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京中的亲王、郡王都是自家亲戚,不管是去东宫还是去王府做属官,八郎的前程都错不了,不过,在长辈跟前做事,长辈自不会为难你,可八郎呀,玉石不经雕琢终难成大器,依我看,你还是去大理寺吧。”

虽然这件事里有萧南及大公主的首尾,但老夫人不得不承认,人家也确实在为崔八考虑。

似崔幼伯这种生在富贵乡、长在豪门里的世家子,不能说‘不知肉糜’吧,但也能算得上‘不知人间疾苦’,而且崔家家规森严,内院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崔八有些过于天真、单纯。

其实不止崔八,就是崔家寄予厚望的嫡长孙崔彦伯,也有些过于‘书呆’,否则他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这个嫡长孙呀,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还觉得投缳自尽的那个贱婢是好人,是被那边生生逼死的呢。

老夫人心里微微叹息,脸上仍是一副笑意满满,她继续道:“去了大理寺,先别忙着断案,先把大唐律好好研读一番,再好好看看往年那些大案、要案、疑案、难案的卷宗,然后再跟着前辈们多学习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断案…”

多见识见识市井间的俗事儿,多看看闲人们的那些无耻伎俩,也好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即使成不了腹黑,好歹也别被人骗了还傻呵呵的替人家数钱,也别捧着个妓女当白莲花圣女。

“是,孙儿谨遵阿婆教诲。”

崔八也比较倾向去大理寺,大理寺司直呀,那可是审案断案的‘法官’呢。

那时还没有包青天这个人,不过,崔八心里未尝没有想做个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的心思。

“呵呵,还是老夫人见多识广,这回总算定下来了,郎君,今儿就去东宫跟阿舅说一声,早定了差事,你也好早日上任呀。”省得整天跟韦源泡在一起不学好。

“今儿嗣伯他们还要认亲祭祖,恐怕——”崔八刚想点头,忽又想起昨天的‘喜事’,他为难的摇摇头。

“哎呀,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呵呵,提起这事儿,”萧南故意抬头看了看沙漏,“咦,时辰也不早了,估计南平和大郎也该回来了吧。”

老夫人对此兴趣缺缺,随口应了一声,“嗯,辰时行礼,他们也该回来了。好了,时辰快到了,你们也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去正堂观礼吧。”

崔八讶然,“阿婆,您不去?”

老夫人可是崔家的大家长呀,孙辈们成亲,她哪有缺席的道理?

老夫人淡然一笑,“已经分了堂口,诸事还是分得清楚些比较好。对了,你们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给你们的院子也都收拾妥当了,后天就是吉日,你们搬过来吧…咱们是荣寿堂的,不能总占着荣康堂的院子。”

老夫人这话说得有些古怪,就连‘单纯’的崔八也听出了不对劲,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萧南。

萧南也满心疑惑,暗道,难不成老夫人还想着分家?否则为何忽然把崔家的三个堂口分得这么清楚?

还有,老夫人的语气也有些不对劲,好像对荣康堂的某些人很有意见一般。

难道那些人想占据辰光院的事儿,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接收到崔八诧异的目光,萧南抿抿嘴,冲他微微摇头。

一起生活了这段时间,两口子也多少有了默契,崔八看到萧南的神情,会意的点点头,然后跟萧南一起对老夫人行礼:“是,孙儿/孙媳谨遵阿婆之命。”

ps:额,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第036章 崔八当官(三)

“咿唔!”

崔灵犀小盆友终于挣开老夫人的怀抱,用力朝作势离开的萧南扑去。

“哎哟,这小家伙,还不舍得阿娘呢。”

老夫人见曾孙女儿这般健康活泼,笑得合不拢嘴儿,一边冲着萧南两口子摆手,示意她们不必担心,一边亲自起身把趴伏在地衣上的小家伙扶起来。

不过,小家伙似乎认准了萧南,见阿娘要离去,生生把白嫩的小脸急得通红,手脚并用的朝缓缓远去的身影爬去。

“哎呀,阿沅竟然会爬了!”

老夫人惊喜万分,忙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夫妻俩,“你们快来瞧瞧,这小家伙竟学会爬了呢。”

萧南和崔幼伯忙回身,正好看到女儿吭哧吭哧的像小肉虫子一般朝自己挪动着。

“娘子,阿沅果然会爬了呢。”

崔幼伯也惊诧万分,长子阿平足足比阿沅大两个月,人家还病病弱弱的整日偎依在乳母怀里,别说爬了,就连坐还坐不稳呢。小阿沅竟然会爬了,动作虽然不是很熟稔,但从她有劲儿的小胳膊小腿儿可以看出,只需练习几天,小家伙绝对能比阿平更早的学会说话、走路。

比起祖孙两个的惊喜,萧南的表情淡定许多。她整日跟女儿玩儿在一起,小家伙的每一步成长,她都看在眼里。

话说,今儿并不是灵犀第一次爬行了,萧南早就高兴过了,还用画笔将女儿初次爬行的憨态‘记录’了下来。

不过。看到老夫人和崔幼伯都这般高兴,她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淡,尤其她眼角的余光瞄到崔八眼中一闪而逝的惋惜和无奈,稍一沉思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哼。他还真是个好爹呀,时刻不忘自己的病儿子。

思及此,萧南用崔八也能听到的音量。用无比庆幸的语气连声诵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少了南山的果子,阿沅依然能健康成长,否则,我、我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呀!”

崔八一愣,忽然想起自从那日后,萧南便将宫里赐下的果蔬全都送到了阿平那儿,自己的小阿沅再也没有喝上新鲜的果汁,他、他真是愧对娘子呀。只顾着关心阿平,竟忘了阿沅也是个需要父母保护、庇佑的小婴儿。

胡思乱想间,崔八已经来到了小家伙的近前,他弯腰抱起奋力爬行的女儿,看到她白胖可爱的样子,心里愈发愧疚——他怎么能因为女儿比儿子康健就忽略了她,他的阿沅,早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他就满心期盼着她降生了。如今托菩萨的福,阿沅健健康康的成长着,他、他竟因种种无关紧要的原因而忽略了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其实,崔八拜错了真神,他最该感谢的是萧南的桃源。

如果崔灵犀小盆友不是天天喝着桃源泉水、吃着桃源果品。另外还有萧南时不时的携带她入桃源‘玩耍’,小家伙哪能像现在这般早慧、康健?

如果不是因为小家伙早慧,她早就忘了这个最近经常失踪的阿耶,这会儿也更不会乖乖的伏在崔八怀里。

“咦?老夫人,阿沅好像也长牙了呢。”

萧南知道自己的提醒已经发挥了作用,如今崔八肯定在为错过女儿的成长而满心懊悔,她想了想,决定再添一把火。

“什么?阿沅长牙了?”

崔八抱着沉甸甸的胖女儿,听到这话,忙低头仔细查看,果然,在小丫头咧着的小嘴里,那粉嫩嫩的牙床上,他发现了一粒米粒大小的小白点儿。

“给我瞧瞧!”

老夫人闻言,愈加高兴,连声招呼崔八把孩子抱过来。

崔八领命,快步抱着女儿送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上了岁数,所幸眼睛还不花,她接过小家伙细细瞧了一会儿,高兴的点头:“可不是,还真长牙了呢,呵呵,你个小家伙,不止学会了爬,还悄悄的长了颗牙…乔木呀,照小丫头这个状态,估计很快她就会叫人了呢。”

萧南嘴里连连称是,心里却在偷笑,其实这段日子她一起偷偷的教女儿叫‘阿娘’来着。

因为崔灵犀,祖孙三个又笑谈了好一会儿,一旁的裘妈妈见时辰不早了,再不去荣康堂,恐怕都要晚了,这才笑着打断三人的谈话,提醒崔八两口子不要误了时辰。

老夫人厌恶合浦院是一回事儿,但在大面儿上,还要顾及崔家的规矩和脸面,听了裘妈妈的提醒,也催促两人快去,“…阿沅就放在我这里,你们先去那边观礼吧…别失了咱们荣寿堂的体面!”

这是老夫人一天之内第二次提到‘咱们荣寿堂’‘他们荣康堂’了,萧南不动声色,心里却默默记着。

两口子一左一右的亲了女儿一口,相携出了荣寿堂,因时间不多了,他们没有像来时那般步行,而是坐着荣寿堂的奚车,朝崔家中轴线行进。

车里,夫妻两个起初谁也没开口,还是崔八,想到今日老夫人的不对劲,轻咳一声,道:“娘子,阿婆似是有心事。”

真不容易,这你也发现了?

萧南心里默默吐槽,脸上却扯出一抹笑,点头道:“嗯,我觉得阿婆今儿跟往日有些不同。郎君,你觉得阿婆是为何事所扰?”

崔八沉吟片刻,缓声道:“昨天我与六哥、七哥一起招待来客,期间,六哥和七哥都曾经找我单独说话…”

说到这里,崔八有些难为情的扭头看了萧南一眼,欲言又止,“听两位兄长的意思,他们都想——”

萧南‘咦’了一声,脱口而出,“六伯、七伯也找你了?”

也?

崔八听出了问题,追问道:“难不成,也有人来寻娘子说话?”

萧南点头,想了想,斟酌着说:“大嫂,三嫂,大姑母还有隔壁都找过我,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好像对咱们的辰光院很感兴趣。”

崔八长长的叹口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崔家是世家门阀,家私丰厚,他从来没有因那些阿堵之物烦恼过,更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家兄长会找他谈论房产问题。

而且崔八弱冠后,依着崔家的惯例,家主会拨给他几份产业,不是分家,只是让他知晓些庶务,明白生计艰辛。当然,也有‘孩子大了,需要交际’的原因,总不能让堂堂崔家玉郎因囊中羞涩而无法请友人吃酒、举办宴集吧。

但,四月初七过后,老相公和老夫人都没有提及此事,就连阿娘,哦不,应该是大伯母也似忘了这一遭,并没有帮他争取。

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让崔八真实感受到了‘何为过继’,也让他看清了事实: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阿耶阿娘的儿子,只是个隔房的侄子。

萧南也附和的叹了口气,疑惑的问崔八,“郎君,咱们是晚辈,又早就过继给了阿婆,辰光院如何安置,也轮不到咱们做主吧?几位兄长和嫂嫂这般做,到底为了什么呢?”

崔八心说话,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萧南见崔八不应声,又语带猜度的说,“郎君,他们是不是觉得崔家由阿婆做主,而咱们又是阿婆的孙儿孙媳,想让咱们在阿婆跟前——”

其实,萧南还想到了更深层的原因,估计大家伙都猜到了合浦院对辰光院的企图,偏合浦院的少夫人又是个品级高的郡主。纵观崔家上下,唯一能跟南平pk的只有萧南,萧南又是辰光院的主人,两人的较量不可避免。

众人再适时的加点儿油、添把火,让原本的小火苗变成轰天大火…

萧南冷笑,她甚至已经猜到了这群人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赶在萧南彻底搬离荣康堂之前,撺掇萧南狠狠的下一下南平的郡主威风,这样,即便萧南离开了,南平也不敢在荣康堂摆郡主的谱儿。

不过,这个话萧南却不好跟崔八说,因为‘那群人’里有一半跟崔八是血亲,更不用说那位总指挥——对合浦院、对萧南都心怀怨恨的大夫人郑氏,更是崔八无法割舍的亲娘。

崔八不知道自家老婆正在想什么,他听了萧南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他想到了个问题,叮嘱道:“乔木,院落如何分配是长辈的事儿,咱们是晚辈,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萧南横了他一眼,娇嗔道:“这我还能不知道,也值得郎君郑重的告诉我?!”

崔八嘿嘿的讪笑两声,并没有说什么。

奚车已经进入荣康堂正院,下了车,崔八夫妇一前一后的进入正堂。

正堂内,老相公、崔泽夫妇跽坐在主位上,堂下众人分雁翅分坐两侧。崔守仁夫妇及子孙居西侧,崔彦伯、崔叔伯等几兄弟携家眷子女坐在东侧。

不过细心的人定会发现,在崔彦伯前面还有三个空座,应该是给荣寿堂的祖孙三人预留的。

崔八两口子进来,跟诸位长辈见过礼,便来到东侧的空位规规矩矩的跪坐下来。

老相公和崔泽都仿佛没有发现老夫人没来,父子两个相视一眼,然后由崔泽发话,道:“请新人来行礼。”

ps:嘿嘿,补昨天滴

第037章 崔八当官(四)

南平和崔嗣伯还是穿着昨天的礼服,并肩走进了正堂。

按照规矩,两人分别跟在座的长辈行礼,当行至荣寿堂这边时,崔嗣伯敏锐的发觉崔家的大家长崔三娘居然没有出席。

南平也瞧见了,老夫人是长辈,他们跟长辈行礼是理所当然。可座位上坐着的是跟自己平辈的崔八两口子呀,这、这算怎么回事?

一时间,这对新婚夫妇楞在哪里,堂上的气氛也随之一紧,四下里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跽坐在老相公下首的崔清反应过来,悄悄用力推了下身边的妻子。

姚氏差点儿被推到,她猛地回过神儿来,尖着嗓子喊道:“咦?老夫人呢?南平郡主和嗣伯还等着给她行礼呢!”

萧南和崔八相互对视一眼,很显然,老夫人对他们说的话,并不适合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可四房的人逼问到了他们脸上,他们又不能不开口。

怎么回答?

萧南抿着嘴,思忖片刻,想到一个不算好的借口,正准备开口告诉姚氏及面前这对脸色难看的小夫妻,‘老夫人上了岁数,精神倦怠,不耐烦久坐,又不想误了大郎及郡主行礼,就不来观礼…’

只是萧南的这番话还不等说出口,主位上的老相公轻咳了一声,道:“大郎,先给你二叔祖二叔祖母行礼,其它的事待会儿再说。”

崔嗣伯牙咬得紧紧的,掩在红纱袖子下的双手也握得死死的——那个老虔婆是什么意思?故意不来接受他与郡主的行礼。是不是不想承认他们是崔家的人?

南平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她甚至比崔嗣伯还要气愤——老夫人对她到底有多大的不满,连她的礼都不肯受?

就在夫妻两个频临变脸的那一刻,老相公又补了一句。“快些行礼吧,待会儿还要去祠堂祭祖呢。”新妇进门,如果不祭拜祖先。登记入族谱,那她就算不上真正的崔家人。

崔嗣伯听出老相公话里的威胁,咬牙将满腔的愤懑压下,用力扯了扯南平的衣袖,僵硬的回道:“是,儿谨遵命。”

南平气愤难平,不过。她的理智还在,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她用力点了下头,冷冷的丢下一句,“还请襄城郡主回禀老夫人一声。待我与郎君祭过先祖便去荣寿堂给老夫人行礼。”哼,不是她多想给这个老虔婆行礼,实在是规矩所限呀。

老相公和崔泽不置可否,只示意两人继续行礼。

行过礼,又认了亲,老相公便示意崔泽带领崔嗣伯夫妇去祠堂。

一圈折腾下来,直到午时,崔嗣伯两人才算是行完了礼。

“哼,这算什么?”

出了正院。南平脸上的笑容再也伪装不下去,看崔嗣伯也是一百个不顺眼,用力甩开他的手,愤愤的往合浦院走去。

“娘子,娘、郡主,郡主。”

崔嗣伯的手被拍得生疼。原本白皙的手背上一块非常明显的红印子,让尾追过来的姚氏瞧见了,心疼的攥着儿子的手直‘哎呀’。

崔嗣伯担心南平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哪有功夫理睬阿娘的絮叨,他抽出手,丢下一句,“阿娘,我没事,你和阿耶赶紧回家吧,”便匆匆追了上去。

“大郎,哎呀,大郎,你跑什么?”

姚氏虽没看到南平‘打’崔嗣伯的画面,但仅凭崔嗣伯手背上的红印儿,她就能猜出儿子跟儿媳之间发生了什么。

崔嗣伯早就跑没了影儿,哪里还听得到姚氏的呼唤,只把姚氏气得连连顿足——这就是娶个贵女做儿媳的坏处,儿子总被儿媳欺压,连她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敢摆出婆婆的架势来教训儿媳妇。

“好了,还有人看着呢,也不嫌丢人。”

崔清的脸色也不好看,新婚第一天儿子儿媳就起间隙,而且是被崔三娘算计的,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如今见糟糠妻又一副村妇的模样,胸中的怒火更是蹭蹭往上蹿,他一把揪住姚氏的手腕,半拖半拽的拉着她朝合浦院走去。

崔萱不做声,只默默跟在父母身后。昨儿阿耶还得意洋洋的说‘气死那个老虔婆’,可今日呢,这还不到一天的功夫,老夫人啥也没干,就让合浦院起了纷争,而且瞧郡主嫂子的样子,只怕是个不好想与的。

崔清和姚氏没看到南平跟崔嗣伯闹脾气的样子,紧跟在兄嫂身后的崔萱却全都看在了眼里,看到大嫂毫不掩饰的厌恶时,崔萱忍不住怀疑,这真是那个端庄大方温柔娴淑的大嫂吗?

还是,过去的种种都是南平郡主伪装出来的假象?

想到这个可能,崔萱的心开始下沉,她不是那个刚来京城的田舍奴儿,过去这段时间,跟着萧南也好,跟着南平也罢,好歹她也算是进了大唐的顶级贵族圈儿,多少也见识了些贵女们的做派。

她知道,那些个贵女自持出身高贵,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她这个在田间长大的野丫头。不过,贵女们很会伪装,即使再讨厌、再瞧不起某个人,人家也不会直白的表现出来,相反的,还会很有礼的对待,唯有眼中时时闪现出嘲讽和蔑视之光。

崔萱确信刚才她绝对没有眼花,她在南平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信息,而南平的目光是落在大兄身上,也就是说,南平根本就看不起大兄,更看不起他们一家子?!

胡思乱想间,崔萱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身后不远处的一行人。

是崔幼伯和萧南。

只见崔幼伯身姿挺拔的走在前方,而萧南却浅笑盈盈的落后崔八半步远的距离。

崔萱看得真切,萧南脸上的笑容是真挚的。看向自家夫君的神情是温柔中带着几分崇敬的…崔萱苦笑连连,自己的大嫂是郡主,可萧南也是郡主呀,而且比起南平郡主这个只有空头衔却没有实封的郡主。人家萧南名下足足有八百户的汤沐邑呢。

即使这样,萧南在郎君跟前也没有摆郡主的谱儿,还是秉承着为人妻子的本分。

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萧南和崔八却没有关注合浦院的事儿,他们有自己要操心的问题——

“郎君,你的差事定了,刘郎君又是如何考虑的?”

在萧南的计划里,她想把刘晗也弄进大理寺,让他继续照看崔八。

不过,崔博派人来说。刘晗似另有打算,对大理寺兴趣缺缺。

“唔,我问过君直兄了,他想谋个外任历练一番。”

崔八这段时间跟韦源走得极近,但对于刘晗这个亦师亦友的存在。他还是抽出精力关注了几分。

“外任?”

萧南眉毛微挑,心里暗道,这个刘晗果然是个聪明人呀,知道京中的情况不太好,与其留在京中被人拖入夺嫡的泥潭,还不如远远的找个郡县当父母官儿去。

只待熬过了这几年,升迁也好,入京也罢,左右都有崔家和萧家戳在哪儿。他的仕途差不了。

“嗯,阿翁,哦不,是大叔祖也赞成他外放。”

崔八点点头,继续道:“大伯父也说了,君直兄的事儿他会放在心上。只要有合适的空缺就留给他。”

在京中做官,崔家的人上下活动一番,大小也能给弄出个空缺来。但地方上就不好掌控了,想外任,并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萧南明白崔八的意思,笑着说:“这么说来,刘郎君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日子?”

崔八点头。

萧南继续道:“刘郎君是郎君的挚友,如今他要在京中长住,咱们是不是帮他寻一处宅子?”

不是萧南赶刘晗走,而是刘晗主动要求离开。

之前他待在崔家的原因很多,科举也好、谋官儿也罢,但究其根源,他是想同崔家拉近关系。

如今刘晗中了新郎君,跟崔八也成了莫逆,与老相公也有点儿忘年之交的意思,他待在崔家的目的几乎全部达成。再留在崔家,就有些不妥了。

毕竟,他不是刚进京那会儿,盘缠用尽,人脉全无,急需有个地方落脚。现在的他,好歹也是进士及第,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官场,再这么借住下去就有些降身份了。

所以,在崔八过继没几天,刘晗便向崔八提出告辞。

崔八也理解刘晗,人家还要娶妻生子,堂堂彭城刘家子,总不能在外姓旁人家里举行昏礼吧?

只不过京城米珠薪桂,以刘晗的情况,他恐怕置办不起像样的宅子,还真需要有人帮扶一二,“娘子的意思是?咱们出钱帮君直置办个宅子?”

崔八知道,自己的娘子是个富婆,别说一套宅子,就是买下半个坊也没有问题。(其实萧南也已经买了)

“咱们哪有什么钱?”萧南横了崔八一眼,佯怒道:“我手头上的银钱全都投在了安善坊和升道坊,如今除了些地皮田产,一点儿闲钱都没有。别说买宅子了,就是租个宅院,恐怕也不够呢。”

崔八讪讪一笑,买地的事儿萧南跟他‘商量’过,他当时根本就没留心,现在哪里还记得清楚。

萧南又丢给他一个白眼,“我还知道,郎君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闲钱,前些日子郎君新考中进士,每日都要与同科、雅士饮酒游园,公中给的份例也都花的差不多了吧…”

崔八只有傻笑,何止是花的差不多呀,他光给白氏添首饰、裁制新衣就花了不少钱,再加上留给白氏的‘家用’,他多年来攒下的积蓄几乎一空。

萧南心里冷笑,面儿上依然笑盈盈的说:“不算不知道,这一算呀…呵呵,咱们竟连个商贾都不如。好了,我也不跟你闲话了,还是直接说正题吧,郎君还记得王大郎君吗?他成亲的时候,在崇仁坊置办了两套宅院,一套自己住了,如今还空着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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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崔八当官(五)

“王大郎君?”

崔八听着耳熟,稍微一想便记起了此人是谁,“可是号称京城首富的商贾王元宝之子?”

萧南点点头,“正是。”

崔八皱了皱眉头,“商贾人家…我听说那王元宝贩卖私盐起家,最是个油滑奸诈之人,君直兄堂堂刘家子,岂能与他毗邻?”太掉分了!

萧南浅浅一笑,状似随意的说了句:“王大郎君的娘子乃吴郡袁氏。”

不管是怎样落魄的世家女,肯嫁给一介商贾,就证明这个商人在品德方面是比较靠谱的。

果然,听了这话,崔八纠结的眉峰舒缓了不少,不过他还是颇为自己的好兄弟着想,思忖片刻,又犹豫道:“无功不受禄,君直兄与那王郎素无瓜葛,怎可白白接受他的馈赠?”

萧南摇摇头,“郎君有所不知,刘郎君的姑母嫁与吴郡陆氏为妻,而那陆氏家主又娶了吴郡袁氏为娘子…”反正七拐八拐的,王佑安跟刘晗是‘表亲’。

在宗法大如天的当下,借住亲戚家是很正常的事儿,接受亲戚的馈赠也不丢人。

更何况,人家刘晗也不是白拿——

“王大郎君仰慕刘郎君高才,烦请他写了几幅字画。”

萧南将王佑安跟刘晗的‘交易’简单的说了说,他们两个一个求财,一个求名,而且在‘亲戚’这面遮羞布下,两人各得其所,又不失体面。何乐而不为。

崔八好歹也外出交际了些时日,早已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崔玉郎’,坊间似王、刘二人这般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稍一思索他便理解的点点头。“如此也好,待君直兄乔迁新居后,咱们也去帮他暖居。”

ok。搞定了崔八,崔老相公那儿也将有崔八去说,这样一来,刘晗与王佑安的交易也就得到了崔家的认可,刘晗搬去新宅,京中世家们也不会非议。

其实吧,萧南对世家的种种龟毛规矩和做法很是看不过眼。明明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事儿,他们偏偏弄个一而二、二而三、三而二的转折,似乎不弄这么一出,就违了规矩、坏了礼法一般。

夫妻两个边走边说着,缓缓朝荣寿堂走去。

在荣寿堂陪老夫人用了昼食。夫妻两个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肉球儿又回到了辰光院。

老夫人已经发了话,他们就要尽快执行。

打发乳母带灵犀去睡觉,萧南便跟崔八商量起如何搬家的事儿来。

“葳蕤院主院的布局跟辰光院差不多,只是没有单独的中庭,我把郎君的外书房安置在了荣寿堂的中庭。”

跟荣康堂的四四方方不同,荣寿堂的格局是狭长的长方形,而萧南一家子未来居住的葳蕤院更是个不规则的凸字形院落。不过,葳蕤院的面积比辰光院还要大许多。

这也不难理解,荣寿堂的面积虽仅为荣康堂的五分之二。但荣寿堂的人口也少呀,正经主子只有一个老夫人外加新住户萧南一家三口,堪堪四个人而已。再加上粗细丫鬟、仆妇小厮也不过一百来人,而且成家的仆妇大多住在崔家的后街,基本上不占主人宅院的空间。这样再一扣除,荣寿堂闲置的院落、房屋比较多。

另外。萧南未来的居所葳蕤院也不是一个单独的三进小院,而是有一个大院子及四五个小院子围聚而成,这也是葳蕤院外形不规则的原因。

“嗯,好!”

内院是妇人的事儿,崔八这个大男人表示他绝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