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利也有弊,长公主的身份太敏感了,由她出面,官司铁定能赢,但与此同时老夫人也会成为别人的谈资,任由坊间闲人在嘴里过来过去,依然会影响老夫人的名声,有点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味。

萧南明白其中利害,长公主这么说,有几分赌气和激将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道:“这么点小事哪能劳动长公主大驾?你回去转告长公主,这件事我家郎君已经有了主意,定会严惩那诬告的歹人!”何止是严惩呀,按照崔幼伯的法子,简直就是要人的性命!

柴玖娘遵照祖母的意思,又加了个皮埃斯:“严惩恶人的法子很多,切莫伤了老夫人的名声呀!”

萧南用力的点点头,“放心吧,郎君心中有计划。”

没错,崔幼伯确实有计划,他连夜写了一份诉状,准备明天去京兆府的时候投递。

次日清晨,崔幼伯着人去衙门请了假,不多会儿,京兆府的差役便来了,请崔幼伯去衙门回话。

崔幼伯很配合,并没有让管家代去,而是亲自跟着差役来到京兆府衙。

进了大堂,崔幼伯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李敬,穿着簇新的大理寺评事官服,正儿八经的坐在韦季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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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一战成名(二)

崔幼伯没有看错官服,经过魏王的推荐,李敬入了大理寺,任评事一职,从八品下阶,与他之前的官阶一样。

不过,分量却不同,一个是全国最高法院的法官,可以独立断案,可以参与大案、要案的调查、审理,有时国家有什么律法大讨论,他们还能围观;

而另一个呢,却是偏远小县城的从八品县尉,虽上无县令掣肘(据说地方太偏僻了,已经五年没有县令),但治下贫瘠、山民蛮横,治理起来很是麻烦。

更重要的是,小县距离京城太远了,朝中无人当靠山,升迁无望,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呆在那里。

所以,虽是平级调任,对李敬已经是升迁了,而且前途可期。

今日京兆审理案子,原本这种民事纠纷,根本无须大理寺出面。

但,李敬的话也有道理,关系的一方牵扯朝廷命官,且这个命官还是郡马,也算是皇亲国戚,他们大理寺就算不插手,也应当旁听一二。

另外,耿子西是以民告官,而吴御史也曾暗示京兆与被告崔幼伯有私交,为了确保司法公正,大理寺必须有所表示。

由于大理寺卿和少卿都被皇帝派了公差,留在大理寺坐镇的大理寺丞又是魏王那边的人,所以,李敬的提议立刻就被通过了。

大理寺丞知道李敬最近在魏王跟前很得器重,还非常给面子的大笔一挥,让李敬代表大理寺去京兆府旁听。

韦季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大理寺的品级比他的京兆府高呢,不管再郁闷,还得堆着满脸的笑,直说欢迎领导莅临检查。心里却吐槽不已:靠,明明自己的官阶比李敬高好几等,结果…唉~

见崔幼伯进来,韦季冲着他点点头,露出无奈的苦笑。表情很明显,似是在说:抱歉,这人我没挡住!

崔幼伯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李敬出现在这里再合理不过。

他朝着韦季欠身一偮,权作行礼。

韦季忙命人给他抬了把月样杌子。请他入座——自古就是刑不上大夫,崔幼伯又是崔氏子,在皇帝没有下旨处罚前。谁也不能随意折辱。

否则,慢说崔幼伯的郡主老婆会发飙,就是崔家的两位相公也饶不了那个为难他的人!

崔幼伯一撩衣摆,端正的坐了下来,他的位子仅在主位旁侧。算是主席位的侧位,让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不简单。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韦季没有介绍李敬,或许,韦季觉得崔幼伯和李敬是老相识,没有介绍的必要。

崔幼伯和李敬也没有看彼此。而是目光前视,端着张一本正经的脸,等着‘好戏’开锣。

韦季见时间差不多了。一拍惊堂木,命人将原告唤来。

耿子西穿着一身半旧的褐色衣袍,恭敬的来到大堂,跪下来行礼:“某耿子西见过京兆尹。”

韦季满脸严肃,沉声道:“你便是耿子西?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白丁竟敢状告朝廷命官,你可知后果如何?”

李敬挑了挑眉。原想插嘴,但想到韦季这话虽有恐吓之意,却也附和常理。

毕竟在彼时,以民告官是不值得提倡的,如果他出言指责韦季,难免有挑衅整个官场的嫌疑。

为了个庶民而得罪全天下当官之人?

开毛玩笑呀,李敬的目标又不是做个流传百世的绝世大清官,他可是要做权臣的,如今他已经得罪了门生故旧满天下的崔氏,若是再惹了其它的朝官,就算有魏王当靠山,在官场他也混不下去。

韦季说完,还颇有架势的用力一拍惊堂木,只把匍匐在地的耿子西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用力吞了吞口水,耿子西才颤巍巍的抬起头,当他看到崔幼伯就在前方不远坐着,他的瞳孔猛地一收,脖子也下意识的缩了缩。

但很快,他又看到了韦季另一侧坐着的李敬,双眼闪过一抹亮光,腰杆也不由自主的挺了挺。

许是看到了靠山,耿子西的胆气也壮了几分,大声回道:“某自是知道,然此事关乎长辈和祖业,容不得某退让。”

韦季脸色一沉,冷冷的问道:“也就是说,你坚持要状告崔中书舍人?要知道,按照朝廷律令,若是你诬告,惩处翻倍——”

还不等韦季把话说完,耿子西直接打断道:“某都知道,但某依然要告崔某,还请韦京兆秉公审理!”

被个庶民抢白,韦季自觉面子上有些下不来,看向耿子西的目光多了几分阴鸷。

李敬在一旁看得分明,他抬起右手拢在唇上,轻轻咳嗽了两记。

韦季的身子一僵,心里第一千零一遍的骂着‘好个多事的獠贼’,但身上的寒气却收敛了不少,他僵硬的咳了一声,道:“你只管放心,本官自会秉公办理。好了,你说吧,你都状告崔舍人什么?”

耿子西常年在市井厮混,最善看人眼色,方才韦季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心里对那位李郎君更加敬佩。当然,他也稍稍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脱离了耿子西所能控制的范围,现在他是进退维谷——

想撤诉,李敬不许,孙灵还在人家手里捏着;

想继续告,他又畏惧崔家之势,在京城呆的越久,他就越发明白权贵们的嚣张和恣意。回想当初他真是想得太简单了,也把崔幼伯夫妇想得太软弱了,结果、结果,当他明白这些人不是他能招惹、想要抽身离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

唉,一步错、步步错呀,当日若是听了孙灵的劝,他们拿着孙灵从萧南手里弄来的首饰和银钱离开,好歹也能有个富足平安的日子。

哪像现在?!

不过,李敬方才的表现,倒是给了耿子西几分勇气,让他觉得,这位李郎怂恿他来告状,倒也不是全无把握,至少这人有能力呀,连京兆尹都被他吓住了。

耿子西算了算官阶,京兆是从四品下阶,而崔幼伯的中书舍人是从六品下阶,中间足足差了六级呢。

李敬既能压制韦京兆,想来也不惧怕崔幼伯,或许、或许这场官司真的能打赢?而他则能赢得这辈子都花不尽的财产…

哧溜~

耿子西伸手将口水抹了抹,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的将状纸上的内容又重新背诵了一遍。

无非是说六十年前,自己的曾外祖父救了崔老夫人,老夫人仰慕曾外祖父的人品,以身相许,后来,老夫人放心不下崔家,不想跟着新婚夫君离开,夫妻两个有了间隙。

发展到最后,男人带着新出生不足百日的女儿便悄然远去,只留下一封休书。

而耿子西便是那女婴的外孙儿,按照血缘,他才是老夫人真正的血亲,理当承继荣寿堂的一切。

听完这些,韦季扭头看向崔幼伯,只见他面沉似水,双手优雅的搭放在膝盖上,眼睛淡淡的看着一旁,似是没有听到耿子西的控诉,更没有因为耿子西言及老夫人的隐私而生气。

“咳咳~”

韦季清咳两声,成功的引来崔幼伯的注意后,这才缓声问道:“崔舍人,方才耿某所言,你可曾听到?对此,你可有何辩驳?”

崔幼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凉凉的吐出几个字:“一派胡言!”

耿子西立刻就跳了起来,他等得就是崔幼伯这句话,其实吧,如果崔幼伯绕开‘耿子西是不是老夫人的后人’这个话题,直接拿律法说事儿,耿子西还真没什么话可说。

前文咱也说了,耿子西的这场官司不管在律法还是宗法上都站不住脚。

他唯一能纠缠的,就是崔幼伯明知自己是老夫人的后人,却不肯分给他财产。耿子西都想好了,如果崔幼伯不承认,他就把孙灵的事儿扯出来,毕竟孙灵在崔家住了这么久,这是事实,任谁都解释不清。

“怎么是胡言?我分明就是老夫人的嫡亲曾外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后人,这你也要否认?”耿子西很激动,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

“哼!”

崔幼伯冷哼一声,叱道:“好个大胆的鼠狗奴,竟敢在公堂之上污蔑我家太夫人,你说你是太夫人的后人,可有何证据?”

耿子西忙朝李敬使了个眼色。

李敬会意,微微抬了抬右手,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悄悄的退了出去。

耿子西见状,底气更足,扯着嗓子喊,“证据?我当然有证据!”

不多会儿,公堂外有人高呼,说是耿子西的妹妹,特意前来作证。

韦季下意识的去看崔幼伯,他以为事情不好,担心那个所谓的‘证人’到了,会对崔幼伯不利。

不成想,崔幼伯脸上看不出半分波澜,唯一的表情是愤怒。

耿子西还在下头鼓噪,要求京兆许他妹妹上堂作证。

后头有李敬盯着,崔幼伯又没开口,韦季不好耽搁,只好把人叫了进来。

进了的是孙灵,她跪到耿子西身边,恭敬的行礼:“儿孙氏见过京兆尹!”

不等韦季开口,孙灵又看向崔幼伯,行礼道:“儿、儿请郎君安!”

崔幼伯却理也没理,淡淡的问耿子西:“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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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一战成名(三)

孙灵一出现,崔幼伯倒没什么,韦季反而被吓了一跳。

靠,他说他怎么初次见到耿子西的时候总觉得此人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现在一看才明白,哪里是面善呀,分明就是真的见过。

只不过,那时耿子西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个小娘子,且当时的他体型消瘦、脸上也有些菜色(某萨吐槽:刚进京嘛,一路风餐露宿,不免有些‘难民’),与现在的白胖红润相差很远。

韦季记得很清楚,当时,这对男女是来求见平安郡主的,说是有法子可以让她出气。

那时平安郡主刚刚受伤,韦家人也正忙着帮她寻找好大夫和上好外伤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上门来‘求推荐’(写实)的寒门士子。于是,韦季随便说了几句,草草的把他们打发了。

随后,接连发生了许多事,平安被太子申斥、被太子妃禁足,韦季又因王家的官司被太子拎进东宫训诫…一连串的事情发展下来,韦季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记得耿子西兄妹?!

就是几天前见了耿子西,韦季也只是觉得眼熟,直到此刻,耿子西、孙灵齐齐出现在他面前,才唤醒了他的某段记忆。呃,确切的说,是不怎么和谐的记忆,韦季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崔幼伯,当时,他和韦家可是一直针对崔幼伯夫妇来着。

否则,耿子西兄妹也不会找上门来,还大喇喇的说能帮郡主出气。

当时韦季虽没有细问,但看今天的架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唉,只希望耿子西不会说出他曾为此事找过自己,否则。崔幼伯那里,他还真解释不清楚了。

就在韦季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听到耿子西扯着嗓子喊:“怎么?崔郎君,你不认得她了?您这样这可不好吧,最近几个月里,您的那位郡主娘子三不五时的带着她去会客,估计全京城的贵妇有七八成都见过她呢。”

这话…

韦季暗暗吸了口凉气,他知道,耿子西没有说谎,他虽没见到襄城郡主领着孙灵四处会客。但他的娘子却曾经提过几句,说郡主娘子好生奇怪,家里明明有快要成年的侄女儿。却偏偏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啧啧,看来襄城郡主跟婆家的关系不甚亲密呀。

李敬也开口了,他浅浅的笑道:“唔,说到此事。我虽然回京的时日不久,但也曾听说京中的不少趣闻。其中就有一则关于襄城郡主关照亲戚的故事,当时我听了还只夸郡主宽厚大度呢。今日一瞧,竟确有此事。呵呵,肃纯,你果娶得贤妇呀。”

崔幼伯却似不认得李敬一般。双目扫过,微微一顿,随即扭头看向韦季。问道:“韦京兆,这位郎君看着有些面善,是你新聘的僚属?”

李敬想吐血,靠之,崔肃纯。你好样的,居然装着不认识老子?!

韦京兆心里正担忧着。忽听到崔幼伯的话,也顾不得担忧了,险些忍不住喷笑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强忍着不去看李敬扭曲的表情,尽可能平静的回道:“好叫崔舍人知道,这位李郎君乃是大理寺的评事,奉了寺丞的钧令特来辅佐本官断案。”

崔幼伯双眉微蹙,似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韦季也算机灵,忙追问道:“舍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公堂之上,不妨直说?!”

崔幼伯缓缓从杌子上站起来,掏出一个卷好的纸卷,双手捧起,“不瞒京兆,某要告状!”

这次,不只是李敬,连韦季也有些傻眼,心说话:崔舍人哎,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过,既然人家说要告状,还把状纸都写好了,他这个京兆也不能不受理。于是,韦季强忍着心头的疑惑,爽快的接了那状子。

崔幼伯直起身子,朗声道:“某一告刁奴狂悖,竟敢诬告主人;二告李评事知法犯法,藏匿崔家逃奴!”

此言一出,李敬和韦季又惊住了,两人张大嘴,直直的看着崔幼伯,仿佛他头上忽然冒出一对角来。

李敬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硬了,他先反应过来,冷声道:“崔舍人慎言,你说某藏匿贵府逃奴,可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某就是把官司打到御前,也要告你个诬陷之罪!”

崔幼伯微微一笑,端得是优雅温文,他慢声细语的说道:“嗳~~~李评事别急呀,某既然来告状,自是拿到了证据!”

韦季也顾不得看状纸了,与李敬一样,双眼紧紧的盯着崔幼伯,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

不想,崔幼伯却忽然换了个话题,对韦季建议道:“此案既然牵扯到李评事,根据我大唐律规定,李评事当回避。”你丫已经从高高在上的‘钦差’变成了被告,不管罪名成不成立,你李敬第一件要做的不是喊冤,而是避嫌。

话音一顿,崔幼伯又道:“当然,李评事若是觉得京兆审案不公正,亦可请大理寺的司直前来监督审理。但,李评事你本人却不得旁听此案。”

韦季反应过来了,忙附和道:“崔舍人所言甚是,李评事,你熟知大唐律法,又向来公正,想来也不会拒绝,对吧?”总算找到反击的机会了,韦季很开心的拿李敬说过的话回敬李敬。

李敬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小麦色的面皮就好像变色龙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阴沉的铁青色。

“好,好,崔舍人和韦京兆说的没错,依律某确实该避嫌。”

冷冰冰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李敬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

韦季见李敬认怂了,也没有客气,直接命人去大理寺请人。

他记得清楚,柴家的女婿、崔幼伯的好基友刘晗,目前就任大理寺司直,另外其它的几个司直也都是崔幼伯的旧日同僚。据他所知。崔幼伯同这几位同僚的关系都不错。

所以,不管哪个司直前来,都不会为难崔幼伯。当然,如果寺丞不放心,非要亲自前来,但就另当别论了。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的新钦差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崔幼伯的好基友刘晗童鞋。

刘晗先按照程序跟韦季见了礼,又跟李敬做了交接。这才一撩下摆,坐在李敬让出来的位子上。

而李敬呢,他毕竟是官身。也混了张月样杌子,就在崔幼伯身侧。

几人重新落座,韦季一拍惊堂木,继续审理案子。

在韦季开口前,李敬抢先说道:“刘司直已到。某也已经依律回避,还请崔舍人拿出证据!”

崔幼伯挑了挑右眉,轻笑出声,“李评事不要着急嘛,人就放在那里,跑不掉的!”

说着。崔幼伯挥起右手,朝后勾了勾手指。

他身后的阿大、阿尔走出去,不多会提着个捆成粽子的男子进来。两人也不客气,直接把人掼到地上,摔得那人哀哀嚎叫。

听到声音,李敬脸色一变,这、这不是他的贴身小厮吗?

同有此疑问的还有韦季。那个小厮一直站在李敬身后,韦季想装作没见过都不可能。

这时。那小厮已经挣扎着抬起头,在一群人中找到了自家主人,他脸上满是惊喜,大声喊道:“郎君、郎君~”

李敬冷着一张脸,质问崔幼伯:“崔舍人,为何命人捆绑我的侍从?若是他冒犯了舍人,某先待他道个歉,还请舍人看在某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遭?”

崔幼伯淡淡的回道:“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李敬大怒,腾地一声站起来,一指戳向崔幼伯,“崔舍人,你这是何意?某的侍从怎么就成了证据?”

崔幼伯根本不惧李敬的怒意,他慢悠悠的整了整衣袖,缓缓道:“李评事稍安勿躁…方才把这小娘子带进来的可是这小厮?”

李敬愣了愣,本能的反应告诉他,崔幼伯这话定有深意,在没有确定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回答。

阿大已经开口了,他一抱拳,跟堂上的韦季、刘晗行了礼,而后道:“郎君,奴和京兆的差役亲眼看到是这个杀才将孙灵带进来的。”

李敬闻言,知道拖不过去,便反问道:“是又如何?难不成崔舍人所说的逃奴指的就是孙小娘子吧?!”

他这话充满嘲讽,显然是在讽刺崔幼伯胡乱攀扯。

没想到崔幼伯却缓缓点头,“没错,孙耿、孙灵皆是我崔家部曲,有户籍为证。”

说着,崔幼伯从袖袋里掏出几张边缘泛黄的契纸,让人呈给韦季和刘晗。

就在两人看契纸的当儿,崔幼伯继续道:“我崔氏一向仁善为本,对奴婢、部曲亦多厚待,不想这两个黑了心肝的鼠狗奴,受了奸人的挑唆,诬告主人在前,私自逃离在后…”

李敬只觉得头晕眼花,耳朵也嗡嗡的一阵耳鸣,崔幼伯随后又说了什么,他根本就听不到了。他脑海里只重复这一句话:孙耿、孙灵皆是我崔家部曲…逃奴…

而堂上的韦季看完那几张契纸后,心中仿若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看向崔幼伯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忌惮——这人太狠了!

从韦季手里接过契纸,刘晗草草的看一遍,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就知道,现在的崔肃纯绝不是当年那个有点儿天真、有点儿心软的善良小玉郎了。

刘晗确信,经过这件事,崔幼伯定能一改往日的形象,让所有的人都了解到,他、崔幼伯,真心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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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一战成名(四)

为什么说崔幼伯狠呢?

大唐律有云:“诸部曲、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

而方才崔幼伯又拿出了户籍契纸,证明孙耿、孙灵皆是崔家的部曲,如今两兄妹跑到公堂上状告主人,就算崔幼伯真的侵占了他们的祖产(部曲可以有私产),等待他们兄妹的也将是死罪。

如果孙耿兄妹真是崔家部曲,他们当然该死,关键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呀,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们还都是自由民的身份。

可那又怎样,人家崔幼伯硬是拿出了明晃晃的证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说不出什么。

唯一能说的,便是崔幼伯这厮太有先见之明了,居然提前就做足了准备,而且还做得这么完美,几乎天衣无缝。

饶是韦季这个执掌京兆府的官场老手,也寻不出这契纸的任何破绽。

耿子西,哦不,现在应该唤他孙耿,一听崔幼伯的话也傻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崔家的部曲了?他不记得曾卖身与崔氏呀?不对不对,部曲不能买卖,只能转让,可关键是,他、以及他祖宗八辈儿都是平民呀,根本就不是什么部曲。

其实吧,孙耿若是部曲还好了呢,在彼时,有主人庇护的部曲,远比无依无靠的平民强多了。他要真是部曲,他也不用费尽心机的跑来敲诈了。

孙灵则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她好歹在崔家待了几个月,也见了不少世面、听了不少八卦,她至少知道部曲是什么,更知道背叛主人的部曲将有怎样的下场。

比起孙耿,孙灵对崔家的权势更有体会,当初。她来到崔家没多久,萧南便给她弄了个萧家远亲的身份,那户籍文书她也亲眼看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如今,崔家不过是又给他们弄了个新身份,这对于人脉遍布天下的崔氏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还是李敬,到底不是一般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强扯出一抹微笑。故作好奇的问道:“哦?这孙氏小娘子竟是崔舍人府上的客女?”

崔幼伯微微颔首,“不错,有户籍为证。当然。如果李评事不信,大可亲去查看!”

说着,崔幼伯还朝主位上的韦季、刘晗使了个眼色。

刘晗与崔幼伯相交多年,两人之间颇有几分默契,崔幼伯的话音方落。他便扬着手里的契纸,朗声道:“崔舍人所言不假,户籍文书上写得明白,孙氏原为萧氏部曲,后因襄城郡主喜爱,便被萧家转让给了崔家。这里还有萧家家主宋国公的转让文书,以及沂州府衙的印章。”

顿了顿,刘晗也学着崔幼伯的口气。笑道:“当然,如果李评事还有质疑,也可亲自派人去沂州问询,核实此事真伪。”

李敬额角抽搐,他一向聪明。哪里听不出刘晗话里的嘲讽,忍了好久。才道:“刘司直说笑了,您的判断,下官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下官有一事不解——”

崔幼伯好脾气的挑了挑眉梢,道:“何事?李评事但讲无妨!”

李敬扫了眼瘫软在地上的孙灵,故作疑惑的说道:“这孙氏既是崔家客女,之前郡主娘子为何要对外宣称她是萧家远亲?且对她诸多关照?客女虽比奴婢高一等,但终究是下人,郡主娘子这般抬举一个下人,未免有些过于‘仁厚’了吧?!”

李敬这话说得很是含蓄,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暗指崔家背地里用了手段,硬是把一个良家出身的萧氏远亲变成了崔氏部曲。

他说这话,虽没有什么证据,但之前萧南对孙灵出乎寻常的看重,也确实有些违反常规。毕竟,这是个阶级分明的社会,主人家就算再抬举下人,也没有把客女出身的小娘子当亲戚看待的道理。

而且吧,李敬说这话,还在隐隐的职责襄城郡主嚣张、跋扈。

因为,如果孙灵真是部曲的女儿,那么,萧南带着个下人去四处访客,还宣称这是她的远亲,让人家主家把孙灵当宾客对待,未免有欺负、羞辱主家的意味。

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些曾经接待过孙灵的人家定会暗暗记恨萧南。

崔幼伯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心说话,这李敬还真是老样子,不管什么时间都喜欢耍弄心机。

不过,今天李敬的心机注定白费了,他崔幼伯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正式发起攻击。

微微一笑,崔幼伯淡淡的说:“李评事竟不知‘养女’?”

李敬怔愣了下,养女?什么意思?

崔幼伯没有让李敬困惑太久,直接给出答案,当然,如果他的语气不是那么的欠扁,那就更好了。

就听他用世家子最擅长的语气(某萨吐槽:也就是故作淡然却又偏带着几分傲慢的语气)说道,“吾家娘子很喜欢孙氏的伶俐乖巧,所以便养在身边亲自调教,出门做客的时候,也喜欢把她带在身边…这在相熟的人家中是极常见的。”

说着,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记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了,李评事离京数载,不知京中的新鲜事儿,也属正常!”

言下之意却在暗讽李敬是土鳖,连权贵圈儿里流行的玩意儿都不懂,真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