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崔清父子很不满,他们心里清楚,老夫人这是用实际情况告诉他们,她虽被迫接纳了,但却从没有真正认可崔清的身份。

而崔嗣伯,也只能是合浦院的大郎君,与其它八位郎君之间隔了楚界汉河,身份、地位也有了差距。

崔清跟崔嗣伯商量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经过两个月前的苦斗,他们和崔家都累得筋疲力尽,彼此也有了忌惮,都不敢轻易触摸对方的底线。

崔清善算计,多次鼓动姚氏和女儿去试探崔三娘的底线。

当然他们也如愿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想法——能容忍崔清顶着嫡子的名头在崔家就已是极限,若再想谋划旁的,那却是不能够。

眼瞅着除夕临近,崔清一家子也会在那夜祭祖的时候,把名字记入族谱,名正言顺的成为长房嫡出。

可崔嗣伯的排行问题不解决,就算不上圆满了。

就在崔清父子抓耳挠腮的想法子时,圣人要赐婚的消息,让崔嗣伯想到了办法——他就不信,崔三娘为了崔家子孙的前途,都能忍一个部曲所出的客女,却敢得罪堂堂南平郡主而崔萱只是第一波试探的人。

王氏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和冷意,脸上却依然挂着柔和的笑,道:“无妨,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这些做兄嫂的自然不会跟你个小儿一般见识。”

这话说得——

萧南进来时正好听到这一句,当下便囧的不行。

额,如果她木有记错的话,崔萱被崔薇都要大半岁,今年周岁十八,虚岁都十九了。

放在其它人家,当孩子他娘都木问题,王氏却应把她说成了无知小儿。

偏崔萱还不好反驳,‘年纪小’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如果她此时反口,岂不是承认刚才是明知故犯?

大夫人嘴角微微扬起,看样子,她对王氏的回答很满意。

只是,她愉悦的表情,在看到崔八一家子的时候,便忍不住冷了下来。

好样的,真不愧是郡主娘子,硬是敢在娘家住到了除夕,她咋不过了年再回来?

不等大夫人说出训斥的话,裘妈妈先赶到前头敛衽行礼,“奴奉了老夫人的吩咐,已经将八郎君、八娘子和小娘子送了来,呵呵,大夫人瞧瞧,您这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女,可有什么不妥?”

大夫人怔愣了下,目光定定的落在裘妈妈脸上,不发一言,只是这么看着。

裘妈妈却似丝毫不知,仍带着几分调侃,笑道:“原本八娘子和八郎君想早些来给您问安,是老夫人见了小娘子稀罕,硬拉着她们留在了荣寿堂。

当时老夫人可是跟八娘子下了保证,说大夫人向来慈爱,又极疼爱郎君和娘子,定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责怪他们。即使生气,也定是看到郎君娘子瘦了、或哪里不妥,心疼他们才数落两句…郎君和娘子这才留在荣寿堂用了昼食。

八娘子说会错了规矩,老夫人却说大夫人虽重规矩,可还有句话叫‘法不外乎人情’。大夫人,您说是不是?”

大夫人险些被气个倒仰,我、我说什么了?我啥也没说呢,你个老货就废话连篇的说了一大堆。

更可气的是,裘妈妈一口一个‘老夫人说’,最后还假惺惺的问她‘是不是’,你祖宗十八代的,这让她怎么回答?

说‘不是’?

一顶不孝、不慈的帽子登时砸到头上。

说‘是’?

这也太违心了

大夫人越想越气,脸色也愈发阴沉。

崔八没发觉,他正喜滋滋的从乳母手里接过女儿,颠颠儿的凑到大夫人近前,献宝道:“阿娘,您快看,阿沅来给您问安了。”

话音刚落,崔八又抓起女儿的小肥爪子,合在自己掌心,冲着大夫人连连作揖,并向女儿介绍,“宝贝宁馨儿,这是你的阿婆哦,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顺阿婆,懂不懂?”

小粉团子转转水汪汪的大眼,吧嗒吧嗒小嘴,吐出几个小奶泡,表示自己刚吃了加餐。

大夫人胸口更闷了,这个不孝子,跑到岳母家装乖女婿、讨好萧南,这会儿回来了,也不知道跟长辈告罪。

崔八没看出自家阿娘平静面庞下的怒火汹涌,萧南却早就发觉了,她来到近旁,并没有下跪,只是浅浅的欠了个身,笑道:“阿娘安好”

安?安个鬼

大夫人一看到萧南的笑脸,便想起几天前她派人把周妈妈送回来的场景,牙关紧咬,端正的五官有些扭曲。

偏裘妈妈还在那里杵着,她是代表老夫人来的,大夫人虽火大,但还没彻底丧失了理智。

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老夫人令裘妈妈送萧南母女过来的原因。

罢、罢、罢,且看在今日是除夕、是过节,我暂且饶了你这遭,待、待过了年,看我怎么‘教’你规矩。

深深吸了口气,大夫人挤出一抹类似笑容的表情,“好,你们回来就好。乔木,大公主可安好?驸马安好?八郎被我宠坏了,性子执拗,在公主府住了这么多天,没惹公主生气吧?”

不自觉的,大夫人还是小小的刺了萧南一记,更是暗指大公主不懂规矩。

萧南哪会听不出,她眼波流转,正巧对上崔幼伯投过来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更胜,“阿娘真是太谦逊了。但乔木却不能为了客套而罔顾事实。郎君是老相公和相公亲自调教的,学识自是不凡,规矩更是丁点儿不错,慢说在公主府,就是陪我阿耶、大兄去拜会诸位王爷的时候,王爷们对郎君也是交口称赞,个个都说‘崔家玉郎’名不虚传”

崔八被娘子一提醒,不禁想到接连几天跟着岳父、舅兄去太子、晋王等诸王府邸参加筵宴的场景。

过去他也曾和一些同辈的世家子参加贵族、甚至皇家宴会,但如此被诸王亲热的招待却还是第一次。

这里面虽有娘子的面子,但岳父和娘子都说过,有才华的人,世人更多的是钦佩他的才情和品德,偶有非议,那也是少数心胸狭隘的人嫉妒他年少有才罢了。

起初,太子和魏王等确实是看在岳父岳母的面子上对他颇为亲近。

但当他现场做了几首诗、写了几个大字后,诸王对他便多了几分欣赏,对他的才学更是赞不绝口,直说他不愧是崔老相公的孙子、崔相公的儿子。

他在外面得了赞誉,阿娘理应高兴才是呀…当然,娘子也说过,阿娘对他严厉是为了他好,他也知道阿娘最疼他,自不会为了这几句话就记恨自己的母亲。

只是、只是心底深处被悄悄的埋了一粒种子,因为娘子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还隐约提到了一种宠溺孩子的‘慈母’,而这种没理由的宠溺还有个不雅的名字——捧杀

第132章 结盟?

崔萱见崔幼伯三口子一进来,她们母女当下便被挤到了角落,萧南更是连理都没理她,心里便有些不喜。

嘟了嘟嘴,崔萱好容易找了个空当,插话道:“这就是八哥和八嫂吧,呵呵,小妹阿萱,见过兄嫂。”

后郑重行礼

萧南好像刚发现姚氏母女的存在,惊讶的‘咦’了一声,后笑道:“是乔木失礼了,竟未看到四婶和大妹妹。四婶、大妹妹勿怪,实在是节日里人多事杂,弄得我也有些晕——”

说着,萧南扭过头,故作不悦的责怪裘妈妈:“妈妈也真是的,郎君和我来之前,我担心过节了,阿娘事情繁杂,等阿娘得了空儿,我们再来请安。怎么也不告诉我四婶和大妹妹也在?弄得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什么给妹妹做见面礼呀。”

裘妈妈低头,掩住唇边的笑意,惶恐又委屈的说道:“老奴确实打听过了呀,直到咱们进了荣康堂,路过中庭的时候,那院子里的丫鬟还说大夫人这会儿正得闲呢…奴、奴也不知道——”四夫人和大娘子是怎么冒出来的呀。

裘妈**后半句虽未说,但只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自行脑补出来。

姚氏和崔萱不自然的挪了挪跪得有些发麻的双腿,脸上也满是讪讪。

她们在院门口就遇到了崔八一家,但为了抢先一步跟大夫人显摆,又习惯了大步流星的行走,便、便从崔八身侧冲了过去,根本就没和她们夫妇打招呼。

原本,崔萱还觉得抓到了萧南失礼、跋扈的证据。却不想…

唉,到底谁失礼,大家心里都明白。

姚氏毕竟年纪大、脸皮也厚些,只见她挤出一丝笑,道:“哎呀,乔木真是太客气了,都是自家骨肉,要什么见面礼呀。嘿嘿,我家阿萱最是伶俐的孩子,难道她还会因为没收到见面礼就不认哥哥嫂嫂了?”

话虽这么说,但提及‘见面礼’三个字的时候,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下——萧南是堂堂郡主,手里根本没有俗物,随便丢出一件也都是极为值钱的宝贝。

啧啧,可惜了。

姚氏的纠结,萧南看得分明,暗自无语的摇摇头,扭头对跟进来请安的玉簪使了个眼色。

玉簪会意,忙掏出一个杏色的荷包,悄悄的递给了萧南。

“呵呵,阿萱妹妹自是懂事知礼的好孩子,我这个做嫂子也不能小气,”萧南来到崔萱近旁,亲自将荷包递过去,“一点儿小玩意儿,算不上什么见面礼,妹妹拿去玩儿吧。”

不知是不是有意,王氏觉得萧南说到‘好孩子’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很重,别有深意,似在回应她的‘无知小儿’。

抬起头,王氏瞄了萧南一眼,正巧跟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萧南微怔,随即便冲着王氏眨眨眼。

王氏心领神会,知道自己猜对了,便也微笑颔首。

或许,她也可以试着跟八弟妹多来往来往。

夫君的仕途看着好像很平坦,但王氏却在上一次的危机中发现了某些问题。

是,崔彦伯是长房嫡长子,崔家未来的家主,可是凭他因为个女人就被人挟制,还让庶弟看了个正着,最后弄了个不死不活,硬是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这样的能力和魄力,能承担起家主的责任吗?

说句不好听的,崔相公把崔家交给崔彦伯,他、他能撑得起来吗?

当然,如果是大夫人当家做主,不管崔彦伯有没有这个能力,他的继承人地位绝不会收到威胁。

可事实上,崔家的真正主人是荣寿堂那位呀。

别看她上了岁数,可脑子一点儿都不糊涂,且要胆识有胆识、要魄力有魄力,为了崔家,连对自己都这么狠(终身未嫁呀),对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想想崔清的生母,那可是被老夫人活活打死的呀。

还有那几个趁机浑水摸鱼的姬妾,杖毙的杖毙、发卖的发卖,没一个有好下场。

即使现在,老夫人八十多岁的人了,崔清的事被翻腾出来后,她依然不慌不乱、头脑冷静的分派任务:一方面派人将崔彦伯的尾巴全部处理干净;另一方面将历年来收集的三戟崔家的种种隐私拿了出来,紧接着,她又悄悄的命人回老家,将祖宅四周上千顷的良田划作祭田,铺子什么的也都处理妥当。

随后,赶在崔清一家进门前,把三堂分隔开,祖产一并分做四份:崔守仁是家主,分得两份,包括京中和老家的祖宅、若干田庄、铺子和所有祭田;老夫人和崔守义各得一份,其中有京中各自堂号下的房产、田产以及商铺。

直到那时,王氏才发现,老夫人竟是这般有先见之明,当初二叔祖娶了继室刘氏后,她便做主将姐弟三人分作三堂,重新分割京里的大宅。

中轴线周遭的院落自然是家主所在的荣康堂;而老夫人年长,居东侧荣寿堂;崔守义最小,居西侧荣安堂。

三个堂口,荣康堂面积最大,荣安堂次之,荣寿堂最小。

但布置得也最为精致、雅观,与荣康堂相连的地方,是一处山林,四周配以小亭假山、流水深潭、花坛阁楼,景色颇为雅致。

当初崔清回来的时候,老夫人曾提议在荣康堂和荣寿堂之间划出个院子给他们住,毕竟他是荣康堂的子孙,且又是老夫人处理家务时的遗留问题,理应由他们两堂负责善后。

结果,崔守仁和崔守义都不同意。

他们觉得,让长姐住在最小的荣寿堂已经够委屈阿姊了,分家产的时候,阿姊又吃了大亏。

要知道,当年若不是崔三娘以命相护,崔守仁和崔守义两兄弟早被有心人弄‘夭折’了,更不可能保住偌大的家产。

而且,哥儿俩都清楚,他们一个善文、一个喜武,惟独不会打理庶务,近七十年来,如果没有崔三娘精打细算,单靠他们的些微俸禄,崔家也早坐吃山空了。

更不用说,阿姊精准的两次政治投资,让他们家不但没被战乱波及,反而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甚至隐隐超过了嫡支。

毫不夸张的说,阿姊是崔家的缔造者,是他们兄弟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恩人(姐姐为了他们终身未嫁呀)。不能,临老还为了给晚辈们收拾烂摊子而再受委屈。

协商到最后,崔守仁大手一挥,将辰光院隔壁的一处院子收拾出来,暂且安置崔清一家。

至于为何要选辰光院隔壁的院子?

倒也不是欺负崔八是幼子,或是趁厉害的八娘子不在家分割她的地盘,实在是辰光院以及它附属的小院落加起来,是荣康堂除去正堂正院外,面积最大的一个。

回想到这里,王氏忍不住想笑,说起来,所谓的合浦院,根本就是划在辰光院名下的小荒院,因那里靠近一处大水潭,房舍有些潮,这才被萧南一直忽略,重建辰光院的时候,也没把它考虑进去,这才让姚氏有机会跟萧南做邻居。

只希望萧南不会被这个粗鄙又厚颜的‘四婶’磨得找老夫人告状。

王氏一想到老夫人那睿智又威严的样子,心中刚刚闪现的一丝欢愉又变成了无边无尽的苦涩。

不是她悲观,实在是以老夫人的机敏,不可能没发现彦伯的缺点。

如果、如果老夫人觉得彦伯不堪冢子大任,力逼着老相公和相公另选继承人,她们一家子又该如何?

目光再次对上萧南,王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并暗下决心——老夫人能未雨绸缪的提前分家,她为何不防患未然的多做些准备。

打定了主意,王氏见崔八和萧南告退,她也迅速汇报完了工作,疾步跟了出来。

“八弟妹,”王氏叫住萧南。

崔八见状,以为大嫂有事找萧南帮忙,便对萧南点了点头,给她留了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自己带着一群人先回去了。

“大嫂,有事?”

萧南跟王氏的交情并不深,两人还曾经为了重修辰光院的事,在私底下埋怨过对方。

王氏正待细说,眼角的余光却扫到姚氏和崔萱带着几个丫鬟朝这边走来。

想了想,王氏觉得今日并不是个说私房话的好时辰,便凑到萧南近旁,低声道:“四婶是乡野粗人,并不懂大家里的规矩,说话难免荒唐。阿萱不止一次的对人说辰光院比合浦院强百倍,待八娘子回来后,定要去辰光院小住。”

萧南拧眉,一时不解王氏的意思。

姚氏和崔萱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若是个一般的泼妇,崔八也不可能避出府去。

“几天前,大家吩咐我,命我在合浦院也单设一个厨房,同八弟妹一样,都是将满院子的主人、仆妇的份例吃食折成铜钱交给四婶,”

王氏见萧南不解其意,而另一边姚氏母女渐行渐近,便不再说客套话,直奔主题,“在合浦院伺候的下人昨天还抱怨,说四夫人吝啬,只顾着攒钱,不肯给下人们用好的食材,还嘀咕,等八娘子回来后,就有好吃的了。”

OK,明白了

萧南听到前半句就有些懂了,听完后彻底明白。

她点点头,冲着王氏颔首:“多谢大嫂提醒。其实,我还有些事想请大嫂帮忙,只是节下里,大嫂事儿多人忙,我不好打扰。待年后,大嫂空闲了,我去迎晖院求教,大嫂千万别怪我麻烦才是。”

第133章 仍需努力啊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容易。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又和萧南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跟她告别。

萧南也没有停顿,姚氏母女就在不远处,眼瞅着就要走过来了,她才不想跟这对母女有什么交集。

“院子里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

萧南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问着身侧的玉竹。

刚才萧南和崔幼伯跟老夫人、大夫人问安的时候,特意派玉竹带着一部分人先行一步返回辰光院。

“都按您的意思办妥了,只是那贱婢还不肯消停,吵着闹着要来给郎君、少夫人请安。”

玉竹检查完院子便追了过来,刚好在大夫人的正堂跟萧南等人会合。

“呵呵,请安?”萧南冷冷一笑,“好呀,她既然想,那就让她来吧,省得她背地里说我故意拦着她,不让她见郎君。”

玉竹犹豫了,很显然,她并不明白自家郡主为毛要给那个贱婢机会。

好容易把她们迁出了后堂,将她们跟八郎君隔离了开,更应当想办法保持这种状态呀。

即便是八郎君记起她,郡主也该用计遮掩呀,怎么还主动成全阿槿?

萧南没听到玉竹的回应,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迷惑,便笑着说,“没听到我的话?放心,我不是说反话,你只管把阿槿唤来便是。”

想了想,萧南又补充道:“对了,把芙蓉、金枝、玉叶她们几个都带上”

既然是姬妾们要来给归家的主人和主母请安,那也不能漏了那四个呀。

而且,有对比才能看出区别呀。

萧南难得坏心眼的想,有各具特色的四个俏美婢,外貌协会会长崔八童鞋,应该不会再对身材严重变形的阿槿女士产生兴趣吧?

正堂里,崔幼伯兴致勃勃的抱着女儿四处参观,拿着小家伙的手,一边点着屋里的陈设,一边介绍着。

这时,门外的丫鬟通传道:“八少夫人回来了”

崔幼伯一听娘子回来了,忙停下来,迎到堂前,“娘子,回来了?大嫂找你有事?”

玉竹玉簪两个帮萧南褪去裘衣,留守在屋子里的秦妈妈忙递上早就烧好的手炉。

一番忙活后,萧南待身上的寒气尽散,这才把手炉交给玉簪,从崔幼伯那儿接过女儿,嘴里回答着问题:“呵呵,没什么大事儿,今儿不是除夕嘛,大嫂担心家里的人都忙着,可能会忽略了咱们这儿,提前说一声。”

崔幼伯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话也附和大嫂素日的秉性,便丢开这个话题,转移到他关注的事儿,“对了,阿沅在哪个屋?要不要跟咱们一起睡?”

崔幼伯刚才给女儿介绍‘新家’的时候,也仔细观察了下,发现正堂、厢房以及耳房又都重新布置了一番。

至于西跨院那些地方,崔幼伯还没来得及看,自然也没发现那里早就换了人住。

萧南盘腿坐在厚厚的地衣上,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随意的说道:“正想跟夫君说呢。咱们整个院子里,位置最好的就是西厢房,那里两面朝阳,又靠近烧暖道的伙房,屋子比其它房间都暖和——”

还不等萧南说完,崔幼伯便急切的说道:“那就把西厢房给阿沅呀。”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崔幼伯对女儿的疼爱绝对不是假的,在他心目中,他崔玉郎的女儿一定要享用最好的东西。

一听到娘子说西厢房好,便立刻表了态。

萧南低着头,嘴角绽开一抹笑,她就知道崔幼伯会这样。

要知道,在公主府的时候,阿耶和大兄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喜欢阿沅,一方面是真喜欢,另一方面则是做给崔八看——有人抢才会更稀罕嘛。

再者说,怀孕时候的‘胎教’,也不是白做的。

崔幼伯给孩子读了几个月的书,陪着她一天天的长大,亲身感受到胎儿的脉动,亲眼看着一个小生命从孕育到新生,那种新奇、感动以及血脉亲情的自然魔力,定会让崔幼伯分外疼爱阿沅。

亲情也需要培养。

养在大夫人身边的崔令平不就是例子嘛,他刚出生的时候,崔八或许会惊喜、会疼爱,但再浓烈的亲情,也抵不住长期的分离呀。

这不,也没过多少年,不过是一两个月不见,崔八回家后,根本就没有提起那个庶子。

即使在大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崔八也似忘了自己的儿子还在这里,更没有提出要看看他。

萧南并没有提醒崔八。

其实这有点儿不符合‘贤妻良母’的准则,毕竟在名义上,崔令平是萧南的儿子。作为嫡母关心庶子,也是赚名声的事儿。

换做几个月前,萧南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谐,没准儿还装一回贤惠。

但现在…

萧南暗自冷笑,崔家、崔家根本不值得她去讨好。

公主阿娘对她说过,只要她别像某位公主那般公然辱骂婆母、四处风流给驸马绿帽子戴,也不胡乱掺合朝廷的事儿,她的郡主之位就无人能撼动。

而只要萧南还是郡主,只要天下还姓李,她和她的子女便不会遭什么罪。

更不用说萧南还知道历史走向,手里还有桃源这个逆天神器。

至于过去萧南为何放低姿态的讨好大夫人,也是上辈子的教训太深刻,让她有些反应过度罢了。

上一世她悲剧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高,盲目相信所谓的‘主角不死定律’,不懂、也不肯遵循古代的社会法则,落得众叛亲离、无辜惨死的下场。

重活这一世,萧南时刻警醒自己不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而重生至今,她也确实做到了。

成功扭转了自己的命运,萧南终于有了点儿自信,也发现,自己过去讨好婆母的行为有点儿过头,并不像真正的世家贵女所为。

真正的世家贵女,应该像阿晼的大嫂那般吧?

不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宽容大度;当有人冒犯的时候,则会端起贵女的架子,用规矩、法理砸死触犯自己的人;教训对手的同时,也不会落下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话说在公主府的时候,有了雪娘子做信使,萧南每天都和阿晼通信。

在信里,阿晼把自己跟在大嫂身边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感想详细的告诉萧南,让萧南分析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萧南帮阿晼剖析的同时,也学习到了许多东西,尤其是史夫人柔中带刚、绵里藏针的种种手段,让萧南赞叹不已的同时,也收获颇多。

更知道了另一种出嫁贵女的处事方式和生活态度。

这也是萧南努力的方向。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阿晼的大嫂虽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一直过着尊荣的生活,且名声也极好,是许多长辈嘴里的贤妻慈母,她教养的儿女,个个都很出色,并极为孝顺。

回想起这些,萧南更加自信,她略带为难的对崔八说,“西厢房什么都好,就是、就是离着几个姬妾的院落太近了。”

说着,萧南偷眼看了眼崔幼伯,见他并没有露出不满,便继续道,“阿沅是咱们的宝贝儿,我不想她受到任何委屈,所以就自作主张把几个姬妾都挪了出去。八郎,你不会怪我吧?”

崔幼伯愣了下,脱口问道:“挪到哪儿了?”

萧南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一丝失望,看来,她这几个月的努力还不够。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崔幼伯都这样过了二十年,性子早就养成了形,岂是一朝一夕能掰过来的?

无声的叹口气,萧南道:“中庭的西厢房,就在郎君书房的对面。”

书房对面?

很好的位置呀,崔八原以为萧南拿阿沅做借口,趁机把几个姬妾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