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一手一个牵着双胞胎·李氏则领着灵犀和长生,两个大人跟大公主告了辞,便领着几个小的出去了,顺手还带走了一些侍婢,将正堂让给大公主和萧南说私房话。

大公主见四周没有外人,这才板下脸,冷声问道:“崔家小子不是还有个庶女吗,听说你这个做嫡母的大度,将婢生女养在身边,吃穿用度也与灵犀相同?!你既这么贤惠,为何不把她一起带来?”

萧南知道家里的事儿瞒不过大公主,当然,这些事儿,她也没打算瞒。

扯了扯嘴角,萧南道:“阿娘,我知道您心疼我才会这么说,但,即使没有这个庶女,将来也会有别的庶出子女,我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既然注定都会有,我索性让我能控制的人生孩子。那个庶女,就是四美婢中玉叶生的。”

这个理由根本不能说服大公主,她继续发问:“还有,我怎么听说你那个婆婆又找你的麻烦?”

萧南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昨夜和今晨的事儿都告诉大公主。

“什么?她、她竟敢伤害本宫的外孙女儿?!”

大公主向来不以公主的身份压人,这并不意味着大公主没有脾气,一旦她自称‘本宫,,就证明她真的生气了。

萧南忙上前挪动几步,坐在大公主身侧,拉着她的胳膊,柔声道:“阿娘,您千万别动怒,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主意,定会好好解决的。”

大公主看着萧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实在气不过,干脆拉过萧南,用力捶了她两下,“我早就说过,我把你嫁给崔氏,不是让你去那儿吃苦受累的,也不是让你去受人欺侮的…你倒好,为了个虚名,自己忍气吞声不说,还险些伤了灵犀…”

萧南吃痛的哎哟了两声,随后忙解释:“阿娘,我、我也不全是为了虚名,只是想着女子立世不容易,我不能总靠着您和阿耶呀。”

大公主听了更气,又捶了萧南一记:“还不是为了虚名?哼,我早就说过,名声之于我们是锦上添花的事。有它,是好事,没有,也不是什么要人性命的事儿,你、你却…唉,当初你怀灵犀的时候,我就不该让步,若是早让郑氏和崔家知道厉害,她们现在也不敢随意欺侮你。”

大公主嘴里骂着,心里却极矛盾,女儿终于懂得如何谋划、如何经营生活,她高兴。可看着女儿受委屈,她又心疼。

萧南听出大公主话里的关切,心下一暖,讪笑着说道:“阿娘放心,以后、以后我不会这样了,再有人挑衅,定会端出郡主的范儿,让人知道,萧家女儿不是好惹的。”

大公主冷哼一声,显是并不相信萧南的话,不过,女儿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实在不好管得太严。

过了一会儿,大公主才又道:“还有一事,我猜你阿耶还来不及告诉你们。”

萧南问:“什么事?可是郎君的差事?”

大公主摇头:“不是这事,而是、而是…···哼,崔家真是出了个‘好女儿,呀!”

PS:额,最后两天了,一定要奋斗到底,谢谢亲们的支持,谢谢!

第030章 母女谈心(二)

萧南听出大公主估甲的嘲讽,稍一思鼻,便猜到了是谁,阿娘说的可是蜀王妃?崔家近两年接连嫁了三个女儿,其中两个是王妃。

能让大公主谈论的人,至少也是权臣或者勋贵,那么大公主极有可能说的是蜀王妃和纪王妃。

纪王妃崔蘅年少聪慧、稳妥持重,她应该不会做出让大公主不忿的事,且早在去年,崔蘅嫁给纪王,圣人封纪王为贝州刺史,夫妻两个早就前往贝州赴任去了。

人都不在京诚,惹祸的应该不是崔蘅。

那就是另一位王妃雀薇咯?

崔薇原本就是个爱出风头,且状况百出的人,去年嫁了个更不靠谱的蜀王,萧南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这对夫妇绝对能惹出什么祸端来。

大公主冷哼一声,道:“不是她又是谁?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当初她走了隐大人的路,才嫁给了纪王,结果刚进门没一年,她就撺拨着蜀王跟吴王闹别扭,只把杨妃气了个半死,连隐夫人都不愿再见她,结果她还不知道收敛。”大公主嘴里这么说,其实她也能猜到崔薇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看着吴王现在做的事很危险,担心蜀王跟着哥号走错路,连累自家,所以挑唆着两兄弟阅墙。

大公主明白是一回事儿,她也能理解崔薇,但她很不认同崔薇的做法一太明显了,难道在她眼中,宫里的贵人们都是傻子不成,竟看不出她这点小算计。

崔薇这么做,无异于自毁靠山,而且很容易落人口实。这不,她的婆婆杨妃不就怪上了她,话里话外都通露出后悔娶崔薇进门的意思。

萧南听了大公主的话,也惊诧:“什么?她、她竟用腹中胎儿设计陷害吴王妃,还苦求蜀王帮她和孩子做主,两王府最终给闹崩了?”这,这…

萧南无话可说了,跟大公主一样,她也很不理解崔薇,为何有其它的法子不用,偏偏用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办法?

在萧南想来,雀薇完全可以引着蜀王专注游乐,若是能把他拐出京就更好了,何必弄得这么破绽百出,还搭上了自己的孩子?

难道雀薇不知道对于一个已婚妇人而言,孩子尤其是嫡子有多重要吗?

而且,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以蜀王荒唐的性格,即便吴王的事儿失败了,蜀王也不会受到牵连,更不会获罪什么的。

她完全不必这般算计。

圣人是明君,更是慈父,正史上,他废了要造反的太子,也只是制去了他的太子之位,并没有要废太子的性命呀。

大公主冷冷一笑,精细道:“我估计她当时陷害吴王妃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等真的小产了,她才会那么伤心,哭着喊着让蜀王报仇。。萝,报仇跟谁报仇?她也不用脑子想想,人家吴王妃和她无冤无仇,又不是她府里的孺人,为何要害她? 这种小把戏,连我这个没亲眼看到的人都能识破,更不用说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杨妃了。,,大公主摇摇头,叹道:“‘你睡着吧,不管吴王能不能成事,杨妃都不会放过崔氏,敢算计夫君的兄长,挑唆两兄弟不和,换成哪个婆婆都容不下她。”说着,大公主看向萧南“‘…这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儿,因在宫里,皇后又下了封口令,外头才不知道你是崔家妇,崔薇若是被休,你也跟着丢人,回去后不妨跟老相公商量一番,如何处置,好歹拿个主意。

萧南点点头,她就知道她阿娘最关心她。

不过,此刻,比起崔薇的糟心事儿,萧南更想知道另一件关乎性命的大事“阿娘,您觉得吴王真的会”

造反?

最后两个字,萧南没有说出口。

大公主却猜出来了,她浅浅一笑,道:“朝廷的事儿,阿娘向来不关心。只是这些日子,你们两口子还是小心些。其实,如果不是圣人身体不好,我都想与你阿耶一起去辆山消暑。”

辆山的汤泉宫早就建好了,每年圣人和皇后都会带着京中的宗室、权贵集体迁往辆山,消暑也好,泡温泉也罢,反正就是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组团去旅游。

萧南一直在洛阳守孝,她还没去过汤泉宫,不过大公主却没忘记女儿,在骊建别业的时候,特意吩咐萧协,帮萧南也选了一个院落,距离公主府的别业不远大公主没有明说,但萧南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最近一两个月京中恐有大事发生。

想到前世的京城之乱,萧南有些担心公主府的亲人,偏她无法明说,只能在心底默默想着如何在那一日保护父母亲人不受伤害。

萧南担心着大公主,.公主也在担心女儿,她真怕女儿在世家待得久了.人也跟着米.死板起来,为了个什么贤名,委屈自己和孩子。

想了又想,大公主说 :“还有一事,老夫人去了,你那里连个亲近的长辈都没有,你们两口子年纪轻,平日里倘或有个什么错,连个指点的人都没有。我早就想着给你指派个能干的人过去,可又怕身份低了不能服众。

正好,皇后身边的冯尚宫上了年纪,皇后恩典,许她出宫养老。

可怜她家中已无妥帖的亲人,原本我想着接到我这里,名义上帮忙理家.实则给她个颐养天年的地方。“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个冯尚宫,她是见过的,年纪约莫五十左右,长得白胖敦厚,为人也很规矩,颇受皇后器重,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因老实可靠、做事也细心,被封为尚宫,正五品的女官。

大公主还在说:“不日见了你,我倒觉得还不如把冯尚宫送到你那里,也能帮你看看家,指点指点管事娘子。”萧南听了,满心感激,她知道,大公主哪里是给她送个管家的人,分明是想送个能压得住崔家人的镇宅之宝。

冯尚宫是女官,即便出宫来养老,那也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人,平日里就是那些皇女皇子们见了也要客气几分,更不用说大夫人或者崔幼伯的那些侍婢了。

荣寿堂有这样一个尚宫尘镇,萧南也能少些麻烦,大夫人回来后也不敢轻易招惹

而且,大公主此举,也是隐晦的提醒崔家,不要太过分,萧南不是没有娘家的无依孤女,崔家再有人算计、伤害萧南,大公主将会第一个出手。

嘴唇喻动了几下,萧南伏在大公主的膝上,闷闷的轻呼:“阿娘萧南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但大公主已经感受到了女儿的心情,她轻轻揉着女儿的脖领,道: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在阿娘跟前撒娇。”

抬起萧南的下巴,大公主对视她的双眸,道:“记着,不要再这么委屈自己了,你是阿耶和阿娘的宝贝,不是任人贱踏的野草。”

萧南用力的点点头“知道了,阿娘。”大公主放开手,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想了想,又道:‘“想,过两天冯尚宫就出宫了,若是能让阿娘直按把她赐给你,那就更好了。”

在彼时,皇后的分量也很大,不管是宗窒还是勋贵,都很赞赏皇后的贤良,她说什么话,大家也信服。

大公主轻咬下唇,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用力拍了拍身边的隐囊“有了.前些日子皇后还赞你倚候崔老夫人纯孝,给皇家贵女挣了不少脸面,说是等你回京了,还要奖赏你唔唔,我明日就进宫,求阿娘出面将冯尚宫赐给你,权作奖励了。”

大公主虽然心疼女儿守孝受了苦,但萧南因此赚得了极好的名声,也让大公主在宫里、在众公主跟前很有面子,甚至那些看不起公主的世家妇们,也都赞她教女有方。

皇后最喜欢懂规矩、守礼法的人,尤其是皇家女子,因为个性彪悍、言行放诞,颇受世家非议和蔑视,这让皇后很头疼,数次将太过咨意的公主、郡主们召进宫,亲匀说教惩戒。

三年前,南平郡主爆出了养小白脸的丑事,皇后一怒之下,直接把人关到了威业寺,如今南平还苦哈哈的在庵娄里素衣素食、抄经思过呢

听到萧南传出了美名,皇后很高兴,数次当众表扬,也曾说过要待她守完孝,回京后,她定要好好嘉奖云云。

大公主就是想借皇后对萧南的好感,帮女儿再争取些福利。

母亲如此为自已考虑,萧南只有感激的份儿,她根本说不出其它的话,最后只剩下点头了。

母女两个又谈了些分别后的琐事,足足聊了一个时辰。

时至正午,袁氏遵照大公主的吩咐,交代厨房准备了一顿丰富的午宴。

今尼是萧南的生辰,也是她离京几年后首次回家,中午的宴席自是要最高规格。

大公主和萧镜跨坐在【主】席,萧南和崔幼伯夫妇则跪坐在距离【主】席最近的西侧下首,萧博夫妇和萧协夫妇则齐齐坐在东侧。

几十孩子也都跟着父母坐着,乳母紧跟在身边,小心的服侍着。

萧镜看着儿孙满堂,爱女和外孙外孙女也回来了,很高兴,愉快的宣布:“开宴!”

第031章 母女谈心(三)

下午,萧南继续窝在大公主的正堂与亲娘聊天,崔幼伯则跟着萧镜去了东宫。

翁婿两个也不是空手去的,除了崔幼伯带回来的一些洛阳土仪,还有萧家工坊的工匠连夜赶出来的一百个单字印章。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简易版的活字印刷的专用字模。

萧南慵懒的躺在榻上,身后倚着隐囊,神情很是悠闲。

大公主瞧了,忍不住笑问:“怎么?你也不担心那小子的事儿?”

昨天萧镜回家后,便跟大公主说了女儿女婿的计划,大公主觉得可行,就是要多费些口舌,以免引起太子的误会。

萧南伸手捏了个樱桃,豪气的丢进嘴里,不甚在意的说道:“担心也没用,其实我早就想过了,郎君现在年纪轻、官职低,在阿舅那儿顶多算是挂了个号,根本还不算心腹,即便京中有什么异动,也不会连累郎君。反过来也一样,郎君做太子舍人也好、做弘文馆的学士也罢,目前对阿舅而言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郎君去哪边关系都不大。”

早在洛阳的时候,萧南就和崔幼伯商量过,太子舍人在东宫当差,京城有人作乱的话,极易受到波及。

弘文馆则不同,它隶属门下省,圣人为了历练太子,才将弘文馆交予他,时间久了,人们便有种弘文馆隶属东宫的错觉。

萧南‘恰好’推出了活字印刷,崔幼伯完全可以借此退掉太子舍人,请求去弘文馆任学士,试着将弘文馆馆藏的图书全都印刷一遍,印刷术若是成功了,也是太子的功绩。

此次萧镜陪崔幼伯去东宫,就是促成此事。

大公主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她笑了笑。道:“嗯,话糙了些,却也是实话。”

萧南将果核吐到一边的瓷盘上,她忽而想起一事,问道:“对了,阿翁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与圣人吵架?”

如果她没记错,距离祖父第五次罢相,应该也没多少日子了。而且。这次罢相的后果最严重,圣人一怒之下削了祖父的爵位。

恰好那一年姑祖母萧皇后病故,祖父在双重打几下,没多久也病逝了。

这接二连三的事。对萧家的打击很大,但萧家具体还发生了什么事儿,萧南就记不清了。

上辈子,她已经与萧家脱离了关系,知道的也只是坊间流传的消息,真实的情况如何,萧南并不清楚。

不过,今生她与娘家关系良好,虽与萧家祖宅那边的联系少些。但在感情上还是很亲近的。

萧南还主动帮祖父祖母和姑祖母他们调理身体,桃源里的果蔬,定期的往萧家和姑祖母那儿送。

话说三年前,萧南把小南山上缴,明面上没了货源。

紧接着,乌离‘结识’了东海商人肖义,不但得到了最好的稻米。还有许多东土没见过的蔬菜和水果源源不断的送到京城。

乌家投在了晋阳公主和晋王门下,但乌奚奇感念萧南的恩德,另外他觉得乌离能结识肖郎,也是托了萧南的福,所以东海肖郎每每运来新鲜粮食、果蔬和海产品,乌奚奇都会命儿子快马送到崔家一份。

后来萧南离京,临行前特意嘱咐乌离,命他将东海的果蔬和粮食分作四份。一份送往国公府,一份送到公主府,一份送到萧皇后那儿,剩下的一份则送到荣康堂。

对于萧南的吩咐,乌离乐得听从,她所提到的这四个地方。全都是京城数得上号的权贵,如果能趁机结识,他们乌家在京城的生意将会做得更好。

抱着这种想法,过去的三年里,乌离定时定量的给四家送东西,萧南也趁机将桃源里的果蔬粮食混在其中,好让家里的亲人们能健康长寿。

现在看来,貌似效果还不错,至少本该病弱的萧皇后如今还能骑马、投壶,年逾六十的大夫人也中气十足的骂人、打人。

萧南刚想到这一节,耳边又传来大公主的声音,“听你阿耶说,今儿郑氏还想打你?却被崔家小子拦了下来?”

萧南回过神来,迎上母亲的目光,见她眼中闪烁着怒意,忙笑道:“是呀,我当时也没想到郎君会拦在我身前,硬生生的挨了一掌。”

萧南坐起身子,双手成拳轻轻捶着大公主的肩膀,舔着脸解释:“阿娘,你别担心,我身边带着红蕉和红桑呢,就算郎君不出手,大夫人也摸不到我的衣角。”

大公主听了这话,神色才缓和了下来,轻哼一声,“还算他有良心,知道保护娘子。”

萧南继续帮大公主捶肩,随声应和道:“如果那样的时候他都不出手,这样的男人我也不要了,干脆和离算了。”

大公主扭头,食指用力的戳了戳她的额角,恨声道:“就知道说这些话哄阿娘,我还是那句话,在崔家把腰杆挺直了。你的鞭子若是折了不能用,阿娘这儿还有不少结识的呢。”

萧南本尊的鞭子使得不错,本尊刚嫁给崔幼伯的时候,没少在崔家展示她的鞭法。

萧南吐吐舌,话说比起鞭子,她更喜欢‘飞钱’,她这个飞钱不是邸店里发行的那种银票,而是货真价实的飞铜钱。

第一世的时候,萧南很喜欢小李飞刀的帅气,前世穿来的时候,她发现,彼时的女子很喜欢运动,像什么打马球、投壶、打猎…在所有的运动中,萧南受小李飞刀影响,最喜欢投壶,练到最后,不管是多大的难度,她都能做到百投百中。

后来,投壶延伸为飞钱,萧南特意命人打造了一批磨去边缘的铜钱,一枚铜线打出去,可以割断人家的颈脉。

前世遇害的时候,如果不是她为了李敬再娶的事儿伤心,一时失去了警戒,那刺客断不会得手。

有了前世被人刺杀的教训,这辈子萧南更加重视身体和武艺的锻炼,飞钱的技艺更是时时练习,特制的铜钱也命人打造了上万枚,大多数都放在桃源里,身上的荷包里也放了十几枚。

如果再遇到有人持剑行凶,萧南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人提前干掉。

天色将晚,萧镜和崔幼伯满脸喜色的回来了。

萧南一看这两人的表情,连问都没问就知道太子答应了。

果然,崔幼伯喜滋滋的向大公主禀报,“太子有令,命儿三日后去弘文馆任学士,品级还是六品,不过太子说,只要印刷术成功了,会再荐我入东宫。”

按照规定,太子是二把手,没有官职任免权,他想让心腹去哪个地方,必须向圣人推荐,就是东宫的僚属,也需圣人准许。

当然,一般不重要的官职,圣人都会给太子这个面子。

区区六品小官,太子一荐一个准儿。

女婿暂时不会陷入泥潭,大公主很高兴,原想留他们住一晚,但崔幼伯却急着回家与老相公商议,只得作罢。

崔幼伯一家子在公主府又喝了会儿茶,说了些家常话,这才起身告辞。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萧南的牛车刚驶入亲仁坊,浑厚的暮鼓便敲响了,鼓声落定,坊门关闭,全城进入了宵禁。

回到葳蕤院,萧南先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又将头上的簪环去掉。

长生跟两个小舅舅玩儿了一天,早就累了,在牛车上就睡得昏天暗地,此时被人抱下车、抱进房,根本就没有察觉,依然睡得小猪崽儿一样。

乳母跟萧南回禀了一声,带着打着小呼噜的长生回了房。

灵犀还好些,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跟着小舅舅们玩了一会儿就厌了,更多的时间里,她都窝在萧南身边,表面上在睡觉,实则在偷偷听萧南和大公主聊天。

重新梳洗完毕,萧南一脸清爽的来到正堂,将灵犀和她的乳母方氏唤来。

“灵犀,你可知错?!”

萧南端坐主位,神色郑重的看着女儿。

灵犀抬眼看了看萧南,又扭头看看方氏,心底忐忑不安,扭着小手,喃喃道:“灵犀不知,还请阿娘训诫…”

目光又飘到方氏身上,萧南冷声道:“方氏,你呢?灵犀年纪小,她不明白。你却是个成年妇人,你知不知罪?”

方氏惊得心怦怦乱跳,双腿也有些发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说:“奴、奴――”

灵犀不解阿娘为何责罚乳母,她看乳母颤抖得如寒风中的树叶,很是可怜,刚要开口帮乳母求情,忽而想起阿娘曾经说过的话,忙住了口,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

萧南冷笑一声,道:“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灵犀才多大?她知道什么?昨夜发生的事儿,又是谁在背后‘指点’?你真当我不知道?”

方氏骇得脸色煞白,匍匐的身子也颤抖不已,“郡主恕罪,都是奴的错,奴不该忘了郡主的规矩,在小大娘跟前多嘴。但、但奴确实不是故意的…奴也是一片好心呀!”

萧南一拍凭几,恨声道:“好心?时至此时,你还狡辩?我让你去小大娘那儿,是让你伺候小大娘,而不是去当夫子、当祖宗…

你在小大娘跟前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那些个小心思,我心里也明白。当着小大娘的面儿,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要的是忠心服侍主人的奴婢,而不是心怀叵测的獠贼。”

萧南顿了顿,扬声喊道:“来人,把掌刑妈妈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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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母女谈心(四)

对于女儿昨夜的表现,萧南感动、心痛而后是懊悔,但最后待她静下心细细回想的时候,她又发觉不对劲。

崔灵犀才五岁呀,丁点儿大的小孩儿,就算再妖孽,也不可能从她平日里的一些言谈中总结出萧南与大夫人不和,甚至两人相互怨恨的情况。

要知道,过去几年间,崔幼伯没少在儿女跟前讲郑氏如何的慈爱、对他们的阿耶如何宠爱的话。

试想,一边是含糊不清的抱怨,一边则是言之凿凿的赞扬,正常情况下,聪明的孩子都会选择听信后者呀。

偏灵犀就选择了前者,这不科学。

萧南反复思索下,觉得肯定有人在灵犀耳边说了什么,甚至昨日灵犀的种种举动,也是受人挑唆。

而这个人,十之**是灵犀身边的『乳』母方氏。

尽管昨夜灵犀之举,帮萧南狠狠出了一口气,但萧南猜到了某种可能后,依然非常愤怒――她的女儿,岂能被外人误导、挑唆?

如果事情真是方氏做的,那么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留在女儿身边――昨日她可以挑唆女儿陷害亲祖母,那么明日就有可能撺掇女儿疏远萧南这个亲娘。

萧南在古代生活了两辈子,她很清楚,对于大家族里的小娘子或者小郎君而言,最最亲近的往往不是父母,而是他们的『乳』母。

为了避免儿女太过依赖『乳』母,萧南采取了许多措施,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照料萄砩希伺级獬觯约耙辜洌裟霞负醵几窃谝黄稹?

结果,就这么点时间,还是被人抓到了空子。

或许,方氏没撒谎。她在背后‘指点’灵犀,确实是为了灵犀好,甚至是为了讨好萧南。

但,萧南却不领这个情,灵犀是她的女儿,如何教导,是她的问题,而不是一个『乳』母可以指手画脚的。

而且。抛开萧南与郑氏的恩怨,昨夜灵犀的言行本身就有问题,毕竟大夫人是她的嫡亲祖母,不管是站在情理上。还是礼法上,灵犀此举都有忤逆之嫌。

幸而灵犀小,旁人见了,也只当她小孩子不懂事儿,童言无忌嘛。

但之后呢,如果任由方氏误导、带坏女儿,待灵犀长大后,岂不要成为一个目无尊长、肆意妄为的女纨绔?!

这是萧南绝对不能容许的,她宁肯花心思暗中算计郑氏。都不肯明面与她对抗,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想。

萧南费尽心思的谋划,为的就是一个好名声,而这个好名声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她还在为儿女的将来考虑。

世家望族结亲,一来看门第。二来看教养。为人母亲的名声不好,也会连累子女。

这厢,萧南好容易得了个美名,那边,方氏一区区『乳』母就敢拆自己的台,这如何不让萧南愤怒?!

萧南生气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方氏教坏了灵犀。

对于子女的教养,萧南非常重视。

她没想把他们教成不通俗务、不知疾苦的废物。也没想着把孩子教成善良天真得无下限的圣人、圣母,但也绝没有想过要把儿女教成满腹心计、不择手段的无耻小人。

萧南认为,她的儿女,聪明也好、敦厚也罢,但有一个根本不能忘,那就是心正。不管做什么事,都需站在一个‘理’字上。

为了达成目的,使点儿小心机、耍点儿小花样,这都没什么,但本心不能『乱』,更不能做出有违道德礼法的坏事。

玉鬴裟隙苏嫫膊桓业椋鬃猿鋈ソ辛烁鲂⊙诀撸赶傅姆愿懒艘槐椤?

方氏听到‘掌刑妈妈’四字,脸『色』更差,咚咚磕起头来,嘴里还喊着:“郡主,奴、奴知错了,奴不该在小大娘面前搬弄口舌,奴更不该忘了本分,呜呜,郡主恕罪,郡主~~~”

萧南看都没看方氏一眼,放缓脸『色』,冲着灵犀招招手:“灵犀,过来!”

灵犀被眼前一幕吓到了,清澈的大眼里满是不安,心里更是矛盾:一边,她看着『乳』母可怜,想帮她求情;另一边,她感觉到母亲生气了,又不敢说错话惹母亲气上加气。

正犹豫着,忽听到萧南的召唤,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没由来的,灵犀稍稍松了口气,小跑几步来到萧南榻前。

萧南换了个坐姿,由跽坐改为胡坐,她将灵犀抱在怀中,轻声道:“灵犀,实话告诉阿娘,是谁告诉你大夫人不喜阿娘,总与阿娘为难?”

灵犀紧抿小嘴,扭头看了看方氏,见她满眼哀求,心里很是不忍。可她又不想欺骗阿娘,小人儿很是纠结,小巧的黛眉也扭成了一团。

其实小家伙不知道,她这个动作就已经给了萧南答案。

萧南伸手抬起女儿的下巴,目光定定的锁住女儿有些苍白、又有些茫然的小脸,柔声说着:“灵犀,是不是奶娘告诉你的?

我知道,我的灵犀是个孝顺的女儿,之前你看到阿娘为了大夫人的事儿烦心、生气,可阿耶又告诉你大夫人是长辈,咱们都应该孝顺她…

灵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想跟阿娘说,可又怕让阿娘更生气,所以就一个人憋在心里,晚上都睡不好――”

萧南的声音柔和,缓缓的描述着前一段时间灵犀的心里路程。

听在灵犀耳中,不禁心头一热,仿佛也想起了返京前,自己听到阿耶纳妾、阿婆为难阿娘的事情后,自己一个人担心不已,有了心事无处倾诉的场景,灵犀忍不住眼睛一酸,小胳膊抱着母亲,嘤嘤哭了起来。

听到女儿的哭声,萧南心疼不已,她知道,她这次撕开了女儿心底的秘密,让她再次回想起那段彷徨不安的日子,不啻于亲手揭开她的伤疤,这对女儿有些残忍。

但,萧南必须这么做,她必须让女儿知道,什么是有所为、什么是有所不为。

她还要让女儿知道,她萧南可以非议、甚至是怨恨前婆母,这是因为她与郑氏无血缘关系,世人也都知道‘婆媳是天敌’,即便外人知道萧南与郑氏面和心不合,也不会指责什么,顶多背地里八卦两句。

可灵犀不同,灵犀与郑氏是血亲,一旦被人看出灵犀对郑氏有丝毫的不敬或者不孝,灵犀的名声就完了。

虽然现在灵犀未必听得懂,萧南还是要告诉她,即使不能理解,也要死死的记住,对亲长,必须尊敬孝顺。

郑氏行事不端,那是她的过失,灵犀却不能因此而蔑视长辈,更不能为了给自家阿娘出气而陷害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