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晼抬起头,没精打采的叫来贴身侍女。

“是,县主。”

彩云应了一声,几步走到窗边,并没有在意阿晼那个‘又’是从何说起。

不一会儿,彩云抱着一只雪白的鹞子走进来,“县主,是襄城县主的雪娘子。”

“什么?雪娘子?”

阿晼腾地一声坐起来,手里还死死抓着那只隐囊,疑惑的嘟囔着:“雪娘子不是在公主府?难道是乔木回家了?”

雪娘子是萧南豢养的一只鹞子,因是从小养大的,特别有灵性,不但能帮萧南追击猎物,还能送信,以前阿晼和萧南不能天天呆在一起,全靠这只鹞子呢。(某南吐槽:在木有QQ的年代,鹞子也能当企鹅用呀)

只可惜,萧南出嫁的时候,大公主为了不让人说萧南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便把她的所有宠物统统留在了公主府,其中便包括雪娘子。

如今重新看到这只鹞子,阿晼第一反应就是萧南回到了崇仁坊。

彩云哪里知道呀,不过,她也明白,县主不过是嘀咕两句罢了,并不真要她回答。

双手奉上那只极有灵性的鹞子,彩云站在大炕旁边,静候主人差遣。

阿晼接过雪娘子,熟稔的从它的爪子上解下一个食指大小的竹筒,拆开竹筒,是一张写满墨字的白绢布条。

“嗯,乔木果然回崇仁坊了,”

阿晼看完那几行字,点点头,心想也好,乔木在崇仁坊远比亲仁坊自由多了,她也能经常过去拜访。

另外,还有雪娘子时时送信,她更能天天和乔木聊天(雪娘子:真把爷当企鹅呀)。

正巧,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情太多,正想好好和人倾诉一番呢。

想到这里,阿晼心情大好,爱惜的摸了摸雪娘子的雪白的羽毛,扭头对彩云吩咐道:“去厨房要些新鲜的兔肉,雪娘子辛苦了,我要好好犒赏它。”

“是,县主”

彩云一看阿晼不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松了口气,忙欢快的应了一声,麻利的下去准备鲜肉了。

阿晼将雪娘子放下来,自己则翻出笔墨,稍作沉思后,便给萧南写了一封回信。

木犀院是萧南在公主府的院落,因院子里种着一株几十年的木犀而得名。

现下已是九月,丹桂飘香,木犀院中的那株木犀也已繁花盛开,浓郁的花香盈满小院,飘溢着整个公主府都笼罩在一股浓浓的桂花香中。

和公主阿娘一起吃过昼食(即午饭),萧南便回到木犀院睡午觉。

大公主宠爱萧南,即使女儿出嫁了,她的院子还保留着出嫁前的格局、摆设,平日里更是时时命人打扫,即使萧南匆促回来,也能直接入住。

躺在熟悉的房间里,萧南舒服的喟叹一声,“唉,还是自己的屋子最舒服呀。”

玉簪和玉竹等四个大丫头也纷纷点头,说实话,回到木犀院,她们几个最高兴。

跟袁氏想的一样,玉簪她们也觉得比起人多事杂的崔家,公主府最安全。

在这里,上有公主看着,下有经验老道的妈妈护着,左右又没有黑心的人算计,她们总算能安心的闭上眼睛睡觉了。

萧南也知道几个丫头这些日子辛苦了,便笑着对她们说:“你们也去休息吧,呵呵,在崔家的时候,你们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着实辛苦了。如今回到咱们自己家,你们也好好歇歇吧。”

也给她多一点私人空间,桃源里的田地虽已经开垦完毕,但还没有耕种呢。

萧南提前回娘家,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在公主府,她的私人空间相对要多一些。

至少拜公主府的安全氛围,玉簪她们不会时刻守在她身边,让她连去桃源泡个澡都要小青在外头把守,更不用说花更多的时间耕种了。

玉簪几个相互看了看,随后都高兴的俯身行礼,“多谢县主。”

还别说,她们也真是累坏了,天天防贼一样守着县主,每日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每个人都瘦了十几斤呢。

打发玉簪她们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萧南。

萧南也没有耽搁时间,直接放下帐幔,闪身进了桃源。

桃源里,两头耕牛早就将能开垦的土地全部耕犁完毕,这会儿正悠闲的待在田埂边啃草喝水。

见萧南进来,两头耕牛颇有灵性的冲着她‘哞哞’叫了两声,权作打招呼。

说起这两头耕牛,还是王佑安帮她买来放在田庄上的。

那次,萧南去田庄的时候,向侯文栋许诺,会帮他报复闲人张三,且是用同样的方式讹诈他。

只不过,张三讹诈侯文栋的时候,用的是一只假牛头,而萧南则还给他两头真耕牛。

方法很简单,萧南命人将两头耕牛赶到了田里做活,傍晚的时候‘忘’了牵回来,恰好张三从这里经过,附近的居民们都听到了闲人们打骂的声音,以及耕牛的惨叫声…

第二日清晨,前来耕种的佃农们发现,田间只剩下一滩血迹,耕牛却消失不见了。

侯文栋得到萧南的指示,一方面派人去田地周遭寻找,一方面亲自去县衙报案,状告闲人张三偷牛、杀耕牛。

差役们根据侯文栋提供的地址,很快便摸到了张三家,并从张三家的厨房里发现了几块新鲜的肉,经鉴定,确实牛肉无疑。

并且,差役们还在张三的瓷枕、面瓮、水缸里发现了大量的铜钱,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多贯,偏张三说不出这些铜钱的来历。

几方证据一起作用下,张三偷牛、杀牛的罪名成立,就在知县宣判的时候,张三背后的势力递了话,要求私了。

而侯文栋呢,也得到了萧南的命令,整死张三不是目的,顺藤摸瓜的抓到背后指使人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侯文栋答应了对方‘和解’的请求,只不过索要对方四百贯的赔偿金。

张三几乎弄了个倾家荡产,但还是凑不齐赔金。

最后,只得签了个三百贯的欠条——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呀,几个月前,张三就用这种方法逼着侯文栋签了一百贯的欠条,如今又轮到他自己了。

能如此酣畅淋漓的复仇,侯文栋兄弟对萧南的感激根本无法用语言能表达,侯武梁更是无比尽职的投入到‘狗坊’‘猞猁坊’的建设当中去,就连方三娘子也高高兴兴的带着喜一、喜二赶来崔家报到。

只可惜,方三娘子还没来及在辰光院建‘狗坊’,便发生了阿槿的事情,只得又按照萧南的吩咐,返回了田庄——萧南的态度很鲜明,她离开崔家的时候,一个自己人都不留下。

不过,侯文栋一直有个疑问,那两头耕牛究竟被县主弄到哪里去了呢?

但这个问题,估计他这辈子都不能得到答案了。

答案自然是桃源咯。

多亏有了两头耕牛的加入,萧南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得到了近三十亩的新耕地,而桃源也因宿主开垦荒地,顺利升级到了五级。

桃源升级了,桃源里那近百亩的山林也顺利开启,有了山林,萧南便能养殖生活在山林中的各种飞禽小兽以及各种果树、草药。

山林开启后,萧南第一个便把雪娘子丢了进去。

雪娘子原本就被她养得极有灵性,经过桃源灵气的梳理后,雪娘子更富灵性,除了不能说话,其妖孽程度,已经能跟小青不相上下了。

也正是雪娘子的这种变化,让萧南得到了启发,她要借用雪娘子做许多事。

当然,送信是最基本的,还有一件是萧南早就想做的,那就是想办法给公主阿娘和驸马阿耶改善体质。

而这件事,还需要一个必要的道具——葫芦。

萧南这次进桃源,就是来种葫芦滴。

第112章 葫芦(二)

崇仁坊毗邻皇城,公主府第林立,又被人戏称为公主坊。

圣人共有二十一个女儿,如今长大成人的有十九位,而在崇仁坊建公主府的则有十五位。

而在这些公主中,以长乐公主的身份最高、年纪最长、脾性也最为宽厚,是诸多弟妹中最受崇敬的温柔长姐。

是以,不管是成家的还是未成家的,不管是哪个受了委屈,或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愿意到大公主的府邸来。

下午,也就是萧南回家娘家的当天,她在桃源里种完葫芦,又撒了些其他蔬菜的种子,刚出了桃源,崔幼伯便跟了来。

这也是习惯成自然,过去几个月里,崔幼伯每日都给肚子里的宝宝读书,一天都不曾落下,这一到了那个点儿,崔幼伯都不由自主的抱起书卷去暖房。

可今天,萧南却负气回了娘家,崔幼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暖房里转来转去,只觉得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因长子降生的那股子喜悦,也被冲散的无影无踪。

忍耐了半日,崔幼伯实在忍不住了,便带着礼物来崇仁坊拜访岳父岳母,看望自己的娘子和孩子。

毫无意外的,崔幼伯先是被萧博三兄弟堵在了外院,交流了一番诗文后,又被舅兄们拖到了花园的空地,切磋武艺。

崔幼伯哪里会什么功夫呀,除了世家子必备的骑术和箭术外,他也只会耍点儿花架子,若是实战,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被三个早就想教训他的舅兄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通,崔幼伯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书房拜见了岳父。

比起凶神恶煞的舅兄们,美大叔岳父自是一派风流雅士的风范,好生考校了他一番功课。

从诗词歌赋到丹青书法,从琴棋书画到礼乐书数,从佛理道法到双陆马球…萧镜几乎将世家子能接触到的才艺全都讲了一个遍,只说得堂堂崔家玉郎张口结舌,最后更是羞愧难当。

额,比起要雅能风雅无比、要俗能大俗特俗、连赌博都精通的驸马岳父,崔幼伯哪儿还敢说自己是京城才子?

没说的,他只有仰慕的份儿。

从肉体到精神,崔幼伯觉得自己被萧家人打击得欲死欲活,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接下来便是美丽温柔、端方娴静的公主岳母。

如果岳母像市井间的泼妇那般,把他从头到脚的痛骂一通,没准儿崔幼伯还能好受些。

偏大公主满脸温柔,慈爱的眼波看着他,简直比他阿娘还要有慈母范儿,看得他心里直发虚。

而随后听了公主自责没教好女儿,如今女儿恣意妄为、任性跋扈,真是愧对八郎君、愧对崔家的话语时,崔幼伯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次,崔幼伯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彻底拷问了一通,弄得他好悬没一个羞愤难耐,直接跳进公主府的芙蕖池一死了之。

好不辛苦的过了三关,崔幼伯终于来到了木犀院。

“噗…”萧南看到崔幼伯狼狈的样子,差点儿没喷笑出声。

强忍着喉间翻滚的笑意,萧南板着脸,一副怨气难消的模样,冷声道:“你来做什么?不好好陪着你的美妾爱子,却跑来这里干什么?”

崔幼伯经历了三关‘非人类’的考验,如今终于看到一个正常的娘子,真是满心欢喜,腆着国宝脸,陪笑道:“嘿嘿,我、我来看娘子和我的宁馨儿。”

萧南一甩头,“哼,我这个毒妇、恶妇,有什么好看的?”

崔幼伯不好意思的扯扯嘴角,赔礼道:“乔木,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老夫人已经着手调查了,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阿娘也发了话,说阿槿产子后身体虚弱,不能照看孩子,便把孩子放在了迎晖院,让阿槿自己好生休养便是。

还有,阿娘说孩子的身子也不是很康健,三日洗儿和满月宴就暂时不办了。”

意思很明白:第一,老夫人插手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第二,阿槿彻底失宠了,连抚养孩子的权利也被剥夺了;第三,孩子虽是庶长子,但并不会大肆庆祝。

萧南听了这话,却没有像崔幼伯想象中那般高兴,她从这几句话里还听出了别的意思。

大夫人把孩子安置在了迎晖院,也就是决定亲自抚养这个孩子?

哼,好算计

明着是整治阿槿,剥夺她抚养孩子的权利;实际上,则是为孩子提高身价呢。

大夫人是二品诰命,孩子若是养在他身边,绝对比养在婢子生母跟前强太多呀,不论是以后出仕还是说亲,都是一种资本。

不过,萧南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崔家已经表了态,基本上达到了萧南的预期目的,她这次回娘家的轻率、失礼举动,也被老夫人和大夫人遮掩了过去,可以算得上成功了一多半。

再说了,那孩子是早产儿,且阿槿怀孕的时候又口无禁忌的吃了不少‘补品’,这孩子能不能长大还说不准呢。

萧南才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破坏了几个月的努力。

想到这里,萧南微微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些许。

崔幼伯这次倒还挺有眼力见儿,见萧南似是妥协了,忙打蛇随棍上,颠颠儿的凑到萧南身边,大掌抚上隆起的肚腹,“宝宝还好吗?今天动了没?”

萧南白了他一眼,但怒气已销,轻声道:“嗯,刚刚动了动,可能是换了个地方,宝宝也似是有些不适应呢,动的很厉害。郎君且等等,没准儿宝宝一会儿还有动呢。”

肚子里的孩子很给力,萧南的话音刚落,肚皮便跳了跳,崔幼伯忙把手掌挪过去,静静的感受孩子那蓬勃的生命力。

“哎哎,它、它又动了,呵呵,真是个健康的孩子呢,瞧这活泼劲儿,定比它哥哥康健。”

崔幼伯不由得想起了家里那个早产的儿子,瘦瘦小小的,比刚出生的小猫崽还要瘦弱,脑袋没有他的拳头大,耳朵几近透明,哭起来都细细微微的,若不走近了仔细听都听不到呢。

老夫人只瞧了一眼便长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让奶娘好生照看。

崔幼伯不是傻子,他从老夫人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惋惜和怜悯,似是料定这孩子活不长。

就连大夫人,也不让他跟孩子太过亲热,说是早产儿身子弱,经不住…

崔幼伯明白,阿娘这是担心他对孩子上了心,万一孩子夭折了,他受不住。

不过,话音刚落,崔幼伯又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萧南原本就是为了这孩子的事儿才提前回娘家,他却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拿萧南肚子里的宝宝跟那个孩子相比,以萧南的脾气,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怯怯的抬起头,崔幼伯并没有看到萧南生气的面孔,相反的,萧南珠圆玉润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关切:“那孩子情况还好吗?前些日子魏妈妈说阿槿的状况很好,只要足月生产,定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可如今…”不顺便上上眼药,都对不起阿槿的苦心算计呢。

萧南一顿,语带怜悯的摇摇头,“幸好这孩子有阿娘照看,希望能平安长大吧,好歹也是咱们的长子呢。”

崔幼伯定定的看着萧南,见她不似作伪,这才带着几分感激,说道:“乔木,你真贤惠”

你才贤惠,你们全家都贤惠

萧南嘴边噙着羞涩的笑容,心里却不住的吐槽。

前堂,大公主送走崔幼伯不久,便又迎来了一位访客,说来也不是外人,乃是她的嫡亲妹妹晋阳公主。

“阿姊,我给你带了份神秘的礼物哦”

大唐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乳名兕子的李明达童鞋,满脸笑意的对大公主说道。

大公主见她笑得可爱,不由得心里一暖,柔声问道:“什么礼物?可是稚奴又给你寻了什么稀罕的宝贝?”这对弟妹年纪相仿,感情也最好。

晋阳摇摇头,故作神秘的说道:“是一样吃食哦。呵呵,我已经命人送到厨房了,待厨子蒸烂去毛,莫掏折项,再请阿姊品尝。阿姊,你猜猜,这是什么吃食?”

大公主眼眸微转,猜道:“唔,前些日子稚奴也跟着阿耶去打猎了,可是他打回来的猎物?野鸡野鹅之物?”

又是去毛、又是开膛去肠肚,应该是那些扁毛畜生吧。

晋阳一脸得意,明亮的大眼里水光潋滟,道:“不是,阿姊,你猜错啦。呵呵,是、是——”

“应该是葫芦吧?”

萧镜抬步走了进来,听到姐妹俩的玩笑,便插了一句。

晋阳起身给萧镜行了个礼,随后惊讶的问道:“姐夫,你怎么猜到的?”明明好难猜的呀,阿姊都没猜对呢。

大公主也有些诧异,笑着问自家夫君:“竟是葫芦?怎么会去毛?”

忽的,大公主想到葫芦表皮儿也有一层细毛,便抚掌笑道:“细细一想,还真是葫芦呢。兕子,这是谁给你说的谜语?”

兕子可是娇养在宫中的小公主,哪里见过未烹好的葫芦,定是从哪里听来的。

听了这话,晋阳白净细嫩的小脸上飞起两团红霞,声音也变小了好几度:“是、是三戟崔家的崔六郎君说的…”

大公主两口子对视一眼——

噫?小丫头不会是看上那个崔六郎君了吧?

第113章 葫芦(三)

很快的,大公主两口子的猜测就得到了核实。

次日清晨,一家人吃过朝食,男人们去书房研讨功课,女人们则聚在大公主的正堂聊天。

忽然,一个小内侍奉了皇后的懿旨,宣大公主进宫。

“乔木,你也好几个月没进宫了吧?”

大公主换好正式的礼服,对气色颇佳的女儿道:“跟阿娘一起去看看你阿翁和阿婆,如何?”

萧南不答反问:“阿娘,魏王妃和世子可还在宫中?”

大公主一怔,思忖半晌,叹息道:“罢了,这段时间宫里确实不太平,你、你怀着孩子,还是好好在家呆着吧。”

说罢,大公主带着一群宫女、侍婢,浩浩荡荡去了皇宫。

进了宫门,换上肩舆,大公主满怀心事的看着曾经熟悉的宫殿——

唉,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呀,齐王、汉王蠢蠢欲动,吴王夺嫡之心也初露端倪。

前廷不太平,后宫也不甚安宁呀,听阿娘说,最近阿耶宠爱武氏、徐氏,徐氏还好,温婉贤淑,是个安静的女人,但这武氏…

大公主摇摇头,难怪乔木不敢进宫呢,几方势力犬牙交错的,乔木又是个实心的孩子,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误入别人的争斗中,被人算计了都没地方哭去。

“阿姊?阿姊?”

身后传来几声呼唤,大公主回过头,太子妃苏氏正步行走来。

大公主忙叫内侍停下来,并没有走下肩舆,而是随意的探身问道:“阿方,你怎么步行?为何不搭乘肩舆?”

不是大公主对太子妃不敬,实在是她的地位超然,在皇宫,除了父母,大公主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就是见了太子,太子也拒不受她的礼,长姐可不是白当滴。

苏氏就更不用说了,此刻正是太子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刻,她拼命的表现礼贤下士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得罪圣人、皇后最看重的大公主?

只见她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大公主的问题。

倒是苏氏身边的奶娘,忙冲着大公主裣衽行礼,道:“上个月皇后殿下稍有微恙,太子妃便在佛前许了愿,只要皇后殿下能早日康复,太子妃情愿茹素九九八十一天,且出门不乘舆——”

苏氏佯怒,喝止道:“就你话多,佛前许的愿也是能浑说的?”

奶娘忙垂首退后几步,故作委屈的嘀咕了一句,“您的愿望都实现了,就是说说,佛祖应也不会怪罪才是。”

苏氏似乎没想到奶娘还敢嘴硬,讪讪的对大公主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阿姊是来看母亲的?怎不见乔木呢?”

大公主默默的看完这场戏,心里百味陈杂,唉,从什么时候开始,温柔贤淑的苏氏也学会这一套了?

还是以往的贤惠都是假象,这才是苏氏的真面目?

这些念头在大公主的脑中一闪而过,但她脸上却还是柔柔的浅笑,“嗯,好久不见阿娘了,过来跟阿娘聊聊天。乔木倒是极想来给阿娘请安,只是她怀了孩子,正是要好好休养的时候,我好容易才劝她留在家里,这孩子因不能进宫,还跟我赌气呢。”

后宫的女人果然天生都是演员呀,而且既是偶像派也是实力派。

饶是大公主这般温婉的女子,说起场面话也是张嘴就来。

苏氏闻言,满脸惊喜:“什么?乔木怀孕了?哎呀,真是太好了,恭喜阿姊。奶娘,待会儿记着给襄城县主送些药材和吃食过去。”

大公主微笑,点头表示谢意,“呵呵,阿方费心了,我还要去见阿娘,就不和你多说了,现在虽已入秋,正午的暑气还是很毒,你也多注意身体。孝顺阿娘,不在这一时半刻。”

苏氏连连点头称是,嘴里和大公主道别,目送大公主一行人离去。

“太子妃,咱们还去皇后那儿吗?”

奶娘凑上来,低声问道。

“去,为何不去?大公主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进宫,咱们也去听听皇后和公主的私房话。”

苏氏敛住笑容,自从三年前魏王负责编撰的《括地志》完稿后,圣人对魏王的宠爱甚至超越了太子,朝中也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放出风声,说魏王‘才华横溢’‘聪敏绝伦’,堪当冢子。

言下之意,竟是暗示太子不如魏王,理应让贤。

这让太子夫妇甚是担心,也对魏王心生忌惮,东宫上下更是加倍谨慎的同时,开始伺机反攻,绝对不让自己成为第二个杨勇。

抱有这种想法的,除了东宫,还有皇后。

“…最近的身子可还好?驸马对你还好?”

皇后长孙氏满眼慈爱的看着自己的长女,此刻,她并不是贤名远播天下的皇后,而只是个怜爱子女的母亲。

“好,都好,阿娘只管放心,儿好着呢,”

大公主见母亲一如往昔的美丽宽容,刚刚被苏氏冷下的心又重新暖起来,笑盈盈的回道:“就是乔木那孩子整天都给儿惹事生非,让儿好不忧烦。”

“说起乔木,我隐约听说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