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按照桃源的规则,不到一定的等级,相应的动植物根本不能进入空间。

而小青童鞋却成了例外。

当时,萧南并没有在意,只当桃源出了问题,也没有细究。

随后小青帮忙种田的样子,忽然让萧南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猛然记起,从上辈子开始发现桃源开始,萧南就没见桃源出现什么例外。

不管是升级规则,还是桃源内的时间差比例,都是严格按照既定的规定进行着。

为何小青成了唯一的例外?

要知道,按照规定,桃源必须升级到五级,山林才能开启,生长在山林中的飞禽和野兽才能进入桃源。

上辈子刚刚得到桃源的时候,萧南并不知道这个规定,当时她也只顾着兴奋了,欢天喜地的忙着试种各种蔬菜水果。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大唐的农户们还知道用耕牛省力,偏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穿越女,还在苦哈哈的亲手种地她二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萧南立刻命人弄来了耕牛和耕犁等农具,找了个无人的院子,把耕牛收进去。

但是,令萧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实验了好几次,她自己可以进去,农具也能弄进去,唯独耕牛还留在了原地。

随着一点点的摸索和总结,萧南才知道,原来她的桃源跟萨某人描绘的空间不同——桃源不升到五级,不能进飞鸟和走兽;不到七级,不能养鱼;不到十级,不能养牛…没说的,升级吧,亲这一世,小青的例外,却让萧南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还有其他进入空间的可能。

想到这里,萧南便努力的回想着那日小青如何进入空间的。

回想了好久,萧南终于想起,那天她曾带着小青在花园玩儿投壶。小青见萧南叮当叮当的玩得尽兴,它也飞过来凑热闹。

结果,萧南一个失手,投壶用的箭掷飞了出去,擦着小青的翅膀,带着它的几根羽毛和丝丝血迹落在了地上。

小青被吓得够呛,还以为自己闹得太过分,惹怒了萧南,慌不迭的飞到萧南身边,哀叫着讨饶。

萧南也被吓了一跳,见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忙伸出手示意小青落下来。

唔,萧南恍惚记得,当时,她好像伸出的就是左手,而小青身上的血迹,也极有可能沾到了镯子上。

萧南是用鲜血开启了桃源,并与它签订了血契,所以称为这方天地的主人,可以不受桃源的限制,能自由出入。

而小青呢,它的血也沾染了玉镯,也就变相的跟桃源签订了血契。只是,它并不是高等生物体,再加上桃源已经认主,小青不能取代她成为这里的主人。

但却得到了额外的福利,那便是可以挣脱桃源等级的限制,可以出入桃源。只不过要经过宿主,也就是萧南的许可才行。

也正是因为这份血契,小青才会变得越来越机灵,跟萧南也能心意相通。

萧南甚至一度怀疑,小青的血契,是不是有点儿类似所谓的灵魂契约。不管是什么动物,签订了这份契约,都会对她产生一种从属关系?

发现了这一点后,萧南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推测和幻想,甚至还有种借用桃源操纵事物的冲动。

幸好萧南不是上一世那个天真鲁莽的小丫头,经过短暂的狂热和幻想后,她渐渐恢复了平静。

骨子里的不安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压下了那种莫名的野心和欲望,萧南还是决定先实验下自己的推测。

起初,萧南并不知道王佑安给她送了拂林犬。在她的计划里,她想用耕牛试试。

不过有小狗更好,它的体积小,更不会引人注目。

萧南抱起小狗,意念一动,进了桃源。

进去后,萧南什么都顾不得看,低头看向怀里。

“呜、呜…”

小家伙乖乖的窝在萧南的怀里,黑葡萄般水灵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好奇且欣喜的打量四周。

成功了

萧南心头一阵狂喜,恨不得抱起小狗一顿猛亲。

还是脑中残存的理智提醒她,大唐没有狂犬疫苗,这只狗狗还不知道有没有生病。万一小家伙有样学样,也‘亲’她两口,后果将会很严重呀。

深呼一口气,萧南喜滋滋的抱着小狗走出了桃源,将它放在炕上。

这一次,小家伙没有像刚才那般在炕上滚来滚去,它乖巧的趴窝在炕边,小爪子抱着萧南的披帛,一脸信任和满足的样子。

萧南见状,心头一动,想起之前的推测来,她忙坐在小狗旁边,轻轻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柔声道:“小家伙,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小狗的耳朵动了动,似是听懂了一般,满眼期待的看着萧南。

萧南更加笃定先前的猜测,继续道:“唔,今天看到你们,我很高兴,也很喜欢你们哦。不如就叫大喜如何?”喜洋洋神马的,侵权呀。

萧南觉得当下这种按照排行、以数字命名的做法很好,省时又省力呀。

看吧,她现在有十只拂林犬,若是每一只都取个好听又吉利的名字,那也太费脑细胞了。

按排行以数字命名,就简单多了,唔,这只是第一个签了血契的狗狗,就叫大喜,第二只叫二喜,剩下的以此类推。简直太方便了。

“呜~”大喜童鞋欢快的叫了声,看样子,它对这个名字并不反对。

“呵呵,你喜欢?太好了,我也喜欢呢。唔,让我想想,怎么样才能把你带回家呢?”

萧南喜欢宠物,但也知道,以大唐的医疗情况,狂犬病什么的根本不能治疗。她现在是孕妇,诸事更要小心。

如今她想带一群狗回去养,慢说大夫人不同意,就是玉簪她们几个也不答应呀。

中午,萧南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又回东厢房睡了个午觉,准备下午去四周看看,顺便问问有没有擅长驯狗的猎户。

“驯狗?哎呀,娘子可以找侯二郎呀。”

说话的是田庄的厨娘,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白白胖胖,光看体格就知道是个厨子。

她也是田庄的老人儿,不过她跟侯文栋不同,她跟小柳氏签的是活契。

当初交换田庄的时候,王佑安见她还算老实本分,厨艺也算不错,就跟柳思安换了契约,这厨娘便成了萧南的雇工。

厨娘姓贾,夫家姓董,庄上的人都唤她董娘子。

“侯二郎?可是侯管事的弟弟?”萧南听着耳熟,随口问道。后又见董娘子点头,她不禁想起侯文栋的话,纳闷的问:“这侯二郎为人如何?”

“娘子,奴不敢说谎,侯二郎为人确实不坏,”

董娘子并不知道萧南是县主,她只是听说这位贵妇人是新一任的雇主,她原本签的就是活契,雇主对她而言并不是主宰生死的人,所以说话间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和畏缩。

她凑近萧南,压低声音道:“只是侯二郎幼年丧父又丧母,长兄忙着挣钱养家,也就没人管教,跟一帮市井小子胡混…”

董娘子的口才颇佳,硬是将侯管事和他弟弟的故事说成了一波三折的传奇段子。

说起来,侯文栋兄弟俩都是苦命的娃。

侯文栋更苦逼一些,十六岁的时候,家里给他定了门亲事,就在成亲前三个月,老子挂了。

这是个崇尚孝道的时代,所以,侯文栋为父守孝,亲事也就黄了。

三年后,侯文栋十九岁了,之前定亲的未婚妻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侯母着急,便又托人给儿子说了门亲事,但刚换了庚帖,侯母便病了。

半年后,侯母也一病而去。

好吧,孝道大如天,侯童鞋又为母亲守孝,亲事自然也结不成了。

一晃眼又是三年,侯文栋二十二岁了。

爹娘都死了,侯文栋的叔叔婶婶便做主帮他张罗亲事。

好容易寻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人家小娘子也住在安善坊,算起来,大家伙还都是乡亲。

就在定亲的节骨眼儿上,侯家又出事儿。

这回不是死人,而是弟弟成了‘闲人’。

“闲人?这可不是宝玉哥哥那个富贵闲人里的闲人呀,”萧南在大唐生活了两世,自然知道在这个时代,闲人是什么意思。

闲人,是个专用名词,指流氓。

也就是说,宝玉哥哥若是生在大唐,宝姐姐就是再打趣他,也不能唤他‘富贵闲人’——骂谁哪?

书归正传,侯文栋定亲的节骨眼儿上,他的弟弟侯武梁被一帮小痞子煽惑,一时冲动跑去让人在他的肩膀上纹了个老虎头。

这下子可坏咯。

在大唐,纹身很流行,那群‘贞观后’的恶少闲汉们,以纹身为荣,且花样翻新,纹身尺度绝对比后世的非主流还要非主流。

什么在身上纹诗词啦,什么在身上纹山水画啦…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呀。

其实吧,纹身也没啥,好歹也是个艺术吧。

偏崇尚纹身的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坑蒙拐骗偷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弄到最后,纹身闲人流氓

侯武梁弄了个老虎头,啥也没做,便成了‘闲人’。

人家女方一听,便害怕了,别说大唐了,就是现代,也没有哪家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流氓他哥吧。

于是,亲事又黄了。

侯武梁一看为了自己,连累大哥连快到手的媳妇都飞了,顿时羞愧万分,当场便跟那群小伙伴划清界限,从此后乖乖跟着哥哥在田庄当差。

说到这里,董娘子插了一句,“说起来呀,二郎的性子虽然急躁,但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您看,他也没人教,硬是学会了一手驯兽的好本事。不管是多烈性的畜生,到了他手里,只要三两个月,就能驯得乖乖的。”

萧南来了兴致,她找的就是驯兽的人才嘛,如今终于听说了一位,她当然要好好打听一番,“真这么厉害?猞猁、拂林犬什么的都能驯服?对了,他不是靠鞭子、刀子吧?”女皇陛下也快说出这段经典语录了吧?

“不是,别看二郎跟人相处的时候毛毛躁躁的,对待那些小畜生的时候,却格外有耐心,很少用鞭子呢。”

董娘子连忙摇头,见萧南似有不信,忙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就住在侯家的隔壁,成天见他驯养牲口,这都是我亲眼见到的,娘子面漆不敢说半句谎话呢。”

萧南点头,“那就好。呵呵,董娘子,你继续说”

其实吧,侯文栋两兄弟的故事,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董娘子也是好久才碰到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偏这人还是她的新雇主,董娘子更想卖弄一番。

轻轻嗓子,董娘子继续讲故事:“二郎确实改好了,但‘闲人’的坏名声却落下了。之前跟侯文栋议亲的小娘子,因住的不远,亲眼看到了二郎的表现,那小娘子对侯管事又上了心,见唯一的累赘也改好了,便劝着家里长辈答应了这亲事。可——”

又出事了。

这次不是侯家,却也与侯家相关,因为侯文栋的未婚妻出了事儿。

“说起这个张三呀,真不是个好东西”

董娘子提起坊内有名的‘闲人’,也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如果说侯武梁是假闲人,那么这位张三郎便是彻头彻尾的真流氓,而是滚刀肉,浑不论的人种。

偏他做得坏事,说大不大,说小却恶心人。

送他去官府吧,顶多打几板子就又放回来了。

回来后,张三变本加厉的去祸害告他的人。

这样一来,四里八乡的都怕了他。

而张三呢,却觉得每次都挨打也很吃亏,便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一个歪点子。

“…找人在他的背上纹了四大天王,乖乖的,那匠人的手也巧,硬是把那四大天王纹得跟真人一样。”董娘子提起张三,嘴里便刹不住闸了,叽里呱啦的把他做得坏事都说了一遍。

萧南听到这里,大概想到了张三这么做的目的,插嘴道:“我知道了,他这么做,再被弄到公堂,差役们便不敢打他了。”

打板子是要脱衣服滴,任谁看到犯人身上画着一副活灵活现的佛教四大天王,也不敢伸手揍他呀。

打他,不就等于打佛祖了吗?

唐人崇尚佛教呀,普通老百姓对神佛更是有种莫名的敬畏。

慢说抽打佛祖的画像了,就是说句不敬的话,都要忐忑好几天,非要去庙里告了罪才能睡踏实呢。

不得不说,张三这个法子跟当年的铁铉守城门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当然,这是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正统儒家的士子却不管这一套。

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现任的京兆府,可是进士出身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呀。”

董娘子一听,便抚掌大笑,点头道:“娘子说的极是,哈哈,那时杨京兆府刚刚上任,张三便又被送进了衙门,杨京兆府依律断了案,判了他杖二十,一脱衣服,差役们都住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手。杨京兆府一看气乐了,便强令差役责打,还说张三假借佛祖名义做尽坏事,就有他来做这个怒目金刚,代佛祖惩治他。结果…哈哈,结果张三被打了个稀巴烂,被人抬回了家。”

萧南点头,这才对嘛,“还是杨京兆府有法子,这下子张三该消停了吧。”

也不对呀,张三若是被打怕了,他怎么还会去跟侯文栋抢老婆,逼得侯武梁差点儿拿刀劈了他?

董娘子一撇嘴,“怎么会,像他们这种无赖,只要还有口气儿,便不会忘了作恶。就是杨京兆府打了他,他过了两天还跑去京兆府衙门要医药银子呢,生生把杨京兆都气笑了。”

萧南哑然,呵呵,也是,这种市井无赖,不得到真正的教训,根本不会悔改。

而侯武梁童鞋的暴起,便充当了教训张三的角色。

“说起来,这张三也是该打,他明知道吴家的小娘子正在跟侯管事议亲,他还凑上去提亲,送的聘礼更是把吴家人气了个仰倒。他竟提着个牛头去提亲,他这是提亲呀,还是害人?”

杀牛犯法呀,万一张三诬陷吴家咋么?

萧南愣了下,随后又道:“然后呢,吴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许钱赔好话呗,偏那张三咬死了只要吴家小娘子,给百贯钱都不要。”董娘子同仇敌忾的说道,“百贯呀,他也开得了这个口。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一辈子也未必能赚的这么多钱呢,他这是把吴家和侯家往死里逼呀。”

萧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侯管事是柳家的管事,难道那张三竟不怕河东柳家?还有,柳家娘子可是嫁给了博陵崔家的六郎君呢,这张三也不知?”

第089章 彪悍的女人(一)

萧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张三是个市井无赖,但却不是没眼力见儿的傻蛋。

相反,张三常年混迹于里坊间,跟衙门、游侠儿以及普通百姓都有交往,为非作歹也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如果他不会识人、脑子不灵光,他也不会混成京城有名的闲人了。

再者说,京城是什么地方呀,天子脚下,权贵、皇亲满大街都是。

倘若一个不小心,冲撞了惹不起的人,他就是在全身都纹上佛祖、观音,衙门的人也是照打不误,没准儿还直接给他来个‘一了百了’呢。

如果说张三不知道侯文栋背后的主子,这事儿还好解释。

可像他这般的人,动手前,总要调查下对手,而侯文栋是河东柳氏的部曲,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在田庄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张三知道侯文栋的背景,却还要故意算计他,这点就值得怀疑了。

难道,张三的所作所为有人暗地里授意?

董娘子一听萧南的话,却露出愤愤的表情,道:“怎么不知道?侯管事做事一向周全,跟张三交恶前,便使人悄悄的告诉了张三,说这个田庄是河东柳氏嫡女的产业,如今这位小娘子更是崔六郎君的娘子…结果,张三根本就不理会。”

萧南微微皱眉,她还真猜对了,张三果然是被人指使的,只是不知这人是柳家的仇人,还是崔家的仇人。

董娘子并没有看到萧南的表情,她还在没好气的说:“侯二郎见哥哥和未来嫂子一家被逼得不行,一时火气,便拿了家里砍柴的柴刀,打听了张三的住处后,便杀了过去。

唉,这张三还真是祸害活千年,如果他自己,肯定不是二郎的对手,巧的是那日他邀请了一帮狐朋狗友去酒肆喝酒,回来刚好遇到二郎。”

董娘子摇摇头,有些可惜的说道:“结果二郎被那群人围起来暴打了一顿,混乱中,二郎也不小心砍伤了几个人,被巡街的武侯发现了,一起送到了衙门。

张三和他的那群同党当堂告二郎故意杀人,而二郎也承认自己是来找张三报仇…就这样,二郎被关进了大牢。”

萧南对此表示理解,时下的人虽然彪悍,但还没发展到可以肆意在京城的大街上拿刀砍人。衙门这么宣判,倒也没有刻意针对侯武梁。

说到这里,董娘子忽然激动起来,隐隐的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味道:“侯管事见出了事,忙去县衙打点,随后又打听到现任的万年县是主家崔六郎的好友,便去求六郎君和娘子,不求衙门徇私枉法,好歹能酌情宣判。结果——”

嗯?怎么?难道小柳氏拒绝了?

萧南暗自点点头,本尊残留的记忆告诉她,小柳氏确实是个比较自私的人。

崔六郎呢,又自封风雅文士,天天跟一群‘名士’在酒肆、教坊胡混,还美其名曰‘风流’‘潇洒’。

像他这样的人,萧南上辈子见多了,不客气的说,就是酸腐文人。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潇洒倜傥,内地里却是当了 还要贞节牌坊的主儿。

崔六夫妇,一个自私,一个虚伪,遇到侯文栋这样的事,不忙着撇清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帮忙?

没准儿那位‘高洁’的六伯,还会摆出一副不齿与‘闲人’为伍的模样,活似听侯文栋说起这个名词,都觉得是一种羞辱。

正如萧南所料,小柳氏确实没有帮候氏兄弟说情。

在小柳氏看来,侯文栋的能力确实不弱,可他弟弟是个惹祸精呀,现在都敢当街砍人,谁能保证他日后不闯出什么大乱子?

一边是管事的闲人弟弟,一边是自己夫君的名声,小柳氏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这也是她交换庄子的时候,没有把侯文栋带走的原因——她不帮侯文栋是常理,对方记恨她也不是不可能。小柳氏绝不会留一个对自己心存不满、甚至怨恨她的人。

董娘子心有戚戚然的说道:“唉,最后还是侯管事跑去求张三,又是求情,又是告罪,最后还签了一千贯的借据,这才使得张三撤了状子…二郎被衙门打了二十杖,便放了出来。”

说到这里,故事告一段落,董娘子颇为诚恳的对萧南说:“娘子,二郎的名声虽然不好,但他确实不是个坏人,并且擅长伺候那些猫猫狗狗。

如果您需要驯兽的人,不妨给他个机会,好歹也能让他贴补下家里。”侯家还背负着一千贯的巨债呢。

萧南听了这话,却想到了另一层——侯文栋自己背负着千贯的债务,竟没有挪用田庄的一分一毫,人品还真不错。

另外,侯二郎落了个‘闲人’的名声,又时不时的惹个小祸,侯文栋宁可自己受累,也没有抛弃这个弟弟,足见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综合看来,这人倒还真是个不错的管事呢。

萧南打发了董娘子后,一个人在正堂考虑了好久,眼瞅着太阳偏西,她才又派人叫来了侯文栋。

见了人,萧南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和崇仁坊崔六娘子的关系,想必你也知道了。不知侯管事可有什么想法?”

侯文栋楞了下,他没想到萧南这么直接,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重签契约的时候,王大郎君便向某说清楚了。

当时,某也向王大郎君保证过,某虽不才,但却是个知道本分的人。过去是崔六娘子的管事,便会尽心帮她办差;如今跟着您县主娘子,某也就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还有,没有您的吩咐,某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您的身份,以及您和这个田庄的关系。”

这一点,萧南相信,今天一天的时间,她在田庄转了转,遇到了几个帮佣的仆人和佃农,他们只是口称‘娘子’,而不是‘崔八娘子’或‘县主’,足见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是侯文栋不曾泄露消息。

微微挑眉,萧南道:“好,我相信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对了,王大郎君送来的十只拂林犬和那只猞猁,这些日子都是谁照顾的?”

萧南已经决定起用侯武梁,不过,今天她刚问了侯管事,侯管事推说自己不知道,想必他也是担心若是推荐了弟弟,她知道侯二郎响亮的名声后会心生不满。

又许是担心弟弟做砸了差事,因她不快…但不管什么原因吧,萧南给他留这个面子,就不当面戳穿了。

曲线救国,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呢。

侯管事抬起头,谨慎的看了眼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轻声道:“是、是侯武梁,也就是某的弟弟。”

萧南点点头,“嗯,他照顾的不错,我暂时还不能把它们带回家,便先放在庄子上,由侯武梁继续驯养。工钱嘛,就比照董娘子的即可。”

侯管事一听,大喜过望,他慌忙低下头,双手触地,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县主娘子,娘子您放心,某一定会让他好好当差,绝不辜负了娘子的信任。”

没错,就是信任。

萧南向厨娘打听自己家事的事儿,侯文栋已经知道了。

原本他想着弟弟的名声不好听,即使二弟的驯狗本领确实很高,但极有可能被新东家摒弃,就像前任东家一般——唉,柳氏可是他们侯氏的主家呀,自己的阿耶、阿翁以及曾祖都在柳家,虽脱了籍,但那种从属关系,不是一张契约可以改变的。

但小柳氏的冷酷无情,却生生撕裂了侯文栋对主家的深厚感情。

从他被‘请’出崔家宾馆的那刻起,侯文栋就暗暗发誓,这样的主家,不值得他掏心挖肝的效忠。

但萧南明知道弟弟是闲人,还肯聘用他,工钱还如此之高,简直太让侯文栋意外了。

然而意外的事还在后头,萧南继续说着:“另外,我已经命人将你们侯家的户籍换到了萧家,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柳氏的部曲后人,而是我萧氏的。当然,你们平民的身份不变。”

侯文栋猛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屏风后的女子。

虽然隔着屏风,但萧南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她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向来是疑人不用,决定用了,也会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