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笑着点头。“嗯,是阿沅刚出生时,我命稳婆拓印下来的。呵呵,这可是咱们女儿出生后的第一个‘足迹’…”

崔大逐一将箱子里的画纸看完,最后发现箱子底部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精致小锦盒,瞧这外形,似是用来放笔的器具。

他轻轻拿起那锦盒,打开,是一对红木作杆的毛笔。

“娘子,这是…”

“哦,这是用阿沅的胎发做的胎毛笔。呵呵,这不是两支吗,一支给阿沅启蒙时练字用,另一支便给她留作嫁妆,看她是送给自己的夫君也好,留给自己的儿女也成。”

没穿来唐朝前,萧南一直以为胎毛笔什么的都是现代人的首创,来到大唐后,她才知道,原来这种东西在古代早就有了。

而且因为有个寓意极好的传说,胎毛笔还被人称作‘状元笔’,即等孩子长大后,让他用胎毛笔去参加考试,期盼能金榜题名…那位无钱买笔只能用胎毛笔参加科举的士子最后高中状元,这个故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胎毛笔中寄托的父母疼惜子女的舔犊之情却是比珍珠还要真。

“…”良久,崔大放下这对制作精美的胎毛笔,颇为感慨的说道:“娘子对阿沅真是无微不至呀。”

虽说萧南的时间比较空闲,可似她这般,事无巨细的将女儿生活的点滴都记录下来,不仅仅是有时间便能做到的,唯有她真正将女儿疼爱到了极致,才会这般细心的观察,然后用心的记录下来。

“郎君对阿沅也很好呀。”

萧南眨了眨眼,说着违心的话,“当初阿沅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郎君不管多忙,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给她读书。呵呵,也正是因为郎君几个月的陪伴,现在郎君有时因公务繁忙不能天天照看阿沅,可阿沅对郎君依然亲近,就是因为她在娘胎里就熟悉了郎君的声音和气息…”

崔大一听这话,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亮,对呀,前一段时间他不能天天在家陪阿沅,有时隔好几天才能看到孩子们,令平就不必说了,除了乳母根本就不让任何人抱,阿沅却是个早慧的孩子,每每见到他都能认出他来,毫无隔阂的跟他亲热。

啧啧,看来这‘胎教’果然很有用呀。

想到这里,崔大也不自怨自艾了,他将画纸放回箱子里,什么也没说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咦?郎君这是做什么去?”

玉簪进来帮忙收拾东西,见崔大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去书房了。”

萧南依然很平淡,心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多会儿,崔大抱着一大摞的书又折了回来。

“娘子,从今儿起,我每天给肚子里的宁馨儿读一个时辰的书。”

崔大抱着一卷书,先对萧南说了一句,然后又爬在萧南的肚子上对腹中的胎儿嘀咕:“阿耶的宁馨儿,从今日起,阿耶每天都给你读书,你要跟你阿姊一样乖乖的哦…嗯,今天先从太公家教开始!”

说罢,崔大展开书卷,用轻柔的声音,缓缓诵读着。

同样是做人阿耶的,南平的阿耶就没有崔大这般悠闲自在。

“什么?你想跟崔嗣伯和离?”

韦大郎听完女儿的痛诉,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他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南平:“你跟崔郎成亲还不足三个月,你、你就想和离?”

南平跪坐在下首,对阿耶的气愤颇不以为然,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凉凉的说:“那又如何?谁也没规定成亲两个月不能和离呀。”

“…你!”

韦大郎对这个自幼被岳母抱走的女儿颇为无奈,这孩子从小就跟自己不亲,又被宠溺她的岳母惯坏了,脾气古怪又不受管教,简直是他生平最大的苦恼。

还是韦大娘子见气氛有些尴尬,柔声打着圆场,“郎君别急,都是至亲骨肉,有什么话好好说呀。”

韦大郎抄起茶盏,也顾不得世家子的优雅了,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努力压下胸腔内翻滚的怒气,好一会儿才生硬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跟崔郎和离?当初你不是看他极好吗?而且这婚事还是圣人赐的婚,如果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你岂能随意和离?”

太不懂事了,真是太不懂事了,抛开圣人的赐婚不提,但是两家的世家差距,也不能让女儿这般胡闹呀。

要知道他们韦家只是京兆的世家,根本无法与全国性质的老牌世家崔氏比,能与博陵崔氏做亲家,是他们整个韦氏的荣耀。

可以说,若不是圣人赐婚,崔氏根本不会跟韦氏联姻,即便南平是郡主,那也不可能轻易嫁入鼎甲世家。

如今,新婚还不足俩月,女儿就吵吵着和离,而且看女儿这无所谓的模样,小两口即使有错,也肯定是女儿的错。

再说了,两家结亲是为了结两姓之好,韦家的家主也正在跟崔家的家主商谈,想把几个子侄投到崔氏的几位名士门下,借崔氏在朝廷中的人脉多出几个走仕途的子侄,最终发展、稳定整个家族。

若女儿跟崔郎和离,那这一切就成了泡影,别说借崔氏的势了,到时候两家不成死敌也要成为陌路,绝对的赔本买卖。

这件婚事,不是南平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他们一家子的事,而是事关整个家族的大事。

“为什么和离?原因多了去了,崔嗣伯这个人太无趣,父母太粗鄙,小姑又蠢笨,家里的丫鬟婆子都痴傻…”

摸了摸凤仙花汁涂成的红色指甲,南平凉凉的说道。

“嘭!”

韦大郎实在忍不住了,这、这也叫和离的理由?

韦大娘子见这父女俩又要吵起来,忙又插嘴道:“南平,按理说这事儿我不该插嘴,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亦是你的长辈,现如今你外大母病着,你就是跟崔郎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和离呀。倘或有个万一,坊间肯定有不利于你的流言…”

“流言?哼,我是堂堂郡主,还怕什么流言?”

南平才不吃这一套,她抬起头,扫了眼堂上的韦氏夫妻,冷声道:“坊间关于萧南的流言还少?结果人家不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同样是郡主,我为何要怕流言?”

南平就是想抢在杨贵妃病逝前将这事儿搞定,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这般恣意妄为,靠得就是宫里的外大母,如果老人家去了,她再想和离就更难了。

不和离,她的张郎怎么办?

第058章 弥月

“大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娘子怎么忽然搬出去住了呢?”

姚氏忌惮着儿媳妇的郡主身份,下午儿媳妇大张旗鼓的往外搬东西的时候,她根本不敢上前问询,只偷偷的藏在自己屋子里,在窗户纸上捅了个小孔偷窥。眼睁睁看着南平呼奴唤婢的将自己的梯己都搬了出去。

“…”

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个贱女人不安于室,拿走私房钱去养小白脸了呗。

可这话让崔嗣伯怎么说?他再没用也是大个男人,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让他亲口承认自己刚过门每半年的娘子有了野男人,他还真张不开嘴。

“哎呀,你这孩子,左右又不是外人,你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惹南平生气了?”

姚氏再尖酸刻薄,她也只是个女人,作为一个接受传统教育的女人,她根本不了解贵女们流行的‘游戏’——豢养男宠。

“…”我惹她生气?我哪敢呀!

崔嗣伯只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前些日子他还在得意自己娶了个出身高贵的娘子,连带着他也能顺利进入京城的贵族圈儿。

结果,那股子得意还没消退呢,南平便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找面首,赤果果的打他的脸呀!

“哎哟哟,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的错,那便是南平的错——”

忽然间。姚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上个月去参加一位郡君的生辰宴,当时听参加宴席的一位贵妇人说,这位郡君别看着表面上贤良淑德。其实风流得很呢,背地里豢养了好几个年轻俊美的小玉郎呢。

从没有接触过这种事的姚氏,明明跟自己无关。却还臊得老脸通红,可在场的几位贵妇却似习惯了一般,难道豢养男宠是京中贵妇们的通病?

想到这里,姚氏大声喝道:“难不成南平学那些娼妇去找了野男人?”

崔嗣伯被自家阿娘忽然提高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脸色突变——他家阿娘是唯恐天下的人不知道自己成了活‘娼夫’呀。

崔清也被姚氏吓了一跳,他瞪了了姚氏一眼,呵斥道:“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喊什么?”难道想让崔家的人都知道自家儿媳妇找了面首、养了男宠?

姚氏见着父子俩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便气得不行,根本没听到崔清的训斥,连声叫骂着:“贱妇,真是个没廉耻的贱妇…似这般不守妇道的女子。真该、真该——”

骂着骂着,姚氏骂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即便她确定南平养了面首,她又能把人家怎样?

南平不是普通女子,即便犯了错,也不能直接通过宗族判她个沉塘或者自缢。

甚至于,他们明知道南平不守妇道,也不敢跑去跟南平确认,更不敢直接休了南平——婚事是圣人御赐的。没有圣人的旨意,谁敢休妻?

姚氏虽不认字儿,但起码的常识她还懂,张了张嘴,她最后把目光投向崔清,“夫君。这事儿该怎么办呀?”

崔清看都不看姚氏,直接问向崔嗣伯,“你怎么想?和离?还是把南平劝回来?”

崔嗣伯眉头紧锁,也在为这件事心烦不已。听到崔清这么问,他有些疑惑的问道:“阿耶,您有办法?”

和离也好,‘劝’南平回家也罢,在崔嗣伯看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怎么听自家老子的意思,竟还有选择的余地?

崔清冷笑两声,“我当然没有办法,但对某个人来说,这事儿易如反掌。”

崔嗣伯闷头想了想,“阿耶的意思是找老相公或者老夫人出面解决此事?”

崔清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还没笨到家。

姚氏却不认同,撇了撇嘴,道:“他们厌弃咱们还来不及,怎么会帮忙?我看,还是别告诉崔家的人了,白白让他们看咱家的笑话!”

崔清一掌拍在凭几上,冷声道:“浑说,什么他们、咱们的?别忘了,咱们也姓崔!”

老话怎么说来着,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就冲这,老相公或者老夫人即使再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南平的丑事若是爆出来,丢人的不止是崔嗣伯,整个崔氏都会为此而蒙羞。

“乔木,这事儿你怎么看?”

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打发了崔清父子后,将其它的人也都打发出去,堂内只剩下她与萧南。

“崔嗣伯行事虽有不妥,但这事儿关乎崔氏声誉,咱们还真不能不管。”

萧南知道老夫人不待见崔清一家子,更不待见崔嗣伯和南平的婚事,但如今出了事儿,却不能意气用事。

崔清的这招算是阳谋,正大光明的用‘家族声誉’绑架了整个崔氏。如果老夫人不管这件事,他日,事件暴露,博陵崔氏将成为世人的笑柄。

管吧,老夫人肯定觉得恶心。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是,当下是宗族大如天的时代,讲究的是一人出了事,全家、甚至全族都要出手帮忙。

更不用说向来以孝悌闻名天下的老牌世家崔氏,崔家怎么能爆出这样的丑闻?

老夫人听了萧南的话,却笑了,她满意的点点头:“你说得对,咱们荣寿堂与荣康堂虽是两个堂口,可对外都是崔氏,崔清那一房出了事,咱们都不能袖手旁观。”

萧南是荣寿堂未来的当家主母,她必须有这个气度和胸襟。

刚才,老夫人还担心,这件事关系到南平,萧南与南平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萧南会因私心而不想插手这件事呢。

现在看来,萧南真的是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去考虑…她真的成熟了。

“管,肯定是要管,但要如何去管呢?”老夫人又道。

萧南想了想,她觉得老夫人这话并不是真的问如何处理南平这件事,而是在问她如何借这件事整顿合浦院。

她沉吟道:“阿婆,依我看这件事倒也不难,南平出嫁前在圣人面前可是声明要好好跟着崔家长辈学习规矩,如今她嫁过来两个月了,您也好、二老夫人也好,亦或是大夫人,都可以把四夫人及南平带在身边提点一二。”

而以南平的性子,绝对不会任由崔家的当家主母‘调教’,届时定会主动要求‘分家’。

这样一来,老夫人把合浦院分出去的愿望也就能早日达成了。

萧南能想到这些,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得到,她侧耳仔细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最后,老夫人轻轻拍拍萧南的手臂,道:“嗯,你说的没错,我们几个都老了,现在荣康堂的当家主母是大娘子,待我亲去‘接回’南平后,就让南平跟着大娘子学习管家。”

王氏是典型的世家女,规矩和礼仪更是标准得足以载入教科书,由她‘指点’南平郡主,就是宫里的圣人和皇后也挑不出理来。

萧南却捕捉到了老夫人话里的一个词,她微微挑眉,问道:“您亲自去?”

想了想,萧南还是商量着:“阿婆,您最近身子不太好,不如我去吧。”

老夫人却笑着摇头,“你去不合适。”

告状这种事儿,还是由她这个老家伙出面比较好。

见萧南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老夫人心里一暖,但她并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直接转移话题:“大公主快出月子了吧,你呀,还是多回去看看大公主和两个弟弟。对了,两个小郎君的弥月宴也快到了,你都准备妥当了吗?”

萧南看出老夫人已经决定了,也不再深劝,顺着她的话题,道:“阿娘这次生产伤了元气,要做足双月子。宫里的皇后殿下也命人发了话,让阿娘安心静养,两个弟弟弥月宴的时候,皇后将派来她的贴身女官去公主府帮忙主持宴请。”

老夫人连连点头,“恩恩,这就好,这就好。”

次日清晨,老夫人穿上大礼服、梳了大妆,前往太极宫求见皇后。

今儿并不是诰命们进宫的日子,但老夫人的品级放在那里,又有与平阳公主几十年的关系,再加上长乐公主的姻亲关系…种种加在一起,皇后还是召见了她。

老夫人足足在宫里呆了小半天,崔家的人都不知道老夫人跟皇后谈了什么,但老夫人归家不到一个时辰,皇后身边的女官便把南平‘送’了回来。

外人不知道老夫人说了什么,萧南却有消息渠道。

七月初七乞巧节,亦是大公主那对双生子的弥月之日,萧南早早的便来到了公主府,探望阿娘的同时,也顺便八了八这件事。

大公主许久没进宫了,可今日皇后身边的女官来公主府,顺便也带了些八卦,正巧就有一些是关于那日老夫人与皇后的私谈,因为也不牵涉什么重大要务,女官便给萧南透了几句。

“杨贵妃还病着,皇后殿下也不好申斥南平郡主…只罚了她一年的俸禄…”

女官说的很含蓄,但萧南听得明白,若不是看在杨贵妃的面子上,南平极有可能被削去郡主的封号,看来,皇后对南平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唔,如果她再小小的推一把,南平会不会降成县主、甚至是郡君?

PS:额,不知道为毛,这几天某萨总也静不下心来码字,今天又只有一更,真是对不住亲们了,~~~~(>_<)~~~~

第059章 试儿(一)

双胞胎的弥月宴很盛大,整个京城的权贵来了一多半,皇城空了三分之一,京中的世家们也到了三分之二。

公主府里贵客如云,个个不是紫衣就是朱服,少数几个白丁也是顶着世家的帽子,简直比参加前朝后宫的大朝会的人还要齐整。

来了这么多贵客,萧南作为大公主的嫡长女儿、袁氏作为大公主的大儿媳妇,两人义不容辞的担当起待客的重任。

“…大公主好福气呀…”

几个贵妇围着萧南说着恭喜的话,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萧南身上,引得萧南抬眼回望。这位贵妇人严格算起来也不是外人,她是本朝大名鼎鼎的房夫人卢氏,也可以算是萧南的姻亲。

见是卢氏,萧南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卢氏也赞许的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萧南微凸的小腹上,心里暗道:有福气的何止大公主一人呀,瞧这位襄城郡主也是极有福气的人呐。

长女还不足周岁,这又怀上了,典型的三年抱俩,足见萧南同夫君的感情有多好呀。

当然,以萧南过去一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她能得到崔郎君的喜爱与尊敬也不是没有道理。

瞧瞧人家这媳妇是怎么做的?

帮本性纨绔的夫君找来‘良师益友’;督促、鼓励夫君考科举走仕途;对庶子虽称不上视如己出,但也大度的按规矩对待;在人前给足夫君的面子,丝毫不摆郡主的架子。连宫里的皇后都夸她是个‘懂事’的女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绝对当得起‘贤妻’这个称号。

绝对比自家那个强百倍呀。

卢氏想起家里那个把儿子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儿媳妇,顿时没了心情,勉强笑着跟几个贵妇寒暄了几句。便抽身离去了。

望着卢氏日渐苍老的背影,萧南也忍不住叹息:有公主做儿媳,一般婆婆还真享受不了呢。饶是卢氏在李二陛下面前都不服软。但跟高阳处在一个屋檐下,也够让卢氏忧心犯愁的。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袁氏跟几个相熟的贵妇打完招呼,一扭脸便看到小姑子对着个角落发呆的样子,觉得好奇,便凑过来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看到房夫人有些感慨罢了。”

房大大的离世对房家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单看房夫人这段时间来苍老的速度就能猜得出来。房家的日子,绝对比坊间的谣言还要纷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娶了个公主做儿媳妇呢,公主就公主吧,若是高阳能像自家婆母那般端庄守礼还好些。偏那位是个骄纵恣意的主儿,与卢氏这般强势的人做媳妇,她们婆媳两个能消停得了才怪。

袁氏拉着萧南的胳膊来到角落,低声说道:“你这些日子不出门还不知道吧,坊间都传遍了,说高阳看中了个和尚,现在连家都不回了呢。”

京中贵妇圈里多有豢养男宠的例子,也不只高阳一个,但萧南知道。高阳的这段风流韵事却闹得很大,最后更是流传千年。

不过,现在有皇后管着,估计现在这个高阳比后世野史上记载的那个高阳要规矩得多。

想了想,萧南无所谓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左右有皇后殿下压着。高阳公主也不会太离谱。”

而且有南平郡主的事儿做例子,想必皇后会加大诸位皇女、皇孙女的管教力度,高阳那儿,也还有房夫人坐镇呢。

萧南相信,一个敢跟李二陛下叫板的女人,绝不是任由儿媳妇胡闹的软弱妇人,卢氏,定有管制高阳的办法。

“嗯,没错,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袁氏是个聪慧的人,自不会当着小姑子的面儿对皇家评头论足。

很快,她换了个话题,“听郎君说,最近崔大郎君每天都会亲自去东西两市给你买吃食?”

萧南淡淡的笑了笑,点头道:“嗯,郎君对这个孩子很期待。”

说实话,有时候萧南也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当初,她为了转移崔大对白氏的注意力,还在想用什么办法更稳妥些。

结果,这孩子就来了,一下子便把崔大那颗长了野草的心拉了回来。

虽然她并不稀罕这个男人,但对孩子们而言,有父亲的关注,总好过被父亲漠视。

肚子里的孩子还小,萧南不能确定,但这些日子里小灵犀的变化,萧南却点点滴滴看在了眼里。

看到灵犀越来越亲近崔大,萧南说不吃醋那是假的,但她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不管那个男人多渣、多差劲,对于灵犀而言,那也是她的父亲。而在孩子们眼中,父亲的角色是不可取代的。

即使她这个做娘的再疼爱、珍惜女儿,也不能填充女儿心中‘父亲’这个空缺。

说到孩子,袁氏也来了话题,她低头算了算日子,笑问道:“对了,灵犀九个多月了吧,再有两个来月,她就满周岁了呢。”

自己的孩子比灵犀小两个月,她比较清楚灵犀的年岁。

萧南点点头,提起女儿,她也满肚子的话题,“灵犀已经会自己站了,现在也开始学说话,有时还能啊啊嘛嘛的吐出几个清晰的字儿。呵呵,看着小家伙一天天长大,真是比做什么都满足。”

袁氏也是做母亲的,她很能理解萧南这话的意思,连连点头附和,“没错…对了,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件事,听堂妹说,那位刘郎君搬去她家隔壁住了?”

“嗯,刘郎君要在京城等空缺,估计要待一段时间…刘郎君也该娶妻,总住在崔家也不合适。”

“刘郎君出身彭城刘氏,虽是旁支,但也是名门世家子,如今又考中了新郎君,于娶妻上也马虎不得呀。”

袁氏心里一动,自家还有几位马上及笄的堂妹,虽不是嫡支,但也是吴郡袁氏女,同样是二流世家,袁氏与刘氏结亲,倒也是门第相当呀。

萧南看出袁氏的心思,便笑着点了一句,“是呀,刘郎君年少多才、稳重守礼,连我家阿婆也甚是喜欢,直说要帮他挑个好娘子呢。”

袁氏的眸光跳了跳,立刻明白了萧南的意思,心里微微叹息:唉,看来崔老夫人也看中了刘郎君呀。崔家,崔家还有三个适龄的未嫁小娘子呢。

说起崔家的三个小娘子,袁氏忽又想起了一件事,敛住笑容对萧南说:“还有件事,不知妹妹听说了没有?”

萧南微微挑眉,“何事?嫂子也知道,自从那日阿娘生产我诊出有孕后,便再也没有出门,除了阿晼偶尔给我说些趣事外,坊间的事儿我丁点儿不知呀。”

袁氏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听说蜀王妃不行了,坊间有流言,说崔家想从自家未出阁的小娘子中选一个嫁与蜀王做王妃,以便照顾蜀王妃留下的几个孩子…”

萧南脸色微变,她急急的问道:“竟有此事?嫂子可还听说了什么?”

袁氏见萧南变了脸色,便猜到坊间的流言绝不是空穴来风,崔家定有什么不妥,因事关自己小姑子的婆家,她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萧南。

次日清晨,萧南照例送崔大去上班,然后便去正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先问了问双生子的弥月宴如何,接着又问起萧南腹中的胎儿以及崔大在衙门顺利不顺利等诸事。

萧南一一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便冲着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会意,摆手把堂内的丫鬟婆子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裘妈妈听候差遣。

萧南凑到老夫人榻前,小声将从袁氏那儿听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老夫人,最后还加了一句,“我听说,前两天三妹妹的一个贴身侍女出了府,说是三妹妹制作花笺的颜料用完了,要去帮三妹妹买颜料,后来那丫鬟买回来一些颜料和硬黄纸。”

老夫人发现了问题,“阿薇一个女子,又不拓碑文,买硬黄纸做什么?”

硬黄纸是唐时的一种极名贵的纸张,是用黄蘖汁浸染麻纸,随后又在纸的表面涂上黄蜡,既能防止虫蛀,还能使纸张防潮又光泽。这种工艺的纸,黄艳硬韧,历久不朽。

因这种纸造价极高,人们一般在拓碑文或者抄佛经的时候才会使用。

崔薇是内宅女子,自然不会外出拓碑文,那么就是抄写佛经咯?听说宫里的那位杨妃,以及蜀王的乳母都信佛,就连病榻上的蜀王妃崔芷也是个佛教徒。

萧南想到了,老夫人也猜到了,她手里摩挲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才长叹一声道:“阿薇这孩子,还真是一心向佛呀。”

萧南的眸光闪了闪,立刻便听懂了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崔薇既然喜欢抄佛经,那就把她送到庵堂里抄个够。

猜到崔薇可能有的下场,萧南忍不住叹息,唉,这位同乡呀,她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萧南忙着养胎、忙着教女儿说话,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别人的事儿。

夏去秋来,秋去冬至,转眼间便到了十月末的初冬。

十月三十日,是崔灵犀童鞋的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