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道:“嗯,我起初也是不信,当初郎君也曾说过,白氏出身贱籍,但品行高洁,为人行事皆与她的阿娘、阿姊不同,她愿跟随郎君,也定是真情真意······但,我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白氏住进客栈后,先是与一位姓袁的落榜士子交往甚密,接着又与一位姓李名敬的进士科新郎君关系亲近······来人还说,昨日白氏生产时,李敬一直产室外,白氏产下女儿后,李敬对她们母女也很是关甚至亲自为女婴取名‘安歌,。”

崔幼伯似想到了什么,伸手打断萧南,“等等,你说那人叫李敬?还是进士科新郎君?”

萧南点头,“是呀。我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耳熟,我记得去年郎君参加科举的时候,曾提到过几位同科,其中一个好像也叫李敬,他们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崔幼伯思绪纷乱,胡乱点头:“嗯,我确实有个同科姓李名敬,只是不知与白氏的新良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崔幼伯已经开始怀疑了——敬与韦源交好,几人宴饮的时候,白氏姐妹也曾出来待客。

崔幼伯记得很清楚大白氏善舞,小白氏善音律。

在宴席上,小白氏曾当着崔幼伯、李敬等人放声高歌了好几曲,他们几人都倾慕不已,李敬还即兴吟诗‘安歌送好音,。

安歌?安歌!

好个安歌送好音。

原来,早在他纳了白氏前,白氏就与李敬情意相通了,更有甚者,在他全心全意对白氏的时候白氏还与李敬藕断丝连,两人甚至背着自己有了孩子······

崔幼伯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上涌,白玉般俊俏的面孔更是染成了大红布。

若是将崔幼伯卡通化,他的头顶一定冒着股股白烟。

萧南暗自冷笑,她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不管现在白氏有没有倾心李敬,在崔幼伯心目中,他们的‘奸情,已经坐实了。

哪怕白氏为了抓住崔幼伯一直守身如玉,并没有被人勾引,也没有移情别恋,但她在崔幼伯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已经彻底毁灭。

至于那个女婴则成为那段‘奸情,的铁证。

“嘭!”

崔幼伯一拳砸在小几上,震得几上的茶盏‘当,乱响,茶水顺着倾倒的茶盏流出来,洒了一地。

“郎君,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南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连忙起身来到崔幼伯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仔细的翻看着,“有没有伤到?啊?郎君?!”

崔幼伯用力咬着腮帮子,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忍了又忍,他终于压下胸腔内翻滚的怒意,用僵硬的声音回道:“我没事娘子不用担心。”

为了不让萧南察觉自己的失态,崔幼伯生硬的扭转话题,道:“对了,我手头上还有件案子要写判词,只是有些地方还不确定,我需去外书房查阅典籍······若是太晚了就在外书房安寝,娘子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郎君你真没事吗?我、我觉得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

萧南还是一脸担忧拉着崔幼伯的胳膊,不肯放他走。

崔幼伯抬眼看到萧南关切的双眸心里一暖,他不由得放柔声音道:“娘子,我真的没事,你只管放心睡吧,我先去忙公务了。”

萧南缓缓点头,“好,郎君也不要太辛劳了,公务虽要紧,但也要注意身子。”

崔幼伯没有说话,只是扯着嘴角留给萧南一个勉强的微笑。

目送崔幼伯有些踉跄的背影,萧南竟心生怜悯——可怜的孩纸,在她的刻意引导下,崔大觉得自己受到了爱情、友情的双重背叛,这对于一个单纯的孩纸而言,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亲手炮制这一切,萧南并不后悔,更不会愧疚。因为她没有说谎,她刚才告诉崔幼伯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只不过顺序可能被打乱了,而且她也有意识的掩藏了一部分的事实。

至于崔幼伯会有怎样的联想,那是他的自由发挥,与她无关。

而崔幼伯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和情伤,更不在萧南的考虑范围之

其实,这可以称之为报复,也是一种惩罚,是萧南替本尊对崔幼伯曾经花心、风流的小小回敬。

“郡主,郎君不会有事吧?”

玉簪跟着萧南来到崔家后,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崔幼伯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萧南淡淡的说:“郎君说他没事。”

“郡主,那白氏母女的事,是不是可以了结了?”

玉簪是个聪明人,她亲眼见到崔幼伯的变化,多少也猜出了自家郡主的真正目的。

萧南长长舒了口气,心情格外放松,叹道:“嗯,可以了结了。”

前世种种、两世纠葛,终于告一个段落了······

PS:额,昨天某萨又无耻的断更了,真是对不起亲们,这一更是补昨天的。

PPS借用一下羊士谔的诗,原句是‘横吹多凄调,安歌送好音,,‘安歌,指神态安详的唱歌。

第094章 老夫人的谋划(一)

第二天,崔幼伯顶着一对黑眼圈回到正寝室,丫鬟服侍他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他又匆匆去正堂给老夫人问安。

“哎呦,郎君,您这是怎么了?脸色竟这么难看?”

裘妈妈照例出来替老夫人回话,抬头就看到崔幼伯像被人打了两拳的黑眼圈,不由得惊呼一声,关切的问道。

“嘘~~裘妈妈小声些,别让阿婆听到了。”

崔幼伯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小声的说道:“我没事,就是昨天在书房查阅典籍忘了时辰,怕扰了娘子,就在书房歇了一晚,夜里睡得不舒服,精神难免差了些,并不妨事。裘妈妈千万别跟阿婆说。”

裘妈妈凑近崔幼伯,盯着他苍白的脸看了许久,才为难的应了一声,“好吧,只要老夫人不问,老奴定不会向老夫人回禀。郎君,今日衙门若是无大事,您还是早些回来休息吧。公事是忙不完的,您可别熬坏了身子。”

崔幼伯知道裘妈妈真心关心他,很领情的点点头,“恩恩,我知道,阿婆快醒了,妈妈还是回去伺候她老人家吧。”

说罢,又冲着老夫人寝室的窗户行了一礼,崔幼伯这才匆匆出了正堂。

裘妈妈目送崔幼伯离去,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她才转身回到寝室。

屋子里,老夫人已经坐了起来,看到裘妈妈进来,随口说道:“大郎确实无碍?”

裘妈妈知道老夫人觉浅,外面稍有动静她就能醒过来,方才崔幼伯的话,想必老夫人也都听见了,她便没有隐瞒的将崔幼伯憔悴的样子描述了一番,最后道:“老夫人放心,老奴仔细瞧过了,郎君确实只是没有休息好,并不是生病。”

老夫人不置可否。接过裘妈妈备好的蜂糖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喝完一盏温热的蜂糖水,老夫人才道:“嗯,他有心上进,我很高兴,不过也不能任他这般糟蹋身子。你记着叮嘱厨房,让她们多做些有营养的吃食,另外也告诉崔义。让他好好敲打那几个跟随大郎的小厮,让他们好生服侍大郎,大郎若是做什么不妥的事儿,他们也应该及时劝阻。若是劝不住,也当及时回禀娘子与我知道。”

裘妈妈忙答应:“是,老奴明白,待会儿就去寻崔义。”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继续交代:“对了,用完朝食,你派人去合浦院将四夫人与大娘唤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裘妈妈点头:“是。”

说罢,老夫人翻身下床。裘妈妈忙上前搀扶。

不多会儿,老夫人梳洗完毕,扶着裘妈妈的手,缓步来到正堂。

正堂里,萧南已经带着灵犀和长生赶了来,等着给老夫人请安。

见老夫人进了正堂,灵犀挣开萧南的手。迈着小短腿,噔噔跑到老夫人身前,准备跪下来给老夫人问安。

只是小家伙穿得有些多。笨重的棉衣棉裤将她原本就滚圆的小身子包裹的更加圆润,她刚跪下,整个身子就不受控的朝前滚了过去。

“呃?”

骨碌碌,小肉球圆润的滚了一圈,然后茫然的坐起来,有些搞不清状况的看着面前狂忍笑意的大人们。

“哎呦,阿沅给老祖行礼了?真乖!”

老夫人首先回过神来,忙吩咐身边丫鬟:“快快,赶紧把小娘子扶起来!”

萧南也憋着笑走过来,伸手扶起满眼金星星的女儿,“阿沅,还不给老祖问安?”

崔灵犀童鞋这才回过神儿来,抱起肉嘟嘟的小拳头给老夫人行礼,奶声奶气的说:“阿沅给老祖请安,老祖安好!”

老夫人忙应声,“哎哎,阿沅真乖,老祖好着呢。咱们阿沅昨晚上睡得香不香?有没有梦到老祖呀?”

随着年岁的增长,小灵犀的体重也直线上升,就目前而言,老夫人已经抱不动灵犀了。

裘妈妈忙上前接过灵犀,待老夫人坐下后,将灵犀放在老夫人的怀里。

萧南则跪在蒲团上给老夫人行礼,行完礼,她伸手接过长生,用手攥着儿子的小手,冲着老夫人作揖,嘴里还哄着,“来来来,长生也给老祖行礼,说,老祖安好!”

长生还不到四个月大,他哪里会说话,只能流着口水咿呀怪叫着。

灵犀颇有长姐的范儿,跟着教弟弟,“阿弟,快给老祖请安。”

老夫人见状,很是开怀,她揉着灵犀的小脑袋,亲昵的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记,笑道:“呵呵,还是咱们阿沅最乖,都知道教导阿弟了。”

灵犀已经快一岁半了,开始听得懂好赖话,她知道老夫人在夸她,更加嗨皮,扣着肉嘟嘟的小手指自赞道:“恩恩,阿沅听老祖的话,阿沅最乖!”

祖孙两个玩闹了一会儿,丫鬟们便开始摆食案,厨房的丫鬟则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主人们各自的食案上。

食不言,是崔家的规矩,哪怕是小灵犀,也已经有妈妈开始教导她相应的用膳礼仪。

安静的用罢朝食,萧南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葳蕤院。

这边,得到消息的姚氏和崔萱也准时来到荣寿堂。

正如萧南猜想的那般,听老夫人介绍完李宏的资料,姚氏和崔萱都露出极为不满意的表情。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同样都是崔家未出阁的小娘子,崔薇、崔蘅都能嫁给皇子做王妃,偏她崔萱只能嫁个上不得台面的寒门士子?

欺负人也不是这种欺负法呀?

合浦院上下都知道老夫人不待见他们,可崔萱还是没想到,老夫人竟‘偏心’到这步田地。

姚氏想得更多,前几天,她遵照崔家的意思,当着韦家的面狠狠羞辱了南平一通,害得自家儿子最终和离,好好一个郡主儿媳妇给弄没了。

如今崔家不想着补偿他们,反而推出个什么狗屁法曹来羞辱她的阿萱,真是欺人太甚。

难道崔三娘真以为合浦院是好欺负的,还是想用这种方法逼他们离开崔家?!

没门儿!想都不要想!

姚氏的脸色越发难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老夫人,我家阿萱好歹是崔氏女,即使不如她的两个堂姐好命,能嫁入皇室当王妃,好歹也能嫁个世家子吧?那李家小子,家里不过有几亩薄田,也敢妄想求娶崔氏女?!”

崔萱虽然没有说话,但她扭曲的五官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不同意,她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见此情景,老夫人没有丝毫的意外,萧南猜到的事,她也想得到。

明知会被拒绝,但还要提出来,原因也很简单,她需要合浦院正大光明的表态。

老夫人淡然道:“李宏虽不是世家子,但也是官宦子弟,且年少上进,弱冠之年便已做到从七品的法曹,前途远大――”

姚氏打断老夫人的话,恨声道:“再有前途,也只是个寒门士子。哈?从七品,那要多少年才能混到封妻荫子的品级?!”

一个是不入流的七品小官之妻,另两个进门就是二品、三品的王妃,同样的崔氏女,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更何况,按身份,崔薇还只是个庶女呢,她的阿萱却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嫡女!

老夫人依然平淡,道:“既是如此,那这件亲事就算了,日后再有合适的,我再说与阿萱。”

用不着!

姚氏虽不敢明着拒绝,但心里已经画了个大大的叉号,并暗自决定,往后儿子再娶也好、女儿出嫁也罢,这些事她都不要老夫人插手。

老夫人读懂了姚氏骨子里透出来的拒绝,她满意的笑了笑,很好,这才是她要的结果。

打发走了姚氏和崔萱,老夫人将卢县君和卢晚请来。

“这李家郎君并不是世家子,但家资丰厚,且人口简单,若能求娶到世家女,想必全家都会分外敬爱怜惜…”

老夫人再次将李宏的情况讲了一遍。

与姚氏母女不同,卢县君母女听得很是仔细。

良久,卢县君与卢晚对视一眼,相互传递着各自的想法。

最后卢县君躬身行礼,先谢了老夫人的帮忙,随后斟酌着说:“如果方便的话,儿想见见那李郎!”

卢县君经历了婆家和娘家的双重算计、逼迫,她更看重女儿在这桩婚事中得到的实际利益。

从老夫人的描述中,卢县君总结:

第一,李宏年轻懂得上进,且有了官职,如今更投在崔家门下;

第二,李家虽不是一郡之望,却是一地豪富,家中良田数千顷,还有两个盐场;

第三,李宏的阿耶是独子,李宏也无兄弟姐妹,偌大家产全都是他一人;

第四,世人倾慕士族,李家亦然,卢晚贵为卢氏女,嫁给李家是下嫁,李家上下都会敬她几分,包括她的翁婆…

卢县君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她们虽号称范阳卢氏,但也仅是旁支,且她们这一房没有男丁,注定要落没。李宏的条件不是最好,但却很适合卢晚。

老夫人笑道:“嗯,我会安排的,到时候你只管去相看。”

卢县君又是一番道谢,随后才带着女儿离去。

望着卢县君母女的背影,老夫人敛住笑容,她的时日不多了,那些计划也要尽快进行了!

ps:嘿嘿,这是今天滴!

第095章 老夫人的谋划(二)

这日,是朝廷的休沐日,老夫人也觉得精神不错,便命人去将崔家的所有成年男丁都叫了来,另外还把二老夫人和四位夫人也唤了来。

而萧南,也在老夫人的要求下,成为唯一列席的第三代少夫人。

不多会儿,荣寿堂的正堂里就坐满了人,老夫人姐弟三个高居正堂,二老夫人跪坐在崔守义的身侧。

崔泽等几兄弟则分列两旁,身边坐着他们的妻子。

至于伯字辈的小郎君们,则按照年纪排行,规规矩矩的坐在崔泽等人身后,萧南作为第二列唯一的女子,低调的跪坐在崔幼伯身侧。

待众人都落座后,老夫人环视堂内,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子侄孙儿们。

只看得众人心中纳闷: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如此大张旗鼓的将全家人都召集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商量?

众人疑惑的目光,老夫人自是看在眼里,她的双眼最后落在身侧的大弟崔守仁身上,姐弟两个对视良久,崔守仁微微颔首。

老夫人轻咳一声,道:“今儿把大家叫来,是有件事要与你们商量。”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纳罕,老夫人可是崔家的最高领导者,有什么事也是一言堂,哪里还需要跟大家‘商量’?!

不过,崔泽几兄弟沉默不语,其它小字辈们更不敢出声,都静静的听着。

老夫人仿佛没看到在场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这几天我总梦到已逝的阿耶阿娘,他们虽已离开近七十载,但他们的模样还是那样清晰――”

崔守仁崔守义听长姐提及过世的父母,心里也一阵阵的酸楚,脑海中不断闪现严父慈母的影像。

老夫人继续道:“阿娘说,她很想我,她也很想念洛阳的祖宅。”

阿娘?祖宅?

萧南低头跪坐着,听到这句话时。耳朵不由得动了动。

心里暗道,老夫人怎么忽然想起这一茬了?难道真是上了年纪有了所谓的预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老夫人这段时间的身体一直很好,换季的时候连感冒都没有,一点儿病都没有,又怎么会脆弱的想起已逝的亲人?!

这不科学。

在座的众人也都心存疑惑,不知道老夫人这又是唱的哪出。

很快。老人家便给了答案――

“当年阿耶阿娘先去的时候,按照崔家的规矩,我们三姐弟送他们的灵柩回博陵安葬。如今咱们都久居长安,祖宅更在洛阳,并不能时常拜祭阿耶阿娘。在梦中,他们也觉得孤单。所以,我想把他们的坟茔迁回洛阳。”

什么?迁坟?而且还是从象征身份出身的祖坟往外迁?

除了崔守仁兄弟,其它崔家男丁们皆是一惊,连最稳重的崔泽也面露诧异,只把目光投向高堂上的老相公。

老相公却似没有察觉。老神在在的听长姐讲话。

萧南却隐约有点儿明白了。

他们崔家号称博陵崔氏,祖籍当然是博陵郡。族人亡故后,也都葬入安平的崔氏祖坟。

但受当年战乱影响,族人四处迁徙,如今崔家子弟遍布全国,有些人过世后,受各种因素的影响,并不能回归故里。大多数人都是就近选个风水宝地下葬。

这实是无奈之举。

但似双相崔家这般。先人已经在祖坟下葬,却还要往外迁的情况几乎没有。

过世后都不能在博陵安葬,还叫什么‘博陵崔氏’?!

崔泽毕竟是当了相公的人。心理素质强过众人,经过短暂的惊诧后,他直起身子,沉声道:“姑母的意思是,重新在洛阳建立宗祠?”

事实不会是他猜想的那般吧?老夫人和老相公真想分宗?

老夫人点头,“没错,我已经请洛阳的清远真人帮忙选了个风水宝地,只要咱们定好吉时,那边就可以开工。另外,我也将坟茔四周一千二百亩的田地买了下来,添做祭田。”

原本,崔家在洛阳祖宅建有家祠,也置办了祭田。但规模远没有老夫人计划的这么大。

在场的诸位崔家子都不是傻子,已经听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她这是要与嫡宗分宗呀。

分宗不是自立堂口,更不是分家。

想当初,崔三娘与本家闹得那么凶,她也没有提出分宗,因为她知道,一旦从嫡宗分出来,她们这一支就有可能不再是真正的博陵崔氏,而是新兴的洛阳崔氏。

博陵崔氏、洛阳崔氏都是崔氏,但其中却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这也是后来崔三娘对三戟崔家数次忍让的原因,她不能让自己的家族从全国世家沦落为地方世家。

但,现在她又忽然提出分宗,这让崔家众人很是不解与不愿。

尤其是崔清,他能回崔家,他们一家能在荣康堂‘耀武扬威’,依仗的正是本家。

倘或双相崔家从嫡宗分出来,那么三戟崔家再也没有辖制的本钱,而他崔清,极有可能被老夫人再次扫地出门。

所以,他必须反对:“这怎么可以?离了安平祖坟,咱们还能算是博陵崔氏吗?这、这不是自降身份?”

“就是呀,别人家都是削尖了脑袋往一等世家里钻,可咱们却要自己跳出来…让外人听了,还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

姚氏夫唱妇随的紧跟崔清表态。

二老夫人也想附和,她的身子都直了起来,但眼角的余光却扫到自家夫君狠戾的神情。

坐下,不许说话!

崔守义早就盯着二老夫人,见她果然有小动作,立刻甩出两道眼刀,无声的训斥着。

二老夫人瘪瘪嘴,怏怏的重新跪坐好。

崔守仁见火候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道:“我看此事可行。崔家分支众多,在洛阳建宗祠的也不止咱们一支。我记得祖训有云,五世便可成一小宗,咱们这一支可不止五世了。”

从高祖父算起,传至今日也有八世了,单拎出来也能评得上二等世家。

崔守义也连连点头,“咱们家自立堂口也有几十年,早就与本家疏远,正式分宗也好。”

省得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族人侵扰,无端分割他们家的政治利益。

崔泽和崔润对视一眼,兄弟两个无声的交流好久,最后才无奈的相对点头。至于三郎崔鸿,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不太关注这些‘俗事’。

随后,还是由崔泽出面,“既然三位长辈决定迁坟,我们也都没有意见,一切听从老夫人的安排。”

崔清还在抗争,“迁坟一事,事关重大,是不是先与本家商量一下?”

崔清很明白,大事已定,他这话根本不会有人听。

但老夫人却点头赞许,笑道:“四郎此言有理,事关宗祠,确实应该先同本家说一声。大郎,今日你就给那边递帖子,明日亲去同本家郎君好好说一声,顺便也请他给博陵的族老写封信,以便咱们迁坟。”

崔泽起身称是,“谨遵命!”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众小辈在荣寿堂当了一回观众,大戏落幕后,各怀心思的纷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