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不是第一次当爹,但去年阿槿和萧南怀孕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而且那时,他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整日里除了跟京中纨绔们吃吃喝喝,便是去青楼酒肆狎妓。一点儿为人父的认知都没有。

而且,不客气的说,去年还因为这孕事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害得他被罚在祠堂思过了两个多月,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妻妾两人的喜事。对他却是祸事,他只顾着抄家规反省,哪里有什么时间去高兴呀。

这次不同了,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外有老相公和刘晗潜移默化的影响,内有萧南润物细无声的‘调教’,让他渐渐成熟起来,知道了什么是责任。明白了‘齐家’的重要性——失踪的白氏,已经被他丢到了脑后,全然忘了自己也有疯狂的时候。

更有可爱的女儿在身边,使得崔大对萧南腹中的孩子愈发期待起来——唉,娘子怀阿沅的时候,他错过了几个月。女儿第一次胎动他都不知道。这次,他绝对不会错过,要跟萧南一起陪着孩子长大。

好容易熬到下班,崔大也顾不得跟同僚寒暄,快步出了衙门,一溜烟儿跑出皇城,翻身上马直奔公主府。

“有这件‘喜事’冲淡,想必崔郎不再惦记与他无关的人了吧?”

看着崔大欢快的背影,王郎别有深意的喟叹着,心里却暗自感叹:崔幼伯娶了个好娘子呀,为了不让郎君误入歧途,堂堂萧氏女竟放下鼎甲世家的架子,主动跟他们这些二流世家的人交际,用心何其良苦!

崔大赶到了公主府,刚进了门,正想去问候岳丈,然后再去看娘子,不想却听到一声声中气十足的‘怒骂’——

“…你个小魔星,就知道折腾,老娘不过是生个孩子,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你跑来做什么?啊?自己怀着孩子都不知道,你又不是头一回当娘?你是怎么当娘的呀?啊?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好好休养?”

这、这好像是公主岳母的声音?

那什么,送信的人不是说岳母刚生下一对双胞胎,这会儿正静养呢嘛,怎么还——

吞了吞口水,崔大放缓脚步,轻手轻脚的摸到正堂西侧的厢房,看到自己娘子正狼狈的往外‘逃’。

呃,难道娘子被岳母‘赶’出来了?

“郎君,快、快走!”

萧南抬头便看到了崔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什么话也不多说,塞给他一个大包袱,便火急火燎的催他快走。

“娘子,这是怎么了?阿娘她?阿耶——”

崔大呆呆的抱住包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别问了,阿娘好着呢,阿耶快乐疯了,兄嫂们也极好,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再不回去,阿娘该往外丢鞋子啦。

萧南知道大公主这是在做戏,可万一被道具砸到头,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还是赶紧回家吧。

“哦,好好!”

崔大见尾随萧南出来的萧博和袁氏冲着自己笑着摆手,便知道大公主确实无恙,这才将包袱挎在肩上,搀扶起萧南,夫妻两个逃难一样溜出了公主府。

屋里,大公主坐卧在榻上,头上缠着白布带,枕边放着一对皱巴巴的小包子。

见袁氏进来,大公主问道:“走了?”

袁氏笑着应了声,“是,乔木和崔大郎君逃难似的跑了出去。阿娘,儿还是头一次看到乔木这么狼狈。”

大公主只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狼狈就狼狈些吧,总比落人口实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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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孕期琐事(二)

“哎,乔木,听说你被你阿娘‘赶’出来啦?跟崔大一起,两口子跟逃难似的逃出了公主府?”

阿晼随意的盘腿坐在精编竹席上,手边放着个白瓷葵瓣浅口碟,碟子上放着十几枚鲜红欲滴的樱桃,碟子边放着个小白瓷盘,盘中放着一小堆的樱桃核儿。

很显然,阿晼童鞋已经吃了不少樱桃,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核。

萧南白了阿晼一眼,继续哄着女儿,“灵犀乖,叫阿娘,阿娘…”

因天气热,崔灵犀童鞋只穿了件大红的肚兜,露出莲藕般肥胖圆润的小胳膊和小胖腿,此刻,她跟萧南对坐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定定的看着萧南,殷红的小嘴儿阿噗阿噗的吐着单音节:“啊、啊~~~”

萧南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阿娘,阿娘,宝贝儿,叫阿娘!”

其实萧南也知道,以灵犀**个月的年龄,只能发出啊、嘛之类的音节,还根本不能清晰的叫人。

不过,她现在怀着身孕,别的事儿也做不了,还不如多在女儿耳边絮叨几句,没准儿孩子就能提前叫人了呢。

阿晼麻利的将碟子里的樱桃全部吃光,叫来玉簪:“再给我来一碟,市面上的樱桃早就下市了,只有你们郡主娘子这里还有,我一定要吃个够。”

玉簪知道定襄县主跟自家郡主是铁杆儿闺蜜,自然明白她这是跟郡主开玩笑,便没有说什么。笑着应了一声,端着空碟子下去了。

萧南听了这话,顿时有些郁闷,横了这个打着探望孕妇、实则在她这里混吃混喝的某人一眼。凉凉的问道:“你不是来探望我的吗?礼物呢?不拿礼物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在我这儿吃了又吃?哎,我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阿晼嘻嘻笑道:“当然是来看你的呀。至于礼物,嘻嘻,谁不知道你襄城郡主是大财主?好家伙,新开的南市和新市你占了三分去,京城新一任首富是你的人…你这么有钱,还好意思跟我要礼物?”

萧南听阿晼这话说得似有所指,便咦了一声。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京中的贵女哪个没有点儿私房?怎么就我成了大财主?”

阿晼没有解释,继续说道:“不止呢,坊间还有更可乐的流言呢。有人说你藏有仙家宝贝,大公主生产那日差点儿难产,结果被你一个红果子就救了过来…”

萧南脸色一变。怒斥道:“哪个在背地里造谣生事?我阿娘顺利产下双胎,那是宫中太医医术好,我阿娘福泽绵长…哪有什么仙果?”

心里却暗暗吃惊,这事儿果然被大公主料中了。

那日大公主生完孩子,不多会儿就醒了,想起生产过程中的惊险,又想到萧南喂给她吃的红果子,大公主便立刻想到了有人可能会借此生事。为此,她连忙叫来三个儿媳妇。下死命令让她们保守秘密,并且也反复叮嘱进入产室的稳婆、医女和婆子,不许她们乱说话。

叮嘱完了,大公主还是不放心,这时正好听说女儿诊出了喜脉,为了转移世人的注意力。也为了杜绝崔家大夫人借此对萧南产生不满,大公主特意演出了‘怒赶’女儿出门的戏码。

饶是如此,坊间还是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这让萧南多少有些心烦。

“呵呵,别急呀,这只是一小撮的人在议论,其实更多的人在猜你襄城郡主到底做了什么事,竟惹得向来慈爱的大公主将你们两口子‘赶’出了公主府。”

绕来绕去,阿晼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萧南瞪了阿晼一眼,没好气的说,“还能有什么,那日一听我阿娘提前发动了,我一时心急,没有回禀老夫人便赶回了公主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阿娘最是个讲规矩的人,一听我这般眼里没有长辈,自然要训我。再者,她生孩子的时候累着了,想找个人发发火,我刚好一头撞了过去,她不训我还能训谁?”

话虽这么说,萧南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怨气。

阿晼听得出来,萧南是极孝顺大公主才会这般说,而大公主之所以‘骂’萧南,恐怕也另有实情。

“对了,你听说了吗,南平跟一个胡商搅合在一起了,一口气在东西两市开了二十家店铺,听说还要在新市和南市继续开。”

沉默了片刻,阿晼又似无意的说了一句。

“嗯?胡商?难不成是哪个乌奚奇?”

萧南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一个人,她诧异的看向阿晼,“她、她不会是跟人家合伙开邸店吧?!”

阿晼讶然,“你还真知道呀?没错,好像就是个叫乌什么奇的人。”

阿晼虽有突厥人的血统,但她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母亲又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所以她骨子里就把自己当成了唐人,对于突厥人,或者说胡人,她是当异族人看待的。

“嗯,之前这个人找过我,想做邸店生意,被我拒绝了。”

这件事不是什么隐晦之事,萧南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只不过,她没想到乌奚奇竟会投到南平的门下。

阿晼忽而笑起来,“竟有此事?呵呵,南平也真是的,知道你在新市和南市得了大利,竟也不分分轻重好坏,也做起了生意。”

她摇摇头,啧啧有声的说:“邸店?岂是那么好做的?”

这段时间里,阿晼一直跟着程氏学习管家,渐渐接触了些家中的产业,故而对邸店并不陌生。

这项生意利润空间极大,但尺度不好把握,一不小心,就可能触犯律法。

朝廷对于放贷利息是有规定的,在范围内。哪怕你开上百八十家的邸店,朝廷也不会管你。可一旦越过了那条线,成了高利贷,便违反了法律。届时,哪怕是南平顶着个郡主的头衔,也不能将事件平息。

谈起了南平。阿晼又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宫里的贵妃不太好,可能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

萧南一怔,随即想起阿晼说的是南平的外大母杨贵妃。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和阿娘许久都不进宫了,这些事还真不知道呢。南平…唉,贵妃倒是个和善的人。”

阿晼冷笑一声。“确实和善,前几日还帮我做媒呢。”

萧南微惊,双手扶着跃跃欲试想站起来的女儿,目光落在阿晼身上,“对方是谁?”应该不是什么好人选。否则阿晼不会这么生气。

“你猜?”

阿晼见萧南摇头,便直接给出答案,“你的六舅舅。”

噗!

不会吧,杨贵妃病糊涂了还是啥,竟这般拉仇恨?

人常说保媒拉纤是为了结善缘,但给蜀王做媒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尤其是对女方来说,媒人若是跑到某位贵女家中说帮蜀王保媒,那绝对是跟人家贵女一家子都有仇呀。

阿晼见萧南一脸古怪。自嘲的笑了笑,道:“你也觉得好笑吧?呵呵,人都说是杨贵妃病糊涂了,但我知道,是南平那个死丫头搞得鬼,当然还有侯家那丫头的首尾。”

不就是自家嫂子把侯郡君赶了出去嘛。她竟这般小心眼儿,出了这种馊主意,真黑了心肝,亏自己还当她是朋友!

萧南却想到了更深一层的含义,闷头算算日子,若是历史大方向不变,那件事也快发生了吧?

当然,在那之前,还有件大事。

想到这件事,萧南来了主意。

“玉簪,去给王大郎君传个话,让他多收购些粮食,除了日常食用的,还要留出酿酒所需的。”辽北一旦开战,粮食铁定稀缺。

送走了阿晼,萧南唤来了玉簪。

“是,郡主可还有其它的话要吩咐他?”

自从玉竹帮着萧南管家,玉簪便负责与王佑安见面、传话。

“唔,还有,命他多联系些胡商,不管是去西域还是哪儿,多弄些马匹回来。这件事比较急,不必等着南市开业。”

“是。”

想了想,觉得没有遗漏后,萧南这才摆手让玉簪下去办事。

这边,崔灵犀小盆友仍然努力往灵长类发展,她两只胖胖的小爪子抓在包裹着棉布的长几腿上,摇晃着小屁屁奋力直起身子,可她的力气不够,小胖腿儿还没站直,又噗通一声坐在厚厚的垫子上。

小丫头人儿虽小,韧劲儿却足,一次失败了,小肉巴掌狠狠捶打两下垫子发发气,然后继续尝试。

乳母方氏和几个小丫鬟则错眼不敢的围在四周,双手伸张着,紧紧护在她身后,唯恐小家伙跌出垫子磕着碰着。

如此这般了好几次,小家伙似乎找到了诀窍,努力抱着长几腿,紧紧抿着小嘴儿,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方氏惊喜万分,忙招呼萧南:“娘子,您快看,小娘子站起来啦!”

萧南正坐在榻上想事情,忽听到这话,忙循声望来,果然,在两尺高的长几旁,自己的小胖丫头正晃晃悠悠的站在那儿。

“哎呀,我的小灵犀,真厉害,这么小就能站啦!”

几步走到长几旁,萧南连声吩咐着:“快快,把纸笔拿来,我要把灵犀第一次站立的样子画下来!”

在没有照相机,没有dv机的年代,想记录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那就只能靠画笔。

幸好这幅身子原本就善丹青,萧南第一世的时候又学过几天素描,给女儿画个画像绝对没有问题。

小灵犀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被母亲拿来当模特,这会儿见萧南又拿出了画笔和画纸,她还颇有范儿的咧开小嘴…然后便是口水三千丈…

萧南拿着铅椠(类似铅笔的东东),几笔便勾勒出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她正待将女儿流口水的小模样也画出来,忽然有人来禀报:“娘子,三娘来了!”

三娘?崔薇?

她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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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孕期琐事(三)

自从崔大过继到了荣寿堂,崔薇是头一回来拜访萧南。

倒不是说萧南不欢迎荣康堂的亲戚过来串门,实在是崔薇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空过来。

至于她忙什么,那就更简单了,老夫人特意从崔家老世仆里挑了两个老妈妈派到崔薇身边,专门负责教导她礼仪规矩。

是以,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崔薇几度怀疑自己是苦逼的小燕子,整天被刁钻刻薄的容嬷嬷虐待。其实她比小燕子还惨,小燕子身边只有一个容嬷嬷,而她,却有两个,而且是超级难对付的那种。

想当初看电视的时候,崔薇觉得所谓‘学规矩’也不过是学学如何站、如何坐、如何走路以及吃饭时的仪容仪表。

但两位妈妈到来后,崔薇才知道,电视上演的不过是皮毛而已,至少在崔家,学规矩的范围非常广,但凡衣食住行、言谈举止这些方面统统都有一定的规矩、礼数,小到吃饭时持箸的姿势,行走时手臂摆动的幅度,跪坐时衣袖摆放的位置…全都有标准。

六十几天下来,崔薇没死也被折腾得脱了层皮,生生瘦掉了十来斤,感觉自己每天比干粗活的丫鬟还要累。

不过,熬了这么多天,她总算达到了两位妈妈的要求,终于能走出自己的小屋,到院外去透透气了。

这却不能满足崔薇。

崔薇刚一出院子便得到了一个消息,当时她就急得不得了,想立刻出府。

可两位妈妈说什么都不同意。人家说了,等什么时候崔薇的‘淑女课程’全都通过了,她才能正式走出家门。

现在,不过是只通过了一项最基本的日常礼仪罢了。像出游、做客时必备的才学,比如歌曲呀、跳舞呀还有骑马、品茶之类的技艺,崔薇距离合格还远得很呢。

崔薇却等不及了。开什么玩笑,以两位妈妈的高要求、高标准,等她哪日合格了,那个当蜀王妃的堂姐坟前的草都好几尺高了,新一任的蜀王妃也早就‘上岗’了好伐?!

可她着急又能如何?两位妈妈手里拿着老夫人给的尚方宝剑,没有她们的同意,亦或是老夫人的准许。她连中庭都出不去,更不用说走到府外了。

崔薇毕竟是个聪明人,她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个法子,两位妈妈不准她出门。可若有人邀请她去做客,亦或是有兄嫂陪她出门,她们应该不会阻拦吧?

崔六夫妇是她的嫡亲兄嫂,所以她第一个便找上了他们。

只是,也不知道老夫人对崔六两口子说了什么,向来支持她的兄嫂,一听她想出门,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非但不带她出门。还反复叮嘱她,让她好好跟着两位妈妈学规矩,千万别出去惹事儿。

得,助力没讨来,反而得了一通教训,只把崔薇弄得郁闷非常。

亲哥嫂不管她。崔薇便把主意打到了隔壁荣寿堂的萧南身上。她始终觉得萧南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但她的直觉却这么提醒她。

既然是老乡,或者说疑似老乡,好歹也有两三分情谊,只要她把心意尽到了,萧南怎么说也能帮帮她,对吧?

当然,请人帮忙,自然要有所表示,今天崔薇便是来送礼的。

进了门,崔薇笑容满面的跟萧南行礼,“见过八嫂,哦不,应该是大堂嫂。”

萧南并没有因崔薇的到来而打断自己的作画,一手拿着铅椠,一手冲着崔薇摇摇手,“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三妹妹快来坐吧。”

“是,大堂嫂在作画?”

崔薇缓步走近萧南身侧,附身看了看,心里微惊,咦,这不是素描?

紧接着便是狂喜,哈哈,她就总觉得萧南是同乡,如今终于让她抓到证据了吧?

萧南拿着铅椠,仔细的将小灵犀的面部神情以及手指、脚丫等细节画出来,最后在画纸的右下角落款,写下年月日以及作画的事由。[点]

画完这幅画,萧南才回应崔薇:“嗯,阿沅能站起来了,我画幅画留个念。”

“大堂嫂画得真好,咦,这是什么笔,形状竟这般奇怪?”

崔薇故意指着萧南手里拿着的铅椠,想引萧南说出‘铅笔’这个后世才有的词儿。

萧南举了举那管类似加宽版竹筷子的铅椠,笑道:“这个是铅椠呀,你没用过?呵呵,《西京杂记》里有云,‘扬子云好事,常怀铅提椠,从诸计吏,访殊方绝域四方之语’,说得就是这种铅粉制成的笔,这种笔只能用来画这种简单的画儿,也可以出行是放在手边做笔记用,简陋是简陋了些,贵在方便。”

崔薇哪里知道什么西京杂记呀,她只知道宋朝的时候有东京和西京,难道在隋唐前也有西京一说?

可在古代生活了近两年,她深刻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不懂或者没听说的事儿,千万别不懂装懂的问出来,古人远比她想象的聪明,她一个不留神,很容易露馅呢。

“哦,我不善丹青,竟连铅椠都不认得。”还以为能套出点儿话来呢,结果,这个萧南还真是滴水不漏。

暗自腹诽了两句,崔薇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努力把话题往自己带来的礼物上扯。

她目光扫了扫正堂,看到了长几边玩耍的白胖婴儿,就笑着说道:“这是阿沅吧,两个月不见,竟长这么大了?对了,刚才大堂嫂说阿沅已经能站立了?”

萧南点头,“是呀,这小家伙吃得好睡得着,身体也不错,这不,她九个月就能站了,我一高兴,这才想着给她画个画儿,等她长大了,也好给她看看,到时候,她一定很高兴。”

崔薇附和的点头称是,故意拍了下额头,笑道:“哎呀,瞧我,一看到阿沅只顾着欢喜,竟忘了大事。”

说着,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轻轻的展开,送到萧南面前,“给,这是我送给阿沅的礼物。”

萧南微怔,她放下铅椠,将那纸接过来仔细一看,是一副画得有些走形的器具图纸。她嘴角抽了抽,故作好奇的问道:“三妹妹,这是何物?”

崔薇瞥见萧南嘴角抽动的样子,俏脸难得的红了红,她知道自己的画技不咋地,硬是将一张婴儿学步车画成了盖盖子的木桶,而且是桶下歪歪斜斜钉了四个轮子的那种。

“这是专门给阿沅设计的,大堂嫂,您看,这里是空的,可以让阿沅站进去或者加个垫子坐下,这里是滑轮,可以让她学走路…”

崔薇就着图纸,一一解释给萧南听。一边说,她还悄悄的打量萧南的神情。

不知道萧南真不知道,还是她的功力太深,看到后世最常见的学步车,她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崔薇不免又有些怀疑,难道萧南真不是同乡?

算了算了,不是就不是吧,她现在送了萧南一份礼物,求她半点儿事儿也不算什么吧?

萧南却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一边听还一边点头,“恩恩,真不错,三妹妹果然多才,也是真心为我家阿沅好,连这么奇巧的东西都设计得来,呵呵,我代阿沅谢谢你啦。”

崔薇忙谦虚,“不过是小技,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大堂嫂不用这么客气。”

萧南还真没客气,直接让人把那张严重走形的图纸收了起来,然后便和她寒暄起来。

崔薇心里急,她现在的心猫抓一样,哪里有闲情跟萧南说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可她每每把话题扯到京中贵族圈儿,萧南就是不接这个茬儿,总能把话题再拉回家中琐事和带孩子的诸多趣事上来。

一直磨到崔大下了班,崔薇还是未能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最后只得怏怏的离去。

“咦?刚才是三妹妹来过?”

崔大和崔薇几乎是擦身而过,他一回到正堂,问候了萧南几句,又爬在她肚子上跟腹中的‘儿子’聊了一会儿天,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

“嗯,三妹妹给咱们阿沅送了份大礼呢。”

萧南命人取来那张图纸,又说又比划的将婴儿学步车描述了一番。

“咦?竟有此种物件儿?若真能像娘子说的这般,让阿沅坐在里面学习走路,还真是又精巧,又方便呢。”

崔大看图纸没看出什么好了,但对萧南的描述异常感兴趣,迭声命人拿下去好好给小女儿做一架。

萧南见崔大对女儿这般上心,她也来了兴致,故意捏着嗓子,撒娇道:“阿姊有礼物,人家也要嘛。”

这不是萧南第一次学儿子跟崔大撒娇,是以崔大见了也不稀奇,好脾气的附在萧南的肚子上,柔声问道:“阿耶的宁馨儿,你想要什么?”

萧南眼珠子转了转,继续捏着嗓子,要求着:“人家想吃、嗯,想吃黄家比罗肆的樱桃毕罗,嗯嗯,还有冯家馄饨店的五彩馄饨。”

“好好,我这就去,娘子且稍等。”

崔大爬起来,也顾不上换衣服,直接跑去荣康堂请相公开了宵禁的条子,便风风火火的出门给‘儿子’买美食去了。

ps:额,今天头疼得厉害,好不容易码了一章,还请亲们见谅,明天咱们继续!

第057章 孕期琐事(四)

“娘子,这些都是你画的?”

崔大赶在宵禁前将萧南随口说的几样零食买了回来,把东西交给丫鬟去温热,他则来到正寝室,正好看到萧南打开一个黑漆雕花的木箱子,往里放着什么东西。他一时好奇,便凑过来看了几眼,发现那一尺多高的箱子里竟全都是画纸。

随手打开一张,崔大惊奇的发现,画纸上画的是他的宝贝女儿,不禁好奇指了指其它的画纸,问道:“这些都是画的阿沅?”

萧南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呀,这些都是画的阿沅,大多数是我话的,只有几张是阿娘帮我画的。喏,郎君手上这张是阿沅满月时画的,当时我还没出月子,是阿娘代我画的。”

崔大低头仔细看了看,赞叹道:“人都说阿娘善丹青,今日一看,阿娘的画果然极好。”

崔大不是当着萧南的面拍公主岳母的马屁,他是实话实话,且看他手上这幅画,只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白胖可爱的小婴儿,画纸上只用了两三种鲜亮的颜料,便将满月时的喜庆烘托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功力,一般的画师也做不到,唯有极擅长绘画的大师才能达到。

“是呀,阿娘的画儿连阎侍郎都称赞不已呢。”

萧南见崔大对这些画很感兴趣,也没有私藏,大大方方的将所有的画都拿出来给他看,不时还在一旁解释:

“哦,这幅呀,是咱们阿沅三日洗儿的时候画的。看画风也能看得出来,这也是阿娘的手笔。”

“这张是阿沅第一次能喝果汁时我画的,郎君看到小丫头眼里的两泡泪了没有,呵呵。这丫头,只要没吃饱就会扯着嗓子大哭。”

“唔,这一副是阿沅百日的时候画的。郎君看出来了吗,这幅是我画的,那时我好久没拿画笔了,手都生了,画得不是很好。”

“这幅,唔,我看下。哦,是阿沅第一次学会翻身的时候我画的,因为我太激动了,等不及下人摆好笔墨纸砚,直接用铅椠画的。后来。我觉得这铅椠画看着简单,但贵在便捷,每次遇到阿沅的‘第一次’时,都能及时的画下来。”

崔大一张张的翻阅着,起初他看到这么多女儿的画像很高兴,觉得很有意思。

但后来,这一张张或简单或华丽的画纸仿佛一个个岁月的留影,真实的记录着阿沅成长的点点滴滴,让他猛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女儿成长路上的风景这般多。他竟都忽略掉了。

“咦?这又是什么?”

崔大翻到一张白纸,白纸上并没有画自己的小胖丫头,偌大的画纸上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小脚丫。

等等,脚丫?难道是,崔大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这是阿沅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