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接连跟崔幼伯倾倒了十多天的心情垃圾,王子谦愈发觉得崔大郎君是个不错的朋友,休沐的时候,还烦请崔幼伯陪他去几个高档社区看房子。

这日傍晚,崔幼伯又是一身酒气的回来,洗漱过后,拉着萧南开始八卦。

“哦?王郎也要在亲仁坊买宅院?”

萧南端着茶盏轻轻啜着,随口问了一句。

“嗯,已经看好了一处,位置不错,离咱们这儿只隔三条街,”

说到这里,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跟萧南商量道:“对了,这几日陪着王郎看房子,我也有了点儿想法。”

萧南挑眉,问道:“什么想法?”

崔幼伯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道:“看到王家几个兄弟都四处买房子很是辛苦,我便想到了咱们的几个孩子…不如咱们学着阿婆这般,提前置办好宅院,即使分家了,一家人仍能住在一起,彼此间也不会生分了。”

萧南一听也觉得有理,忙道:“郎君这个想法极好,只是附近可有合适的吗?”西边是荣康堂,唯一能扩建的便是东边,可东边,萧南恍惚记得东边的邻居是个外地来京的官员,品级不高,她也没打过交道。

崔幼伯放下茶盏,兴奋的说:“还真有,说来也巧,咱们东侧的邻居是魏王的僚属,那年魏王离京的时候,隔壁那位得了重病,不宜远行,便被魏王留了下来。如今那位病情康复了,也该追随魏王去任上,前两日崔管家碰到隔壁的管家,那人说隔壁要举家去外地,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所以准备卖掉这宅子。”

萧南暗暗冷哼一声,什么得了重病?分明就是魏王特意留下来的眼线。

现在不过是看着吴王伏诛、太子的地位牢靠,皇后的态度又坚硬,魏王死了心,这才将僚属召唤过去罢了。

崔幼伯还在说,“隔壁的院子还不小,是个五进的宅院,另外,隔壁再东侧的一家是吴王附逆的罪产,已经抄没入官,暂时还没有出手,那院子也极大…”

萧南在心里算着,唔,荣寿堂原就很大,再加上两套五进的院子,打通了再重新分割下,倒也能分成四五套宅院呢。

有了四胞胎后,萧南便准备不再生孩子了,这辈子估计她也就四个儿子了,有这四套大宅院,就算日后给孩子们分了家,也够他们住的。

想了想,萧南点头道:“就按郎君的意思办,将这两套宅院都买下来,正好咱们府里在修园子,索性打通了重新归置下。”

“好,我明日就命崔管家去办!”

夫妻两个商量好,次日,崔幼伯便叫崔管家拿着他的帖子去办事。

崔氏的招牌加上襄城郡主的身份,再辅以大把大把的铜钱,萧南很快就拿到了两栋宅院的地契。

只是,她不知道,那栋附逆的宅院竟给她惹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仇家…

第102章 家产风波(三)

两栋宅子到手了,萧南夫妇又有了新想法,最初的计划便需要做调整了。

起初,萧南只是想在荣寿堂空余的地方扩建几栋宅子,并不需要拆迁神马的,但现在萧南要重新对府邸做规划,那么需要拆建的地方就比较多了。

所以,萧南让府里的匠人暂时停工,又命人去工部请袁员外郎。只是袁员外郎跟着上司去了昭陵,估计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萧南只能先让匠人将两栋新宅院之间的墙打通,再多去准备些石料、木材等,然后等着‘总工程师’回来重新设计图纸。

许是崔家并购两栋宅子的消息传了出去,又许是匠人们拆墙运石料的动静太大,左右四邻都知道了崔家荣寿堂要扩建的消息。

很快便有两家与崔家比邻的人家找上门来——

一家说家中老翁致仕,要举家搬回原籍,想把京中的宅子脱手;

另一家则说自家要分家,但家中有四个儿子,多余出一栋宅子不好分,听闻襄城郡主在新市和南市有几百间铺面,想用这套宅子换四间铺面。

崔幼伯亲带人去两处看了看,那个要致仕的人家,宅院不是很大,约莫四进,但位置很好,门朝着坊内的巷子,且正好能与荣寿堂连成一片。

而那个分家的邻居,宅院极大,足足有七进七出,且院中亭台水榭布置得极为雅致,可惜的是它与荣寿堂之间还隔了一户。

致仕的那家可以直接拿下来,但分家的那一户就有些麻烦了。

崔幼伯与萧南商量了一番,然后让管家把这话告诉了分家那位的管事,那管事听出崔家的意思,当下便回禀了自家主人。

几日后,分家那户很干脆的将自家和隔壁那家的地契全都送到了崔家。

见问题解决了,萧南很爽快的答应交易,命那人去新市、南市随便挑铺面,有命人给王佑安传了话。当天便把这件事办妥了。

又并购了两栋(其实也可以算是三栋)宅院,荣寿堂的面积几乎与荣康堂相等,看着大片的宅院,崔幼伯和萧南都觉得心里踏实:以后不怕儿子们分家时没有上好的宅院咯!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说来也巧,刚办完过户手续,袁员外郎这个东风便回京了。他一回京便听到襄城郡主有请,于是连家都顾不上回。就命人给崔家递了拜帖。

收到拜帖后,萧南也没有耽搁,直接让袁员外郎命人来家中详谈。

因此事关乎后世子孙的居住问题,也算是家里的大事。崔幼伯便跟上司告了假,在家中亲自候着袁员外郎。

崔泽就是中书侍郎,不管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崔幼伯这个太子心腹的身份上,崔幼伯的上司都不会为难他。反正近日衙门也无甚要紧事,崔幼伯平时又是个守礼省事的,他的上司乐得做顺水人情,便大手一挥,准了崔幼伯的假。

崔幼伯在中庭的客舍见了袁员外郎。将他们夫妇的想法告诉了他:重新规划整个院落,然后在整体的框架内再修缮五栋既相连又可独立的分院落。分院落必须有一个门临街,便于以后切割。另外,除主院落外,其它四栋的面积要基本相等。

其它细节便由‘设计师’自由发挥。

袁员外郎是专业人士,一听便明白了崔幼伯的意思,当下开始思索主体框架与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的配置问题。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拱手应道:“某明白了,崔郎君放心,三日后,某便将新的图纸送来。”

崔幼伯满意的点点头,一边道谢,一边命人送袁员外郎去隔壁几处并购的宅院实地考察。当然,崔家是大方的人家。除了口头的答谢外,还命人准备了厚厚的谢礼,崔管事直接派人送到了袁员外郎的家中。

看完崔家的几处宅院,袁员外郎一脸倦怠的回到家中,迎头看到自家娘子欢喜万分的笑脸。

“郎君,郎君。您快来看呀…京中都说襄城郡主最是个大方的人,妾身平日还不信,今儿见了崔家的谢礼…”

袁娘子拉着丈夫的胳膊,用力往屋里扯,边走她还边兴奋的说:“妾身跟着郎君走南闯北也算见了点儿市面,可这谢礼着实稀罕,好些个东西妾身都没见过呢。”

在袁娘子激动得有些走音的絮叨声中,袁员外郎来到正堂,看到房内放着几口硕大的木箱,木箱的盖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什:如月光般光洁顺滑的布料(缭绫)数匹,龙眼大小的珍珠数匣,清澈如水的滴露春数瓮,各种新奇的水果数筐…

布料什么的还好说,袁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但那水果就——

别说袁娘子不认得了,就是袁员外郎在京城官场混迹多年,参加了不少权贵宴集,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的水果呢。

不过,袁氏夫妇虽然不认得,但却知道这些水果的价值,听说京中有个胡商在东西两市各开设了一个极大的蔬果肆,专门贩售一些东海运来的新奇果蔬,什么榴莲啦、芒果啦、椰子啦,名字古怪,模样也怪,但味道出奇的好。

别人家卖蔬果都是按斤卖,乌家蔬果肆却是按个卖,且单个的价格也极高,一个丑不拉几的榴莲就二十贯,都抵得上一个五品京官半年的俸禄了。

价格那么离谱,却极受欢迎,京中权贵和富裕人家都以能吃上乌家的水果为荣,倘或谁家举办宴集,席上没有东海水果,他定要被同圈子里的人耻笑。

袁员外郎才不过从六品,单靠他的俸禄,他要攒个七八月才能买一枚榴莲果呢。而且他也不是世家子,平日里交际的多是衙门里的同僚和同品级官吏,极少有机会能吃到这种东海水果。

见崔家一下子送来了这么多,足够他们送礼外带开好几次宴集的了。

正想着,袁娘子又开始絮叨:“正巧大娘要说亲了,这缭绫就给她做陪嫁,又贵重又体面;还有这珍珠,过些日子你去将作监请个匠人帮忙打几件首饰,这么大颗的珍珠,就是去参加公主郡主的宴集也使得;还有…”

絮叨了好一会儿,袁娘子才正色对郎君叮嘱,“人家郡主这般大方,郎君帮人家办事的时候也要万分尽心才是。”

袁员外郎见娘子难得的明理一回,心中大慰,不想袁娘子的下一句话让他脚下一软,险些跌进面前的大箱子里。

只听袁娘子两眼亮光的说:“郎君若是做得好,待完工后,以郡主的大方,定会另有重谢呢——”

图纸解决了,匠人早已准备就绪,石料、木料和沙子泥浆等物也都准备妥当,接下来便是开始动工了。

萧南唤来铁娘子和玉竹,命她们安排好当差的奴婢们,让她们切莫乱走乱撞,若是被外头的人冲撞了,丢的可是崔家的脸面。

接着,萧南又命管事务必将施工的地方用幔帐围好,留出专供内宅奴婢行走的小路,且反复告诫匠人们,不许他们胡乱走动。

一条一条的将这些事儿交代完,将两人打发了,萧南正想去瞧瞧四胞胎,忽而有小丫鬟回禀:“娘子,碧丝求见!”

玉簪端着盅刚炖好的猪脚通草粥进来,听到这话,笑着说道:“自从金枝有孕搬出南院后,碧丝就愈发积极起来。”

萧南接过粥,拿着长柄银匙轻轻搅动着,自生完孩子,玉莲和几个厨娘变着花样的做各种下奶、滋补的吃食,在她们喂猪催肥似的喂养下,萧南的奶水很是充足,虽不能喂饱四胞胎,但每个孩子都能吃一些。

她一共生产了三次,头胎生灵犀的时候,因在娘家生产,所以给灵犀喂足了两个月的母乳;生长生的时候,遇到了难产,她身子受损,再加上有老夫人在,她只悄悄喂了长生几次;如今生四胞胎,家中上无长辈掣肘,崔幼伯又不管这些,她的两个乳母也早罢了劝她的心,是以她可以随心所愿的给孩子们喂母乳。

她的母乳营养丰富不说,关键是她不想让孩子们跟她生分,亲自哺乳,或许不利于身材的恢复,但绝对有利于母子间的感情交流。

每每看到小家伙们用力嘬着,小小脸庞上满是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正经的大事一般,只看得萧南内心一片柔软。

而孩子们也因此格外熟悉萧南的气息和味道,乳母喂奶的时候,他们大多时候都不肯吃,最后只得让乳母把乳汁挤到碗里,然后再一勺勺的喂给孩子们。

“碧丝是个聪明人,”萧南把粥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会儿,碧丝弓着身子走了进来,恭敬的跪下行礼:“婢子请郡主安。”

萧南摆摆手,“无须多礼,说罢,有什么事儿?”

碧丝抬眼左右四看,见屋内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说:“郡主,婢子发现最近几日阿槿总去孙娘子那儿,两人避着身边丫鬟,数次在屋内密语。”

萧南的眉头微微皱起,是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家里的事务,竟忘了孙灵这事儿。

她正要开口说话,不想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铁娘子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道:“娘子,不、不好了,有人、有人去京兆府告状,说、说郎君和娘子侵占他人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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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荒唐的官司

什么?被人告了?!

萧南不敢置信的看着铁娘子,那惊愕的样子,仿佛铁娘子头上长了两只角一般。

“铁、铁娘子,你是不是听错了?咱们家娘子怎么可能侵占别人的家产?”

玉簪也惊得险些掉了下巴,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呀,以萧南的身家,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绝对称得上豪富,就算撇开荣寿堂的产业,洛阳、沂州等地的房产不说,只在京城,萧南名下就有好几处宅院和别业,说她侵占别人家产,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话说开玩笑也不是这种开法呀!

铁娘子用力吞了吞口水,点头道:“奴没有听错,京兆府的差役已经到了,不过他们还算守礼,并不敢直接往里闯,而是让门房的人向里通传。奴反复问了好几遍,没错,确实是有人去京兆府递了状纸,状告郎君和娘子倚仗权势、强夺他人祖产。”

祖产?等等…

经过最初的惊愕后,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喃喃道:“难道是并购那几处宅院出了问题?”

这些日子她没什么大动作,无非就是买了四套附近的院落,其中三处都没有问题,唯有…唔,或许那个急着分家的邻居想尽快完成交易,打着她襄城郡主的旗号去欺压别人,以便将那处位于荣寿堂与自家之间的房产拿到手。

但,这与她何干?

不对,应该说这事是何人指使?

要知道,古代虽宣称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真正伏诛的王子有哪个是因为欺压了良民?

即便大唐是盛世,彼时的政治又是少有的清明,但这里也讲究阶级差别,贵族与庶民之间如同云与泥。

对于普通百姓甚至是不入流的小官小吏而言,别说是萧南这种皇家郡主了。就是品级稍高点儿的官员要‘强买’他们的产业,他们也只能乖乖忍下,除非是有人背后撺掇。

就像三年前南平郡主被告一案,背后若没有萧南推波助澜,有哪个田舍汉敢去衙门喊冤,还闹得人尽皆知?!

可又是谁跟自己过不去?

萧南一时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宿敌,南平还在庵堂,她与安同也没什么大冲突。就算安同事后查到她曾帮过李荣,如今安同也不能把她怎样,除非安同能逃出守卫森严的感业寺。

想了想,萧南对铁娘子说:“这样。你去告诉崔管家,让他跟差役去京兆府看看,先问问到底是何事。”

萧南顿了顿,又道:“若是我所料不错,应该是新买进的那几处院子出了问题,你提醒一下崔管家。若真是这事儿出了问题,让他据实回答即可。如若还不行,再命人去衙门回禀郎君。”

萧南记得如今的京兆府府尹是去年刚上任的,姓韦。是太子良娣韦氏的胞弟。

按理说,崔幼伯是太子跟前的新红人,作为同一阵营里的伙伴,韦京兆应该不会为难。

今日之事有些蹊跷,虽然京兆府的差役没有直接跑进来抓人,貌似很知趣,但细细一想。才会觉得不对劲。

如果韦京兆真的有心相帮,他绝不会派差役前来崔家,而是先悄悄命人去中书省通知崔幼伯,将官司的原委告诉他,至少让崔幼伯提前有个准备。

萧南的贝齿轻咬下唇,良久,她暗自点头:没错,这个韦京兆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里。萧南唤来红花,吩咐道:“去,仔细查查那个韦季。”

红花抱拳领命,很快便出了府。

处理完这些,萧南才发觉,碧丝一直默默的跪在角落里。看到她。萧南想起方才的事,继续问道:“哦,你可知道阿槿与孙大娘都说了什么?”

碧丝刚才还在心里嘀咕,只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遇到了这种事儿?

偏萧南没有发话,碧丝也不敢乱动,只好悄悄的缩到一边,极力不去听主人的对话,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被主人收拾,她可就太冤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碧丝正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忽而听到萧南的问话,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旋即回过神来,忙回道:“婢子、婢子担心她们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只、只隐约听到阿槿说什么‘你的兄长’‘平康坊’‘三分之一的家产’,孙大娘的声音很低,婢子只听到她说‘别欺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之类的话。”

萧南闻言,忍不住皱起双眉。如果没有刚才那事,萧南也不会联想太多,偏阿槿和孙大娘密语的时候还提到了‘家产’,萧南不由得心中警觉。

可碧丝提供的线索太少了,萧南再发散思维,也想不通其中关节。

思索良久,萧南抬头对碧丝道:“嗯,你做得很好,玉簪~~”

玉簪会意,转身去里间取了个白瓷小瓶过来,将小瓶递给碧丝。

碧丝见了惊喜万分,双手死死的握着小瓶,连连叩头:“多谢郡主鸿恩,多谢郡主!”

萧南摆摆手,将碧丝打发了出去,然后扭头问玉簪:“上次我命你去查的事儿,就是孙灵年前屡次出府的那事,你可查清楚了?”

玉簪跪坐在萧南身侧,低声回道:“查到了,孙大娘的那位同乡叫耿子西,与孙大娘是邻居,当年孙氏夫妇亡故后,便是耿子西帮忙料理的后事。”

“耿?耿子西?子西?”萧南喃喃着,最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呵呵,我想到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子西?好个子西!”

玉簪不明所以,不解的看着一脸嘲讽的萧南,“郡主,您~~~”想到什么了?

萧南没有理这个话茬,而是继续问道:“那个耿子西可是住在平康坊?”

玉簪一愣,随即点头,“正是。”

萧南眯起眼睛,想了想,又问道:“耿子西在京城呆了几个月,他与何人有过往来?哦,除了崔德志一家子。”

阿槿既然敢跑去要挟孙灵,必定是捉到了孙灵的什么把柄,比如发现了耿子西的存在,甚至知道了耿子西与孙灵的关系。

玉簪努力回想了下,道:“婢子听前去监视的人说,耿子西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门,偶有来客,也是傍晚时分才来,且行迹很是鬼祟。对了,婢子想起来了,监视的人还曾玩笑的提了一句,说去拜访耿子西的人很奇怪,他的相貌和声音不似普通人,倒有些像宫里的内侍。”

萧南一手放在小几上,食指微曲,轻轻扣着几面。

过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人这几日可曾去拜访过耿子西?”

玉簪点头,“前日还去过,依然是傍晚去的,宵禁前才出来。”

萧南有了主意,吩咐道:“你去把冯尚宫请来。”

冯尚宫在宫里呆了小半辈子,估计认识不少人,没准儿她见过那个疑似太监的人呢。

傍晚,崔幼伯快步从外头进来。

先故作平静的与灵犀、长生打过招呼,又跟四个宝宝亲昵了一番,待乳母们将孩子们带出去后,他才阴沉着一张俊颜,“嘭”的一拳捶在小几上,恨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萧南心知崔幼伯定是知道了他们夫妇齐齐成为被告的事儿,也不追问,直接说道:“郎君都知道了?那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崔幼伯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难得的爆起了粗口:“官司?狗屁官司,真真荒唐至极,不知那韦季是不是傻子,连这种漏洞百出的诬告也当成正经案子来办,他、他到底读没读过‘贞观律’呀!”

萧南眉间微微动了动,心说话,韦季果然有问题,而且此事极有可能是他弄出来的!

不过,她还是故作不解的问道:“韦季?可是那个新上任的京兆府?我恍惚听说他是太子良娣韦氏的胞弟,没道理为难咱们呀。”

崔幼伯一脸愤懑,也有几分不解,“可不是,我听了崔管家的话,立时便亲去京兆府问询,结果、结果那厮却说什么秉公办理、依律办案。我呸,他若真秉公办事,就该知道,那宅院咱们是从方家买来的,而不是从原告手里买来的,就算是有人强买,那也是方家的事,与咱们何干?偏、偏这厮说什么方家为何敢强买,还不是仗着崔家的势?!”

崔幼伯越说越生气,他看向萧南,怒气中夹着无奈,道:“娘子,你听听,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萧南也冷笑两声,道:“哼,这事容不得他胡搅蛮缠。咱们出的价格比市价还高,根本谈不上强买,至于方家有什么不法之事,那也是方家的错。咱们一不是方家的姻亲,二不是方家的故旧,只不过跟他们做了个交易,他们就敢打着崔家的旗号为非作歹,足见方家的人品德有问题,京兆若不能秉公办理,咱们就去大理寺说个清楚。京城,也不是只有一个京兆府断官司。”

崔幼伯用力以拳击掌,道:“娘子说的是,明日我就亲去京兆府与韦季说个清楚。另外,卖给咱们宅院的几个人家,咱们也要留心,以防他们胡乱攀扯。”

他虽气得发晕,但头脑还算清楚,也觉察到此事不对劲,为了避免有人趁机生事,还是多做些准备为好。

萧南点头,“嗯,一切就听郎君的。”

他们夫妇并不知道,这个荒唐的官司只是开始,后头还有更荒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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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莫名敌意

次日,崔幼伯先去衙门报了个道,左右晃了晃,见还是没仲重要事情后,便去找上司请了个假。

从皇城出来,崔幼伯打马赶往京兆府。

不知道是萧南的那通威胁起了作用,还是韦季发现这件案子确实有问题,崔幼伯刚说道“如若韦京兆认为此事可以立案,某唯有去大理寺说个明白了”,韦季便立刻变了嘴脸。

一扫方才的包公脸,转而变成一副亲切的模样,笑呵呵的对崔幼伯说:“崔舍人莫气,呵呵,我昨日发现了些问题,正欲寻崔舍人说个清楚,不想崔舍人这就来了。

放心放心哈,这件案子我已核实了,确实是诬告,原来是那原告将宅邸卖给方家后,得知方家竟用宅院换得了四处极好的铺面,价值远超过两栋宅子的总和,原告觉得自己吃了亏,也想从贵府讹一处铺面——

说到这里,韦季哈哈一笑,故作亲热的拍了拍崔幼伯的肩膀,以‘哥俩好,的语气道:“说起来,也不怪那些市井奴眼红,啧啧,崔郎君可是娶了个好娘子呀,半个南市、半个新市全都归襄城郡主所有,这样丰厚的家产,就连愚兄也有些羡慕呢。”

听了这话,崔幼伯禁不住皱起了双眉。韦季的话表面上似是在夸奖,但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意。没错,就是酸意,他说的‘羡慕,并不是恭维或者夸奖,而是真的羡慕。

没准儿,韦季还有些嫉妒,甚是是嫉恨。

崔幼伯心中升起警觉,不着痕迹的打量韦季的神态,果然,他敏锐的发现,韦季的笑容只浮在脸上,并没有延伸到眼中。

这是典型的假笑·说得难听些就是皮笑肉不笑。

“我似乎没得罪过这位呀,他怎么会是这幅嘴脸?”

崔幼伯暗中给韦季记了一笔,准备待会儿就去查查韦季的底细。

韦季见崔幼伯没有说话,俊逸的脸上还有隐隐的怒气和丝丝的不解·他心底冷笑,脸上却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继续说:“所以原告便生了贪心,又素闻襄城郡主是个和气大方的人,向来不屑与小人计较,这才壮了胆气,寻了个落榜的士子写了状纸前来诬告。”

“哦,崔幼伯淡淡的应了一声·凉凉的说:“此事内情竟是这般情况?”

旋即他冷冷一笑,眼睛盯着韦季,嘲讽道:“某真是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龌龊的鼠狗辈!”

崔幼伯这是明着骂原告,实则嗤笑面前这位变脸如翻书的韦京兆。

韦季不是痴汉,当然听得出崔幼伯的暗指,他避开崔幼伯的视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崔郎君是堂堂世家子,自是不知这些市井奴的刁钻、刻薄。

那什么,此案是诬告·某已经驳回了原告的状纸,并依律判了他笞五十,不知崔郎尚满意否?!”

满意?

呸,老子不满意!

崔幼伯终于不再淡然,而是嗤嗤冷笑数声,随后道:“某在大理寺任职两年,也算读了些律法,但今日听闻韦京兆如此断案,当真开了眼界。呵呵,那歹人诬告与我·韦京兆判他笞五十,这还叫依律?哼,某真不知韦京兆依的是谁家律法?!”

韦季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崔幼伯会当场翻脸,忍不住嘀咕,不是都说崔家玉郎是个靠女人起家的样子货吗·平日里最好说话,今日怎么会这般刻薄?!

说来韦季注定要悲剧,他也不想想,崔幼伯在大理寺蹲了两年,每日除了听八卦,就是翻阅律法典籍,‘贞观律,神马的更是倒背如流。

跟做过‘法官,的人讲律法,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嘛!

不等他开口辩驳,崔幼伯再次开口:“‘唐律疏议,曰,‘诸因官挟势及豪强之人乞索者,坐赃论减一等。若强乞索者,加二等,。又云,‘诸以脏入罪,正脏见在者换官、主,。诬告者加一等。”

背完大唐律,崔幼伯目光灼灼的看向韦季,冷声道:“那套宅院作价一千二百贯,按照我大唐律法,那歹人应赔我家四千八百贯。”

韦季不是不知道大唐律,也读过朝廷新颁布的唐律疏议,但、但这场官司原就是想给襄城郡主夫妇找些麻烦,他因为随便罚一罚便能了事,没想到崔幼伯竟死抓着律法不放,偏他还无话可说。

因为人家没有说错,一字一句全都来源于最新版本的唐律疏议。

韦季正郁闷着,崔幼伯又继续背着律法,“‘唐律疏议,又云,‘皇家亲属,为尊者之敬,故异余人。,‘缌麻以上,各递加一等,。吾家娘子乃圣人钦封的襄城郡主,长乐公主之嫡女,理应属皇家亲属,可依此律。是以——”

崔幼伯勾起唇角,阴测测的笑道:“那歹应赔我家共计六千贯钱。”

“…···”韦季倒吸一口凉气,他真是没想到崔幼伯会这么狠。尼玛,六千贯钱,这不是要了那原告,哦不,是他家外甥女的命嘛。

崔幼伯见韦季撮着牙花子丝丝吸气,他拱了拱手,道:“此案如何裁断,想必韦京兆心中已有主意,某就不多说了。不过,韦京兆若是不能依律办案,某定会据实上奏。告辞!”

也难怪崔幼伯底气足,他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目前圣人病着,他貌似悠闲,但一旦有事,他可以直接杀到太极宫当面跟圣人告状,绝对比御史还好用。

韦季再想玩儿花样,他也要掂量掂量,否则真被崔幼伯捅到圣人跟前,只这一件案子他就说不清楚。圣人最不喜渎职徇私的官员,韦季又掌管京兆,在圣人眼皮子底下公然枉法,他绝对是自己找死。

到时候,别说他的良娣阿姊救不了他,就是太子,唔,没准儿太子知道了还会第一个跳出来要严惩他呢。

别人不知道,韦季很清楚,现在太子距离成功就差一步了,如果谁在这个关键时候给他找麻烦,太子定会死命的抽回来,安同郡主是太子的庶长女,都被流放到感业寺了,他韦季不过是太子的小舅子,还是个山寨货,太子抽起他来更是毫无鸭梨!

崔幼伯不等韦季回话,一撩衣摆便出了京兆府。他没有直接回衙门,而是骑马去了荣康堂。

他须得跟老相公和相公商量一番,此事看着荒唐,且貌似解决了,但其中隐藏的内情却着实不简单。

崔幼伯一边驰马,一边思索,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强势,否则别人真以为崔氏好欺负。他阿耶还是宰相呢,京兆府就敢如此放肆,如果他轻轻揭过,日后他崔氏还不被人踩到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