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的几次会议不同,这次,老夫人她们足足关门协商了一整天,连昼食、哺食都是在正堂里随便凑合了一顿。

崔六派去荣寿堂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说荣寿堂正堂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便顶着一对黑眼圈,将崔家上下的主子们都召集来,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崔守仁的嫡幼子,被叛奴偷去的崔家四郎君崔清找到了这个消息只炸得崔家的人七荤八素,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老夫人便迅速的从荣寿堂与崔守义的荣安堂中间的空地划出来一个院子,专门给重回崔家的崔清一家子居住。

新院子叫合浦院,寓意不言而喻呀。

合浦,还珠合浦,是还君明珠,还是买珠还椟?

心里走着事儿,崔薇便有些分神,诵读的声音越来越小。

“嗯?什么时辰了?”

老夫人眼皮也没抬,表情还是那般的淡然,只有嗓子因许久没有说话,而变得有些暗哑。

崔薇被吓了一跳,游离的思绪迅速回笼,慌忙看了眼一旁的滴漏,回道:“回老夫人,已经酉正了。”

老夫人似是没察觉到崔薇的不在状态,手指缓缓拨动佛珠,双眼微眯,默默算着时辰:“公主府是巳初派人来送信,说乔木发动了,如今已经过了快四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孩子生下来没有。”

说起来,这段时间崔家的事儿一件接一件,全家人都忙得昏了头,还真是忽略了在娘家待产的萧南。

想到大公主派人送来的一箱金铤,老夫人只觉得心头一阵焦躁,忙用力闭了闭眼睛,顺着崔薇刚才停顿的地方,低声吟道:“…然后四生离苦,三有获安,同登菩提,成正觉道。”

诵完一遍,老夫人抬起头,目光落在佛祖慈悲的面容上,喃呢道:“佛祖保佑乔木顺利产下嫡子,母子平安,求佛祖保佑崔家…”

与此同时,大公主也带着三个儿媳妇,在产室外的厢房里,一遍又一遍的默诵着《难月文》。

而隔壁,萧南已经生了五个时辰,但孩子一直都没生出来。

急得崔幼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晃得廊下挂着的小青一个眼晕,差点儿扎到地上。

“哎呀,崔八你乱转悠什么呀,晃得我都快晕了”

萧博陪萧镜待在院子里的木犀树下,看到眼前一个人影晃来晃去,耳边却又不时传来妹妹隐忍的呻吟,正心焦的要命。待看清那人影是谁后,心头之火更是蹭蹭的往上蹿——都是这个混蛋,若不是他,乔木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崔幼伯也溜达了一整天,双脚直发软,若不是担心萧南母子,他也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听到大舅兄的低斥,他也不敢辩驳,手撑着廊柱,一屁股坐在了产室外,背抵着墙壁,他嘶哑的再次给萧南鼓劲儿:“乔木,若是疼得厉害,你就叫出来吧,我、我就在门口,你别害怕,我守着你和阿沅。”

叫、叫个鬼呀,若是喊没了力气,待会儿怎么生孩子?

萧南好想骂他一句,但此刻,那股剧痛再次袭来,痛得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裂了。

NND,是谁说只要好好锻炼身体,就能顺顺当当产下宝宝?

NND,该死的崔八,你个混蛋,我给你生孩子这么辛苦,你还跟我闹脾气NND…怎么这么痛

痛苦的呻吟,几乎要脱口而出,萧南记着秦妈**叮嘱,不到关键时刻,不敢轻易消耗力气,只得死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唇上的线鲜血中。

而崔幼伯,听不到萧南的声音,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冲着墙壁喊道:“乔木、乔木,你没事儿吧?啊?怎么不出声呀”

要知道上次阿槿生产的时候,又哭又喊的折腾了一天一夜,那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崔幼伯听了一辈子都忘不掉,也让他误以为,女人只要生产,都要这般要死要活的哭喊。

结果,今天萧南被推进产室足足五个半时辰了,除了断断续续的低沉呻吟外,几乎没有什么哭喊,这种反常的情景,让崔幼伯心慌不已,生怕一个不小心萧南和孩子有什么意外。

“闭嘴,我都快疼死了,你、你在那儿瞎咋呼什么?”

萧南是在忍不住了,几乎是扯着嗓子骂了崔幼伯一句。

崔幼伯却并不生气,听到萧南中气十足的骂声,反而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闭嘴、我不吵你,你安心生孩子吧。”

屋子里的稳婆和医女,听了这对夫妻的对话,不禁有些好笑。

尤其是那个稳婆,她平日里常与贵族世家打交道,对于上流社会的种种八卦最是了解。流言中,崔家玉郎和襄城县主夫妻不和,县主更是提前回娘家待产,足以说明流言并不是‘捕风捉影’,而确有根据。

可今日一瞧,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儿,看崔八如此关心娘子、孩子的样子,哪有夫妻不和的影儿?

萧南也被崔八低声下气的回答气笑了,不过,很快的,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下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强,似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茧而出一般,“…好、好痛,孩子是不是要出来了?”

稳婆探身看了一眼,忙叫道:“快,产道开了,县主娘子,您听奴的指令,吸气、呼气…”

“呼…不行,我、我受不了了,太疼了,呜呜,阿娘,我、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用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啊…崔八,你个混蛋…”

崔幼伯听到产室里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吓得面如土色,几乎是抖着双腿爬起来,“乔木,我来了,你别怕…”

就在崔幼伯准备冲进产室的那一刻,伴着升起的圆月,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划破夜空。

第119章 喜庆(三)

“哇…”

嘹亮的婴儿啼哭,让产室外间儿、以及庭院中等得心焦的众人,都是精神一震。

崔幼伯更是呆头呆脑的弯腰伏在廊柱上,表情呆滞,有些干裂的嘴唇噏动,喃喃的说:“生了、生了…”

而在门廊另一侧坐等的萧镜父子,更是激动的站起来,快步朝门口奔去。

情急之下,萧镜连披在身上的裘衣掉了都不自知。

“公主,乔木生了个小娘子还是小郎君?”

萧镜被守着门口的婆子拦住了,只能从门缝里往里瞧,看到自家老婆的身影,忙连声问道。

听到这话,崔幼伯也似清醒过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一把抓住另一侧的门框,磕磕巴巴的问道:“是、是女儿吧?”

这时,里头的稳婆已经将婴儿口中的污物抠出,用干净的素色高丽棉布把小家伙包裹起来。

另一个稳婆则面有难色,稍稍犹豫了下,这才缓步走到门口,表情不是很自然的对众人报喜道:“禀大公主、萧驸马,襄城县主生、生了个…”

大公主早就等得不耐烦,若不是被几个宫女拉着,她早就杀进产室照看女儿了。

这会儿见稳婆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气急,直接打断她的话,急切的问:“乔木可还好?孩子可否健康?”

这个问题很好说,稳婆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好好,县主和孩子都很好。”

顿了下,稳婆终于鼓足勇气,道:“襄城县主生了个小娘子,白白胖胖的,极为、极为——”

还不等她说完,只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满足的大笑:“哈哈,果然是女儿”

接着,话音刚落,又是‘嘭’的一声,崔幼伯结结实实的趴在了门槛上。

大公主几人吓了一跳,忙命人去查看。

萧博距离崔幼伯比较近,三两步走到身边,将他扶起来,“八郎,八郎,你怎么了?”

这时,守在院外厢房的太医被丫鬟拉了来,蹲下来一把脉,脸色有些古怪的说道:“额、额,郎君疲劳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

翻译过来,就是这位郎君睡着了。

萧博的嘴角抽了抽,真想撤开扶着崔八的手——他娘滴,我家小妹生孩子还没疲劳过度呢,你在外面干看着,竟然还好意思‘休息’?

不过,看到崔八脸上还没来得及敛去的狂喜,萧博总算消了几分火气。

崔家这小子虽然幼稚了点儿、耳根子软了点儿,但听到小妹生了个女儿,倒也没有失望、不高兴。

大公主的嘴角也直抽搐,不过崔八毕竟是她的女婿,她也不能任他躺在地上,便扭头吩咐了两句,示意门口伺候的婆子将人抬到西侧厢房休息。

出于礼貌,萧博也跟了上去。

大公主则挤开稳婆,去产室的里间儿看女儿和新鲜出炉的小包子了。

萧镜和大公主不愧是夫妻,就在大公主抬脚的那一刻,他也急匆匆的往里挤。

只可惜,在当下的观念中,产室是污秽之地,男人绝对不能进。

于是,萧镜再次被稳婆挡在了外头。

萧镜无奈的揉揉鼻子,冲着里面喊着,“公主,把小娘子抱出来给我瞧瞧吧。”

“瞧什么瞧,外间这么冷”

大公主不爽的话语硬邦邦的甩了出来。

萧镜腹诽,冷?怎么会

公主府当初修建的时候,便考虑到了冬日取暖问题,房舍都加有火墙,地面、甬道以及抄手游廊下也都凿通了暖道,利用炭火的烟气取暖。

慢说在封闭良好的屋子里,就是在廊下站在,脚下也是暖暖的。

让初次见识的萧南忍不住赞叹:古人远比现代人想象的聪慧,也比现代人更会享受生活呀。

但大公主就是不松口,萧镜也没办法,唉,只得再去问稳婆:“…生产顺不顺利?乔木和孩子还需不需要让太医来把把脉?”

稳婆好想哭,话说,她接生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人家都见过,可像大公主这家人这样的还、还真是不多见。

最起码,她们辛苦七八个时辰,好歹也给点儿打赏吧。毕竟他们家看起来,也不像因生了个女儿生气的样子呀。

还是袁氏镇定,忙冲着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掏出两个杏红色的荷包,递给拦人的稳婆一个:“辛苦了,这是咱们大公主赏你的。”

稳婆动作熟练的接过荷包,捏了捏,嗯,硬硬的,应该是金银之物,大小约莫有个三四两。

当下便高兴的笑开了菊花,嘴里更是一连串的好话:“奴谢公主赏…哎呀,说起来,奴也接生了几十年,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健康的小娘子咧。胖胖嘟嘟,小胳膊小腿儿肉滚滚,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浑身都是血腥味儿,奴闻着竟有些花香呢,啧啧,不会是花神托生的吧?”

“净浑说”

大公主抱着个襁褓走出产房,来到众人站立的外间儿,听到稳婆那口无遮拦的夸奖后,轻声训道:“本宫告诉你们,话不能乱说,什么花神不花神的…苏妈妈,两位妈妈辛苦了一天,这会儿也该累了,你安排她们下去休息吧。”

“是,奴失言,还望公主勿怪”

稳婆甲见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免有些讪讪,冲着大公主和萧镜福了福身,便跟着苏妈妈往外走。

而紧跟大公主出来的稳婆乙也得了个荷包,正为这不菲的赏赐而开心,不想同伴发傻,竟冲撞了公主,忙敛住了笑容,匆忙跟了出去。

大公主示意丫鬟关好门,这才将襁褓递给萧镜,“呵呵,快看,还真是个小胖墩儿呢。”

萧镜抱过女儿,抱起外孙女儿倒也至于手忙脚乱,只是动作有些僵硬。

萧博已经将崔八安置好,也匆匆赶了过来,见阿耶抱着个襁褓笑得有点儿呆,也忙凑过去。

只见大红锦缎的襁褓中,躺着一个红红皱皱的小胖猴子,正紧闭着眼睛,噗噗的蠕动着小小的嘴唇,而一只比杏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拳头,则在胡乱舞动着。

额,好吧,虽然这丫头跟稳婆说得‘漂亮’沾不上什么边儿,但这健康倒还真说对了,瞧这小拳头握得多紧。

看到小小的婴儿,萧镜的心都软了,他似乎看到了十九年前女儿刚刚出世的场景,那时的乔木也是这样的柔软、也是这样的健康、也是这般的漂亮可爱…

低头用脸颊蹭蹭小家伙吹弹可破的肌肤,萧镜喃喃的说:“小灵犀真乖,跟你阿娘一个样子…”

灵犀?大公主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郎君给她取名叫灵犀?”

萧镜点点头:“嗯,小宝宝是在木犀院降生的,且出生的时候正值月华初上,月又称桂宫,正应了木犀一说,偏这小家伙又是个机灵的,不忍心让阿娘受苦,顺顺利利的降生,称得上一个‘灵’字。”

大公主想了想,也觉得这名字好,便点头称赞:“还是郎君想得深远。”

灵犀还有个说法,专指犀牛角,有镇邪、驱毒的神效,且也应了那句‘贱名好养活’的俗语。跟兕子这个乳名有类似的寓意。

产室的里间,秦妈妈已经指挥丫鬟们帮萧南整理妥当。

刚才生产的时候,萧南一度怀疑自己撑不下去,就在全身的力气都用尽的那一刹,孩子降生了。

得知自己生了个女儿,且孩子康健后,萧南还以为自己会晕厥,结果,也不知道身体锻炼的好,还是桃源的神奇功效,萧南不但没有睡过去,反而更加精神的看着稳婆给女儿剪脐带、擦拭、包裹,最后她更是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折腾了她十个月,又继续折腾了她七个时辰的小家伙。

她可真小,小小的脑袋,小小的嘴儿,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脚丫。

萧南伸出手,手指轻轻点着小家伙嫩嫩的脸颊,她忍不住嘟着嘴抱怨道:“好丑”

秦妈妈听了忙解释:“不丑不丑,县主不知道吧,你出生的时候也这样呢。小娘子刚出生,还没张开呢,而且呀,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您到弥月的时候再瞧,肯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美人儿呢。”

萧南点头,秦妈妈是专业人士,说的话肯定有道理。而且,作为母亲,不管女儿长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嫌弃,这可是她的女儿,她的孩子呀。

脑海里禁不住想起了前世无缘的两个孩子,以及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生育时的绝望和酸楚,萧南眼底闪出泪花。

秦妈妈却误会了,忙劝解道:“县主不要难过,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嘛,待来年,您再给小娘子添个弟弟就是了。”

这时,大公主走了进来,笑着接道:“秦妈妈说得对,而且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跟儿子一样的尊贵,如果崔家的人不高兴,给你脸子看,你就带着宝宝回来,阿耶和阿娘养你们母女。哼,我李丽质的女儿,可不是能任人欺负的。”

萧南也笑了,眼中的泪水却已经滑落,她哽咽的说道:“阿娘,谢谢您”

简单的五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谢谢您生下这个身体,谢谢您多年的抚育,谢谢您的慈爱宽容,谢谢…

这一刻,萧南彻底将大公主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大公主听出了那五个字的深意,她眼角也有水光浮现,一股浓浓的母女深情在散发着淡淡血腥味儿的产室蔓延。

秦妈妈也感动的擦眼泪,不过想到月子里的忌讳,忙走上前劝道:“公主,县主生了小娘子,这是喜事儿呀,再说月子里不能哭,要落下病根呢。”

大公主闻言,也是不住点头,“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呢。”

接着转移话题:“对了,你阿耶给取了名字,叫灵犀”

萧南有点儿傻眼,不是吧,大名被崔八抢了去,小名又被阿耶占了去,合着她辛苦了这么久,连宝宝的冠名权都木有?

第120章 赏赐(一)

寂静的冬夜,月光如水的倾洒在幽静的庭院里。

院内的木犀树,仿佛一顶巨伞矗立着,在这对它原本该冬眠的季节,稀稀落落的枝叶间竟悄悄的绽开了簇簇花朵,花香渐渐变浓,缓缓向四周飘散。

萧南已经从产室挪了回来,此刻正在正屋的黑漆雕花壶门床上睡得正香。

忽然,睡梦中的萧南依稀听到了小猫崽般的呜咽声,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的往枕旁看去。

斑丝隐囊旁,结结实实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正皱着小眉头,紧眯着一双眼睛,咧开小嘴吚吚呜呜的哭喊着。

睡在外间儿贵妃榻上的乳母方氏,也已经听到了动静,忙疾步赶了进来。

只是让她惊讶的是,萧南正抱着小宝宝,满脸的慈爱的给她哺乳。

这…这怎么可以?世家贵族家的夫人、娘子们,怎么能自己哺乳?

再说了,县主亲自给小宝宝喂奶,她、她这个乳母岂又该做什么?

就在方氏纠结着要不要提醒萧南的时候,同睡在外间儿守夜的秦妈妈和玉簪也都醒了,披上衣服赶了过来。

方氏看到秦妈妈,不禁暗喜,秦妈妈是县主的乳母,在县主跟前也是极有体面的人,由她出面,肯定比自己出面效果好呀。

想到这里,方氏低声说道:“妈妈,县主刚刚生产,身子正需要调养,您看,不如由奴来照顾小娘子?”

秦妈妈见到萧南亲自哺乳,也有些惊讶,不过,她毕竟跟萧南的感情深厚,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来萧南的点点变化,她也都看在眼里。深知现在的县主极有主见,且行事有度,做每件事都有她的理由。

唔,亲自喂养孩子,或许不符合县主尊贵的身份,但、但也不是不行呀。

秦妈妈一边努力劝说自己,一边冲方氏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蹑着脚步,秦妈妈来到床榻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县主,小娘子饿了?”

小宝宝刚出生,胃口并不大,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喂饱了。

萧南竖起襁褓,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让她打了个嗝儿,顿时便是一股香甜的奶香味儿从小宝宝软嘟嘟的小嘴里冒出。

萧南看到小家伙如此可爱的模样,心更是柔成了一片,双眼中流动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浓浓宠溺。

小家伙吃饱喝足,又被母亲轻轻拍了**掌,舒服得直哼哼,很快的又睡了过去。

“小睡猪”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才不过两三个时辰不见,萧南竟觉得女儿似乎比刚出生的时候漂亮了许多,红彤彤的肉丸子,竟有了点儿白嫩嫩小包子的雏形。

她轻轻把襁褓放回枕边,用隐囊将它固定好,然后才抬头对秦妈妈说道:“妈妈放心,我知道规矩,只是‘古籍’上说,刚出生的孩子一定要吃母亲的乳汁,这叫初乳,是极为好的东西,能让增强宝宝的体质呢。”

萧南早就看到方氏和秦妈妈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也知道当下的规矩,当然,如果她一定要自己喂养孩子的话,以阿耶和阿娘对她的宠溺,肯定不会说什么,也不会阻拦,更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到坊间。

但她不能一辈子都住在娘家呀,即便是做双月子,也只能拖到年底。

等回到崔家,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她决不能在这些极易落人口实的事情上有把柄。

所以,思来想去,萧南决定在遵守这个时代规则的大前提下,尽量更好的照顾宝宝和家人们。

奶娘肯定要用,初乳也决不能放弃。

而借口呢,则是万能的‘古籍’。

果然,一听说是‘古籍’里记载的良方,秦妈妈顿时没了言语,反而笑眯眯的说:“恩恩,我明白了,县主只管放心。”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打发了她们,再次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外间儿,秦妈妈拉过方氏,亲切又不失威严的‘提点’了她几句,大意是,你、不会失业,但、必须守本分。

至于什么是本分?

玉簪积极的补充,答曰:不该看的事不看,不该说的话不说次日清晨,第一遍报晓鼓刚刚响起,崔幼伯便爬了起来。

坐在陌生的房间里,崔幼伯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紧接着,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也顾不得洗漱,便踉踉跄跄的往门外跑去。

“奴请郎君安”

崔幼伯拉开房门,便有几个碧衣小婢侯在门外,有的捧着铜盆,有的端着帕子、澡豆,有的则捧着一套干净的衣物。

“那、那个谁…”

这几个都是萧南身边的小丫鬟,好像叫谷雨什么的,崔幼伯印象不深,含糊的说了名字,便急切的问道:“你们八娘子呢?对了,还有我的阿沅呢?”

打头的雨水额角抽搐了几下,心里默默的抗议着:我是雨水,不是谷雨,您若实在想不起来,也不能乱给人家改名字呀。若是换个鲁莽的小丫鬟,没准儿还会记恨上无辜的谷雨呢。

谷雨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满含热泪的抱着雨水哭泣:“呜呜,你委屈、我也无辜呀,郎君也老冲着我叫雨水来着。”

还有,那个阿沅是谁?

难不成是刚出生的小娘子的名字?

雨水的额角更抽痛了,想起昨夜驸马兴奋的给小娘子取了名儿,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也积极响应,立马改了口,‘灵犀’‘阿犀’‘犀儿’等等叫得好不热闹。

兴奋、高兴之下,阖府上下,似乎都忘了这枚小女娃儿,还有曾祖父、祖父祖母、父亲等一大家子的亲人呢。

这些念头也只是眨眼间闪过大脑,雨水恭敬的回答:“回郎君的话,娘子很好,正在休息,小娘子也很好,昨天半夜醒来一次,被顺利喂了奶,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

崔八听说老婆孩子都没事儿,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看到几个小婢手里捧着的物品,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仪容肯定很糟糕,立刻转身回屋,“进来吧”

雨水似是没看到崔八脸上的尴尬,依然恭顺有加的应了一声,领着几个姐妹,一起进屋伺候崔八梳洗换衣。

收拾妥当,崔八整了整崭新的加棉长袍,确定自己又恢复到崔家玉郎的俊秀模样后,这才缓步出了厢房,前往主屋看女儿去鸟。

大清早跑来看宝宝的还有其它人,比如跟女婿挣来冠名权的萧驸马,又比如想慰问小妹的萧博等三兄弟。

“哟,妹婿,起来了?看过灵犀没?呵呵,不是我说你,你的身子也太弱了,我家乔木还没晕呢,你竟然先晕了。”

看到衣冠楚楚的崔八,萧协笑得温文,只可惜那笑容并不曾深及眼底,客套中带着疏离,疏离中有有那么几分调笑,仿佛相熟的人开玩笑一般,可偏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是以,让听了这话的崔八,心里别扭却还说不出什么,只得讪讪的摸摸鼻翼,“岳父早,大舅兄、二舅弟早”

萧镜盘腿坐在正堂上,怀里抱着个大红的襁褓,乳母和婆子则小心的跟在他身后,时刻准备应对宝宝万一哭了、饿了、尿了等突发事件。

听到女婿的请安,萧镜并没有抬头,只是随意的问了句:“哦,贤婿来啦,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崔八继续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应道:“还好,都是小婿行事不周,给岳父岳母添麻烦了。”

“呵呵,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岂不外道?快坐下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在这里用朝食,你也一起用吧。”

萧镜越看小外孙女儿越是喜欢,他不是没有外孙女儿,但都是庶女所出,萧镜出身世家,很注重嫡庶之分,在他看来,萧南才是他的女儿,甚至,有的庶女,自出生到嫁人,他也只见过几面,更不用说那些见都没见过的外孙女儿了。

另外,萧镜和大公主的感情也很好,大公主出身皇家,却无公主的豪奢,反而温柔娴雅,孝顺公婆、妯娌和睦,对待庶子庶女们也极为宽厚,是以萧镜对大公主是又爱又敬。

而萧南又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女儿,不管出于嫡庶还是爱屋及乌,他都非常疼爱这个女儿。

当然萧南性子活泼,心地纯善,处事认真、执着,萧镜更是把她宠到了心尖儿上。

女儿出嫁后,他经常打着大公主的旗号给女儿送东送西。

得知女儿被婆家慢待后,他更是气怒难平,若不是家里也出了事儿,他极有可能会跟大公主一起去崔家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