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她自重生的那一刻起,便在心底发誓,她既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么就一定会替她履行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这具身体的父母亲人,她也会尽力照拂——前世的教训时刻提醒她: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第064章 礼尚往来(二)

玉竹走了进来,“娘子,王家阿郎遣他家大郎君来给您送七夕节的礼物了,现在在中门宾馆(宾馆:字面上的意思,宾客来访时休息的地方)小憩。您看——”

王家阿郎?谁呀?

萧南先是一愣,随即想到那位富豪冠京师的王金宝王大富商,不由得轻笑出声,“呵呵,刚才还说起这位王家阿郎呢,没想到他竟派了儿子来送节礼。”七夕并不是单纯的情人节,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可以做许多事呢,比如借口送礼、收礼王金宝为了让自己跟士族搭上关系,这两年来没少四处送礼。

只是,结果却让他很纠结:真正的士族不搭理他,别说收礼了,连大门都不让进;落魄的贵族呢,又都是些只会要吃要喝要金子的主儿,说起正事儿一个都做不了,全都他娘的是废物。

令他意外的是,襄城县主、出身兰陵萧氏的贵女,竟收了他的礼,还隐约透出县主的一些要求,这让王金宝终于看到了希望。

说实话,王金宝不怕萧南不提条件,恰恰相反,萧南肯开口向他要东西,他更加高兴。因为,县主娘子有所要求,势必会有所回报,这是一种礼尚往来的潜规则。

有了希望,王金宝对萧南愈发看重起来,这次好容易找到了送礼的借口,便直接把自己的长子派了来,以表示对萧南的尊敬。

秦妈妈见萧南眉眼含笑,似是对王家来人并不厌烦的模样,便有些担心,轻声提醒道:“娘子,王家、王家虽然豪富,但终归是商贾呀,您这般抬举他,若是传出去——”

大唐对商贾的鄙视不是一般的厉害,除了社会地位和着装要求外,还做出很多明令,一再压低商人的身份。当今圣人曾多次颁布禁令,‘五品以上,不得入市’,这里的‘市’指的就是东西两市。

萧南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时候,就有位四品的朝官,眼瞅着就要晋升三品了,因见路边蒸饼新熟,便命人买来吃了,结果被御史参奏,即位的新皇降赦,‘流外出身,不许入三品’。

当时萧南只觉得那官员很苦逼,竟为了一块儿蒸饼丢了前程。

事后,萧南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朝廷和新皇发落那官员,绝不是为了一块儿饼,而是为了告诉世人,商贾低贱,并且用非常明显的行动表示出对商业的限制。

这也是上一世,萧南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想当初,萧南和崔幼伯和离后,她严格遵循女猪脚一定要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法则,命人在东西两市开设了不少店铺,卖反季果品、卖十字绣、卖精油、卖肥皂、卖玻璃…靠着兰陵萧氏和县主的金字招牌,萧南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便开设了十几家店铺,更靠着这些店铺累计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巨额财产。

那时,萧南很得意,自认为自己很成功,富可敌国呀,更是大唐第一女富豪。

只可惜,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她用萧氏的名义开设第一家店铺的时候,她就被当时的士族和皇族除了名——官员连两市都不能进,更不用说经商了,萧南这么做,在士族眼中,不啻于自甘堕落。

不知不觉间被挤出了上层社会,萧南随后的道路走得愈加艰难,这也是李敬胆敢为了一个姬妾杀她的原因。

要知道,萧南虽然跟萧家脱离了关系,但她始终是圣人钦封的襄城县主,是有品级的朝廷外命妇,而且还是实封,除了每年的俸禄外,还有封邑的收入。

而萧南之前自绝与士族的经商行为,惹怒了新皇,虽没有直接夺了她的封号,但对她很是冷淡,宫里宫外都知道襄城县主虽是新皇的亲外甥女儿,但却不得新皇的宠爱,是以,不管是勋贵还是皇亲,更加瞧不起和排斥萧南。

也使得萧南原有的几个闺蜜,慑于家族和社会的压力,纷纷疏远的她,最终使她陷入无所倚仗的地步。

这也直接导致了,京城的人明知道萧南被丈夫宠妾灭妻的赶出了家门,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讲话。

重生后,萧南曾不止一次的想,那时,但凡是有一个人肯帮她,她是不是不会死得那般凄惨?

紧紧的握着拳头,寸许的指甲将柔嫩的手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儿,萧南用力深呼吸,终于压下满腔的苦涩,笑道:“妈妈放心,我自有分寸。”

伸手接过一盏红枣茶,萧南喝了两口,将心底的灰色记忆彻底压下后,才又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说道:“不过是瞧他还算本分,又送了我一卷竹简,略给他几分颜面罢了。左右我又不贪图他什么,更不会行商贾之事,妈妈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把茶盏交给一旁的小丫头,抬头问玉竹:“王家大郎君还在宾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王金宝的大儿子王佑安颇有经商的天分,前世里,他就曾在武氏的支持下做了一件大事。

唔,好像也没有几年了,萧南掩在袖筒里的手掰着手指算着,大概有了决断,便吩咐道:“这样,他送来的东西,只管让人收下。另外,你再告诉他,我对他阿耶上次送来的古籍很喜欢,只可惜那竹简不全,若是他知道其他竹简的下落,便烦请他帮忙找一找。”

之前造那卷‘古籍’的时候,萧南有点儿赶,想得也不是很周全,事后发现有许多东西都忘了写。

另外,萧南第一世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懂得有限。她可不是度娘,天文地理的都知道。所以,萧南造的第一份古籍所包含的知识面很有限。

而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萧南跟着老夫人学习了不少东西,其中,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萧南一听便知道是现代的常识,经过老夫人的提示,萧南又想起了不少相关的知识,而这些都能运用到现实生活中,只是缺少了拿出来用的借口。

萧南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如法炮制,再造一本古籍出来。

而王金宝父子,行商天下,往西去过西域,向南下过南洋,颇见过几分世面。借他们的手‘拿到’古籍,再便利不过了。

当然了,萧南也不会白使唤人家,商人逐利,她给他们这个‘利’。

萧南轻轻抚了抚微凸的小腹,道:“还有,玉竹,你派人提点下王大郎君,我萧南只是萧氏的出嫁女,不能干涉娘家的事。不过,他的亲事,我倒可以帮帮忙,呵呵,京中其他上姓的贵女我也认识不少呢。”王佑安是个聪明人,他肯定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深意。

玉竹明媚的杏眼里眸光闪烁,她也是个伶俐的,自然听出了萧南话里的意思。王氏父子这般巴结县主,为的不就是能跟五姓士族搭上关系嘛,但萧家是什么门第,岂能乱攀亲戚。但别的方面,县主倒是能帮点儿忙。比如介绍一两个五姓士族家的适龄庶女给王大郎君。

玉竹虽是个下人,但因萧家、崔家都是高门,往来的也都是士族大家,所以知道的八卦也很高档——京中,有不少落魄士族靠‘卖婚’为生。

而王金宝他们家,穷得也只剩下花不尽的金子咯。

一个要钱,一个要身份,绝配

“是,娘子,我这就去”

玉竹是个直性子,做事也风风火火。领了萧南的命令,匆匆行了一礼,便出了暖房。

出去后,玉竹叫来跟着她的谷雨,四个小丫头里,也就这个还机灵些。

但,交代了三两句,玉竹见她还是有些迷迷瞪瞪的样子,担心她把县主的差事办砸了,最后决定还是她亲自出马。

王佑安拘谨的跽坐在矮榻上,神情肃穆,眼神清明。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崔家,虽只进了崔家待客的宾馆,勉强算是崔家的外围,但崔家下人的言谈举止和仪容神态,已经让他见了暗叹不已。

心里更是直嘀咕,崔家不愧是山东第一士族大家呀,连最末等的下人奴婢都如此知礼、守规矩。

意识到这一点,王佑安也不再抱怨崔家全都是矮足家具,竟连张市面上流行的胡床都没有。只见他的背脊挺得更直了,连膝盖上的酸痛也似感觉不到,动作标准的一如雕塑。

“玉竹姑娘来了”

门口一阵悉悉索索,门外伺候的人,连忙通传道。

王佑安忙垂下头,垂下的眼眸瞄见一双双穿着锦履的脚在面前走过,而那锦履的样式一看便是女子穿的,他垂下的头更低了。

“婢子玉竹,见过王大郎君。”

玉竹跪坐在屏风后,按照规矩行了一礼。

“不敢,这位娘子多礼了,某王佑安,见过娘子。”王佑安并没有因对方自称婢子就对她有所轻视,宰相门前七品官,县主身边的贴身女侍也不是他一介商贾能得罪的。

“呵呵,王大郎君太客气了,县主因身子不适,不能亲见,还望王大郎君见谅。”玉竹抬起头,隔着素绢屏风,将萧南适才的话委婉的说了一遍,随后又补充道:“县主还说了,大郎君是个难得的经商奇才,她很期待您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佑安闻言,双眸闪烁了下,心说话,县主娘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

第065章 礼尚往来(三)

事后,玉竹问过萧南:“县主,您怎么知道王大郎君一定能接受您的建议?”

萧南虽要求众人改称她为‘娘子’或‘八少夫人’,但玉竹几个私底下还是习惯叫她县主。

萧南知道她们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再说,玉簪她们也分得清场合,不会因为这个给她惹麻烦,也就随她们叫去了。

听了这话,萧南只是浅浅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知道一点,王佑安是个聪明的人。”非常明白一件事,自己当老板和老爹当老板绝对是两个概念。

王金宝白手起家,中年发迹,可以说是十足的暴发户。于是乎,男人有钱后会有的毛病他全都有。

其中最令王佑安痛苦的,便是王金宝那一连串的小妾、通房、美姬、外室等等七乱八糟的女人以及她们为王金宝生下的数以打计的庶弟们。

王金宝是商人,不是读书人,更不是家规森严的官宦子弟,并不十分讲究所谓的嫡庶。

在他看来,什么嫡子庶子,只要能帮他分担活计、能挣钱,那就是他的好儿子。至于继承家业神马的,王金宝更无所谓了,左右都是他的崽儿,谁接手不行?

当然,萧南也承认,王金宝的想法比较务实,但却不符合当下的主流思想。

发迹后的王金宝聘请了‘幕僚’,准备朝上流社会进军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一点,也终于弄明白了为毛他带着善交际的美妾去拜访达官显贵的时候,那些官娘子们不肯见美妾的原因。

明白了这一点,王金宝当下便命人去老家把他的糟糠妻接来,顺便也开始把不怎么受他待见的长子带在了身边。唉,没办法呀,要说四儿子更得他的宠爱,可小四儿的生母出身太低,若在商人圈没啥,可若是去那些高门大户,他都不敢说身边的儿子是个伎生子。

而亲眼看到了阿耶一系列动作的王佑安,对他自己能否顺利继承家业,能否得到王家大多数的财产,尤为担忧。

这也是萧南能将王佑安收归名下的最根本原因。

至于为何萧南不直接收拢王金宝,反而费心巴力的找他的儿子下手?

原因更简单了,王金宝是个成功的商人,拥有商人最大的特质:奸猾如油。

王金宝在京城摸爬滚打十几年,他背后若是没有什么依仗,慢说萧南不信,就是玉竹她们都不信。

王金宝之所以来找萧南,并不是寻求靠山,只是想给自己买一份华丽的外衣。

萧南答应与否,并不影响王金宝的生意,也不会动摇他的根本,所以,萧南并不能以此为资本招揽他。

王佑安不同了,他太需要一份助力了。

如果萧南的许诺应允的话,他成功娶回出身名门的贵妻,那么他的身价也会倍增,王金宝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也定会有所忌惮。

另外,京城的皇亲国戚虽多,但并不是哪一个都能选来当靠山的。萧南的品级或许不高,但也不低,且娘家婆家俱是豪门望族,这样的贵人,以目前王佑安的身家,绝对是云端中的需要他仰望的人物。有她做靠山,至少能保证他在京城不被其他豪门支持的商人打压。

退一万步讲,即便王佑安不能继承家业,只要他成功搭上了襄城县主这条线,凭着他的本事,谁又能保证他不能成为新的京城首富?

综上所述,王佑安没有拒绝萧南的理由。

而萧南为毛要招揽王佑安呢?只为了一个古籍吗?还是想借王佑安的名义行商?

说到这里,有人就纳闷了,你前头不是说萧南上辈子吃了行商的苦,她也意识到了古代和现代的不同,不再重蹈覆辙了吗。

怎么这会儿又想涉足商业?

呵呵,其实也不难理解,大唐的商贾地位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不准进入两市,但并不意味着官员们真的不经商。试问,东西两市中成规模的商铺背后哪个没有高官显贵们的影子?

朝廷不准官员经商,但没说不准官员家里脱籍的奴隶经商呀。

而那些脱籍的奴隶们,户籍上是自由人了,但若做了忤逆前主人的事儿,依然会被重判,就是检举前主人,经核查属实后,依然还要受罚。这是大唐律法中明文规定滴。(唐律貌似比满清的严苛,至少不会出现红楼梦中赖尚荣那样的情况,某南表示很满意-_-!)

但还有一个问题,脱籍的奴隶们或许不会背主,但忠心不等于能力呀,经商这种事儿还是蛮考验人滴。若想把生意做好,还需要一个出色的领路人呀。

是以,萧南看中了王佑安。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上一世,招揽王佑安的是武氏,王佑安也成功为武氏赚到了大笔的家产,为武氏帮助娘家成事儿、给自家老公升迁铺路提供了绝对充足的资本。

如今,萧南既然跟二房那边有了间隙,自然不能让武氏得到这样一个金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县主,他真有这么厉害,能打败六少夫人的娘家?”

自那日出事后,玉竹一直负责盯着萱草和她背后的主子,经过两个月的调查,玉竹也终于摸清了小卢氏的底牌。

“俗话不是说‘虎父无犬子’嘛,王金宝既然能成为京城第一富商,作为他的长子,亲眼见证了王金宝如何发家,王佑安耳濡目染的,应该也懂得如何做生意。”萧南有上辈子的记忆,自然知道王佑安如何的天才,但玉竹她们不知道呀,她也不能信誓旦旦的说的太绝对,省得引人怀疑。

“嗯,县主说的是,婢子看王家大郎君也是个聪明的,行事也颇有章法,”虽然隔着屏风,玉竹不曾看到王佑安的长相,但模模糊糊的还是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

实话实说,若以大家里的标准衡量,王佑安并不合格;但若跟他老子相比,就强了许多。

至少,玉竹看了并不反感。

不过,玉竹对他的能力还有所怀疑,因为她深知小卢氏娘家的实力,担心单凭王佑安一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是卢氏的对手。

犹豫再三,玉竹还是有点儿担心的问道:“婢子看卢家在西市颇有些气候,王大郎君毕竟刚刚独立经营铺子,难免有哪里想不到的,县主看,要不要咱们从萧家调两个有经验的掌柜过去?”

萧南交给王佑安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在卢氏开设的药铺正对面开一间更大更好的药店,且要求他一个月内让那间‘卢记百草厅’关门。

玉竹曾去西市亲眼看过那个百草厅,那是一家不小的药铺,上下两层楼,每层都是三大间,药橱顶着顶儿,一行行满满当当,看着就大气。

上个月,百草厅又重新装修了一番,添加了二楼的药膳部,更显气派;一楼也新加了两个坐堂大夫,每逢初一十五,还会当街义诊,药品八折。

还有什么买一赠一、免费熬药等等一连串的活动做下来,百草厅着实吸引了不少人,在西市也颇有几分名气。

玉竹还听说,百草厅正在筹划在东市也开一间分店,小卢氏的小弟,已经在东市挑选合适的铺面了。

等东市的新铺子开了张,百草厅的实力定会增加,届时,将会更难对付。

萧南呢,不但要求一个刚刚做生意的小子干掉一个初具规模的大店,还规定了时间。

一个月?怎么可能?

“还有,萱草的阿耶冯老九的人品虽然差,但能力却极好,他被老夫人赶出崔家的药铺时,还悄悄的带走了一本记着药铺重要客商资料的册子,”

玉竹怕县主轻敌,又把自己调查来的资料告诉了萧南一遍:“冯老九去了百草厅,也把那本册子带了进去。婢子听说,靠着这份册子,百草厅抢了崔记的不少生意呢。”

提起被崔家扫地出门的冯老九一家子,玉竹的语气也带着些寒意。

想当初,县主那般看重萱草,将厨房的事都交给她,没想到她却坏了心肝,竟为了点儿金银背叛了县主,还差点儿把县主肚子里的小郎君害死,以她的过错,当场杖毙都是应当。

如今,她却跟着冯老九摇身一变,成了卢家聘请的药铺师傅,听说她们父女两个除去月俸,每个季度还有分红——这种背主的獠贼,打杀了都不为过,竟然还能过得如此惬意,真是没天理呀“冯老九一家子,自有老夫人处置,不必咱们费心。”萧南见玉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轻轻的笑了笑,道:“呵呵,好啦,放心吧,老天长着眼呢,不会让做了亏心事的人有好结果。”

萧南这话,表面说的是萱草一家子,实际上则是指小卢氏。

小卢氏屡次三番的要害她,萧南自认自己不是圣母,也没有被打了左脸再送上右脸的癖好。她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N倍还之。

小卢氏出了招儿,萧南哪有不应战的道理。前些日子,她忙着安胎,没有空闲料理小卢氏,如今宝宝安好,崔幼伯那里的进展也不错,萧南决定动手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066章 晒衣晒书晒肚子

“恩恩,县主说的是,苏妈妈也说人在做、天在看,那些黑了心肝的人,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玉竹听得连连点头,心里也忙‘呸呸,老天爷,童言无忌,小女子刚才是胡说的,并不是真的怪您不讲理,您千万别生气’,并积极的提议:“冯老九的事,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但老夫人天天在内院里呆着,或许对外头的事儿不是很了解。您看,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儿透给荣寿堂的人?唉,要是裘妈妈还在就好了,直接告诉她,老夫人那里也就知道了。”

萧南闻言,想了想,“老夫人的消息未必不灵通。不过,她老人家未必会去关注一个冯老九。”她们这边之所以清楚冯老九和百草厅的事儿,还是因为特意派人调查才知道的。

若是没有那层恩仇在里面,萧南也不会关注几个被老夫人赶出去的下人。

“不过,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透,”老夫人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萧南觉得在这样的人面前,还是不要耍心眼儿的好。她是想借老夫人的手诚挚萱草一家子,但也不想让老人家对她有什么不满。

沉思片刻,萧南道:“这样,我刚让玉莲做了些薯蓣红豆糕,待会儿你派个伶俐的小丫头给老夫人送去。唔,最好派曾经服侍过裘妈**冬至或者大寒过去,若是遇到裘妈妈,就跟裘妈妈闲聊几句。裘妈妈定会问我这会儿忙什么,你就让丫头告诉她,我在生气,因回到了老院子,看到了萱草的房间,便想起了这个背主的丫头,只可惜冯家已经被放了出去,我想找她也找不到,正心烦呢。”

原本,萧南还想着找个更巧妙的法子,把冯家的事儿透给老夫人,但、但老夫人这人的段数太高,萧南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能瞒过老夫人。既然明知不行,那还是秉承‘萧南’的本色,耍点儿小心机,把这事交给老夫人处理吧。

“好的,婢子明白。”

玉竹点点头,已经开始帮小丫头打腹稿。

玉簪走了进来,笑着说,“县主,日头越来越大了,咱们是不是该晒衣服了?”

萧南抬眼看了看外头,果然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时间也近午,正是阳光最毒的时候。她点点头,“嗯,顺便把被褥什么的也一起晒晒。对了,还有秋季的衣服,也先收拾出来。”

现在已经立了秋,天气开始渐渐转凉,提前做好准备也好。

想了想,萧南又补充:“哦,还有那些细软的绢、纱、罗的布料也都晒晒,尤其是我选出来给宝宝做小衣的月白色素绢,放在日头下曝晒一下。”上一世见多了内宅里的隐私事,布料、吃食以及瓷器都是最容易做手脚的东西。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稳妥之人采购来的,且进府的时候也经过了严格检查,但小心无大错,不过是多说一两句的事儿,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是,婢子这就带人去,定将县主和小郎君的衣物全都好好晒晒。”

玉簪做事细心,知道萧南这么说的原因。其实,这些布料和衣物,在拿到县主手里之前,全都进行了高温消毒,就是用县主在古籍里看到的法子,先用沸水将那布料煮一遍,再用白酒侵泡,最后还要曝晒——所幸那些都是些浅颜色甚至是白色的布料,否则,经过这一连串的折腾,花样、颜色什么的早就不能看了。

萧南又叫住玉簪,“对了,你再叫个人去问问郎君,他内书房的那些书是不是也要晒晒?书册和竹简都不是很多,可也都放了好些时间,虽不致虫吃鼠咬,但前些日子下了几天的雨,书页恐怕会发霉呢。”

“是,县主。”

玉簪稍稍停顿了片刻,见萧南没有其他的吩咐后,这才躬身施礼,然后带着四个小丫头出去办事了。

玉竹也跟着退了出去,她还要教冬至如何‘告状’呢。

不多会儿,屋子里安静下来,萧南斜倚在南窗便的软榻上,神情慵懒,脑子里却想着事儿:唔,木槿的事儿,大夫人已经发了话,说是让她节后再回来,省得节日里晦气。而大夫人话里所说的节后,指的并不是七夕,而是中元节后,也就是七月十五鬼节。

今儿才七月初七,到十五还有八天的时间,萧南准备在木槿回来前,将院子里的事儿全都安排妥当了,省得她一回来就折腾。

起初,萧南‘劝’崔幼伯把木槿接回来的时候,玉竹几个还有些疑惑。

在她们看来,像木槿这样的人,大夫人都替萧南将她远远的打发了出去,萧南只需要做出一副听长辈吩咐的话即可,又何必为了‘贤惠’的虚名将人又请回来?

难道萧南就不怕木槿再耍阴谋算计她?毕竟现在萧南的情况特殊,容不得半点儿差池呢。

萧南却不这么认为:“长寿坊虽远,但还是没有跑出京城去。木槿也不是一个人,她背后还有一家子支持她呢,更不用说现在她的大兄有了官职,好歹也算得上官家。再加上范家是崔家几辈子的世仆,关系网络遍布崔家各个角落。若是木槿心存歹毒还想算计我,饶是她在长寿坊,依然也能算计。既然注定是个不老实的,放得远了,还不如放在我眼皮底下好好看着。”

第一世看红楼的时候,萧南虽然不喜欢凤姐的真糊涂、假聪明(某南:瞧瞧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贾家被抄的诸多罪名里,只她就占了几条?),但有一件事却办得极为漂亮,那便是用计灭掉尤二姐这一段儿。

看看人凤姐的手段,先示弱的给尤二姐画了一张大饼,让想正名的尤二姐欢欢喜喜的跟她进了贾府(外室都不如通房呀);随后又去贾母跟前装贤惠,表明自己不嫉妒主动帮老公纳妾;接着又在老公面前表态度,弄得贾琏也误信了她;之后又蛊惑张华去告尤二姐,将她的名声搞臭(嫌贫爱富、自毁婚约,古代女子的大忌呀);最后利用别人下手段,又骂又闹的逼得尤二姐生无可恋…

一环扣一环,凤姐都没亲自动手,尤二姐就自己了断了,整个事处理的干脆漂亮,堪称处置情敌小三儿的经典案例呀。

当然,萧南不会像凤姐那般狠辣,但敌人么,还是放在自己能控制的地方为妙。

至于范家,萧南冷冷一笑,哼,她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正想着,玉簪和玉兰已经领着一群小丫头在院子里忙活上了,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使得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萧南听到动静,也没了睡意,她坐直身子,往外瞧了瞧,见七八个穿着翠衣、梳着双平髻的小丫头,支竹竿儿的支竹竿儿,抱衣服的抱衣服,还有几个别的小丫头也凑过来帮忙,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已经飘扬起了一片花花绿绿月白粉白,给幽静的小院平添了几分欢快的颜色。

萧南见她们忙活的热闹,禁不住也来了兴致,她从榻上起来。

秦妈妈一直在屋里守着,看到萧南起来,忙走过来询问,“县主,可是想用点心茶汤?”

萧南摇摇头,笑道:“躺得有些乏了,出去走走。”

“好,奴也想出去看看呢,这群小丫头也都忘了规矩,竟在院子里吵闹,也不怕扰了县主的清静。”秦妈妈一边扶着萧南起身,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其实,秦妈妈也知道,今天是七夕,也算是过节,下人们一时高兴难免忘了分寸。她这么说,不过是习惯性的抱怨而已。反正县主大度,只要下人们做的不过分,县主都不会计较。

果然,萧南听了秦妈**絮叨,笑着说:“过节嘛,再说她们都还小,若是哪里不好,妈妈只管调教便是。呵呵,她们才多大呀,哪能要求她们像妈妈这般稳重?”

说话间,萧南已经来到了门外的廊下,她的视力极好,抬眼便看到了院子墙根放着的一溜三四个装满水的铜盆。

“呵呵,我都忘了,今儿晚上还要蛛丝乞巧呢,也不知道谁能拔得头筹。”

七夕节又称乞巧节,按照习俗,小娘子们都会中午起就准备一盆水放着外头,待晚上的时候,水面上便会浮着一层灰尘,此时再将针放入盆中,看谁投下的针能漂浮在水面上,且映出云朵、花鸟的形状,那么她便乞得了巧,是个巧手的小娘子。

“玉兰和她带的几个小丫头个个都是巧手的,尤其是玉兰,她呀,在萧家的时候就是阖府里最巧的小娘子呢,年年乞巧都能得到彩头。”

秦妈妈见萧南的兴致很高,也忙凑趣道。

这时,崔幼伯走了过来,看到满院子的小丫头们都忙着,便笑着说:“多亏娘子提醒,我差点儿忘了正事儿呢。”

萧南上下打量了崔幼伯一番,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发毛,才笑着说,“郎君,您既晒书,为何不褪去襕衫?”

“??”崔幼伯不解其意,满眼问号的看着萧南。

萧南忍不住喷笑出声,道:“不解衣裳,您又如何晒您的满腹经纶?”

第067章 改变(一)

额,被自家老婆TX了,崔幼伯讪讪的揉了揉鼻子。

另一方面,崔幼伯对娘子的‘吹捧’还是蛮受用的,嘿嘿,满腹经纶,嗯,这个词儿我喜欢萧南见他这幅神情,便知道自己的玩笑取悦了某人,心里也愈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崔幼伯确实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唔,需要哄呀。

崔幼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才想起正事儿,“前些日子阿翁出事的时候,我就想陪你回去看看。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也能跑跑腿,帮岳丈分担一二。正巧今天是七夕,你怀孕后也还没有回去看看岳丈和岳母,不如咱们趁今天过节一起去崇仁坊?”

萧南闻言,暗自点点头:崔幼伯做事确实有些幼稚,但该懂的规矩他还是明白的。也知道自己该为了前些日子的行为,给岳家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