蛋,也肯定要火冒三丈。太重的惩罚或许没有,但这活罪可难免呀。

按照老夫人的估计,崔幼伯抄完族谱族规,约莫十来天的功夫,有这个时间,她便可以安抚好萧南,公主那边的火气也能消散一些。届时,再让崔幼伯带着萧南去萧家一趟,好好的跟公主陪个礼,萧南也趁机帮忙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而崔幼伯呢,经过十来天的冷静反省,身边有没有蛊惑他的人,想必他也能弄明白一些事儿,到时候,老夫人再教导他几句,他应该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至于宠妾灭妻这种低级的错误,更不是他这种出身世族大家的贵公子该犯的。

只可惜,老夫人算计到了每一个人,唯独忘了这家的家主、她的大弟崔守仁。

话说,崔守仁身为前任宰相,为了给儿子让路,提前致仕,除了几个徒有虚名的闲差,基本上就是闲人一个。

偶然听到小孙子院子里出了事,还惊动了长乐公主,崔守仁就有些不喜,找人来细细打听了一番,知道了小孙子宠妾灭妻的糟心事,顿时火大,当场就要喊长子崔泽过来管教不肖子,后听说老夫人已经罚了崔幼伯,崔守仁向来尊敬似母亲般的长姐,不好插手老夫人做出的决定,但肚子里的火气又无处宣泄,正好他又闲得难受,便出了几个题目命人拿到祠堂,严令孙子好生做文章。

而这些题目,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中心点。

起初,崔幼伯对这个问题认识不深刻,写出来的文章自然也不和崔守仁的意。

于是,重写!

重写了N遍,崔幼伯终于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内宅之事并不是与他无关的繁琐小事,正如先贤们常说的那般,‘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内宅之事确实是该由当家主母负责。但作为一家之主,如果连自己的内院都不能掌控,又何谈日后出仕、牧守一方?再说了,不管古代还是现今,因内宅不稳,祸起萧墙,最后连累家族的惨事还少了?

中心思想明确了,崔幼伯终于写出了符合祖父心意的文章,但崔守仁却又发现备受世人称颂的小孙子,写出的字竟有些过于轻浮,只注重字体的秀丽瑰奇,根基却有些不稳,这怎么成?崔家诗礼传家,崔家子虽不像亲家萧家那般个个是书法家,但、但作为一个世家子,尤其是有美名的世家子,岂能写出这样的字?

字如其人呀。

小孙子现在还小,接触的也多是些年轻后辈,还没有被人发现这一点,但日后当了官,被上峰或者同僚看到他的字,人家定会误以为崔家玉郎是个心浮气躁之人,再有那别有用心的人以此为借口,污蔑小孙子不稳重、太过轻浮,后悔都晚了。

于是,练字!

但练字可不是写文章,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就这样,崔幼伯在祠堂安了家,天天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苦哈哈的练字。

若不是还有萧南时不时的派人给他送个哺食、暮食,让崔幼伯知道,这个家里还有人惦记他,他早就受不了去装病什么了。

唉,阿翁虽然严厉了些,但他的话很有道理,在他的院子里,果然只有他的娘子才会真心对他好,原因无他,‘妻者,齐也’。

崔幼伯顿悟了,而远在长寿坊的木槿也意识到了她的困境。

“咔嚓!”硬生生掰断了寸许的指甲,木槿不停的在心底呐喊: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到崔家!

PS:哇咔咔,某萨回来了,年会期间,断更两天,某萨真是对不起亲爱的亲们。那啥,大神咱也见了,经验咱也听了,假期咱也过了,明天开始某萨就要努力咯,还请亲们监督啦,O(∩_∩)O哈哈~

第043章 流言(一)

怀孕四个月,萧南的身体终于调理到了令两位厨娘都满意的地步。

而苏妈妈及时请来的太医也颇为笃定的告诉她们,县主的胎像极好,只要按照这个状态保持下去,再配合以适当的运动,县主一定能平安产下健康的子嗣。

听到这个消息,萧南也松了口气,她总算平安度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腹中的小豆芽已经安全发芽、生长,此刻虽然还感受不到明显的胎动,但微微隆起的小腹,告诉萧南,这里,正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茁壮生长着。

有人说,古代的女子有三个依仗:父兄、丈夫以及儿子。而在这三个依仗中,最最安全、最最保险的就是儿子。

原因很简单,父兄为了自家的利益,可能会牺牲掉出嫁女儿;丈夫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私欲,可能会抛弃发妻;但唯有儿子,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也不会抛弃自己的母亲,只要他的生母是父亲的嫡妻,而不是什么小妾通房之类的姬妾,那么他这辈子可以休妻、可以弃子,但惟独不能忤逆母亲。

在大唐,虽不推行两汉时的孝廉制,但一个士子的名声对于他立世、出仕都非常重要。他可以平庸,可以寡情,但绝对不能不孝。远的不提,就拿当朝来说,就有不少士子或者低品级官员,因侍母纯孝而声名远播,最后被圣上委以重任的例子。

大唐承自北朝,胡风盛行,胡俗也极大的融入到了当下的大环境里,而在北朝,胡族女子的地位比较高,所以在大唐并不像宋、明时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反,唐人们注重对子女的教育,并不会因为是女儿就忽视了对她的教育。

另外,唐人在生男生女的态度上,也非常开明。大诗人白居易大大不就说过‘怀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儿’的话嘛。

在大唐,虽没有达到男女平等的地步(其实在现代,也没有绝对的男女平等),但对女子的态度却是很开明,社会上也有许多关于女教的书籍,说到这里,某萨忍不住吐槽,明清时代推崇什么女四书,扭曲的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理直气壮地不让女子学习。难道他们就不想一想,女四书可都是女子著作的呀,若是按照他们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写出《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等书的女人们,到底是有才呢还是无德呢?!

话题扯远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唐代关于女教的书很多,女子接受的教育也很正规,使得当朝也出了许多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女书法家、甚至还有不少有着大才女之称的女冠、女道士。

女子有才学,当她嫁了人成为母亲后,便是教养子女的第一任老师,母与子整日里相处,潜移默化也好,耳濡目染也罢,在子女们幼小的心灵中,相较于在外拼搏的严父,时时教养他们的慈母更为相亲、更让他们感到敬爱。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母亲在子女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地位。

在大唐,因为母亲的原因,休妻、致仕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更有不少人,因为母亲信佛,也跟着改变信仰。要知道,正统的儒学家们可都是信仰孔圣贤师,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呀,但为了母亲,不但‘语’了,还‘信’了。

试问,除了自己的儿子,谁还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在古代,儿子绝对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仗和希望,这也是萧南重视腹中胎儿的重要原因之一。

身体调理好了,萧南也准备走出院子了。

“明儿早起一会儿,我要去跟大夫人请安。”萧南喝完一盏雪耳汤,将瓷盅递给玉簪,提醒道。

“是,县主,”玉簪接过瓷盅,将它放到一旁的托盘上,继续就请安问题,询问道:“县主要坐腰舆还是奚车?”县主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了,这些交通工具可要提前准备好。

“都不用,我走着去。”萧南摇摇头,她早就盘算好了,直接否定了玉簪的两项建议。

“县主,这、这不妥吧?”玉簪有点儿讶然,随即立刻劝道,“县主,咱们这儿离主院还有一段距离,若是不搭乘车、舆的话,婢子担心…您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说到这里,咱们得讲一讲崔家的建筑格局和居住面积。

崔家位于亲仁坊,面积很大,足足占了全坊的四分之一。

这个数据听着有点笼统,那咱们来点儿其他的数据对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