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新婚的小娘子,第二日要给翁姑做饭,那也是厨娘们把食材都准备好,炉火也都弄好,小娘子来了,只需将食材倒进锅里蒸煮就是了…

不过,今日不同往昔,萧南忽而想起了前世的种种,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而对于女人来说,调剂心情的办法,无非就是购物或者美食。

在大唐,购物什么的就算了,萧南现在能做的便是亲手做些好吃的饭菜,然后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当然,若能借此给自己赚些贤名那就更好了。

起身回正院换了身衣服,萧南便走便对玉簪吩咐道:“去,叫人去大理寺的衙门告诉郎君一声,就说今儿是郎君第一日当差,郎君在衙门里是后学,还需各位前辈多多指教,咱们崔家想请衙门里的诸位郎君吃顿便饭,所以,中午的时候,就请大家不要去领‘廊下饭’了。”

作为大唐公务员,崔大及他们的同僚是有工作餐的,因为是在衙门的廊庑下用餐,所以又被称作‘廊下饭’。

官员们的廊下饭根据各自的品级不同,饭菜的丰富程度也不同。五品以上官员,每日还有新鲜的羊肉或者猪肉吃,而五品以下的官员,工作餐则大多以青菜为主。

崔大童鞋是六品官,按规矩,只能吃普通的工作餐,这对于一个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的饭菜都能当艺术品看的世家子来说,绝对是不能忍受的。

为此,每日给崔大送饭是必须的。也是萧南表现‘贤惠’的机会。

不止崔大崔幼伯,崔家的老相公、相公以及崔彦伯,每每去衙门上班。都由家里的厨房做了饭菜,然后派小厮送过去。为了不令饭餐冷掉,崔家还专门给送饭菜的马车或者牛车里配了热饭菜的小铜炉。以确保郎君们在衙门里也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今儿是崔大第一天上班,萧南自要跟他撑这个脸面。

“是。婢子这就命人去。”

玉簪见萧南已经换好了衣服,心知郡主的心意已定,估计自己再怎么劝说,郡主也不会改变主意。

说话间,萧南已经来到了大厨房。

大厨房里,孙娘子刚回来,正坐在隔间里喝茶汤。

也不知怎的。孙娘子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虽然郡主娘子说得好听,不会动她们这些管事娘子的差事,可…毕竟是新主人呀,她的秉性脾气,自己根本就摸不上边,万一哪一点做得不合娘子的心意,她这份油水极大的差事就可能丢掉呀。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的厨娘纷纷惊呼,“娘子!”

啥?娘子来了?

天爷。难道自己的预感是真的,娘子真要拿她的厨房开刀。

孙娘子一时心惊,差点儿将手里的茶盏丢出去,慌得她忙用两手去抓茶盏…茶盏没有碎。但里面的茶汤洒了她两袖子。

孙娘子也顾不上擦拭污渍,慌忙从隔间出来,果然看到一身窄袖细麻衣的萧南正站着案板前,几个满面油光的厨娘拥簇着她,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吞了吞口水,孙娘子挤上前,恭敬的问礼,“奴请娘子安,您、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南正在挑选食材,听到这话,微微扭头,扫了眼紧张的孙娘子,道:“今儿我要亲手给郎君做些饭菜,你命人把厨房里间的小灶烧开,给我安排两个熟练的烧火丫头,另外,这香橙不够,再去小库房里取一些。”

孙娘子就怕萧南什么都不让她插手,如今听到这一大串的吩咐,她紧张的心情反而平复了许多,连连点头,“是是是,奴这就去,娘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萧南看了看案板上已经洗好、切好的食材,这些饭菜家常吃还可以,但宴请同僚就有些少,便又对孙娘子道:“去年做好的几瓮菹菜还在菜窖里吧?叫两个人去菜窖,每样给我取四盘的量,我要配菜。”

菹菜也就是大唐版的腌菜,崔家是世家,崔家食谱上便有许多蔬菜的腌制秘法,其中一道崔氏菘汤菹(就是腌白菜啦)在世家圈儿里都非常有名。

孙娘子忙道:“都在菜窖呢,奴这就命人去取。”

萧南忽而想起了菘汤菹,便又加了一句,“菘汤菹多取些,这饭菜是送到郎君衙门里请诸位郎君吃的,咱们崔家的菘汤菹做得好,想必郎君们也喜欢。”

孙娘子连连称是:“可不是,咱们崔家美食的名声,连宫里的圣人都称赞过呢——”

说到一半,孙娘子又咽了回去,心里只想抽自己耳光——这张笨嘴哟,怎么一高兴什么都往外秃噜?宫里那位可是娘子的嫡亲外祖父呢。

其实孙娘子这是炫耀惯了,这也是世家的通病,经常以压倒皇室为乐——嘿嘿,没办法呀,自个儿家族的家族史足足几百年,太极宫住着的那位却是个十足的暴发户,别说规矩礼仪藏书了,就连手中掌握的私房菜食谱,世家也甩皇家几条大街去。

萧南倒没有生气,这是世家的一贯做派,若是哪日世家们不踩踩皇室或者勋贵,他们就不是惯会装13的士族了。

再说了,萧南本身也是世家出身,若比家族史、比食谱,她兰陵萧氏也不必崔家差。

唔,想到这里,萧南还真想起几道萧家的家传菜。

“谁的刀工最好?或者说,家里的鲤鲊都是谁切的?”

萧南扫视了在场的十几个厨娘一眼,淡淡的问道。

“奴、奴的刀工不敢说最好,但家中的鲤鲊都是奴切的。”

厨娘中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丰腴娘子站出队列,怯怯的说道。

萧南扬扬下巴,“今儿有鲤鲊吗,拿来我看看。”

厨娘忙应道:“有有,奴这就去拿。”

说着,厨娘慌忙出了厨房,去隔壁的菜窖抱了个一尺高的青瓷瓮回来。

小心的揭开瓮上扣着的碗,厨娘从案板上抄起一双长长的竹筷子和小瓷碗,从瓮里夹了几片腌好的鲤鲊放到碗里,然后捧着小碗给萧南看。

萧南看了看那切的比纸厚不了多少的鲤鱼片,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叫什么?”

厨娘见状,心里闪过一抹惊喜,但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放下筷子,行礼道:“奴婆家姓胡,大家都唤奴胡娘子。”

“好,胡娘子,你跟我去小灶间,帮我打个下手,玉莲也来,其它的人都各自忙去吧。”

萧南随意的摆摆手,将围拢过来的厨娘都赶去继续做饭。

“是。”

胡娘子在众厨娘艳羡的目光中,兴高采烈的跟着萧南进了大厨房里侧的小灶间。

这时,孙娘子已经命人将萧南要的香橙等食材搬了来。

“把这些香橙掏空,洗净,顶部不要丢掉,我还有用。”

萧南洗了手,平举双手任由玉莲帮她系上围裙。

“是,娘子,这香橙是不是按照香橙蛋羹的外形雕刻?”

胡娘子果然是个机灵的,立刻想到了今天早上给小娘子准备的蛋羹盅儿。

萧南很满意,她喜欢用聪明伶俐的人,点点头:“没错,香橙必须雕刻得精致些,我这是要请郎君的同僚食用呢。”世家就是这样,不把饭菜弄得跟艺术品似的,你都不好意思请别人吃。

“哎哎,奴明白,娘子尽管放心,呵呵,今早儿的香橙蛋羹也是奴雕刻的香橙盅呢。”

胡娘子用围裙擦了擦手,摸出自己惯用的细长的食雕小刀,手腕翻转几下,便把橙子的顶部切了下来,切口都是极均匀的波浪形小花边儿,接着,她把顶盖儿放在一边,用小刀一下下将橙肉割掉、挖出来,挖完果肉,胡娘子又摸出一柄更小的雕刀,唰唰几下,在橙盅外壁上刻了几朵小花。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当儿,一个小巧精致的香橙饭盅便挖好了。

萧南见状,更加满意,“很好,每四个橙盅一组,就按梅兰竹菊、富贵牡丹的花样刻。”

“是,奴遵命。”

胡娘子嘴上应着,手里也不停,唰唰几下,又雕成一个外壁刻兰花的香橙小盅。

“娘子,您想做哪道菜?”

玉莲是萧家的家生奴,她的阿娘就是在萧家厨房做厨娘,也知道几道萧氏私房菜。

“碧荷团包饭。”

萧南站在一边,等烧火丫头将灶火控制好。如今可不是后世呀,没有煤气灶,也没有电磁炉,烧得都是大灶,想控制火候,不是专业的烧火丫头都干不成。

玉莲闻言,便开始做准备,她先找了个陶釜洗净加入半罐山泉水,然后又去米缸取了一大碗的粳米,淘洗干净后,将米倒在陶釜里。

洗完米,玉莲又去找来一块猪肉,以及葱、竹笋、香菇、雪耳若干,将这些食材全部切成同等大小的丁儿,然后将它们全部倒入陶釜里。

这时,烧火丫头已经将灶火温好,禀报后便退到一边等候差遣。

萧南见下人都准备妥当了,便亲手端了陶釜放在灶台上,然后取来盐、胡椒、豆蔻等调料,掀开盖子,用小银勺点了些调料进去,具体加了些什么,除了萧南和她近旁的玉莲,厨房里的其他人谁也没有看清。这也正常,既是人家的家传菜,哪能让你偷学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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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家有贤妻(二)

大理寺是大唐的最高审判机关,专门负责朝廷百官犯罪及京城徒刑以上案件的审理,以及重申刑部转过来的地方死刑案件。

时下是贞观年间,政治清明,官场的风气也比较正,民间、尤其是京城的刑事案件也比较少。

作为审理案件的法官,大理寺的司直们还是比较轻省的。

按照规制,大理寺配备司直六人,评事十二人。司直和评事都有审案的资格,俗称为‘法官’。但司直比评事的等级高,可以参与重大案件的讨论,而评事只能围观却不能发表意见。

大理寺的刑事案件不多,法官们也就有大把的时间凑在一起八卦。

前些日子八卦的重点,是年逾七十的刘司直因老迈体弱致仕,留下了一个正六品的空缺,当时大家都在讨论谁会来补这个缺——到底是势力渐弱的世家子弟,还是风头正旺的寒门学子?

为此,剩余的三个司直中年纪最大的王司直开了盘口,拿出一贯钱赌接任的新司直是世家子。

年纪最轻的陈司直紧跟其后,也拿出一贯钱赌接任的是寒门士子。

而居中的那位马司直小小的跟了下,拿出五百钱赌寒门士子。

三人为何这般选择,那也是有原因的,无他,跟他们各自的出身有关。

王司直出身太原王氏,乃本朝著名的世家子。

而另两位赌寒门士子的,则都是科举入仕的举子。

陈司直,名亚夫,家有良田上千顷,在当地也算得上有名的大地主,但在那些动辄家族史几百年、祖宗牌位放一屋子的世家面前。他还只是个寒门士子。

马司直马俊比陈亚夫还不如,人家陈家好歹是地主,马家干脆就是个刚刚脱离温饱线的农户。

这两位寒门。跟天底下许多平头百姓或者小官小富一样,对世家子既羡慕又鄙视,羡慕世家的历史悠远、底蕴丰富。又鄙视那些只依靠祖荫、不知个人奋进的世家纨绔。

尤其是陈亚夫,想他十七岁便考中了进士科的新郎君。接着便通过了吏部的铨选进入最清贵的国子监,随后他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便由八品小吏升迁至大理寺的六品司直,绝对称得上年少有为、青年才俊。

有了这样的耀眼成绩,让陈亚夫愈发鄙视那些守着偌大资源却不好好进取的世家纨绔们——藏全都靠抄的年代,鼎甲世家们的藏书比朝廷还要丰富。

不过。不管三个人如何打赌,结果很快就下来了——王司直赢!

新来的这位同僚还是鼎甲世家崔氏的嫡子,还娶了个同样鼎甲世家萧氏女。

啧啧啧,顶级的世家子呀。

王司直笑眯眯的收了赌资,心里却忍不住喟叹: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呀,比起崔幼伯,他这个王家子的出身还是差了些呀。

陈亚夫对崔幼伯的观感倒比其它世家纨绔好许多,毕竟人家崔郎也是进士出身,至少是有真才实学。又肯放弃门荫拼自己真本事奔前程的有为青年。

马司直呢,对此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有些心疼输掉的铜钱:唉,一贯钱能买个小丫鬟。能买三千多个鸡蛋,能买好久三十斗咧。

崔幼伯不知道三位同僚的各异想头,清晨,他踌躇满志的来到了衙门,然后由大理正(大理寺的三把手)帮他办了手续,后又领着他来跟三位同僚见面。

一番相互介绍后,崔大童鞋算正式成为大理寺的司直了。

王司直处于对世家子的偏爱,对崔大格外的照顾,告诉了他许多衙门里的道道,以及司直需要具备的一些知识,最后更是慷慨的送给他一套大唐律。

陈亚夫和马俊对崔大说不上多么热情,但也释放出了善意,在王司直指点崔大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好人有好报,三个人对崔大的善意,也换来崔家的热情宴请。

“哎呀,我早就听说过崔氏食谱的盛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儿崔郎请咱们共进昼食,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

王司直也是个吃货,他几乎吃遍了京中的美食和自家、姻亲家的私房菜,但对于久负盛名的崔氏私房菜,他还真是没机会品尝。说起来,他跟崔氏也有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但这关系太远了,还不足以让两家相互邀约宴请。

陈亚夫和马俊也露出向往的表情,世家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这也是他们仰慕世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崔幼伯知道家里会送饭,但没想到娘子这般贤惠,竟想到了邀请同僚一起吃。

看到三人期待又艳羡的目光,崔幼伯心底的骄傲几乎爆棚。

而当崔家的小厮们提着一个个沉甸甸的食盒走进来,恭敬的回禀他,这饭菜是娘子亲自下厨做的,崔大的满足感简直达到了顶点。

“这是崔家的秘制菹菜,这盘是菘汤菹,这盘是葵菹,这盘是蒲菹,这盘是胡芹菹。”

小厮们先将四盘菹菜端了出来。

接着便是凉菜:“这是凉拌石花菜,姜汁藕片,木耳菠薐菜,还有这盘是崔家秘制的鲤鲊。”

上完凉菜,小厮又提来一个大大的食盒,食盒是三层的,小厮揭开盒盖,一股热气伴随着浓浓的香味儿迎面扑来。

“嘶,竟还是热的?”

崔家距离皇城不远可也不近,路上少说也要两三刻钟,在这段时间里,保持饭菜的温度并不难,可是像面前这般,连香味儿都没有发生变化的就很难得了。

每层食盒放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全都端上食案,一共有六盘,有荤有素,有鱼有蛋,只闻这香味。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直吸鼻子。

别人不知道送来的菜为何是热的,崔大却是知道,崔家送饭菜的牛车上都有铜炉或者铜鼎。厨娘将饭菜装盘之前都只是七八分熟,上了牛车后继续放在炉上蒸煮,一路走来既能保持饭菜的热度。还能确保饭菜刚刚熟透,丝毫不减少饭菜的原汁原味。

“这份菜是娘子的拿手菜。香橙虾仁儿。”

上完热菜,小厮又提来一个食盒,这个食盒是双层的,每层放着两个白瓷盘,每个瓷盘里放着六个金灿灿的香橙,瓷盘边儿上还点缀着用莴苣雕成的花朵做装饰。

“咦,这香橙上还有牡丹的花纹儿?”

陈亚夫眼尖的看到每个香橙上都雕刻着花纹。距离他最近的那一盘是富贵牡丹,虽都是牡丹,但花型大小和开花的模样并不完全相同,每一个都精巧异常。

崔幼伯吃过娘子‘做’的香橙蛋羹,知道这道菜的玄机,他伸手拿开香橙盖儿,露出一只只鲜滑水嫩的虾仁,随之而来的则是异常鲜甜的香味儿。

看到此番场景,陈亚夫忽然想起去年自己跟王司直去京外某县核查案子,当地的知县邀他们做客。用昼食的时候,王郎看着满食案的菜推托不饿。

事后陈亚夫还觉得不解,问王郎为何不食。

王郎带着世家子特有的骄傲,轻嗤道:“失饪不食。”

当时他还觉得王郎太过挑剔。如今见识到了崔家饮食的精致程度,他终于明白王郎的那句话的意思了。估计王郎已经客气了,若放在张狂一点的世家子身上,没准儿会再加上几句‘不食’呢。

“这又是何物?”

陈亚夫暗自说着王子谦,王司直却指着白瓷盘中的一个个荷叶包成的圆包问着崔幼伯。

崔幼伯哪里知道呀,他只知道这道菜不是崔家菜。那么就应该是萧家菜,可萧南嫁给他后就没下几次厨,偶尔下厨也没有弄过这道菜。

送饭的小厮很机灵,忙上前解说道:“好叫这位郎君知道,这道菜是我家娘子亲手做的,名为碧荷团包饭,是萧氏的特色菜,听闻前朝萧皇后极喜欢这包饭的清香素雅。”

碧荷团包饭?

什么东东?

四个人都很好奇,但当着小厮的面,谁也不肯露怯。

待小厮们退下后,崔幼伯作为主人,热情邀请大家品尝。

王子谦比较洒脱,他第一个解开了那团荷叶包,只见荷叶慢慢放开,露出一个圆包儿型的饭团,饭团透着油光,其间还夹杂着许多小丁,像什么肉丁、香菇丁、竹笋丁等等等。

抄起一个长柄银匙,王子谦舀了一勺米饭,送到嘴边轻轻咀嚼,然后用力点头:“美味,真不愧是萧氏的私房菜。”

陈亚夫却朝面前的香橙虾仁而去,用筷子夹了一个虾仁,轻轻咬了一小口,他咦了一声,然后问向崔幼伯,“崔郎,这、这竟是用油爆炒的?跟那家崔氏酒肆的炒菜一样?”

崔幼伯一愣,随即笑道:“是呀,崔氏酒肆的菜单便是从我崔氏食谱中分出来的,呵呵,不过是我家堂妹用来赚点儿脂粉钱。”

崔惠伯和崔薇开的哪件酒肆,起初崔家的人并不知道,后来因炒菜爆红京城后,崔守仁和崔泽才听人说起。这两位相公知道后,很是火大,立刻命人将崔六叫了来,好一通斥责。如果不是酒肆的地契上写着小柳氏弟弟的明儿,崔六一家子极有可能被老相公扫地出门——父母在,无私财,你小子开个酒肆还敢用崔氏字号,你这是想做啥?!

虽没有没收酒肆,但酒肆的菜谱却归到了崔家食谱中。

崔薇很不乐意,明明是她‘发明’的好不好,崔家怎么能强行拿走?

崔六却甩给她一句话,“要食谱,可以,那就滚出崔家。”

崔薇只是有点儿盲目自大,脑子还是蛮清楚的,她知道古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离开了家族的庇护,别说菜谱了,就是她这条小命也就有可能被人拿走。

于是,崔氏食谱又添加了十几道私房菜。

萧南见状,也放心大胆的用荤油炒起了菜,继而诞生了不少拿手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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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家有贤妻(三)

今天,整个大理寺都知道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新来的司直崔大郎,家里给他送了极好的昼食,正邀请同僚一起享用。

传到最后,流言升级了,人们都说崔家送来的这昼食可不是一般的饭菜,而是结合了崔、萧两大世家的家传秘制菜,光这两大家族的名头,就引来不少人的关注,更不用说那传承几百年的经典菜色了。

于是乎,跑到崔大这边来蹭饭的‘同僚’越来越多,最后连寺卿、少卿、寺丞、寺正都惊动了,纷纷端着自己的廊下饭溜达过来,笑眯眯的要求进行‘交换’。

这倒不是说几位官老爷好嘴贪吃,实在是崔、萧两家的名声太响了。而且,像他们这样的家族,一般只有家族大宴或者重大节日的宴集才会用家传的私房菜,平常时候,就是自家人也只能吃到一两道,更不用说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了。

说句不怕掉分的话,作为个与崔家没有关系或者关系不近的外人来说,能吃到著名的崔氏菘汤菹,也是极幸运的事儿呢。

如今崔家送来了一大桌密不外传的饭菜(崔大无语:谣言真可怕),大理寺的诸位郎君哪有放过的道理。

上司来了,崔大和其它三位同僚,哪敢继续坐着用餐呀,纷纷停箸,站起来邀请几位共食。

人一多,饭菜就不够。萧南准备饭菜的时候,担心崔大同僚中有饭量大的,特意准备了六人份的碧荷团包饭,结果…

幸好。萧南忽然想喝面疙瘩汤,便吩咐厨娘煮了一锅,结果厨娘还以为这些汤也是给郎君送的,便按照十人份的煮了:六人份送去衙门。剩下的四人份则是老夫人和娘子及两位主人身边的妈妈吃的。

萧南见此情况,也不好训斥厨娘,便又派人送了一大铜鼎的海鲜菌菇疙瘩汤。

崔大一看送菜的小厮又来了。心里大定——啧啧,还是娘子有先见之明呀,他这是请人吃饭,结果客人们没吃饱,这话传出去,他崔大在大理寺还哪有脸呆下去呀。

寺卿等人看到崔家又派人来送饭了,心里忍不住赞叹:崔郎娶了个贤妻呀。处事何其周到细心?!

萧南也真当得起众人的夸奖,瞧瞧她送来的东西吧:除了一铜鼎的汤,还有六盘五彩馂馅、六盘三色馒头、六盘鲜藕翰林齑、六盘五生盘以及一大盘用七八种水果雕花组成的果盘。

“卢寺卿,房少卿…诸位郎君,这是我们崔家秘制海鲜菌菇汤。请慢用。”

小厮们帮十几位郎君一一盛好汤,扯下残羹,将新送来的饭菜摆好后,便悄悄退下了,介绍菜色的工作便由崔大担任。

正好,他刚才也吃得差不多,便站在大理寺的几位大boss跟前细细解说起来。

“海鲜?”

卢寺卿五十多岁的样子,清清瘦瘦,留着三缕长须。头发和胡须都有些花白,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长者的模样。

他虽姓卢,但跟范阳卢氏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因少有才学又侍母纯孝被朝廷征辟入朝为官的,十几年官场走下来,最是个严正自律的清官。

对于崔大。卢寺卿跟陈亚夫一样,还是颇为赞赏的,不为别的,单凭他的好学、奋进,这个小郎君就错不了。

也正是看着崔幼伯顺眼,今儿卢寺卿才会跑来凑这个热闹。

拿起长柄银匙,卢寺卿舀了一匙汤,细细一品,“嗯,确实有股子鲜味儿,只是不知用的何种海货?”反正他是没看到什么海鱼或者海菜,连片儿海紫菜都米看到。

崔大忙解释道:“这道汤品是用海鲜浓汁勾兑,面疙瘩由厨娘雕成各种海货的模样,其实里面并没有放真正的海货。”

卢寺卿和其它几位忙用银匙轻轻搅拌了下汤水,果然,泛出一个个寸许大小的面疙瘩,这些面疙瘩颜色不同,形状也各异。

唔,嫩红色的应该是虾仁,朱红色的应该是海蟹,雪白莹滑的应该是海镜(唐时一种蛤类动物),青褐色的应该是比目鱼…啧啧,这些面雕海鲜,雕工果然了得,一个个竟似真的一般,这么多‘海货’凑到一起,好一道海鲜菌菇汤呀。

在场的人心里暗自赞叹,真不愧是几百年崔氏,做道疙瘩汤都这般讲究。别的不说,单这厨娘的雕工,绝对称得上一流。

“崔郎,这藕片是何物所调味?味道竟这般清美?”

程少卿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他跟那位卢国公程公是远房堂亲,勉强算是个勋贵之后,平日也吃过不少珍馐佳肴,但看了崔家菜后,他还真不认得其中的某些菜色。

“哦,这是我们家秘制的翰林齑,用雍州酥调味儿,配上时鲜嫩藕最是爽口。程少卿若是喜欢,某命小厮给府上送些翰林齑过去就是。届时,拌菜也好,佐粥下饭也罢,都是极好的。”

崔幼伯很大方,过去跟京中小郎们游玩的时候,这种秘制的家传小菜,他不知送出去多少…不若如此,你以为崔家玉郎的名头是谁捧出来的?大方才会有人缘,有人缘才会有人追捧嘛。

过去嬉戏游玩他都舍得送菜送物,如今做了官,与上峰、同僚交好,更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崔大自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小气。

“翰林齑?好风雅的名字,呵呵,也给老夫家中送些过去吧。”

卢寺卿也夹了一筷子藕片,细细咀嚼,觉得这藕片调得确实清美爽口,夏日佐粥、或者拌冷淘(即冷面)吃也是一道极方便的美食。

“肃纯谨遵各位郎君的钧令…傍晚各位郎君返家后,便能吃到崔氏翰林齑咯。”

崔大的脑子不犯二的时候,还是蛮机灵的,非常适时的开了个玩笑,将现场的气氛调剂得愈发轻松和乐。

一大群人吃完昼食,个个心满意足,临告别的时候,纷纷对崔大致谢。

卢寺卿是长辈又是大理寺的老大,临行前,拍了拍崔大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肃纯得此贤妻,大善。襄城郡主不愧是萧公的女孙儿,身份贵重却还能牢记妇道…肃纯要好好珍惜才是。”

萧禹这个老汉,脾气怪了些(敢在大朝会上跟大臣掐架),眼界高了些(瞧不起寒门、勋贵),但为人还是极为刚正耿直。这样正直的人的后人,心胸也不会偏狭到哪里。

这个崔大郎呀,家有如此贤妻,竟还敢搞三拈四,真真不知道惜福呀。

程、房两位少卿也是有样学样的拍拍崔大的肩膀,没有说话,只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看得崔大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