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是两个其貌不扬的汉子,一个三十岁出头,脸膛微黑,身体壮硕,他是秦妈妈夫君的侄子秦振,萧南出嫁的时候,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崔家。

另一个二十岁左右,瘦瘦矮矮的,但看着却很机灵,他是崔幼伯的小厮阿武,是萧南特意从崔幼伯那里要来跑腿的。

“嗯”

萧南轻轻应了声,随后,牛车停住了,玉簪和玉竹给萧南戴上羃离,然后搀扶着她下了车。

萧南没想到,她一下车,便受到了一群哈巴狗的迎接。

没错,就是一群,雪白的小肉球,欢快的朝她滚来,好悬没吓到她

第086章 拂林犬和猞猁(三)

哦不,更准确的说法,叫做拂林犬。

这是一种类似京巴的雪白小狗,通身毛茸茸,面相憨厚可爱,地包天儿的嘴巴让人看了就觉得有趣儿。

萧南骨子里是个宠物控,第一世的时候,就曾经养过一只德国黑背。

亲手将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养成威风凛凛的狼犬,在她眼中,她的帅狗并不只是一只狗,而是她的伙伴、朋友。

只可惜,帅狗陪伴了她两年,却得了狗瘟,她眼睁睁的看着帅狗的双眼一点点失去光华。

当时她非常伤心,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忘记帅狗闭上眼睛前那一抹痛苦、留恋和不舍的神情,以至于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养宠物了。

萌猫帅狗之类的宠物寿命远没有人类长,她不想再面对那样的生离死别。

不过,现在萧南有了桃源,只要她将桃源升级到十九级,桃源里的灵气达到最旺盛的状态,届时,她或者她的家人、宠物,想要长生不老可能不太现实,但想延年益寿、百毒不侵神马的,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时,萧南想起上一世的枉死,不禁假想着,如果让李敬那个王八蛋知道他亲手毁掉了怎样一个神奇的宝贝,他又错失了怎样珍贵的机缘,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每每想到这一节,萧南脑海里都会浮现某渣男气急败坏、悔不当初的模样,心里便会升起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感。

“县主,这是王家大郎君遣人送来的,据说是高昌国那边送过来的纯种拂林犬,并不是狗坊里卖的咋种犬,王郎君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的呢。”玉竹见萧南的表情有些古怪,说她高兴吧,可眉头却是皱着的,说她生气吧,偏嘴角还高高上扬着。

一时间,玉竹拿不准萧南的心情,也无法猜测她到底喜不喜欢面前这群可爱的小东西,便放柔声音,试探的说道:“上次婢子去见王郎君的时候,青郎君(某只死活不肯承认叫小青的翠色鹦鹉)随婢子一起去了前院,王郎君瞧见了便随口问了两句,许是他见县主养了鹦鹉,便误以为县主喜欢养宠物——”

大唐上流社会的人们,业余生活非常丰富,斗鸡走马、养鸟打猎…等等活动,不光男子喜欢,闺阁里的妇人们也很是热衷。

就拿这拂林犬来说吧,自从前些年高昌国进贡到长安,这种雪白的小狗因个性温和,外形可爱,备受那些贵妇们的喜爱。曾经有一段时间,京中上流社会的人们,以抱养拂林犬为荣。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拂林犬渐渐流行开来,但也仅限于官宦和豪富之家,普通的老百姓根本就买不到、当然也买不起这种高端的犬类。

而王佑安的手笔不是一般的大,瞧瞧这些小雪球,一个一个干净乖巧,一看便是被人驯服过的。

且都是极为罕见的纯种犬,随便一只拿到市面上都能卖到成千甚至上万贯钱。

王佑安一下便送出了十只。

萧南重生一世,当然知道纯种拂林犬的价值,她微微蹙眉,道:“这些小东西,恐怕花了不少钱吧?”

玉竹从萧南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犹豫,她忙解释道:“王郎君说,上次您给他的二十贯钱,买耕牛和耕犁等物什只花了七贯五百钱——”

萧南摆手,“剩下的也不够买一只犬吧?”

萧南当然知道买耕牛什么的根本用不了二十贯钱,她之所以给这么多,为的就是不想让人白给她跑腿儿。

而且给钱的时候,她也说了,多出来的钱,是给下头办事的人的赏钱。

萧南又不是傻子,王佑安虽是商贾,但好歹也是首富之子,答应了她的差事,也不会亲自去牛马市。肯定是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去办差。

王佑安有事求萧南,想巴结她,平日里送些礼物之类的,也无可厚非。

但下头的人,若是没有一点儿甜头,下次谁还愿意帮她做事?

如今,王佑安又用这种形式,把剩下的钱还回来,而且还是超出余款N倍的数额还回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他王佑安眼里,她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还是他想催促自己早点儿实现诺言?

萧南虽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就怀疑王佑安的企图,但他的这种做法,让萧南多少有些不舒服。

玉竹听出了萧南的不悦,接过话头,笑道:“县主误会了,王郎君送来拂林犬并不是为了折抵剩下的钱,而只是碰巧他相熟的一位胡商从西域回来了,那胡商带回几对儿拂林犬,其中有三对儿产了幼崽,王郎君看着稀罕,便、便问友人要了来。

王郎君说,那人是他的生意合伙人,彼此间很是熟稔,而且那位胡商听说了县主,也想、也想来拜会县主,只是担心——”

OK,明白了

萧南抬了抬右手,再次打断玉竹的话,“那胡商什么来历?”

玉竹:“婢子也没有见过,只是听王郎君的小厮说,那人虽是胡人,但却在东土长大,且极有经商天分,常年往返于西域和东土之间,贩运些香料和丝绸。”

萧南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说,这些拂林犬并不是王佑安送来的,而是那位胡商?”

若真是如此,这拂林犬就更不能收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谁知道那胡商有什么事儿,要拜托她去办?

萧南敢招揽王佑安,那是因为她知道王佑安的底细,也能给得起他要的东西。

可那胡商?

萧南摇摇头,她不是有种族偏见,实在是上辈子杀死她的那个刺客,便是个突厥胡人。

那人可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曾经为她去高昌国收购棉花、网罗种植棉花的农户,被她视作心腹。可最后,还是被李敬收买,成为一个噬主的叛徒。

所以,对于胡人、胡商,萧南潜意识里就有种排斥,她不会主动为难那些人,但也绝不会轻信他们。

玉竹也觉得王郎君那小厮的解释之词有些不妥,连自己都不能全然相信,更不用说县主了。

再加上今天玉竹刚刚被萧南责罚了一番,这会儿还有些惴惴,更不敢做逾矩的事儿,违心的帮王郎君辩解。

沉默了片刻,萧南看那十只小狗确实可爱,担心她若是将它们退回去后,它们会被人迁怒。

轻轻抚了抚凸起的肚腹,萧南努力在大脑里屏蔽在网络上看到的**虐狗视频。

唉,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怀孕后,萧南的心变得更加柔软。这让原本就是个宠物控的人,更加怜惜起脚边滚动的小雪球们来。

无声的叹了口气,萧南道:“人家已经把小犬送来好几天了,再退回去,似有不妥。这样吧,你去打听下市面上这种纯种拂林犬的价格,然后照价把钱给王郎君。”

玉竹轻咬下唇,还是没忍住,道:“县主,婢子要不要‘提醒’王郎君几句?”县主肯招揽你,并不意味着能招揽其他的商人,你要看得清事实和自己的身份呀不能因县主的信任,而做一些逾矩的事儿。

萧南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那几只洗得雪白雪白的小狗,蓬松毛绒的皮毛,让她早就软下来的心更加柔软,“不必了,你把钱给他,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玉竹点头,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刚才婢子还没有说完,县主剩下的十二贯五百钱,他赏给了办事的几个小厮。巧的是,那几个小厮将小犬送到田庄来的时候,路经山林,遇到了一窝猞猁。小厮从几只幼崽里挑了一只机灵的,和拂林犬一起留在了田庄,说是作为县主打赏的谢礼。”

猞猁?

萧南嘴角抽了抽,难道自己的宠物控已经强大到连未曾见面的王佑安都能嗅到的地步?

不过,在崇尚打猎的大唐,养一只猞猁,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南记得本尊就曾经养过一只猞猁,只可惜在出嫁前被公主阿娘留在了萧家,后来又被阿娘做主放回了山林。

为此,本尊还跑回去和阿娘争辩,结果被阿娘教训了一通,气得她又羞又恼,着实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养什么猞猁?”

下车后,玉簪盯着小丫头们去打扫田庄了。

这里是小柳氏换给萧南的田庄,庄子上有处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看着还干净,但以玉簪的标准,还不够格让县主下榻。

她又生怕小丫头们做活不经心,田庄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现场监督,指挥小丫头们打扫卫生,摆放榻、几和地衣。

好容易忙完,一脚踏进来,玉簪正好听到后半句,随即后看到萧南脚边那一堆雪球,忙担心的说道:“县主,您现在怀着孩子,不能、不能沾这些畜生呀。谁知道它们身上干不干净?有没有病?还有,犬会咬人,万一县主被咬伤了,后果不堪设想呀。”

县主以前养马,养猞猁,养鹞子,养猎鹰…这都没什么,大唐的贵女们哪个不会骑马,哪个不曾参加过狩猎,哪个身边没有宠物?

可是县主现在的情况特殊呀,就是没这些宠物,还时不时有人算计,若是再加上这些小东西,县主的安全太成问题了。

萧南却心里一动,脑中闪现出一个念头,小青能进桃源帮忙干活,那么这些猫猫狗狗们是不是也可以进去呢?

第087章 闲人侯二郎(一)

萧南来到正院正堂,屋子里已经打扫一新。

房间是传统的坐北朝南格局,正堂主位上,摆放着两张藤编独坐小方榻,榻前放着一张黑漆长条翘头低案;案台上,放着个小巧的紫铜镂孔双层方形香鼎,不过,里面并没有燃香。

方榻的后、左、右三面各放了一架黑漆金平脱的座屏,赤金的线条勾勒出山水鸟兽的图形。三架座屏成凸字形摆放,即后窄前宽,使得主位自成一个小天地。

方榻前面的大片地板上,铺上了崭新的墨绿色织浅白团花花纹的地衣,一直延伸到房门口。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接手后的重修和布置,她也没怎么打理,只是让人给田庄的管事说了说她的喜好和注意的事项。

不过,现在看来,收拾的还不错。

看来那位田庄的管事,做事还比较靠谱。

萧南因怀了身孕,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她不会正儿八经的跽坐。

玉簪已经将两个小方榻并在一起,旁边还放了个胖胖的隐囊,以方便萧南倚扶。

“县主,田庄的管事侯文栋来给您问安了。”

萧南在玉簪的搀扶下,小心的坐在方榻上,玉竹便进来回禀。

正巧,她也想见见这位管事,萧南刚才有了一个想法,不过还需要有人执行。若这个侯文栋是个稳重且知趣的,萧南也许能考虑收下他。

不是萧南多疑,按照常理,能被派到庄子上的管事,大多都是主人的心腹或者信得过的人。

侯文栋是小柳氏委派的管事,虽不是小柳氏的陪房,但也是她娘家那边的人。

可奇怪的是,小柳氏把田庄换掉的时候,并没有把侯文栋带走,而是将他和田庄一起留给了新主子。

听说了这样的情况,任谁都会怀疑侯文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是否做了什么重大错事,竟遭旧主抛弃。

但,事后田庄传回来的消息,又让萧南感到困惑:田庄的垦荒、耕种、清理、雇人…这些工作,侯文栋都做得极为出色,就连派去调查的人回来,都忍不住夸赞侯管事行事稳妥、会做人。

想不通呀

侯文栋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呀,竟让小柳氏这么会算计的人,都狠下心来舍弃掉。

“嗯,请侯管事进来吧”萧南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玉簪闻言,忙领着两个小丫头抬过来一架白绢绘牡丹的座屏,将主位遮挡起来。

这边,玉竹已经领着侯文栋进来。

侯文栋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因常年在田庄忙碌的缘故,皮肤有些黑,个头高挑,体型微瘦,五官普通,就是双唇有点儿厚,看着很敦厚老实的模样。

但他看似普通,是则有神的双眸中,却时不时的有精光闪过。

不过,隔着屏风,萧南也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个瘦高个冲她行礼,“某侯文栋,见过县主娘子。”

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恭敬却不谦卑,侯文栋的分寸拿捏的很好。

说起来,大唐民风开放,时下又政治清明,普通老百姓见了有品秩的贵人和官员,并不似满清时那般卑躬屈膝、战战兢兢。

泥瓦匠在郭子仪面前也能自称‘某’,百姓见了圣人也能自称‘臣’,即使上了公堂,也可以自称‘某’,至于草民、奴才神马的,亲可以清穿体验下哦。

当然,这是指普通老百姓,奴婢和部曲并不在此列。

侯文栋不是奴籍,他的身份和崔德志有点儿类似,他是柳家的部曲出身。

不过,柳家的权势和名望都不如崔家,侯文栋记事儿的时候,柳家的部曲便已经频临解散的边缘,而他们一家子也是从那时起便脱了籍。

虽还在柳家当差,但户籍上已是自由人,跟柳家是雇佣关系。

“侯管事请坐”萧南轻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一旁随侍的小丫头,已经给侯文栋摆放好了方榻。

谢了座,侯文栋规规矩矩的跽坐在榻上,他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轻轻搭在膝上,一副随时应答的模样。

萧南看不清侯文栋的模样,但她却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见侯文栋言行举止都颇为守礼,萧南心下已经满意了三分,“侯管事是河东人士?家里人都在田庄吗?”

侯文栋直起身子,答道:“是,某祖籍河东,家中长辈已经仙去,只有一个弟弟一起过活。”

嗯?没有娶妻?

不能吧,现在男子十六七岁便能成婚,这侯文栋少说也有三十了吧,怎么还打着光棍儿?

侯文栋似乎感觉到了萧南的疑惑,当然也可能是被质疑了N次,他的这套回答已经养成了习惯。

清咳两声,侯文栋补充道:“弟弟年少恣意,曾经做过几件荒唐的事儿,故…县主娘子放心,吾家二郎的性子虽鲁直,但绝不是胡搅蛮缠的市井奴儿,他断不会给您招惹麻烦。”

萧南眉间一跳,也就是说,侯文栋有个不怎么安分的弟弟,连累得他不受旧主器重,甚至连老婆都娶不上?

只是,到底有多‘荒唐’呢,才能把亲大哥连累成这样?

萧南在心里默默的画了个问号,决定再观察观察,免得招揽了一个侯文栋,后头却拖着一堆的麻烦。

“嗯,是这样呀,”萧南有了主意,面儿上却没有表露,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揭过了这个话题,转头问道:“田庄现在有多少耕田?良田几许?山林多少?雇农又有多少人?”

侯文栋从萧南的话里听不出她的感情色彩,心下不免有些惴惴,稍稍稳定了下情绪,才缓声道:“加上县主娘子新添置的田地,目前田庄一共有二百二十亩耕田,其中良田四十余亩,沙地九十余亩,未开垦的荒地尚有九十余亩。山林三百亩,雇农三十余户。”

萧南点点头,数目跟调查的人回禀的没有出入。

随即,她又问道:“可曾在山林中开垦坡地?种植庄稼?”

侯文栋面露诧异之色,很显然,他对萧南问出这样‘没常识’的问题有些纳闷。不过,转念又一想,县主是世族贵女,慢说种庄稼了,可能连田地都没去过,没准儿在她想来,只要是土地,都能种作物呢。

心里疑惑着,侯文栋却还是照实回答:“不曾。这三百亩山林皆是茂盛的林地,树木众多,且有猛兽出没,并不适合种植作物。”

说完,侯文栋又担心萧南听了不高兴,忙又建议道:“不过,几座山林中,倒有些山坡地还算平坦,且距离田地也近,开垦荒地倒也不难。”

话虽这么说,但侯文栋的语气泄露了他的心声,并不支持萧南在山坡地开垦荒地。

萧南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听了这话,也没有失望,继续问道:“唔,对了,这几百亩山林都在什么位置?距离王郎君买下的几条街市最近的又是哪一个?”

提起这事儿,侯文栋非常了解,说起来,王佑安随后添置的那些荒地和沙土地,还是由他出面谈下的呢。

根本不用思考,侯文栋张嘴便来,“王郎君说为了管理方便,三百余亩山林的距离并不远,就在咱们这小院的南面,大小山头一共三座。距离街市最近的便是最东侧的小山头,这座山林的面积约八九十亩,因距离街市近,四周居住的百姓也多,猎户也不少,所以这座山林中并没有什么凶猛野兽。”

萧南听了这话,暗喜不已,嘿,这个山头,还真是为她的‘狗坊’量身定做的呀。

只是,地方有了,还缺个人才呢。

萧南想了想,又问:“侯管事刚才说这里有不少猎户?其中可有擅长驯兽的?尤其是驯犬、猞猁?”

侯文栋闻言,微微怔愣了下,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的,他又似想到了什么,眸中的光泽渐渐黯然,轻轻摇头,“确实有十几个猎户,他们大多擅长驯鹰。”唉,圣人喜好鹞鹰,民间自是流行驯养鹞子、猎鹰呀。

萧南又问了侯文栋几个问题,他回答的都中规中矩。

萧南对他的表现还比较满意,只是还在纠结他弟弟的问题。

侯文栋更纠结自己的弟弟。

出了院子,侯文栋正想去四周转转。

县主娘子来巡视,他必须把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做好,免得出了意外,他可赔不起。

不想,却迎头遇到自己的弟弟,“二郎,你这是又从哪里闯祸回来?”

侯武梁见长兄如父的大哥黑着一张脸,满眼不善的盯着他撕破的麻布短褐,忙嘿嘿一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他又连声嘶嘶两声。

见弟弟这般狼狈的模样,侯文栋无声的叹口气,刚刚冲到嘴边的训斥又咽了下去,又是心疼又是责怪的说道:“你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唉,罢了罢了,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不过,今天你要老实些,田庄来了贵人,是咱们的新雇主,你切莫冲撞了。”

侯武梁知道哥哥对他很失望,可他也不想呀…苦涩的笑了笑,他自嘲道:“哥哥只管放心,庄主既然是贵人,自然不会把我这样的人放在心上…我侯二郎,可是安善坊有名的‘闲人’呢”

第088章 闲人侯二郎(二)

打发了侯文栋,萧南便推说自己倦了,要去东厢房的土炕歪一会儿。

趁着几个丫鬟忙着给她收拾厢房和铺盖,萧南从十只拂林犬中挑了一只看着比较壮的,悄悄掩在了怀里,幸好她戴了条月白色的披帛,小雪团藏在披帛里,一点儿都不明显。

玉簪领人收拾完了厢房,过来服侍萧南休息,却被萧南打发了出去,“…有点儿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

玉簪不疑有他,萧南自显怀后,饭量渐增,一天四五顿都正常。

今天她们忙活了这么半天,萧南不饿才怪呢。

应了一声,玉簪便退了下去,留下玉竹和几个小丫头守在外间儿——这是萧南怀孕后的新规矩,她休息的时候,屋里不准有人。

玉竹也没有闲着,命人从侯文栋那里要来了田庄上下丫鬟仆役的花名册,以及所有佃农的名单。

刚才萧南跟她说过,以后可能会经常来田庄,这让玉竹立刻想到了田庄的安全和舒适问题。

而这两个问题中,排在第一的,自然是安全问题。而这个安全,又与田庄的仆从息息相关。

更不用说,这个田庄过去的主人还是曾害过萧南的小柳氏。

小柳氏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田庄换给了谁,但事情没有绝对呀,万事都要小心。

玉竹自己现在还背着处分呢,她可不想还没挨罚,又有了错事。

是以,玉竹决定趁着县主休息的时间,把田庄上下所有人的资料梳理一遍,若是时间来得及,她还准备跟在小院伺候的仆妇们‘聊聊天’。

发现哪个不对劲,也好尽快处置。

屋里,萧南披帛里把那软嘟嘟的小肉球掏了出来。

小狗刚满月,还在吃奶,身上都是奶味儿。

从软软的披帛里滚出来——还真是滚呢,这家伙,肉呼呼的浑身滚圆,再加上刚才被人抱在软软的怀里,舒服得蜷起身子睡了起来。

这乍一出来,身子还没有伸开,咕噜噜的便滚落在了炕上。

炕上虽然铺着竹席,却并不硬。

玉簪派人整理床铺的时候,便在竹席下铺了厚厚的地衣和褥子,暄暄软软的,很舒服。

是以,小狗并没有被摔疼,它好容易翻过身子,转动着圆滚滚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

没准儿小家伙还在纳闷:咦,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哪儿去了?怎么一睁眼就剩它自己了?

看着小家伙萌翻人的小模样儿,萧南真是不忍心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将小家伙的四个小肉抓抓挨个儿翻看了一遍,反反复复试了许久,总也忍不下心在这粉嫩粉嫩的小肉垫儿上扎一针。

最后,听到外间儿有人说话,萧南知道不能再拖了,她咬咬牙,抓起小家伙的一只前爪,另一只手里的银针便扎了下去。

“呜…”小狗忽然被人来了这么一下子,疼得呜呜咽咽的叫起来。

萧南忙从桃源里掏出准备好的牛乳,拿干净帕子沾了些,轻轻的放在小东西的嘴边。

小狗闻到奶香,抽了抽鼻子,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吧嗒吧嗒吮吸着浸泡了牛乳的帕子。

萧南将小狗的血滴在镯子上,满眼期待的看着在窄窄的玉镯上滚动的血珠。

好一会儿,在萧南热切的目光中,那滴血果然渗入了玉镯中,最后消失不见。

萧南长长的舒了口气,呼,她就知道,这个法子果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