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上前一步,扶着萧南坐起来,递上一杯温水,一手托着杯子,服侍萧南喝水。

萧南知道这是崔家的养生之道,据说还是那位老夫人率先提出来的,说是起床后空腹喝一杯温开水,有利于清理肠胃。

小口小口的将温水喝完,萧南在玉簪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又从一旁的双层搭脑衣架上选了套昨天提前搭配好的襦裙,随后披散着长发跪坐在凭几后,由四个大丫鬟里手最巧的玉兰给她梳头。

玉兰先是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按摩着萧南的头皮,并用手指将长发慢慢的梳理开,这个过程很漫长,直到第二遍报晓鼓响起,玉兰才停止了按摩,扭身打开几旁的镜盒,取出一个白玉镜台放在凭几上,随后又小心的取出一面金平脱葵花形铜镜,将铜镜放在镜台上,调整好角度,以便萧南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妆容。

接着,玉兰又从镜盒下层的梳篦盒里取出一把牛角半月梳,开始正式给萧南梳头发。萧南现在怀有身孕,早就跟玉兰说过,从即日起,她梳头的时候,不用头油,也不要太复杂的样式,只简单的梳个发髻就可以。

饶是如此,玉兰给她梳头还是占用了清晨绝大多数的时间。

直到敲第三遍报晓鼓,萧南才总算是梳妆完毕。

“县主,喝点儿牛乳吧,现在您怀着孩子,正是需要好好补身子的时候,偏您又不喜欢红枣茶,幸好家里有新鲜的牛乳…”秦妈妈絮絮叨叨的端来一盏乳品,捧给萧南,劝道:“已经按照您说的食疗方子加了杏仁,您尝尝,看是不是还有腥味儿?”

萧南接过玉碗,并没有直接喝,而是低头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后,这才拿起调羹喝了一小口。

嗯?不对,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劲!

萧南心里一沉,将调羹又放了下来,将嘴里的牛乳残渣吐到帕子上。

“怎么了?还是有味儿?”秦妈妈见萧南的脸色不好,还以为她害喜吃不得这些占了膻腥的乳品,忙关切的问道。

萧南摇摇头,接过玉簪递上来的温水漱了漱口,将口腔里的所有奶渍吐尽,问道:“秦妈妈,你说这牛乳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玉莲检查过没有?”

崔家是士族大家,还保留着南朝时的某些习惯,比如自家圈养牲畜,便以家人食用。

其实,也不止崔家,很多顶级世家都有自己的饮食习惯,尽管现在是新朝,圣上崇尚勤俭,但那些门阀贵族的生活却依然豪奢,用人/乳喂养的豚(指:小猪),用极品草药喂养的牛、羊…这样对比起来,崔家还算是勤俭的呢,只是给自家圈养的牛羊豚偶尔喂些草药罢了。

“县主,您的意思是这牛乳?”秦妈妈脸色大变,语气带着颤音,无比担心的说道。

“我记得在那个食疗古籍上有个记载,说是若是给牛羊喂食马兜铃的根块儿,牛羊就会中毒,但这种毒并不是很厉害,短时间内,中毒的牛羊不会立刻死亡,但它们的乳汁却带了毒,人喝下去——”

萧南顿住了,虽然她不能确定这牛乳是不是含有马兜铃的毒,但她现在情况特殊,不得不防呀。

腾地一声,秦妈妈听了萧南的话,又气又怒,麻利的站起来,来到堂外,“去,把玉莲叫来。”

不一会儿,玉莲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身上还有淡淡的油烟、调料味儿,她给萧南行了礼,又偷眼打量了下萧南的气色,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玉莲,这个牛乳你检查过吗?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萧南一想到这碗里极有可能被人下了毒,她就无法保持镇静,问向玉兰的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善。

“牛乳?县主,这牛乳奴检查过了呀,没有问题——等等,”玉莲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看那碗乳品,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根银针,直接插进了碗里,好一会儿,她取出银针,对着窗子仔细看了看,最后她脸色极为难看的说:“县主,是奴大意了,竟被那送牛乳的人骗了去…”

原来,自从萧南把小厨房交给玉莲后,玉莲便非常谨慎的检查每一样送给萧南的吃食。但今天早上,老夫人院子里的裘妈妈派人送来了牛乳,说是已经在老夫人的厨房里做好了,趁热给县主送了来。玉莲自是先要检查,那来人也乖觉,直接笑呵呵的拿了双银箸当着玉莲的面试了试,结果没有任何问题。

玉莲见状,也不好再用自己的银针试一遍,那样做就太不给老夫人面子了。

但她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疏忽了这一次,差点儿就害了县主。虽然银针测出来的毒并不严重,但萧南现在可是孕妇呀,稍有不慎,大人或许能熬过去,但腹中的胎儿呢?!

萧南长长的吐了口气,但怎么都平复不下胸口的那团怒火,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要处心积虑的要她的命。

小柳氏?还是木槿遗留在崔家的心腹?

第034章 竹简(一)

等等,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萧南半眯了眯眼睛,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她冷冷一笑,暗道,好呀,你想试探,那咱们就好好试探一番,看看到底谁先露出马脚。

不过,她现在必须将眼前的事处理好,轻哼了一声,萧南沉下脸,语气冷淡的问玉莲,“知道错了吗?”

玉莲心里一凛,自知做错了事,不敢去看萧南,低声道:“县主,奴错了,您既然将厨房交给了奴,奴就应恪尽职守,不管是谁送来的吃食和药材,都应当仔细检查,断不给那些黑心人谋害您的机会…奴,奴错了,请县主责罚。”

说一千道一万,在这件事里,玉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天幸好县主发现了那牛乳的不对劲,若是县主一个不察,把那害人的东西喝了下去,县主有个万一,她、她玉莲就是万死也不能抵消她的罪过。

说着,玉莲跪了下来,额头触地,无比懊悔的请罪。

秦妈妈等人看到萧南的脸色不善,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心里虽然为玉莲担心,但还是忍着没有为她求情——这就是公主的规矩了,犯了错就要认罚,能不能幸免要看主人的恩典。而其他的下人则不能用自己跟主人的情分帮犯错的人求情——这不是求情,而是逼主人妥协!

“嗯,不错,还记得我的话,可既然记得为何还要明知故犯呢?嗯?我不是说不相信老夫人或者其他亲人,而是不想她们对我的好被人利用,”萧南虽然确定自己已经清理了身边的人,但这里毕竟是荣寿堂,老夫人又是个执掌崔家内宅六十多年的绝对权威人士,以她老人家的身份和在崔家的人脉,萧南绝对有理由怀疑老夫人在她的西跨院安插了钉子。

当然,这些人未必是来害她的,但极有可能将她的某些‘私密话’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

所以,萧南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说话也会很注意,生怕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县主训斥的是,都是奴的错,奴、奴——”玉莲越听越羞愧,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身子也微微的颤抖着,她真的怕了,倒不是怕县主惩罚她,而是怕因为自己的过错害了县主。

萧南摆摆手,“家里的规矩你也知道,犯了错就要认罚,念在你是触犯,且也是无心之过,这样吧,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再去苏妈妈那里领五记戒尺。”

“是,多谢县主开恩,奴这就去。”玉莲很明白,县主所谓的‘惩罚’根本不能算得上惩罚,顶多算是警告。她知道这是县主给了她机会,心里很是感激,用力磕了几个头,便退了出去。

“县主,这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依老奴看,不如派人去那牲口院好好查一查,另外,那个老夫人派来的人,咱们也要好生盘查一番,”秦妈妈还在担心那牛乳的事儿,她一想到有人正处心积虑的要谋害她家县主,她就心焦的不行,恨不得将那‘狗鼠辈’找出来一通乱棍打死了事。

这会儿,见萧南处罚了玉莲后,便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这次是县主聪慧,识破了那人的奸计,这才躲过一劫。

可下次呢?

世上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萧南扯了扯嘴角,嘲讽的笑了笑,道:“妈妈无须担心,我自有法子对付她。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萧南站起身,一旁的玉簪忙上来给她抚平了衣褶。

萧南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对玉簪说,“我那个镂孔银盒子呢,就是放竹简的那个盒子。”

玉簪弓着身子正在细心的给萧南整理裙摆,听到这话,不假思索的回道:“回县主,奴将它收在三彩落地银柜里了,县主可是要用?奴这就给您取来!”县主说过,这竹简是上古奇方,且不说它的历史价值,单是书简中记载的神奇食疗方子就珍稀无比,所以,当县主命她收好那装着竹简的盒子时,她干脆把它锁到了日常放金银珠宝的钱柜里。

“嗯,取来吧,我要拿着它给老夫人瞧瞧。”这可是她辛辛苦苦‘造’出来的上古绝版竹简呀,单是将竹简‘做旧’,就颇费了她一番心思,至于竹简里的文字,更是她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拿小刻刀模仿着古篆体一个字一个字的刻出来的,绝对属于她呕心沥血的精品之作呢。

不过,萧南当初做这个竹简的时候,只是想着为她的某些食疗理论找个借口,并没有想到,她刚刚造好竹简,便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是!”玉簪给萧南整理完衣裙,微微躬身,去屏风隔开的里间儿取东西。

咚…咚…咚…

第五遍报晓鼓响起,萧南收拾妥当,身后跟着秦妈妈、玉簪、玉竹等几个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荣寿堂的正堂走去。

“启禀老夫人,‘襄城’(唉,现在是各种河蟹呀,连正常的地名都不能用了,⊙﹏⊙b汗)县主来给您请安了。”裘妈妈凑到老夫人近前,轻声回禀道。

老夫人眼底精光一闪,很快的,她又掩去了这抹异彩,点了点头,“请她进来吧。”

裘妈妈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又引着萧南一行人走了进来。

“老夫人,乔木给您请安了!”

萧南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早有伶俐的丫鬟在老夫人榻前摆好了蒲团,萧南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嘴里说着问安的话,身子却是深深一礼。

“呵呵,这孩子,想过来跟老婆子说说话,直接过来便是,何苦弄这些个俗礼?”老夫人等萧南把礼行完,这才满意的笑着说道,“快点儿起来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正好我这里炖了雪耳(即银耳)红枣汤,你也陪我喝一碗吧。”

雪耳可是好东西呀,滋补又养颜,更重要的是,这东西还极为珍稀。要知道大唐不比现代,在这里,雪耳属于皇室贡品,慢说平常百姓吃不上,就是一般的官宦之家也享受不到呢。

萧南双眼闪烁了下,暗道,嘿,真是要啥来啥呀,她正想着如何把话题引到吃食上来,没想到老夫人主动提了起来,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这里,萧南先是死死的盯着脚下某个角落,将眼睛瞪得生疼,紧着着她又用力眨了眨眼睛,硬生生的挤出些许泪水(没办法呀,天生不是演戏的料,囧!),她没有起身,而是膝行几步来到老夫人近前,双手搭上老夫人的矮榻,哀声泣道:“求老夫人救救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PS:额,最近某萨有点儿不在状态,更新比较混乱,真是对不起亲们,那啥,某萨正在努力调整,还请亲们不要放弃某萨,O(∩_∩)O谢谢

第035章 竹简(二)

“嘭!”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凭几上,震得几案上的瓷盅砰砰作响。

一旁的裘妈妈见状,知道老夫人这是气狠了,心焦不已,忙上前两步,正要张嘴劝说,不想老夫人冲她摆摆手,道:“县主怀着身子呢,你们还不把她搀扶起来?!”

“是,老夫人!”裘妈妈答应一声,和秦妈妈一起将哭倒在老夫人榻前的萧南搀扶了起来。

萧南这一哭,五分实在做戏,另外五分却是真的。

说实话,早上她觉察到牛乳里有问题的时候,心惊得不行,有一种对现况失控的无力感猛然涌上心头。

自从她重生后,她一直觉得,她有前世的记忆,抛开她对历史走向的了解,对于那些人对她好,那些人会伤害她,那些人可交,那些人是白眼狼…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以为,有了这些先知,她应该不会落得像前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但,那杯掺了‘作料’的牛乳,彻底唤醒了萧南,给她狠狠的泼了一盆冷水,让萧南因重生后一切都顺心顺意而变得有些飘飘然的心沉了下来——她又犯了上一世的极端错误!

上一世,萧南过分信赖桃源和穿越女的猪脚身份,看不清事实,又一切随着性子来,最终遭人杀害。

这一世,她谨记上辈子的教训,努力让自己忘记穿越女的身份,也极力减少自己对桃源的依赖,结果,偏又有点儿过分信赖上辈子的记忆了。

岂不知早在她再次重生,躲过木槿的陷害,成功保下孩子的那一刻,某些人的命运和某些事态的发展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蝴蝶都能带来大风暴,更不用说因着萧南的努力,原本该消失的生命活了下来,而原本该得意活着的人却处在半死不活的危险境地。身边人的命运发生了扭转,那么接下来的事也自不会完全按照前世的剧本上演。

至少,这杯牛乳就是个横空出现的东东。

意识到这一点,萧南羞愧不已的同时,也禁不住有些害怕——背后总有一个甚至N个不知名的敌人,时刻惦记着要她的命,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也不会轻松且安心吧。

但,揪出幕后真凶,萧南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什么都不做的坐以待毙,也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这才有了她跟老夫人哭求的这一幕。因为她怀疑,那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也是个穿来的,否则她不会用马兜铃,再联想到前些日子的马齿苋和胡椒,萧南愈加觉得在崔家,定还有个现代的灵魂。

当然,面前这位老夫人也极有可能是老乡。

这一点,萧南上辈子就怀疑过,只是那时她心不在崔家,对崔家的人也不甚关注,所以也就没有细究。

这一次不同了,她还要借助老夫人的超前知识呢。

悄悄给玉簪递了个眼色,萧南抽抽搭搭的跪坐在老夫人下首的方榻上,一副心惊又难过的模样。

玉簪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跟萧南越来越有默契,只对方一个眼神,她便心领神会。

“老夫人,这就是那杯牛乳,玉莲那丫头已经用银针探过了,确实含有少量的毒。这样的毒,很是阴损,一次两次都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时间久了——”玉簪故意顿了顿,剩下的话,她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是呀,乳品、酥酪都是早晚必备的餐食,特别是怀了孩子的萧南,为了给腹中的胎儿进补,也定会天天食用。积少成多,再细微的毒素积攒多了也能毒死人呀。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搭放在隐囊上的手用力收紧着,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迭起,让在一旁伺候的裘妈妈看得心里直打鼓——糟了糟了,老夫人这次是真生气了。

裘妈妈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长大后被老夫人嫁给了崔家的家生奴,依然在荣寿堂当差。她足足跟了老夫人四十多年,对这位崔家的老祖宗最是了解。

跟普通人不同,老夫人是个越生气却越沉得住气的人,当她遇到什么难事,却一脸宁静,甚至连句抱怨、发泄的话都没有的时候,那么她的怒气却是最大的时候。

刚才,老夫人还捶了捶桌子呢,现在、现在却是一言不发…问题严重了!

裘妈妈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老夫人露出这般神情,是二十多年前卢老夫人病逝那一次…那一次,明面上死了几个人,但实际上…这一次,萧南为了避祸才躲进荣寿堂,老夫人更是跟长乐公主保证过,定会护县主周全,结果,半个月还不到呢,就又出了牛乳的事,偏这事儿还跟她有关系…裘妈妈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极力压下心底的恐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用力扣在地板上,只说了一句:“都是老奴的错,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险些酿成大祸,奴罪该万死!”

老夫人没有理她,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将满腔的怒火暂时压下,柔声对萧南说:“县主受惊了,这件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对了,你刚才提到了个上古竹简,不知可否让我看看?若是方便的话,请太医过来帮忙瞧瞧,也好从里面摘选几个养胎的好方子,吃着也放心不是?!”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这个神马‘马兜铃’到底有没有毒,当下的医典和本草药书都没有记录,你萧南说有毒,好歹也要给个证据吧?!

这也是一个不知道‘马兜铃’为何毒的古人正常的反应。

萧南半垂着眼眸,掩住眼底的情绪,呵,不愧是崔家的老祖宗呀,做事儿滴水不漏,对于掩藏自己穿越女身份这件事儿上,也是无比小心。——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吧,不张扬、不显摆,低调做人、闷头享荣华。

很好,受教了!萧南默默点点头,她隐隐有了个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实行的时候,她还是先给竹简弄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吧。

“老夫人不说,我也想让你帮我瞧瞧呢。上头都是些古篆字体,偏我又不擅长书法,勉强辨认出几个字,也不知道对不对。”穿唐的人都知道,李二陛下善飞白,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也多善书法。但长乐公主最擅长的却是丹青,而作为公主唯一的女儿,又是她手把手启蒙的孩子,萧南也画得一手好丹青,书法上却差了点儿。

萧南的才情和能力,老夫人自是清楚,她听萧南说得如此谦虚,便笑着说,“这孩子,在我跟前还说这么谦虚的话。”

说话间,玉簪已经捧着一个漆盒,小心翼翼的送到凭几上。

老夫人打开盒盖,露出一个用素白绫子包裹的竹简。掀开白绫,一卷竹片微黄,麻绳破损的古竹简出现在老夫人眼前,她小心的将竹简拿出来,轻轻抽开捆绳,缓缓展开书卷,每片竹片上用刀篆刻了两到三行古篆文。

看到这些,老夫人暗暗吃惊,这、这还真是古籍?!

第036章 求

老夫人将萧南‘造’出来的一卷竹简认作古籍,是不是说这老夫人不懂行呀。

当然不是!

老夫人出身世族大家,崔家兴旺上百年,家里的古董、古籍更是无数,她从小耳濡目染,岂有不识货的道理。

这么说来,是不是说萧南的造假技术非常高超?

也不是!

萧南又不是造假贩子,对古籍也只会欣赏,哪里会造什么假。

这本所谓的“上古奇方”,之所以能骗过老夫人的眼睛,甚至还有更专业的古籍专家的法眼,全是桃源的神效。

提到这个,咱必须从桃源的基本功能说起。

原来,前世的时候,萧南在桃源种菜的时候偶然发现,桃源里的时间跟外面的时间存在巨大的时间差,且桃源内的每个区域间也有较大的时间差,经过她数次实验,最终得到一组较为客观的数据:桃源中心地带跟外界的时间差为10:1,也就是说,在空间里待十天,外面才只过了一天;桃源北侧的时间差则为15:1;南侧西侧的时间差是20:1;东侧的时间差最大,为50:1。

其中,桃源边缘位置的时间差最大,尤其是弥漫着白色烟雾的混沌地带,其中又以东侧边缘区域的最大,其与外界的时间差高达300:1。而且,桃源是向东升级扩展的,随着桃源的不断扩张,它最东侧边缘地带的时间差也在不断提高,最高的时候曾经达到70000:1。如此巨大的时间差,就是萧南随便放个碗过去,只需一天一夜的时间,再拿出来便是个用了二十多年的古物。

当然,桃源现在的等级还很低,经过萧南二十多天的打理,也不过刚刚升到二级,最大时间差也不过只有400:1,但这也足够萧南用来造假了。她从王金宝送来的一堆古籍中挑选了个成色比较旧的竹简,然后用桃源里的泉水将那墨字洗净,随后又用刻刀将前两世的一些食疗经验刻写下来,刻完后便将它丢到最东侧的混沌地带。

二十天后,萧南把竹简拿出来的时候,它已经比原来的时候旧了二三十年,再加上竹简原本就是个超过一百多年的古物,这样看起来更加古朴沧桑。除此之外,竹简沾染了桃源里的浓郁灵气,使得它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仙气,让人打眼一看便觉得它不是俗物,即使不是先秦时代的古籍,也定是超过几百年的秦汉之物。

这也是老夫人把它当做真正古籍的根本原因。

萧南点点头,道:“还是老夫人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了这东西的出处。说起来也是缘分吧,前些日子东市王老板给我送了些古籍,我闲着无事便随手翻了翻,不想就发现了这么个宝贝。只可惜我到底年轻,见得东西也少,勉强认了几天,也只不过认了几个字。”

“呵呵,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外人,你在我跟前还想着要谦虚不成?这古籍上的字虽然难认,但也不是什么天书,哪里就这么困难?不过,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呢,上面的方子我虽不太懂,有些名字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瞧着也不似假的。”老夫人合上竹简,放在凭几上,她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待会儿我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顺便也给你把把脉,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切都以孩子为重。至于那下毒的鼠狗辈——”

说到这里,老夫人似乎才看到匍匐在地上的裘妈妈,她冷冷的哼了一记,很是不悦的说道:“这事儿虽不是你做的,但终归是因你失职才险些酿成大祸。你是跟着我的老人,我的规矩你也懂,说说吧,接下来你该如何去做?”

裘妈妈早在老夫人不理她的时候,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随后老夫人的一番话,更让她好一阵心惊肉跳。不过,她毕竟跟着老夫人四十多年,对主人的脾性非常了解,她低着头,将老夫人的话一句句的咀嚼个透,总算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这才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老夫人说的是,奴自己犯下的过错,奴不敢辩驳,奴这就去把牛乳的事情调查清楚,待老夫人把事情处理完毕后,奴便去大少夫人那里去领罚。”

“光领罚就够了?”老夫人不满的轻哼了一声,随后又扭头看向萧南,笑眯眯的说:“乔木呀,你也不是外人,我老婆子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那日在长乐公主面前,我可是拍着胸脯要护你周全,结果却又出了这种事…唉,我真是没脸去见公主殿下了…裘妈妈虽然上了岁数,也不比你身边的乳母能干,但她跟着我四十多年,还算忠心…你看这样好不好,在你生产前,就让裘妈妈去你那里伺候你,仔细活她干不了,但帮你管管小丫头,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萧南眼睛一亮,心里暗喜。原本,她把牛乳的事闹到老夫人跟前,就是想着借老夫人的威势震慑一下崔家的某些人,当时她也想过跟老夫人要两个得用的婆子去她那里坐镇。要知道,在崔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少夫人怀了身孕,做长辈的婆婆甚至太婆婆,往往都会将自己身边的能干仆妇派过去,一是帮忙照料孕妇,二来则是表明一种态度。而派过去的仆妇,又往往跟该少夫人在长辈跟前受宠的程度有关。

就拿大少夫人来说吧,当年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派出了自己身边的一个管事妈妈去照顾她,这样的高规格,是崔家几个少夫人里的头一份儿。

不过,比起现在的萧南,还是差了些,因为那时老夫人派过去的不过是荣寿堂厨房里的一个普通小管事,会做点儿药膳,但比起裘妈妈这个心腹,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萧南可以想象,只要老夫人把裘妈妈派到她身边的事一传开,崔家人对她的态度绝对有根本的改变——过去他们对她是惧怕中带着几分蔑视,毕竟不受丈夫宠爱的女子,不止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就是在下人跟前都少了几分底气。

而老夫人的厚爱,却能彻底扭转她在崔家的境况,至于那些背地里想要搞鬼的人,知道了老夫人对她的看重,在动手前,也会掂量掂量。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安然躲过老夫人的惩罚——萧南绝对有理由相信,经过她今天早上这一闹,老夫人再想息事宁人,也要下点儿狠手整顿了,否则,长乐公主那儿,她真是没法交代了。

想到这里,萧南心里非常满意,嘴上还是推辞几句,“这怎么行?裘妈妈是伺候老夫人的得力妈妈,我虽怀了孩子,但终归是晚辈,哪有——”

裘妈妈是什么人呀,听到老夫人的话,她便知道这是老夫人替她向萧南变相的求情,心里自是千肯万肯,忽又听到萧南言不由衷的婉拒,忙膝行几步来到萧南榻前,磕头道:“县主真是太抬举老奴了,老奴能服侍您,是老奴的福气,也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还请县主千万不要推辞…老奴虽蠢笨,但还能做点儿粗活,求县主给老奴个机会…”

“好啦,乔木,你瞧裘妈妈说得多可怜,你就带了她回去吧,呵呵,省得这老货一把年纪了还哭天抹泪儿的。”

“是,老夫人。”萧南冲着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当下就明白了,忙上前几步,热情的搀扶起裘妈妈,嘴里不住的说着,“哎呀,老姐姐能去咱们那儿,可真是我们的福气呢…早就听说老姐姐的规矩最好,等你来了,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还真得麻烦老姐姐你帮忙咧…”

秦妈妈拉着裘妈妈出了正堂,两人热情的寒暄去了。

萧南见状,也高兴的嘴角上扬,一扫刚才凄苦、悲切的模样。

老夫人看了也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也开始计划着抽时间把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叫来,好好整顿一下崔家。

萧南却又开口了,“老夫人,乔木还有件事想求您。”

第037章 小丫鬟(一)

清晨,平康坊的一栋破旧民宅前停放着一架牛车,牛车的车厢很简陋,没有封闭的车窗、顶棚,只有两侧的长条座位,有点儿像东、西两市拉货的货车。

吱嘎一声,民宅的大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七岁至十一二岁不止的小丫头。

“哟,冯三娘子,你这是去哪儿呀,穿的这么体面,瞧着这装扮比北三曲(平康坊妓女集中地,类似现在的红灯区,⊙﹏⊙b汗)里的娘子们还要气派呢。”

街边一个闲汉,见妇人穿着簇新的白色织棕色花纹的窄袖上襦、深褐色的齐腰长裙,头上簪着包金的花簪,发髻上还插了一支红艳艳的牡丹花,顿时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跟她调笑道。

“好你个市井奴,连老娘我都敢说笑,小心我找你家探海夜叉来收拾你。”冯三娘子心里很得意,但脸上还是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没办法呀,她虽贱籍的牙婆,但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娘子,远比北三曲的妓女强多了。

“嘻嘻,瞧你瞧你,不过是夸你两句,你还来劲了——”很显然,那闲汉是个妻管严,一听冯三娘子要找他家的母夜叉,想过过嘴瘾、调戏调戏邻居的心就淡了下来,讪讪的干笑两声,两只滴溜溜的小眼儿扫到那二十来个小丫头时,小老鼠眼儿闪烁了下,好奇的问道:“这又是去哪儿做生意呀?一下子弄了这么多?”

“呵呵,自然去贵人府邸啦,”冯三娘子得意的一甩帕子,一边催小丫头们上牛车,一边冲着街边的邻居炫耀道,“安仁坊知不知道?就是全都是王公贵女们住着的那个坊?呵呵,我这次呀,就是去安仁坊的崔家。”

“崔家?乖乖,不会是那个崔家吧?”闲汉一脸羡慕的舔了舔厚厚的嘴唇,他虽是个生活在京城最底层的小商户,但对京里的权贵望族最是了解,在京城,哦不,应该说在大唐,一提起五姓七望的世家,谁人不知道?哪个不羡慕嫉妒?就是那些位居高位的大官老爷们,也都以娶五姓女为荣。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了,在他们眼里,那些世家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只能仰望。

“可不就是那个崔家,人家大门口可是门列三戟,一家子都是高官呢,跟安邑坊的三戟崔家是同族兄弟呢。”冯三娘子一提这些,眉飞色舞的,瞧她那满脸自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崔家的什么人呢。

当然,冯三娘子只是个小牙婆,慢说跟崔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连他们家的仆妇,她也一个都不认识。她说的这些,都是京城人熟知的常识,而她呢,甚至连崔家的大门都没有见过。说这些,不过是在邻居跟前炫耀显摆罢了。

“啧啧啧,了不得呀,冯三娘子你这次可要发达了,竟然跟崔家做起来生意,乖乖的,慢说人家大户人家打赏阔绰,就是不给钱,只在崔家院里走一遭儿,那也是天大的运气呀。”闲汉羡慕的对象转移到了冯三娘子身上,咂摸咂摸嘴,眼里的嫉妒毫不掩饰的流淌出来,只恨这能干的冯三娘子竟不是他的娘子,啧啧,白便宜冯三那个傻子了。

“可不是吗,我呀,这回可算是交了好运了,呵呵,只恨我自己个儿没有女儿,若是有,我也把她送进崔家,啧啧,就像你说的,拼着一文钱不要,我也要让我家女儿在那里学学规矩、沾沾贵气呢。”世人不是常说嘛,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崔家的婢女,比小官小富的千金娘子还要有体面呢。

“哎,我家也没有女儿——”闲汉那个郁闷呀,头一回发现阿娘嘴里念叨的‘赔钱货’这般重要。

“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我呀,也不跟你浑说了,”冯三娘子显摆够了,看到小丫头们都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在牛车上,便一甩帕子,扭着肥硕的腰肢也上了牛车。

车夫一甩鞭子,牛车缓缓驶出巷子口,朝坊门行去。

牛车里,几个年龄大点儿的小丫头,她们听到了冯三娘子和闲汉的闲聊,知道自己这次要去的是崔家,心里多少有些雀跃,个个都打着小算盘,暗自计划着如何表现,好让自己留下来。

冯三娘子坐在最外侧,一边跟车夫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些小丫头,说起来,这批小丫头是她从自己经手的五六十个人里特意选出来的。事前,她也用心教了好几天,不求多挣多少钱,只求能借此跟崔家搭上关系,只要崔家肯从她这里买人,那她的生意就算是有了口碑,走到哪里都能得意的告诉人家,‘我手里的小丫头都是顶好的,连博陵崔家都从我这里买人呢’,单只这句话,她这辈子的生意就不用愁了。

李二妞怯怯的坐在最靠边的角落,她今年只有七岁,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这次为了给大哥娶妻,娘不得已便卖了她,只得了八百文。她运气好,遇到了冯三娘子,不但没有打骂她,还给她干净衣裳穿,还给她讲规矩(傻孩纸呀,人家对你好,不过是为了让‘商品’看起来更值钱罢了)。刚才又听到三娘子跟那大叔的话,她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留在崔家,三娘子既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想送进去,那里定是个好地方,既是好地方,那里的主人定会慈善,听三娘子说,慈善的主人不但不打骂下人,还会给月钱,等她挣了钱,她一定都攒起来送回家,好让弟弟们成亲的时候,不必再卖两个妹妹…

像李二妞这般怀揣着美好梦想的小丫头还有很多,她们面对未知的明天,既是害怕又是期待。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她们的牛车缓缓驶入了安仁坊。

荣寿堂

“哦?大少夫人还说什么了?”萧南跪坐的矮榻上,面前凭几上摆着一个青瓷玉璧底花瓶,几旁则是一匣子刚采摘的鲜花,花瓣和绿叶上还有点点水珠。萧南一手拿着剪刀修剪花枝,一边跟门外的仆妇说话。

“回八少夫人,大少夫人说了,今儿又来了几个信誉不错的牙婆,她们都带了些小丫头来,八少夫人若是得闲的话,便请您去看看,有看得过去的就带回来。若是八少夫人忙着,也可请您院子里的妈妈们过去瞧瞧,好歹也帮我们大少夫人把把关。”那仆妇只是个三等下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主人的房间,这会儿也只是恭敬的跪在门外廊下,头也不敢抬,低声将大少夫人的话转达给萧南。

“哦?”萧南轻声应了一声,随即叫来玉簪和秦妈妈,“你们去吧,就按我上次说的法子办,按照崔家的规矩,先选八个二等丫鬟,再选八个三等丫鬟,若是还有机灵的,就先留下来调/教,等日后有了空缺,也好直接补上…”省得连个候补都没有,每次都要从牙婆那里买。

PS:嘿嘿,大家看到了吗,本文改名字咯,虽然不太想用‘弃妇’这个名字,但这文也算是‘弃妇的美好时代’的姊妹文,所以,某萨想了想,用弃妇也可以啦,(*^__^*)嘻嘻…希望亲们继续支持啦!

第038章 小丫鬟(二)

李二妞只觉得自己进了天宫,自从她跟着冯三娘子下了牛车,然后又在一个穿得很体面的大娘带领下进了巷子后侧的大门,一路走来,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朱红大门,随后便是长长的游廊,她抬起头,惊奇的发现那顶棚上竟画着各种花鸟鱼虫图案,那些画儿比年画都好看。游廊两侧,要么是潺潺流水,要么是假山,要么是亭台楼阁,要么则是大片大片的花园,期间,途径一个水塘的时候,那水塘里竟然还有仙鹤、大白鹅…

这一定就是阿娘常说的仙人住得天宫,要不然怎么会有仙家才有的仙鹤?如果不是天宫,这里的墙壁怎么会发出金光(泥墙的时候和了金粉)?如果不是天宫,这里的珠子为何会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香柏木为梁柱)?

还有不时走过的好看姐姐,她们长得好看,穿得衣服也好看,偶尔听到她们谈笑的声音,也是那般的悦耳动听,就像庙里供奉的仙人侍女。

李二妞越看心里越敬畏,等到了一处大大的院落时,她心底里已经全都是满满的敬意和浓浓的渴望。

冯三娘子也一反往日的善谈,自打她进了崔家,她就收起了脸上那抹习惯性的稍显轻佻的笑容,她极力板着脸,是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脑子里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崔家,这里是望族崔家,不是以往那些寒门窄户的小官小富之家,而是站在云端的贵族…要守规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出错,否则,生意做不成还是小事,若是惹恼了人家,自己就甭想在京城待下去了…

许是这种催眠式的提醒起了作用,冯三娘子整个人看起来都还颇有几分镇静的模样,只是,如果她的五官不是那么僵硬那就更好了。

“咦?这不是冯三娘子吗?你、你怎么也来了?”就在冯三娘子又是催眠又是打气、紧张得不知手脚往哪里放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冯三娘子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刚才引她们进来的崔大娘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四周虽站着几个穿着崔家下人服饰的仆妇,但她们都站在远处的房舍前的廊下,应该不会注意到她这里的情况。

确定了这些,冯三娘子这才扭过头,正好看到来人的相貌,说话这人不是别人,她也认识,是另一坊的牙婆,夫家姓洪,人称‘洪大娘子’。

冯三娘子的目光只在洪大娘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三十多个小丫头,心里则暗暗嘀咕,咦?怎么这个老货也来了?她还带了这么多人来?难道是来抢生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冯三娘子再次看向洪大娘子的目光就多了几分不善,语气也极为冷淡的说道:“哼,你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说完,冯三娘子又想到了什么,忙扭回头低声交代了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几句,随后,那几个小丫头又‘你传我’‘我传她’的将她的话转述给其他人。不一会儿,二十多个小丫头都知道了冯三娘子的交代,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更加谦卑恭顺的站在当院,也不管头顶正缓缓上升的日头。

“哼,德行!”洪大娘子显然也发现了冯三娘子的举动,她冷哼一声,也急忙跟身边的小丫头交代着。

还不等洪大娘子叮嘱完,身后又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发现来的人,她也认识,是隔壁坊的牙婆杨六娘子,而杨六娘子身后也是十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这是…看到这种情景,在场的几位牙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相互打量着,却都没有说话,除了再三叮嘱自己带来的人规矩、听话外,便扭着帕子琢磨着如何打败对手,抢得头筹。

当秦妈妈和玉簪跟着大少夫人身边的秦家娘子走进来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五个牙婆,一百多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将偌大的庭院挤了个满满当当。

“秦妈妈,您看?”

秦娘子并没有走在前面,而是做出个请的动作,她的态度很明显,今天的事原本就是辰光院的事儿,她不过是来跑腿的,至于怎么选人、选多少人,这都由辰光院的人说了算。

“呵呵,辛苦秦娘子了。”秦妈妈也没有客气,她走到前面,站在廊下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满院子的人。

秦妈妈的目光很是犀利,只是这么轻轻一扫,便将五个牙婆看得心里直打鼓,有的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慌不迭的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