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都要做阿娘了,还这么调皮。”

萧镜拉过女儿,爱怜的戳了戳她的额头,满是宠溺的说道。

“哪有,人家什么都没说,人家都冤死了呢。”

萧南在慈父面前,更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儿,只是如果不是捧着个硕大的肚子,场面也许会更好看些。

“你呀…”萧镜看到女儿爱娇的模样,也撑不住了,咧嘴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说起冤枉,最近倒还真有个人很冤呢。”

萧南一愣,她们父女间感情虽好,但萧镜很少在她面前谈论外面的事儿,除非这事儿跟自己有关。

思及此,萧南敛住笑容,问道:“阿耶,可是跟我有关?”

萧镜点点头,随后又摇头:“不,准确的说是跟崔家有关。”

萧南挑高眉梢,“崔守义一家进京了?”

马上重阳节了,算着日子,那一家也该到京了。

萧镜摇头,露出古怪的表情,缓声道:“…是崔家六郎君,忽然收养了一个九岁的稚童,对外宣称是好友遗腹子,但坊间流言却说是他的外室子。”

崔六郎?外室子?

萧南猛地坐直身子,“不可能呀,崔六最爱惜羽毛,怎么可能——”

她曾想给崔六弄个红颜知己的,但这人极为谨慎,根本就不上套。

第116章 包子来啦(三)

九月初八,崔守义一家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

崔家的大管家早就候在城门口等待,见了骑马的崔守义和几个郎君,忙笑着迎了上去。

又是给二郎君并几个小郎君请安,又是替崔泽告罪,直说没能亲来迎接,他愧疚难当,只是公务繁忙,还望二叔见谅云云。

崔守义是个武将,性子豪爽,又跟大兄一家亲厚,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

不过,让崔守义感到困惑的是,大管家说话的时候,虽是笑容不断,但眉眼间总是带着几分隐隐的焦躁,仿佛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想了想,他叫过大管家:“阿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看你神色不太好。可是阿姊有什么不妥?亦或是大兄——”

不是崔守义诅咒亲人,实在是长姐大兄都上了岁数,一个年逾八旬,一个七十有余,都不是小岁数的人,人老了,就极易生病。

在西北的时候,崔守义就担心两位亲长,生怕自己几年不回京,回去后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没、没有,老夫人和老相公都很好,老夫人每日里养花喂鱼,闲时跟家里的小娘子聊聊天,很是惬意,”

大管家崔忠是崔泽的长随出身,也是前些日子被赐姓的那几个亲信的后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做事最是稳妥。

听到崔守义的话,他忙摇头,道:“老相公自辞了官后,日日会友、出游,有时间还指导几位小郎君的功课,也很是悠然。”

“真的?家里果真无事?”

崔守义越听越觉得有问题,崔忠是个不善口舌的人,这会儿却急切的说了这么多话,本身就透着古怪。

崔忠笑得有些不自然,“真的没事儿。”

只是有些鸡飞狗跳而已。

木错,此刻,荣寿堂的正堂,下人们全都被打发了出去,堂上跪坐着老夫人、崔守仁和崔泽夫妇几人。

而崔家第三代中最杰出的孙儿、大房嫡长子崔彦伯,却羞愧的跪在地上,额头触地,连声告罪。

崔彦伯身边还跪着一个人,跟崔彦伯不同,这人上半身挺直,嘴里说着懊悔的话,眼中却不见丝毫的愧色——

“…都是我的错,原本只想着帮大兄,偏我年纪小、见识浅,慌乱之下便自己应了下来。”

“不不,六弟,这事本就是我的错,你是想帮我,只是、只是…唉,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思虑不周,这才留下祸患。老夫人、阿翁,这不关六弟的事儿,要责罚,还是责罚我吧。”

崔彦伯抬起头,羞愧难当的说完这几句话,又重重的将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仿佛一击闷雷砸在大夫人的心头,她忙对着主位上的老夫人和崔守仁叩头道:“老夫人,父亲大人,这事儿确实是彦伯行事不周,理应受罚。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六郎也出面把事情应了下来,依儿看,不如就、就这样了了吧。”

“嘭”

老夫人一言不发,只是重重的将茶盏掷在了长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沉寂的厅堂上甚是刺耳。

崔守仁也淡淡的扫了长子两口子一眼,什么也没说,冷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之意不言而喻。

崔泽见状暗道不好,连忙拉住妻子,低声训斥道:“浑说什么?大郎做错了事,你不想着好生训教,却让六郎无端顶罪,这岂是宗妇所为?”

如果六郎是自己的儿子还好,为了保住兄长的名声仕途,帮大兄背黑锅也是应当。

可人家是二房的人呀,更要命的是,二弟一家子都在晋阳,家里只留下了六郎,他这个做大伯的不能好好照应六郎,却还让他替自己儿子顶缸,外人知道了,定会说他欺负六郎无亲长在旁,骂他不慈呀。

“我说的也是实话呀,”她是宗妇,可也是个普通的母亲呀,哪能亲眼看着最出息的长子被训斥、责打?

六郎原本就是个白身,整日里无所事事,却还要家里供养,如今家族出了事,他出来帮帮忙有何不可?

再说了,又不是要把他怎么样,更不会要他的命,只是帮大郎挨几句骂,不疼不痒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还有这个六郎也是,既然已经出面帮大郎把事应了下来,那就好事做到底嘛,左右大郎也不会亏待了他,他干嘛还要捅到老相公那里?

难道他帮大郎,是另有图谋?

想到这里,大夫人目光不善的扫向跪得笔挺的崔惠伯,正巧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果然有问题哼,难怪二弟妹不待见这个庶子,今日一见,还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一方面摆出兄友弟恭的姿态帮大郎顶罪,人前人后赚足了赞许;另一方面,又屁颠屁颠的跑到长辈面前告状,丁点儿亏都不吃的同时,还阴了大郎一回。

大郎,她的大郎,自六岁启蒙后,就再也没有被长辈斥责过。

三十多年来,大郎一直都是崔家伯字辈的典范,是她大房的骄傲。

今天,大郎还是生平第一次如此丢脸呢。

难道,这正是六郎真正的算计,让仕途正好的大郎先在家里丢脸,随后又在外头毁掉清名?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有理,看向崔惠伯的双眼里已经是森寒一片。

“好了,都别说了,”

老夫人跪坐在堂上,老辣的双眼早就把在场众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楚,对于郑氏的自私护短,老夫人都没有力气叹息了,直接一拍几案,问向崔彦伯:“大郎,崇仁坊的女人还有谁见过?”

不就是养个外宅吗,在京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老夫人并不是为此而生气,她气的,是两个侄孙儿处理的手段,实在是太拙劣、太上不得台面了。

崔彦伯想了想,摇头:“除了六郎和他的那个朋友,并没有其它人见过。”

真是巧的不能再巧呀,他给柔娘准备的宅子,竟然就在六郎挚友的隔壁。

老夫人目光转向崔惠伯,“六郎,那人还可靠?”

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猜测六郎是不是故意把事情抖出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必须把事情处理干净。

崔惠伯双眸闪烁了下,然后笃定的说道:“可靠,老夫人放心,他绝不会出卖侄孙儿的。”

不出卖崔惠伯,并不意味着不会不出卖崔家。

老夫人心里冷哼一声,目光又落在崔泽身上,“阿泽,这事儿可大可小,按理说,京城里的勋贵高官养外宅的人多了去,但大郎却是国子司业,为人师表,私行不得有亏,这事儿必须好好处理。六郎既然已经把事应了下来,那么这事就是六郎做的,那个孩子先把他接回来妥善安置,那个女人嘛——”

顿了下,老夫人问向崔彦伯,“那个女人还有亲人吗?如果有的话,让她的家人写一份纳妾文书,把户籍落在六郎这儿。”

崔惠伯抢先回答:“老夫人,您放心,那个女人为了让儿子认祖归宗,已经提前自缢了,她也没有什么家人,只需把孩子好生安置就可以。”

老夫人闻言,眉头却是一皱,追问道:“户籍呢?那女子的户籍在哪里?”

没有家人?难道是官奴或者贱籍女子?

崔彦伯涨红着脸,道:“柔娘是抄没的犯官家眷,家人都不在了,她的户籍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不是来历不明的女子。

老夫人眉头略略一松,但心头还是有种不安的预感,她扭过头,对崔守仁说:“阿弟,这事儿先这么办吧,就按六郎的说辞,把那孩子记做养子吧。大郎那里,让他去祠堂反省反省,具体怎么做,你是家主,你来安排。”

崔守仁愧疚的低头称是,“都是阿弟管教不严,让阿姊受累了。”

老夫人摆摆手,“说这些虚话做什么,我累不累的倒也不值什么,只是你们几个都是为官之人,做事更需小心谨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咱们家在京城立足不易,千万别因为一些小事而导致家族衰败啊。”

崔守仁、崔泽和崔彦伯齐声躬身应道,“是,谨记老夫人(阿姊)教诲。”

就这样,崔彦伯请了半个月的病假,崔惠伯多了一个养子,大少夫人王氏侍奉夫君汤药、疲劳过度也病倒了,大夫人又是看顾儿子、又是管家也躺下了,崔家的中馈由三少夫人韦氏和刚回京城的二夫人共同主持。

当然,这是崔家的官方说法,而坊间,则流传着‘弟弟代兄长顶缸’‘崔大郎豢养外宅,气病发妻、嫡母’的种种不堪言论。

崔家的纷纷扰扰,萧南一概不管,就连重阳节时,为迎接二房回京而举办的家宴,萧南也没有参加,只是事后托崔幼伯给二房诸位亲眷送了礼物。

时间过得很快,当崔家的绯闻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时,冬天悄然来临。

而萧南,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日子。

这天,崔幼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崇仁坊探望萧南。

就在萧南纳闷的时候,萧镜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崔老相公的嫡四子找到了。”

萧南惊诧不已,“嫡四子?卢老夫人就生了三子一女呀,哪儿来的嫡四子?”

而萧镜接下来的话,更具震撼性:“那人就是把儿子过继给三戟崔家崔洋的人,是崔嗣伯的生父”

第117章 喜庆(一)

萧南只听得目瞪口呆,双手无措的抱着硕大的肚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镜最近也是冬日无聊,访友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八卦回来,恰巧又跟女儿的婆家有关,这才细细打探了一番。

“…二十多年前,崔家不是发生了一件祸事吗?坊间有流言,说是崔家出了叛奴,为了报复主家,竟将卢老夫人刚产出的嫡幼子偷了出去,引得崔家大乱…”

萧镜缓缓将听来的官方说法讲了出来,狗血的桥段、离奇的情节,简直比坊间最火爆的传奇故事还要传奇,连大公主也听得入了迷。

“现在三戟崔家和双相崔家两方的家主都坐到了一起,正在商讨崔清,哦,也就是崔家那个被偷走的嫡四子,商量他的入籍问题。”

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萧镜才把这个京城最大的八卦讲完。

大公主体贴的递上温热的红枣姜片茶,随口问了句,“这么说来,崔嗣伯竟是崔老相公的嫡亲孙子?”

要知道,皇后之所以不同意兕子和崔嗣伯的婚事,与崔嗣伯嗣子的身份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崔嗣伯是三戟崔家长房的嗣子还好些,好歹也能继承家业。

偏过继他的是个不怎么出色的庶子,唉,庶子的嗣子,出身也太低了些。

皇家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怎肯如此委屈呢。

但,若崔嗣伯是前宰相的嫡孙、现宰相的亲侄,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据大公主所知,崔家靠恩荫出仕的只有一人,而崔家从老相公到第三代的崔彦伯,都位居高官,也都达到了门荫子孙的资格。

更更让人惊喜的是,双相崔家的门荫机会多、人选却有点儿少,崔嗣伯若是认祖归宗,不管是出于补偿,还是家中客观条件,他都能得到祖父的门荫。

这样一来,崔嗣伯岂不是就能达到阿娘的条件了?

越想越兴奋,大公主无比期待的等着萧镜的答案。

萧镜说了小半天的话,早就口干舌燥了,不过良好的士族礼仪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髓中,仍是姿态优雅的轻啜着茶汤。

大公主等得心焦,萧镜那边还在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擦拭嘴角。

就在大公主心急的要张嘴的时候,萧镜终于开口了:“不好说,毕竟崔嗣伯已经过继给了崔洋,宗族大如天呀,就算是找到了嫡亲祖父,只要在族谱上记着崔嗣伯是崔洋的儿子,崔守仁也无可奈何。”

再说了,这事儿太过离奇,崔清是不是崔家的嫡幼子还需核实,现在说崔嗣伯的事儿,有点儿为时尚早。

大公主有些泄气,忽然间对崔家的八卦失去了兴趣,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快要临产的女儿身上。

只是,当大公主的目光落在萧南那大得出奇的肚子时,她不免有些担心:“…乔木肚子里的胎儿太大了,当初还以为是双胎,结果太医诊了脉才发现不是。唉,这么大的孩子,生产的时候可能会很辛苦呀。”

袁氏见婆母一脸担忧的样子,忙劝解道:“阿娘,您也不用担心,乔木的身体一向很好,苏妈妈和秦妈妈都极有经验,她们不是也说乔木的胎儿虽大,但生产的时候极有可能是顺产嘛。”

李氏也赶紧附和,“是呀是呀,祖宅的老妈妈们也提前来到了咱们这儿,稳婆、医女什么的也都是极为稳妥的,还有太医,也在十天前就住在了家里坐镇…咱们准备得这么齐全,定不会有问题的。”

儿媳们说的话,大公主当然清楚,这些人几乎都是她亲自帮乔木准备的。

但是关心则乱呀,肉割不到谁身上谁不疼。

乔木是大公主唯一的女儿,说她是自己的心肝儿都不为过,如今女儿将要面临女人一生中最大的难关,且极有可能是生死关,大公主怎么会不担心。

尤其是随着产期的临近,大公主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偏这种事儿不能靠其它的方式舒缓,大公主唯有不停的发放号施令——

“对了,产室都收拾好了吗?可曾烧了火墙?”

袁氏作为大公主名下唯一儿子的娘子,帮大公主主持着公主府的中馈。

听了婆母问了N遍的问题,袁氏耐性很好的扮演复读机的角色,第N次的回答:“阿娘放心,产室都准备好了,火墙也提前烧好了,另外,为了确保安全卫生,儿命人每日都要在室内熏醋,生产用的物品也都用烈酒或者沸水擦过。”

大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个顶重要的问题:“还有,在佛祖前供奉的经书可曾准备妥当?我记得曾让针线房的人绣了九九八十一套《难月文》,可都绣好了?”

袁氏无声的叹口气,脸上仍是不露分毫,柔声道:“都准备妥了,从上个月十五开始,儿已命人将经书和绣好的《难月文》送到了法门寺,请寺内的得道高僧们日日诵读,直至乔木顺利生产。”

大公主微微颔首,雷达一样灵敏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儿身上,猛地发现了一个问题:“咦?今天八郎没来探望乔木?”她说怎么总觉得今儿木犀院格外安静呢,原来是那个每日来读书的人没来。

这个问题,袁氏也发现了,不过她却不好回答。

倒是一旁的乔木,见阿娘为了她,已经乱了心神,忙说道:“阿娘,崔家出了那样的事儿,八郎怎么还有时间过来?再说了,他每天都来,也不差今儿这一天嘛。”

大公主这会儿的神经高度紧张,哪里听得进女儿的话,崔八的缺席,让她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崔家可曾派人去寺里请师父诵经?还有,现在是冬日了,前几天又下了初雪,城里定有受灾的难民,崔家可曾派人去施粥?”

古代女人生产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且因医疗条件等诸多客观因素,新生儿的夭折率极高,是以人们都寄希望于神佛,每当家中有产妇,在产妇临产的那个月里,婆家和娘家的人都要去寺庙许愿烧香,诵读《难月文》。

条件允许的人家,还会施舍大笔的香油银子,甚至是施粥、施米,广做善事,以求佛祖庇护产妇胎儿平安健康。

萧南回到公主府后,大公主便遣人去了法门寺,捐了一百金的香油钱,又捐了一千套的经书,请寺内的高僧们每日为萧南诵经祈福。

另外,大公主还吩咐大管家,减免了她名下田庄的三成田租,并嘱咐家里的男人们,出门的时候,若是碰到病弱鳏寡乞丐难民,都要施舍铜钱,好给萧南积善积福。

除了这些,这个月初一,大公主亲自去了法门寺,诵读了九九八十一遍的《难月文》,以求佛祖保佑她的乔木和外孙平安康泰。

可以说,但凡是世人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事,大公主都做了,让看在眼里的萧南感动不已。

“阿娘,您行了这么多善事,萧家也是积善人家,佛祖定会保佑女儿的,您就别再担心了。”

萧南见大公主脸色不虞的样子,很是心疼,起身缓步走到大公主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轻声说道。

大公主听到女儿的声音,脸色缓和了些,但眼中的寒意却没有减少分毫。

哄着萧南跟两个妈妈去院子里散步后,大公主转头看向大儿媳,“你派人去崔家,问问郑大夫人是不是囊中羞涩,若是崔家没钱,本宫借给她一千金,烦请她看在乔木怀着崔家子嗣的面子上,不拘去哪个寺庙诵诵**、烧烧香,再不济,好歹给乔木诵一遍《难月文》,就算本宫‘求’她了”

袁氏听大公主说得极为难听,连‘本宫’都说出口了,便知道婆母这是真生气了。

其实,她心里也暗恼崔家太没规矩,儿媳妇要生产了,她们竟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还是望族呢,简直连寒门窄户的人家都不如。

“是,阿娘,儿这就命人去”

微微躬身,袁氏答应的极为干脆。

“还有,把崔八给我‘请’来,乔木这几天就要生产了,他这个做夫君的却不在身边,像什么样子?”

大公主越想越气,女儿贵为县主,嫁给崔八已是低嫁,结果崔家还这么不重视她,简直太不把她李丽质放在眼里了。

“本宫知道崔家出了事儿,但崔家上有德高望重的崔老相公,下有能干出色的崔彦伯,少崔八一个人,应该也误不了什么吧?”

哼,崔八原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现在弄得活似离了他,崔家就不能裁决大事一般。

大公主生着气,袁氏也对崔家有怨言,是以派去传话的人,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为了突显崔家的失礼,大公主还特意命人抬去了一箱金铤子,当着二夫人和不少崔家女眷的面儿,生生将大夫人的面子扯下来丢在了地上。

大夫人又羞又恼,立刻叫来崔八,指桑骂槐的训斥了儿子一通,心里更是暗暗给萧南记了一笔。

为此,当天崔幼伯来到公主府的时候,几乎是黑着一张俊颜。

不过,还不等他跟萧南闹脾气,萧南已经发动了,满头是汗的被人搀扶去了产室。

“乔、乔木…”

崔幼伯傻眼了,呆愣愣的看着众人拥簇着萧南从他眼前走过。

“乔木要生产了,你还愣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去?”

萧博见崔八呆滞的模样很是不悦,用力捶了他肩膀一记,大声喝道“哦哦哦,好,这就去,这就去…乔木,你、你别怕,我,我来了”

崔幼伯惊慌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仪表了,几乎是同手同脚的朝产室冲去。

第118章 喜庆(二)

“…以兹舍施功德,念诵焚香,总用庄严,患者即体;惟愿日临月满,果生奇异之神童;母子平安,定无忧嗟之苦…”

老夫人跪在蒲团上,手里捻动着一串沉香佛珠,一旁的崔薇则捧着一卷《难月文》,沉声吟诵着。

比起老夫人的全神贯注,崔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一边反复吟诵着,一边偷眼去看老夫人的脸色。只见老夫人保养得当的脸上,此刻满是淡然,根本无法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喜怒。

似乎佛堂外众人的不安和喧闹,跟老夫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佛香缭绕中,老夫人甚至给崔薇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她老人家已经抛开了尘世的所有纷扰,崔家的是是非非也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唉,想到崔家几天来的大小麻烦,崔薇就忍不住想叹息。

说实话,当初六哥撞破大哥有外宅的事情后,原本想借此‘请’大哥给他推荐个差事。

那时还是崔薇拦住了崔六,费尽口舌的劝说他,“…大兄是国子司业,最重名声,一旦被人知道他私行有亏,他的仕途也就毁了…六哥的朋友自是信得过,但还有一句话,叫做‘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崔家的死敌找上他,许他更多的好处让他揭发大兄又该如何?纸包不住火,干脆把这事儿捅出去…你替他背了这个黑锅,不光大兄,就是大伯父、大伯母甚至是阿翁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庶女’里的十一娘不就是因为帮徐五爷养了私生子,而得到了上至太夫人、下至徐五爷的愧疚和疼惜嘛。

这事儿跟小说里的几乎差不多,没理由人家能成功,她和六哥就注定失败吧?

是以,崔薇几乎是费尽了口舌,好歹才劝住了六哥。

事情也像崔薇预期的那般,六哥出面认下了那个孩子,大伯父一家以及老相公对六哥都多了几分善意。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们兄妹的份例不但没有被克扣过,而且送来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跟辰光院的没有多少差别。

这让崔薇很得意,崔六两口子也很高兴,唯有武五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崔薇自持是猪脚,根本不屑跟一个注定要炮灰的龙套费口舌,也就没有理睬武五娘。

就在生活品质得到改善,六哥的差事也有了眉目的时候,崔家忽然来了个自称是柔娘大兄的男人,口口声声说崔家诱拐良家女子,还扬言要告上公堂。

一时间,崔家安静的生活忽然被打破,老夫人、老相公和崔泽夫妇整天关在荣寿堂开会。

每次开完会,几个大*OSS的脸色就黑上几分。

第一次开会的时候,还把崔六叫了去,问了几个问题后,几位大佬面无表情的把崔六打发了出来。

崔薇追问再三,也没有问出一点儿有价值的消息。

倒不是崔六有意隐瞒,实在是他自己还没搞清是什么情况呢。

明明他派出去的人调查说那柔娘确实是被发卖的犯官官眷,可前后不过三个月的功夫,怎么这贱籍女子摇身一变成了良家子?

原本孤女的人,猛不丁的冒出好几个亲人?

这事儿别说崔六想不清了,就是崔彦伯也想不通呀,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女人,弄到最后,他竟连对方的真实姓名、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当然崔家也不是无知小民,立刻便去调查当年官府发卖柔娘一家的文书,结果…结果便引出了崔家的一桩陈年旧账。

只可惜,崔六就打听了这么多,至于是什么旧案子,崔六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探听到。

崔六是崔薇的消息来源,他不知道,崔薇自然也不清楚。

其实,不止崔六,崔家很多人都不知道。

只知道查到当年柔娘一案是崔洋负责这个消息后,老夫人、崔守仁夫妇、崔守义夫妇,以及崔泽等三位郎君再次被关在荣寿堂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