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的木字,便严重犯了主母的避讳。

而作为一直都没有察觉的崔幼伯,分外觉得愧疚,木槿的名字虽是幼时就取得,但主母进了门,若是有规矩的人家,定会将木槿的名字换掉。偏他——

萧南微微一笑,对裘妈**上道很满意,她不过是当着裘妈**面讨论了下如何给那四个姬妾取名,老人家便想到了木槿的名字,呵呵,很好,很强大。

不过,她目前正在由悍妻、恶妻努力转型为贤妻,该有的姿态,萧南一样都不会落下。

只见她浅浅一笑,柔声道:“妈妈也太谨慎了,我对这些个琐事并不在意。呵呵,如果我真的不喜,早在见到木槿的头一天便把她的名字改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萧南这话,明面上是替崔幼伯遮掩,实际上则是催促崔幼伯尽快表态。

因为,只要熟悉辰光院的人都知道,崔家八郎君异常宠爱木槿,为了她数次跟萧南起冲突。最后更是发展到,为了木槿,差点儿跟萧南动手。八郎君如此看重木槿,又怎么会为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事儿,而让他的爱妾受委屈?

果然,萧南的话音方落,别人倒还罢了,萧南身边伺候的几个大丫鬟都脸色不善的看着崔幼伯,如水明眸中充斥着对某个宠妾灭妻的负心汉的控诉。

就是裘妈妈也是一脸不赞同的把目光投向崔幼伯,那眼神似在提醒他:“郎君,你怎么能这么做?为了个卑贱的侍妾,竟让嫡妻受此侮辱?”

崔幼伯原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被几双炽烈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更觉尴尬,狼狈的避开几人的盯视,干干巴巴的说:“裘妈妈提醒的是,是我疏忽了,竟让娘子受了多么多委屈。那什么,不就是个丫头嘛,呵呵,既然木槿这个名字不好,那就换一个,叫、叫‘阿槿’如何?”

萧南还是一副好商量的贤妻做派,点头道:“郎君觉得好就成,我没有意见。”

说到这里,萧南顿了顿,似有不甘的说,“提起木槿,哦不,是阿槿,她也离开府里两个多月了吧。也不知她在别业过得如何。郎君,我虽恨她害我,但、但她腹中的孩儿却是郎君的骨血,也算是我的孩子…大人犯了错,可孩子是无辜的呀,更不用说那还是咱们的孩子…这样吧,不如、不如——”

萧南说不下去了,表情也是万分的纠结,看她的脸色,谁都能猜到她此刻的内心是多么的挣扎和不甘。

好一会儿,萧南才似将自己说服,艰难的说道:“不如把她接回来吧,就是处罚,也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处罚呀。她虽卑贱,死不足惜,但若因此委屈了郎君的孩儿,就是我、我也——”

萧南又说不下去了,她微垂下头,帕子掩着脸,虽然听不到哽咽声,但看她微颤的身子,众人还是能猜出她说出刚才那番话,是多么的痛心。

崔幼伯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萧南因为阿槿的算计,差点儿连命都丢了,说阿槿是萧南的仇人一点儿都不为过,再细究起来,阿槿甚至还是他的杀子仇人呢。

可他、可他就因为儿时的一些美好回忆,竟将阿槿的所有过错一下抹平,他真是太对不起萧南和她腹中的胎儿了。

萧南抬起头,眼睛微红,勉强扯出一抹笑,道:“郎君,我虽不喜阿槿,但为了你,我、我可以试着接受她,真的。所以,把她接回来吧,你若是不放心我,就把她安排到大夫人或者老夫人那里,我相信以两位长辈的仁善,她们定会好好照顾阿槿的。”

崔幼伯只觉得萧南的每一句话都似冷厉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忙摆手道:“娘子这是说得哪里话,不过是个姬妾出的庶子,哪里就这么尊贵了?阿槿回府后,娘子只管安排她们就是,也不必特意优待,只当普通怀孕的姬妾安置即可。”

萧南听了这话,心下满意不已,但客套话还是要说,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娇嗔道:“郎君这话可是真的?你就不怕我虐待你的宝贝阿槿?”

说实话,崔幼伯刚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万一他把阿槿母子交给了萧南,萧南却不好好待他们,又该如何?

两个月来,他虽然没有跟萧南相处,但通过送饭丫头的闲聊,崔幼伯清楚的知道萧南的每一个改变:县主跟老夫人学着插花啦;县主学着做针线活啦;县主学会种菜啦;县主和老夫人玩儿双陆快输了,便悄悄让她养的翠色鹦鹉飞来捣乱,硬是将棋盘弄得一塌糊涂;翠色鹦鹉?哦,那是大舅爷命人送来的,专门给县主解闷的小家伙儿…

通过点点滴滴的小事儿,崔幼伯对萧南转变的过程异常清楚,他也从心底认可了萧南不再是过去那个悍妇、恶妇的事实。

只是,几个月的深刻印象,绝不是两个月的耳闻所能改变的。

所以,在内心深处,崔幼伯对萧南还是抱着几分怀疑,担心面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新花样。或许今天,或许明天,那个穿着绯衣胡服、手持马鞭的探海夜叉会再度出现。

但,听了萧南的故意调笑,崔幼伯反而不好说反悔的话,当然,看着如此坦荡的妻子,崔幼伯心底的疑惑也消去了两分。

仅剩下的那一分怀疑,让崔幼伯决定,待阿槿回来后,他会派人好好看护她。

心里做出了决定,心事也有了解决的办法,崔幼伯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也笑着回应萧南的玩笑,“当然是真的,我家乔木是贤妻,深明大义、宽容仁爱,又岂会做那种损阴德的龌龊事儿?”

萧南一仰脖子,傲娇的说,“我萧氏阿南虽不是堂堂伟男儿,但也绝不是那等只会背地里耍手段的鼠狗辈。郎君只管瞧着,且看我如何将咱们辰光院打理得妥妥当当。”

“呵呵,好好好,我等着。”

崔幼伯知道萧南并没有说谎,即便是过去那个易怒的萧南,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说一套做一套。更不用说面前的娘子,跟着老夫人学习了两个月,早就跟过去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阿翁说过,老夫人是一代奇女子,若是能得到她三分点拨,一辈子也受用不尽。

唔,没准儿萧南能如此贤惠,也是老夫人的功劳呢。

夫妻两个又闲聊了好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一起去中堂用了点儿乳品,便去歇息了。

当然,两人并不是睡在一起歇午觉,而是各自去了各自的寝室。萧南住的还是正寝室,崔幼伯则是在高丽小美人金枝的服侍下,去了东侧偏院,至于他们两个要去干嘛,萧南表示,自己并不感兴趣。

慵懒的歪在壶门洞大床上,萧南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帐幔貌似在发呆,实则是在总结今天的表现。

萧南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错,成功在崔幼伯面前,将她的新形象稳固下来。

接着,又顺利的送出了四个美姬,这四个可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公主阿娘特意命人专门调教出来的专业勾搭人士,战斗力是阿槿之流的N倍。有她们在,相信崔幼伯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且不会被同样大腹便便的阿槿勾走。

然而,最让萧南感到满意的则是阿槿的事儿,呵呵,远在长寿坊的木槿童鞋,恐怕还不知道吧,在她好不知晓的情况下,她已经‘被’换了新名字。

这件事,重点不是换的新名字,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木槿也好,叫阿槿也罢,说穿了不都是崔幼伯的侍寝姬妾?

重要的是,萧南借由此事,小小的打压了某个忘了自己本分的丫鬟,也让崔家的人明白一件事,辰光院还是她萧南说了算。

木槿不是很受宠吗?木槿不是眼里没有女主人吗?木槿不是胆敢算计主母吗?

哼,那又如何,她再怎么折腾,也只是个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做主。

而且萧南还隐晦的传达了一个意思,日后,她打理内院的时候,会严格按照崔家的规矩和礼法办事。而在崔家的家规和旧例里,卖掉不安分的部曲、客女以及生了孩子的姬妾,都不是什么大事,且全都有主母裁决。

“县主,您、您别难过,郎君、郎君也只是贪图新鲜罢了,等您平安产下小郎君,郎君也会搬回寝室的。”

玉簪见萧南满脸沉思的模样,还以为她在为崔幼伯接近那个高丽婢而伤心,压低声音轻声劝道。

“我难过?”开玩笑,我干嘛难过呀。崔幼伯对于她不过是陌生人,虽然连着两辈子两人都是夫妻,但却并没有实质的肌肤相亲,她今天能说出那些亲昵的话,已经是她的演技超水平发挥了。

再让她跟他亲近?

嘶…好冷,好别扭

萧南轻抚着微凸的小腹,笑道:“我知道,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腹中的小郎君。”

正说着,萧南的肚皮忽然跳了一下,她的手不由得停在那个位置上,静静的感受了好久,她才惊喜的说:“他、他动了”

第062章 小青

重修的辰光院,有两个全新的建筑。一个是位于后院东侧偏院的流水亭,另一个则是位于后院西侧的暖房。

上午,阳光灿烂的时分,一个梳着双平髻,身着碧色襦裙的小丫头双手捧着个黑漆螺钿的扁方匣子,正缓步朝暖房走去。

李二妞,哦不,现在已经被主人正式赐名为雨水,成为崔家的三等小丫头,跟着娘子跟前第一得意人儿玉簪姐姐学习,每日里在辰光院的后院里伺候。

说起来,雨水来到崔家已经整整四十天了。

除了最初的十天,她和其他二十三个小伙伴在前院接受管教妈妈统一的调教,随后的一个月里,她便跟立春、惊蛰和春分,一起分到了玉簪姐姐那儿,正式成为崔家的一名小丫头。

也终于如愿以偿的留在了仿若仙境的崔家。

没错,确实是仙境。不是雨水夸张,实在是过去这段日子的生活太美好了,美好的,让她好几次都以为是梦境,担心一睁眼便会消失。

自从来到崔家,她领到了生平第一件新衣服,虽然是麻布做的下人服,但确确实实是全新的,没有补丁,没有褪色,不是阿娘将自己的旧衣服改制的,而是针线房专门给她裁制的新衣服。

除了两套夏季的新衣,雨水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而且是一天三顿哦,顿顿都能吃到香香酥酥的胡饼或者暄暄软软的蒸饼;决不是在家里时一天只吃两顿,且每餐都是菜汤粗粮,那掺了野菜的粗粮也要先紧着阿耶和大兄阿弟们吃,轮到她和阿娘、妹妹基本上都是些汤汤水水,根本都吃不饱。

有新衣服穿,还能吃上饱饭,在雨水看了就已经是仙境了。没想到,她这个签了死契的丫头,除了每月三百文的月钱,平日里竟还有赏钱可以拿,另外,还有精美的点心和鲜美的肉食…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雨水万分的满足,她每天清晨睁眼的时候,都会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听玉簪姐姐的话,好好学习,好好干活,争取长长久久的留在崔家。

“玉簪姐姐,这是您让我取来的东西,您看看对不对?”

雨水来到暖房门前,刚要推门进去,正巧遇到出来的玉簪,她忙躬身行礼,恭敬的将扁方匣子捧上。

“嗯,就是这个。干得不错,去西侧的偏房和惊蛰一起守着吧,正好玉兰带来的白露也在,你们可以跟着白露学点儿针线什么的。”

玉簪接过匣子看了看,确定是县主要的东西,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雨水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说起来,这个孩子,还是她亲自招进来的呢,经过这四十多天的观察,玉簪发现,这孩子看着不是很伶俐,但为人老实,做事踏实,且悟性也不错,是个可以好好培养的好苗子。

“是,玉簪姐姐”

雨水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朝暖房西侧的两间房舍走去。

望着雨水娇小的背影,玉簪嘴角绽开一抹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把自己名下带着的四个小丫头排了名:排在前头的是雨水和春分,惊蛰稍次点儿,立春的表现最差,所幸她们的年纪都还不大,希望在自己出嫁前能把她们都教出来。

一边想着,玉簪一边走进暖房。

暖房里,萧南正悠闲的躺在贵妃榻上,四周花木扶疏,暗香涌动,琴声淙淙。

秦妈妈坐在榻边的胡床上,手里抱着个白瓷罐子,正一脸慈爱的看着昏昏欲睡的萧南。

金枝则坐在琴几后面,一双纤纤玉手正灵巧的拨动着琴弦,悦耳悠长的乐声在洒满阳光的暖房里流淌。

一曲弹罢,金枝的手轻抚琴弦,等着萧南的吩咐。

“嗯?完了?”萧南暖暖的阳光晒得有些迷糊,眼皮一下下的挣扎着,就在上眼皮终于与下眼皮会师的那一刻,琴声断了,萧南精神一震,慵懒的问了一句。

“是,娘子,今儿您已经听了一个时辰的琴了,要不要换人来为您读诗词?”

秦妈妈凑近萧南,轻声说道。

这是萧南新定的规矩,每天清晨去荣寿堂请安,和老夫人一起用过朝食后,步行回到辰光院。

稍作休息后,便来暖房,看看花草,亲手拿铜壶给那几盆名贵的牡丹浇浇水。随后便是指挥暖房的婆子摘果蔬,忙完这些,约莫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接下来便叫来善音律的金枝,命她弹一个时辰的琴。

听完琴,再有通文墨的玉叶诵读半个时辰的太公家教、千字文或者汉赋楚辞唐诗。(三字经百家姓神马的,大唐还没有出来呢。)

“嗯,让玉叶先读一遍太公家教吧,慢一些,也好让宝宝能听清楚。”

萧南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手轻轻抚了抚微凸的小腹。自从昨天忽然感受到那有力的胎动后,她就一直处于激动、兴奋、开心的状态中。

她激动,并不只因为孩子的存在代表她终于一步步改变了前世的命运。而确实是为了腹中那个正在蓬勃生长的小生命。

萧南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前世里,她第二次流产后,那种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的感觉,以及事后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生育的绝望、孤寂的感觉。

尤其是李敬宠爱的那个贱人,怀孕后,天天挺着个肚子在她眼前晃悠,生下儿子后,又时时在她面前炫耀的场景,别说一辈子,就是两辈子,萧南也难以忘记。

如今,她也有孩子了,且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孩子强有力的胎动,这让萧南怎能不激动兴奋呢。

为了更好的跟孩子互动,也为了提前给宝宝一个安逸温馨的环境,萧南更是指定了一系列的安胎、胎教计划。

听琴、听诗不过是其中一个小环节罢了。

“好,我这就叫玉叶来。”

秦妈妈冲着门口伺候的小丫头点点头,也是上个月萧南分给她带的二十四个小丫头其中之一,取名寒露的那个,示意她出去叫人。

寒露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教,已经学会了看眉眼高低,她忙屈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不多会儿,穿着粉黄色织忍冬花纹直袖儒衫下配浅粉色齐胸长裙的娇俏女子走了进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被崔幼伯收房的玉叶。

今日已经换了妇人的发髻,髻上簪着的赤金嵌蓝宝石凤尾边钗便是萧南赏给她的,权作给她名分的象征。

玉叶行了礼,规矩的在萧南榻前的月样杌子上坐下,摸出一卷书册,“娘子,奴可以读了吗?”

“嗯,读吧。”

萧南还是闭着眼睛,淡淡的回了一句。

“是,”玉叶展开书卷,用清脆悦耳的轻柔嗓音缓缓读着,“…知恩报恩,风流儒雅,有恩不报,非成人也…善能行孝,勿贪恶事,莫作诈伪,直实在心…”

“知恩报恩,风流儒雅,知恩报恩,风流儒雅”

忽然,一个略带尖利的嗓音响起,生生打破了这祥和安静的气氛。

萧南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当她看到说话的家伙后,忍不住笑了,拿着泥金团花宫扇点了点挂在一旁柱子上的黄铜鸟架子,道:“你这小畜生,还学会读文章了?”

“小青不是小畜生,小青是青衣小郎君。”

说话的是一只翠色鹦鹉,此刻正站在鸟架子上,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叽叽咕咕的抗议道。

哼,别那鹦鹉不当神鸟,还真当我不知道丫,这小畜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词儿。

“呵呵,娘子,这扁毛畜生还真通了灵气啦,前些日子它叼走棋子的时候,我还当它是胡闹呢,现在看来,竟是通晓了娘子您的心意,真是个伶俐的小家伙。”

秦妈妈一脸惊诧,回想到小青过去的战绩,她忍不住猜测道。

通灵?

萧南嘴角抽了抽,可不是通灵嘛,想当初,大兄给她送来这只鹦鹉的时候,那天她正巧偷空去桃源泡温泉,也不知怎地,这家伙也跟了进去。

许是桃源里的充沛灵气吸引着它,自从那日后,这家伙就天天闹着跟她进桃源。如果不答应,它就给她捣乱,不是叼走棋子,就是撕坏画了一半的画儿。

唉,无奈之下,萧南只得跟它商量,只要自己进桃源,一定带着它,但如果她不去,它也不准闹脾气。

就这样偶尔几次进入桃源休憩,也让这家伙吸收了不少灵气,才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它不但学会了许多日常话,还学会了耍嘴。

萧南严重怀疑,如果找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没准儿这只鹦鹉还真能通了灵。

只是,通灵的鹦鹉它还是鹦鹉呀

以前看网文的时候,人家女猪脚得到空间后,要么给只龙子,要么来头白虎,不管是不是神兽,好歹外形也彪悍些吧。

怎么到了她这儿,神兽木见着,却来了只有点儿二的鹦鹉?

越想越纠结,萧南看向小青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犹豫:唔,要不,以后进桃源的时候避开这家伙?省得它越来越机灵,再口无遮拦的把桃源的秘密说出来?

不想,小青童鞋却似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意,扑棱棱的飞了过来,落在萧南的肩膀上,讨好的用嘴贴着萧南的脸颊,尖声道:“主人,你今天好漂亮,穿得衣服也好看呢”

第063章 礼尚往来(一)

“呵呵,这小畜生果然机灵,还知道说吉利话”

暖房里的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一只鹦鹉竟如此妖孽,连拍马屁的话都会说。秦妈妈更是笑着前仰后合,差点儿把手里的白瓷罐儿丢了出去。

“人家不是小畜生啦,人家是小青,小青小郎君”

小青童鞋听到笑声,又眼尖的看到主人嘴角边浮现出的笑意,直觉告诉它危机解除。虽然它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危机,但那种浑身战栗的畏惧感,让它很不舒服,下意识的就想跟主人撒娇卖乖。

危机解除了,它也有胆子还嘴抗议。

不过,这家伙确实机灵,它说道‘小郎君’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学着萧南的语调,尖声细语的模仿着。

“哎呦,这、这小家伙还真成精了呀,学娘子说话的腔调竟能这般像。”

秦妈**笑声更大了,她抽出一只手捻着帕子按了按眼角,随口说道。

萧南却有了其他的想法,她扭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某只翠色鹦鹉。心里忍不住嘀咕,唔,这家伙若是能模仿人说话的声音,倒也是个特长。稍加训练后,没准儿以后还能派上大用途呢。

“谁学娘子说话了?”玉簪捧着盒子进来的时候,正巧听了个半截,好奇的目光扫了下暖房四周,最后落在一旁伺候的玉兰身上。

“呵呵,还有谁,不就是这只翠色鹦鹉嘛。”玉兰掩着嘴咯咯笑了两声,膝盖上还放着一个圆形的绣绷子,绣绷上是一方素绢,素绢上则是一副绣了一半的五福捧寿图。

“哎呀,人家叫小青啦,小青,小青,不要乱叫啦。”小青果然很会看脸色,见萧南不再拿不善的目光打量它,便又恢复它得瑟、炫耀的本性,从萧南的肩膀上扑棱棱的飞回鸟架子上,尖声尖气的喊着。

萧南却从秦妈妈捧着的白瓷罐儿里捻出三四颗酸梅,屈指一弹,三四颗酸梅全都招呼到小青身上,“闭嘴再乱腾就把你拎到厨房做菜”

不得不说,萧南的弹指神功还是很不错滴,虽然挥出去的是酸梅,但打在一只小鹦鹉身上却足以让它疼得哀哀乱叫。不过,萧南的威胁也起到了作用,小青可不是那些笨头笨脑的同伴,拜桃源的灵气所赐,它能听懂萧南话里的意思。

呜呜,人家很瘦啦,做菜也不好吃,主人还是吃那些大笨鹅吧。

小青扎着两只翅膀举在头顶,只露出一双黄豆似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萧南。

萧南又从白瓷罐儿里摸出两三颗酸梅,托在掌心,丢石子一样的把玩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小青也乖觉,看到萧南无声的威胁后,立刻垂下翅膀,低下头,鹌鹑一般装着受气小媳妇。

萧南看了,忍不住好笑,不过,现在她还不想让人知道小青的神奇,她抬起头看向玉簪,笑问道:“取来了?”

玉簪屈膝行了一礼,然后把扁方匣子递过来,道:“嗯,娘子,你看,可是这个?”

萧南将那几颗酸梅丢入嘴里,又用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接过匣子,打开,看到里面放着几件套金光灿灿的首饰,包括金镶玉步摇一支、鎏金如意纹边钗一支、金镶玉臂钏一对儿以及十几个拇指尖儿大小的牡丹花、忍冬花的花样金裸子。

“嗯,样式倒也精致,就是——”档次差了些,简直就是‘暴发户’的代名词。

萧南捻起那支鎏金如意纹边钗,左右翻看了一边,心里忍不住腹诽着。

“娘子,您要这些做什么?”玉簪也有些看不上这些首饰,不是她挑剔,实在是——唉,明明材料是好材料,怎么做出了的首饰就这么、这么俗气?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首富的手笔呀,用料确实很实诚,但、但他不知道吗,首饰不是金裸子,越重越好。有的时候,还是要讲究样式和做工呀。

只是,玉簪更不明白的是,自家县主为毛要她把这些东西翻出来。要知道,萧家也好、崔家也罢,都有惯用的首饰铺子和首饰工匠。

尤其是县主,因公主受宠,经常能得到宫里的赏赐,县主根本不缺首饰,佩戴的首饰也大多是御制的贡品,每一件既华丽又雅致,随便哪一件都能当传家宝呢。

“昨儿苏妈妈回崇仁坊的时候,不是说大兄要纳妾了吗?听说还是马姨娘的娘家侄女,算起来也是贵妾,”萧南把钗子放回盒子里,然后扣上盒盖,笑道:“大兄纳妾,好歹也是件喜事儿,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能亲去,就给他送点儿贺礼吧。”

萧南嘴里的大兄,也就是萧镜的庶长子萧博,严格算起来,只比萧南大一岁。甫一出生就抱养在长乐公主身边,族谱上登记为公主的儿子。

萧南和萧博虽不是一奶同胞,但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有的,或许不如嫡亲的大兄深厚,但萧南对萧博绝对比其他的庶出弟妹要好许多。

而萧博呢,也感激公主的教养之恩,对公主唯一的嫡出女儿也很是疼爱。

过去萧南和崔幼伯吵架的时候,萧博就没少以大舅兄的身份‘教训’崔幼伯。

去年,萧博跟着授业恩师去游学,上个月才回来。如果他在京中的话,那日来崔家兴师问罪的就不止长乐公主一个人了。

饶是如此,萧博知道妹妹在婆家受了委屈后,也是气愤异常,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准备找机会揪住某个负心汉胖揍一顿。

只可惜,崔幼伯一直被家中长辈关在祠堂里,这让萧博举起的拳头却无处可落,暗恨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虽然没有亲手教训妹夫,让萧博很是郁闷,不过他还是非常细心的让家里人给萧南送了不少东西来,此刻在暖房里假装鹌鹑的某鹦鹉,就是萧家大兄的礼物之一。

礼尚往来,萧南既然知道了大兄的喜事,她也应当有所表示才是。

“嗯,大郎君最是疼爱娘子,以前不在京里的时候,也写信让家里给您送东西、定期请安,这次回来,更是给娘子带了这么多的好玩意儿,娘子是该有所回礼才是。”

秦妈妈一脸深以为然的模样,她和苏妈妈不同,苏妈妈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陪嫁宫女,而秦妈妈却是萧家的家生奴,从心理上更希望县主和娘家保持亲密的关系。

秦妈妈在内院里生活了大半辈子,非常清楚一个女子出嫁后,仰仗的不过是娘家、儿子以及自身的能力。而所谓的娘家呢,则是指父兄侄子。

公主虽然疼爱县主,但毕竟上了年数,倘若公主和驸马百年之后,县主没有嫡亲的兄弟,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谁来真心为她出气?

当年公主之所以肯把大郎君养在自己名下,恐怕也是为了腹中的胎儿打算吧。要知道,当初大郎君足足长到了三岁,才经由公主同意,被驸马载入了族谱。

而其他的庶子庶女,却都是到了七八岁入学的时候,才被记入族谱呢。

县主能跟大郎君交好,对她日后的生活也是极有帮助的。

不过,秦妈妈毕竟经历的事情多,考虑的也周全,她话头一转,又带着几分犹豫,道:“只是,大郎君不过是纳妾,娘子便送这些过去…大娘子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呀。”

夫君纳妾,作为嫡妻,萧博的娘子袁氏能高兴才怪呢。结果萧南这个出嫁的小姑子还特意送了厚礼来,袁氏嘴上不说,心里还不定怎么怪萧南呢。

萧南却并不在意,她摆摆手,道:“妈妈不用担心,大嫂那里不会怪我的。”

萧南自己就是正室,当然明白大嫂的心思,为此,她也提前做了准备。

昨天让苏妈妈回萧家的时候,萧南便把自己重新誊抄的所谓‘古竹简’让她带了一份回去。

袁氏也怀了身孕,正是最危险的第二个月。

当然,这份养生古籍并没有直接交给袁氏,而是给了公主阿娘——开毛玩笑,公主还在呢,她就绕过阿娘把东西交给大嫂,这让阿娘知道了,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萧南誊抄的那份古籍,并不是专门讲护理孕妇的一些知识,其中还有养老、日常滋补的药膳和小诀窍,这对于注重养生的公主阿娘和驸马阿耶而言,都是同样的重要。

萧南把古籍交给公主,还有一个意思,她希望公主能把古籍中关于孕妇护理的一些忌食食物转告给袁氏(以公主的睿智和慈爱,她也一定会这么做),也让公主和儿媳妇的关系亲密一些。

萧南不是本尊,对公主或许没有那种源自血缘的深厚情感。

但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虽然和公主不能天天见面,但公主对她这个女儿的疼爱与关照,她却点点滴滴都记在了心上。

她不是石头、也不是冷血动物,面对这样一位慈母,萧南没有理由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