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气,大夫人调整了情绪,故作惊喜的捉住崔幼伯的手,连声喊道:“八郎回来了,真是阿娘的八郎回来了?!”

崔幼伯连连点头,他见大夫人哭得伤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忍着心底的酸楚,他道:“没错,阿娘,是儿回来了。您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何不请太医?来人,快去请太医!”

大夫人伸手拦住,“不用了,阿娘这是老毛病了,歇一歇就好。再说,原就是想你才得了这病,如今你回来了,不用看太医、不用吃药,阿娘的病也好了七八分呢。八郎,快站起来给娘看看,呜呜,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一去就是三年,你不知道阿娘会想你呀!”

一边说着,大夫人一边用力捶了捶崔幼伯的背,仿佛是真的发泄,大夫人的力气很大,只捶的崔幼伯暗自咬牙。

用力狠捶了崔幼伯一通,大夫人的气似是消退了不少,换了条帕子,擦了擦泪水,大夫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慈母模样,柔声细语的问着崔幼伯在洛阳的情况如何、平日吃穿可还顺心、来回的路上安不安全,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之类的问题。

听大夫人这么一说。崔幼伯想起郑勤兄妹的事儿,便想向大夫人回禀。毕竟郑勤打着的旗号是郑家的表亲,是大夫人娘家的亲戚,崔幼伯还一厢情愿的以为,知道娘家有亲戚来,大夫人也定会高兴。

还不等崔幼伯开口,大夫人口气一转,略带伤感的说:“唉。你虽回来了,却受宗法限制,并不能时常在阿娘榻前。阿娘若是想你了,又该如何是好?”

赵妈妈则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崔幼伯见了。疑惑的问道:“赵妈妈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赵妈妈等的就是崔幼伯问话,这会儿正主儿发话了,她忙道:“还不是郡主娘子――”

大夫人怒喝道:“住嘴!乔木最是个贤惠的,岂容你这婆子污蔑!好了,念在你多年伺候我的情分上,我就绕过你这遭,还不给我退下!”

崔幼伯一怔,阿娘与娘子不和,他是知道的。且阿娘曾不止一次的当众不给萧南面子,有时还有些无理取闹,也正是因为这些,崔幼伯才会在这对婆媳起纷争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娘子。

但此刻,他家阿娘竟称赞娘子‘贤惠’,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过去的阿娘。只是受病痛所扰,所以才会乱了心智,进而情绪失控?

现在阿娘见了他,旧病去了大半,他那个慈爱敦厚的阿娘又回来了?!

崔幼伯正胡思乱想着,一旁的赵妈妈却委屈的只掉眼泪:“呜呜,夫人,奴在您身边伺候几十年了。奴是个什么脾性您还不知道。分明就是郡主娘子不把您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奴、奴绝对没有说半句谎话,更不曾污蔑郡主呀。”

大夫人很生气,继续斥责道:“还不住嘴?!我的话你也敢辩驳?足见你在郡主面前也很是放肆。来人,把赵妈妈给我拖下去!”

话音一落,琉璃和珊瑚走了上来。柔声劝着赵妈妈,让她别再惹大夫人生气了,还是听话的退下去吧。

赵妈妈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时若不说她会冤死一般,噗通跪下来,哭喊道:“夫人,奴确实没有说谎呀,郡主娘子确实是那般说的――”

“不许说!”大夫人还是喊着让赵妈妈住嘴。

“呜呜,夫人不过是――”赵妈妈死活不听,顽强的辩驳着。

崔幼伯一时听得头大,不由得大声喊了一句,“阿娘,您让赵妈妈说。赵妈妈,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娘子、娘子做了什么?竟让阿娘这般气恼?”

赵妈妈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得意,她用力擦了擦眼泪,缓缓将自己去荣寿堂传达大夫人的命令、萧南却直接无视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赵妈妈又呜咽道:“呜呜,郎君,大夫人知道小大郎和小大娘是郡主娘子的心头宝,也从未想着把她们从郡主娘子身边带走。这次要的不过是个奴婢生的庶女…郎君,您千万别怪大夫人,她实在是太想您了,可碍于宗法、也碍于老夫人,她并不敢经常唤您来荣康堂。无奈之下,才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哪成想,郡主娘子居然这么强横,全然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

“是,奴知道,您已经过继给了老夫人,大夫人只是您的‘伯母’,可,您终归是大夫人的亲生骨肉呀,又跟着大夫人十几年,这血脉亲情,尤其是说断就能断的…不是老奴僭越,胆敢非议主人,实在是郡主娘子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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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你演我也演

崔幼伯乍听完赵妈妈的话,也不禁埋怨起萧南来,觉得她太刻板了,对婆母也太冷漠。

还是那句话,大夫人是崔幼伯的生母,过继只能改变她们的名分,但却无法割断母子间的亲情。

在崔幼伯看来,阿娘想抱养阿,无非是老人家上了年纪,儿女又大了,自己觉得寂寥,想养个孩子打发时间罢了。

作为儿子,崔幼伯觉得他有责任完成母亲的心愿。

说起来,祖母想把孙儿或者孙女养在自己身边,这样的情况在彼时太常见了。

慢说是阿这样的婢生女,就是阿沅,甚至是长生,母亲想抱走的话,崔幼伯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嫡子嫡女被抱走,崔幼伯肯定会不舍,但绝对谈不上担心——他自己就是阿娘养大的,阿娘与孩子们又是嫡亲的祖孙,把儿女交给阿娘,他还有什么不放心?

但转念又一想,崔幼伯觉得萧南不会这么蛮横无理。

不是他不信自己的阿娘,而是他更信任他的妻子。

不得不说萧南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崔幼伯心目中,萧南绝对是个黑白分明、知书达理的好妻子。

她或许不是完人,但绝对是个讲道理、守规矩的人。

赵妈妈果真如她说的那般规矩守礼,萧南断不会如此不给阿娘面子。

崔幼伯心里左右矛盾,抬眼又看到老母白发苍苍、老泪纵横的憔悴模样,忍不住心底一酸,忙向母亲保证:“阿娘放心,儿、儿这就去寻娘子问个清楚。”

说罢,崔幼伯又交代了赵妈妈几句,无非是好好照顾大夫人、有什么事马上回禀他云云,说完这些,崔幼伯便神色凝重的匆匆离去。

望着崔幼伯远去的背影大夫人脸上的无奈与黯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法掩饰的得意,她心说话:哼,萧氏凭你也敢跟我斗!小八是我养大的,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你呀,就是再‘贤惠,,对他再重要,还能越过我这个亲娘?!

崔幼伯疾步赶到了荣寿堂,抓住个路过的小丫鬟问道:“娘子呢?可在葳蕤院?”

小丫鬟行了一礼,恭敬的回答:“好叫郎君知道,娘子在正堂。”

正堂?

崔幼伯愣了下,随即想到阿婆的孝期已过,按照规矩,她们夫妻也该移居正堂了。

打发了那小丫鬟,崔幼伯抬腿朝正堂走去。

一进正堂的门,崔幼伯有些怔愣他发现,正堂里的摆设,竟然与阿婆在时一模一样。

四周忙碌的奴婢们她们不是忙着往里搬运他与萧南的行礼和物什,而是忙着摆放、整理老夫人的遗物。

正愣神间,耳边忽然传来萧南的声音:“咦?郎君,你回来了?郑家兄妹都安排妥当了吗?”

崔幼伯顺着声音回过头,看到萧南正一头大汗的指挥丫鬟们摆放老夫人日常所用之物,而裘妈妈则在一边打下手。

他心中升起疑惑,不答反问:“娘子,你、你这是做什么?咱们不是要搬过来吗?为何——”

萧南将手里的白瓷凤首花瓶交给玉簪,笑着迎上来,轻声道:“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一走进正堂,不知怎的,我竟有种阿婆还在的感觉。而且坐在阿婆的寝室里,她生前那慈爱的样子更是历历在目…我觉得这里属于阿婆,咱们虽承继了荣寿堂,但这个地方还是空出来留给阿婆吧?!”

见崔幼伯还在愣神萧南略带愧疚的说道:“郎君,我没跟你商量就…你不会生气吧?”

崔幼伯连忙摇头,阿婆是他的祖母,妻子这般尊敬与孝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生气。

萧南心里轻笑,表面上仍是一脸怀念,拉着崔幼伯东看西看,一边走还一边说:“我记得阿婆每日午后都在这里小憩······还有这个小几,郎君可还记得,阿婆最喜欢在这里擦拭她那盆兰花。对了,说起兰花,阿婆的那些花儿我也都放回暖房里了,等有时间了,咱们再去看看…

崔幼伯跟着萧南,每当她说起某件物什,或者提起某段往事,他也忍不住点头,整个人也陷入了回忆。

是呀,他虽只在老夫人跟前待了两年,可老人家慈爱的笑容、豁达的心态以及对他不着痕迹的教诲,都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头。

还有老夫人对崔家的牺牲,几十年对崔家的贡献,以及对崔家上下子孙的爱护,也全都定格为清晰的画面,永远镌刻在他的记忆中。

而老夫人的这些遗物,仿佛是一个个铭记,时时提醒他老夫人对他、对崔家的恩德。

老夫人那随着时间而渐渐远去的身影,又重新被拉回崔幼伯的心田

就像萧南说的那般,他也感觉到老夫人若有若无的存在。甚至一闭眼,老夫人的笑容会清晰的出现在面前。

逛完了正堂和正寝室,萧南拉着崔幼伯来到一侧的厢房,这间房间是老夫人用来看书、消遣的地方,下人们已经收拾妥当。

夫妻两个对坐在南窗下,萧南仔细打量了崔幼伯一会儿,才关切的问道:“郎君,刚才看你急匆匆的进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回忆起了老夫人的种种,崔幼伯一时竟不好质问萧南。因为他的质问,是建立在心疼大夫人这个生母的基础上。而这个基础,却以否定老夫人的存在为前提。

若站在老夫人的立场,萧南即真的拒绝大夫人的要求,那也是合情合理,根本没有半点错处。°

崔幼伯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他好歹也做了两年官,又在乡间读了那么多先贤的著作,考虑问题时也更理智一些。

思及此,崔幼伯扯了扯嘴角,回道:“没什么,刚才进门的时候遇到了赵妈妈,说是阿、哦不,说是大伯母犯了旧疾,情况不太好,让我去看看。”

坐在老夫人惯用的单榻上,崔幼伯实在叫不出那个‘阿娘,,也无法理直气壮的表达对大夫人的关心,而是故意说得漫不经心。

相反,萧南的反应却很是异常担心,她腾的站起来,紧张的问道:“什么?大伯母的旧疾犯了?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太医?太医怎么说?可曾开了方子?煎药了没有?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咱们这里还有许多。”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崔幼伯有些懵了,愣愣的看着萧南。

萧南皱眉,推了推崔幼伯的肩膀,催促道:“郎君,你快说呀,真是急死人了,大伯母现在如何了?”

崔幼伯张了张嘴,随后才喃喃的说:“没、没请太医,阿娘说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萧南却大急,拉着崔幼伯的胳膊,作势要把他拉起来,一边拉还一边说:“哎呀,生病了怎么能不请太医?老人家讳疾忌医,不愿意看大夫,是人之常情。可咱们做晚辈的却不能顺着老人的性子放任不管呀,万一小病拖成了大病,再、再有什么不测…

哎呀,不行不行,郎君,快起来,咱们一起去瞧瞧大伯母,她不愿瞧太医,咱们也要劝着她瞧。对了,把我私库里的那一根百年野山参带上,这东西最滋补了。”

崔幼伯被萧南拉起来,被动的跟着她出了厢房。

萧南一边拖着崔幼伯,一边吩咐玉簪:“快去,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哦,对了,请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卢太医。”

玉簪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萧南还在絮叨:“郎君也读过医书,岂不知那些‘老毛病,最要命?大伯母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正是危险的年纪,一个疏忽,风寒都能拖延成大病呢。”

听着萧南好不作伪的絮叨,崔幼伯心底涌过一股暖流,他就知道,他的乔木是个温良娴熟、是非分明的好妻子。

她数次被阿娘当众挤兑,对阿娘也心有芥蒂,但阿娘真有什么不妥的时候,乔木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倾力照顾。

扭头看着萧南焦急的神情,崔幼伯只觉得安心,方才被赵妈妈哭出来的那一丝对萧南的不满也消失不见。

崔幼伯没发觉,此刻,他嘴角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看向萧南的目光也是那样的含情脉脉。

萧南却发现了,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到崔幼伯嘴边的笑,她知道,她成功了。

哈?!旧疾犯了?

骗鬼呢,萧南才不信大夫人有什么‘旧疾,,她这么做,无非是在崔幼伯面前演戏、转而逼她萧南就范罢了。

好呀,你会演戏,难道我就不会?

萧南决定了,今天她就好好的给大夫人演一出‘二十四小媳,。

呵呵,那位在荣康堂装病的大夫人还不知道吧,她刚才让玉簪去请的卢太医,论医术确实是太医院最好的一位,但脾气确实最差的。

这位卢太医出身贫苦农家,平时最恨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贵妇们没病装病,用卢太医的话说,这是浪费药材、侮辱大夫。

每每遇到这样装病的人,卢太医都会毫不客气的指出来,并且刻薄的挤兑其家眷,只把人说成是人傻钱多任人欺骗的蠢货。

也是为何卢太医的医术最好,他在太医院却混得最差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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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郑氏吃瘪(一)

崔幼伯不知道,卢太医是太医院的一朵大奇葩,当年老夫人生病的时候,卢太医跟着圣人去了辽东,不在京里。所以,崔幼伯没有亲身体会到这位神奇太医的毒舌功力。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萧南与崔幼伯一起走出正堂,出门的时候,萧南特意跟裘妈妈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要仔细整理正堂,切莫损坏了老夫人的遗物。

裘妈妈躬身答应了,见萧南似是要出门,忙帮忙安排随性的丫鬟和仆妇。

不多会儿,萧南夫妇领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往荣康堂的正堂赶来。

正堂内,大夫人刚拿下额上的湿帕子,正要命人给她打热水洗脸。

没办法,她脸上涂了这么多脂粉,她又大哭了一会儿,脸上的脂粉和泪水混在了一起,弄得她很不舒服。

赵妈妈立在一旁服侍,正接了温热的帕子准备给大夫人净面,忽而听到门外小丫鬟回禀,说是崔幼伯夫妇前来拜会。

一听儿子把儿媳妇‘揪’来了,而且极有可能是来给她赔罪的,大夫人挥手拍开湿帕子,重新躺会榻上。

赵妈妈也机灵,连忙摆手示意小丫鬟把水盆等物什撤下去,自己则顺势将那湿帕子拧干,叠好,搭放在大夫人的额上。

做完这一些,萧南两口子也走了进来。

赵妈妈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用沾了姜汁的帕子抹着眼角,眼泪哗哗的往外流,她一边哭,一边低声诉说:“呜呜,我可怜的夫人呀,为了儿孙操了半辈子的心,临老临老的,却连个小小的心愿都达不成…”

声音极低。似是害怕吵到榻上休息的大夫人,却偏偏能让室内的人听到。

至少,一脚踏进屋门的萧南和崔幼伯都听到了。

萧南还好,崔幼伯一听赵妈妈刻意压抑的低声哭泣,他的心里也满是酸楚。是呀,阿娘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了他们兄弟几个更是操碎了心,尤其是他。早些年不懂事,着实让阿娘费了心神呢。

心里想着,崔幼伯轻手轻脚的来到榻前,弯腰看了看大夫人不甚舒服的睡容。心疼的叹了口气,才退后两步,压低声音对赵妈妈说:“阿娘睡了?”现在还不到正午,阿娘怎么就困倦了?!

赵妈妈早在萧南夫妇进来的时候,她就规矩的跪在地上行礼,这会儿听了崔幼伯的话,忙回道:“夫人毕竟上了岁数,刚才又太过伤心,哭了一会儿。觉得困倦,所以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说到这里,赵妈妈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崔幼伯身边的萧南,似是在无声的提醒崔幼伯,到底是谁惹得夫人‘伤心’。

赵妈妈的动作太过明显了,萧南岂能看不到,她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不显,轻轻扯了扯崔幼伯的衣袖,扭头往外一点,示意他出来。

崔幼伯会意,暂时将赵妈妈丢在一边,跟着萧南出了屋子。

走出寝室,萧南故意领着崔幼伯站在南窗下,低声说道:“郎君。大伯母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当年阿婆去世前,也是这般容易困倦,有时说着说着话就能睡过去…”

萧南的语气很沉重,她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请太医好好给大伯母诊治一番。千万别耽误了病情呀。还有,大堂兄和大堂嫂是荣康堂的未来家主和主母,又是大伯母的长子长媳,如今大伯母的身子不适,咱们遇到了,也该知会他们一声,免得让他们误会了咱们。”

言下之意,还是在提醒崔幼伯,他现在跟大夫人只是隔房的堂亲,并不是血亲,人家大夫人还有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呢。

他们即便是要帮忙,也要在崔彦伯夫妇知道的前提下进行,否则不但有越俎代庖之嫌,而且还有指责崔彦伯夫妇失职的嫌疑。

崔幼伯并不傻,听萧南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所不妥,心里虽然别扭,但还是点头:“嗯,娘子说的是,来人,快去迎晖院请大郎君和大娘子。”

一群小丫鬟里,有个伶俐的,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便快步朝正堂一侧的迎晖院跑去。

寝室里躺着的郑氏心里着急,她想出声拦住崔幼伯,可又担心被萧南看出破绽,只急得她不停摇头,将额上的帕子都抖掉了。

郑氏倒不是怕大儿子和大儿媳,她是担心此事若是被长子夫妇知道了,自家郎君和避居荣康居的老相公会听到风声,届时,老相公定会怪她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再罚她个‘静养’,她估计近年内都出不了正堂了。

赵妈妈见郑氏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子,还以为她又有什么不舒服了呢,为了加重渲染郑氏的病情,赵妈妈一分真九分假的连声询问,“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哎呀,夫人,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可是中暑了?”

隔着南窗,萧南听得非常清楚,心里忍不住吐槽:中暑?拜托,房间里放着两大盆冰,温度绝对不超过二十度,居然还敢说中暑?我看是伤风还差不多。

不过,表面上,萧南异常担心的说道:“郎君,您听到了吗?大伯母似又有什么不妥呢,咱们赶紧进去看看。对了,海桐,你去外头催催,看看卢太医到底来了没有。若是到了,赶紧把他迎到这里。”

据萧南所知,这位卢太医的诸多坏脾气里还有一项,那就是最讨厌病人家属死催活催,仿佛迟了一刻,天就会塌下来一般。

每每遇到这样的病人家属,卢太医倒不会当场发作,而是看病人病情的轻重,分别处理――若是病人真的病重,卢太医顶多事后多要些诊金;若是病人只是装病,那卢太医的毒舌将重现江湖,不把病人及家属挤兑的想自尽,他就不姓卢。

海桐跟着萧南几年,又有几个玉字辈的大丫鬟调教,远比当初要懂事能干的多,听了萧南的话,又悄悄扫了眼萧南的表情,见她虽是一脸焦急,但眼中却无丝毫担心,便知道这件差事该怎么办了。

海桐躬身行礼应了差事,脚步匆匆的往外院赶去。

屋子里的郑氏一听萧南还请了太医,心里更急,她、她这是装病呀,万一萧南串通了那太医,故意诊她一个‘重病’,家里人再顺势继续让她‘静养’,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妈妈正哀声叫着,听到‘太医’两字,也愣了愣,别人不知道今天这事儿的真相,她可是知道呀。

而且装病这一招,还是赵妈妈提醒郑氏的呢。

倘或因此惹出了事端,事后大夫人还不定怎么找算赵妈妈呢。

一想到这里,赵妈妈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她真是老糊涂了呀,竟撺掇着大夫人装病陷害萧南。如今,人家萧南没被郎君记恨,大夫人却面临穿帮的危险,而她赵妈妈,也极有可能被大夫人事后清算。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后悔也晚了,赵妈妈咬咬牙,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有外人,忙爬到大夫人耳边嘀咕了一句。

话音方落,崔幼伯和萧南又赶了进来,崔幼伯坐在榻边,拉起大夫人的手,心疼的看着亲娘虚弱的样子。

萧南看到大夫人满头的汗珠,以及微微颤抖的睫毛,她就知道,大夫人是在装睡。

而且走得近了,萧南还隐隐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脂粉香味儿。

轻轻抽动了下鼻子,萧南觉得这香味很熟悉,再仔细一想,终于记起这是东市一家脂粉店的招牌香粉之一。这种香粉,不似传统的香粉那般雪白,反而带着一种小麦色的微黄,是为了化妆时平衡肤色用的,但也有人用这种香粉装病。

微黄的香粉涂多了,就会营造出一种蜡黄的感觉,看着像是身染重疴的病人。

发现了这一点,萧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崔幼伯,轻声道:“郎君,你看大伯母满头的大汗,快帮她擦擦吧。”

崔幼伯也看到了母亲额上的汗珠,听了萧南的话,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接过帕子,仔细的帮大夫人擦拭着层层汗珠。

“郎君,别~~”

赵妈妈惊呼一声,见崔幼伯扭头看她,才怏怏的说:“额,老奴是怕郎君吵醒了夫人。”

萧南故意冷笑道:“哼,好个刁钻的老奴,方才你在大伯母榻前又是哭又是絮叨的,怎么不怕吵醒了大伯母?郎君是大伯母的挚亲,伺候大伯母也是应当的,你竟敢拦着郎君尽孝不成?!”

拿崔幼伯与大夫人的亲生母子关系说事儿,这不是你们主仆常用的招数吗,现在本郡主就都还给你!

赵妈妈不敢跟萧南对视,低着头,小声的嘀咕:“奴、奴只是想着郎君是贵人,不擅长服侍人,这才担心…再说了,夫人身体不适,也是有原因的,郎君真若是孝顺,就该顺着夫人的心意,把小二娘抱来给夫人养。有了可爱的孙女,夫人的精神也会好起来,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萧南冷哼两句,“顺?好个顺字?你个刁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顺字害了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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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郑氏吃瘪(二)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谋害阿娘?”

王氏站在门口,目光不善的扫向跪在地上的赵妈妈,心里暗骂:这一个两个都是个不省心的,婆婆不省心她认了,谁让婆婆是长辈呢。可赵妈妈一介奴婢,竟然也敢在主人间挑唆,真是可恶,这次,她定要好好惩戒赵妈妈一回。

崔幼伯夫妇见王氏进来了,齐齐迎上前见礼。

王氏也忙回礼,笑道:“早就听说大郎和大娘子回来了,原想着你们刚回来要收拾家务,也就没去打扰。”

王氏这话说得很亲切,但若是仔细分析,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深意——你们刚回来就跑到荣寿堂,还正好遇到大夫人‘生病,,这、这未免太巧了吧?!你们是想表示自己的孝顺?还是想暗示他们大房不关心亲娘?!

崔幼伯刚得到萧南的提醒,这会儿听了王氏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回道:“都是我们思虑不周,刚回来就叨扰大嫂。”

王氏双眉微微一挑,她没想到三年不见,这个最纨绔的小叔子竟然也懂得看人脸色、听人话音了。不错不错,总算有长进了。

既然人家小夫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王氏也不好再深究,转移话题道:“方才听丫鬟说,阿娘的旧疾‘又,犯了。”

萧南没有忽略王氏进来时看向赵妈妈的眼神,她就知道,王氏接手荣康堂的中馈好几年,自是习惯了当家做主的感觉,偏大夫人和她的几个贴身妈妈总时不时的给她找点儿事儿,估计王氏心中早就不耐烦了,正想着找个由头敲打敲打那几个刁奴呢。

这一点,与萧南的计划不谋而合。

想到这些,萧南敛住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嫂,我正想给你说这件事呢。之前总听说大伯母的身子不好·可又不肯叫太医。今日一见,我才知道,大伯母的身体都是被这些刁奴耽误了。

老人家讳疾忌医是有的,可也不能因此延误了病情呀。一味的顺着大伯母·知道的说大堂兄、大堂嫂是孝顺大伯母,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表面‘顺,着大伯母,实则不关心她老人家呢。”

王氏脸色一变,萧南这么说,就是暗指他们夫妻只顺不孝,罔顾大夫人生病却不肯请太医咯。

萧南却话头一转·一手指向地上跪着的赵妈妈:“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堂兄和堂嫂最是明理孝顺的人,也不是那种只顾顺着老人,却不肯真心为她好的愚孝之人。定是你这刁奴,为了讨好大伯母,故意在堂兄堂嫂面前说谎,隐瞒大伯母的病情·这才致使大伯母由微恙延误成了重病。此等只知媚主,却不思真心侍奉主人的刁奴,实在可恶。”

“老、老奴冤枉呀·夫人患病,还不是因为——”赵妈妈心里暗道不好,萧南这是要拿她开刀呀,她用力磕了几个头,大声喊冤。

萧南却根本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接打断她的话,“住口,刚才郎君给大伯母擦一下汗,你都冤枉郎君会吵醒大伯母。如今你又在她老人家的榻前鬼号,难道就不怕惊扰大伯母了?哼·黑的是你,白的也是你,我们这些崔家的主人,竟被你个刁奴玩在股掌之中?!”

“没有,老奴哪敢呀,呜呜·郡主娘子,你可不能冤枉老奴呀。”

赵妈妈惊觉自己失态,压低了声音,哀声祈求,并巧言诡辩道:“明明是你气病了夫人,怎么说是我延误了夫人的病情?”

这次,不等萧南开口,王氏便先斥责了一声:“住口,什么叫弟妹气病了夫人?弟妹刚刚返京,诸事繁杂之余还不忘来给大伯母请安,孝心可见一斑。倒是你,主人面前,你也敢浑说,弟妹乃堂堂郡主,也是你这等贱奴能非议的?”

说完这话,王氏转头看向萧南,很是感慨的说道:“弟妹说的没错,我原想着这几个老婆子侍奉阿娘几十年,终归是有功劳的人,平日里才多加优待,没想到,我的一时宽容,竟纵出了个祖宗来,不但在阿娘面前挑唆是非,还敢非议主人,简直就是该死。来人呀,还不把赵妈妈给我拖出去,按照家法,杖责二十?!”

赵妈妈一听这话,吓得面无人色,她、她怎么忘了,王氏跟自家夫人也不是很对付,看她们几个老妈妈更是不顺眼,如今有了现成的机会,王氏怎么会放过。

赵妈妈猜得没错,对于王氏而言,她才不关心大夫人是为何‘生病,,她只关心她如何震慑内宅,扫除那几个刺儿头。

王氏的话音一落,门外便进来几个壮硕的婆子,匆匆给萧南夫妇行了礼,走上前就要捉赵妈妈。

赵妈妈见情况不好也顾不得演戏,凄厉的喊道:“夫人,夫人,快醒醒呀,老奴就要被人治死了,您快救救老奴呀!”

大夫人早就听不下去了,她就知道,她这几个儿媳妇,一个两个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尤其是王氏和萧氏,一个从她手里抢走管家权,一个抢走了她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下,她们更是欺负到了她跟前,竟要拿她的贴身妈妈开刀。

难道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不知道赵妈妈是她最得力的人吗?

“住手,我看谁敢带走赵妈妈!”

郑氏腾地从榻上坐起来,一指指向赵妈妈,中气十足的喊道。

崔幼伯默默的站在角落里,方才潇南提到‘擦汗,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看手上的帕子,不料却看到白的绢帕上染上了一道道的黄色痕迹。

起初崔幼伯以为是汗渍,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汗渍应该不是这个颜色。

于是他悄悄拿起帕子放在鼻端一闻,竟是熟悉的脂粉香味儿——萧南不施粉黛,但几个美婢却是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