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吴御史这是在指责韦季徇私枉法,不但将案子的情况泄露给当事人,还故意拖延审理时间,以便被告能有时间去销毁证据。

而韦季和崔幼伯同是太子的人,吴御史把他们弄到一起说,很有剑指太子的意味。

听了这话,崔幼伯也微微皱起眉头,看来,对方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太子呀。

不管此事最终如何收场,太子也免不了一个任人唯亲、识人不清的糊涂名声。

韦季一听,脸色微变,他真是没想到还有人监视自己,照吴御史这么一说,他很明显在渎职呀!

而圣人最厌恶渎职、枉法之人,惩处起来,才不管你是太子的小舅子、还是什么世家子呢。

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到太子身上,正好看到太子满眼焦急的惊慌模样,这、这件事该怎么做?他主动认罪?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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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崔大的手段(二)

不等韦季站出来认罪,抑或辩驳,就听得崔幼伯一阵大笑:“我竟不知堂堂一朝御史,居然如市井坊间的无知妇人,捕风捉影、凭空猜测…”

这话说得…在场的御史齐齐嘴角抽搐。

同坐在前排的御史大夫扭头去看崔泽,他就知道,崔家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当年这位就直斥御史尸位素餐,眼睛耳朵都被米汤糊住了,还不如个市井闲人耳聪目明。

如今到他儿子,更刻薄了,竟然直接把御史骂做妇人,还是那种蠢笨没见识的民妇。

啧啧,这算不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崔泽感觉到有数道打探自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过,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腰杆挺得笔直,表情淡然,仿佛在朝堂上与御史吵架的年轻人与他无关一般。

然而,崔泽的心里却并不如他表现得这般无波无痕。

耿子西、孙灵去京兆府状告崔幼伯夫妇的事儿,崔泽早就知道了。今天有御史弹劾,他也提前猜到了。

不过,他非但没有施以援手,更没有把崔幼伯寻来问话、适时的予以提点。

这倒不是说崔泽对过继出去的儿子不关心,而是他在观察。换言之,耿子西这件事,是老相公和崔泽有意在考验崔幼伯。

对于崔幼伯这个幼子,崔泽是喜欢的,但并不十分重视,因为他有更需要重视的嫡长子和长孙,崔彦伯父子才是崔家传承的根本。

但,近两年来,崔幼伯的表现越来越好,虽称不上出色,但已经算是同辈子侄中表现突出的一位。

当然,以崔幼伯的情况。他还不足以让祖、父把他当接班人教导。

不过,他距离接班人的要求越来越近了,为了能更确定他的能力和胆识,崔泽便想借这件事实际考察一下这个儿子。

而老相公恐怕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算盘。

否则当初孙灵刚从洛阳来京的时候,老相公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认下了孙灵。

把一个来路不明、且极有可能是政敌安插进来的眼线放在崔幼伯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如果崔幼伯能毫发无损,且不损及老夫人、崔家名声的前提下,将这件事圆圆满满的了结,那么便是通过了崔泽的考验,之后。老相公和崔泽都会适当的给崔幼伯多分一些政治资源,以便他能迅速成长,努力繁荣崔氏!

所以。今天的崔泽只是一个看客,静静的观察儿子如何应对御史的问责、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

发展到现在,崔泽对崔幼伯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镇定、淡然、傲气以及沉稳,这既是他心理素质强大的表现,同时也表明他对目前的困境是有预测的。估计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恩恩,那他更要好好坐下来看戏了,崔泽面含微笑,仿佛庙里的泥胎。

另一边,吴御史被崔幼伯一通嘲讽,气得面红耳赤。颤抖着手指着崔幼伯,“你、你——”

你了半天,竟连句整话都吐出去。哪里还有刚才口如悬河的潇洒做派。

不得不说,崔幼伯的口才着实不坏,他心里虽不甚喜欢萧家那位老国公,但对于这位的毒舌功力,还是很钦佩的。闲暇之余。他也曾借了萧家祖先的手札、笔记和随笔来看,其中就有萧禹的一些读书心得。

哦。不对,不能说是心得,更确切的说是‘吐槽’!

萧老国公的毒舌功力,在这些吐槽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把崔幼伯看得大感畅快。

不知不觉间,他也学了几分。

今日对上吴御史,崔幼伯第一次亮出他的毒舌,目前来看,效果极好,硬是把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御史,挤兑得昏头转脑、摇摇欲坠!

不过,人家吴御史也不是废柴,张口结舌的楞了一会儿,立刻回过神来,打消跟崔幼伯斗嘴的心思,继续把重点拉回案子上。

至于崔某按在他头上的诸如长舌蠢妇、有头无脑的痴汉等等之类的辱骂,他先暗暗记在心里,等最后跟崔幼伯算总账。

深深吸了口气,吴御史不再纠结韦季有没有渎职、更没有影射东宫有没有包庇下属,而是直接就案件本身发问。

当然,在开口前,他还是故作鄙夷的轻嗤道:“好个伶牙俐齿的黄口小儿,朝堂之上如此放肆…老夫好性儿,不与你计较,咱们还是说说京兆府的案子吧。”

崔幼伯挑挑眉,表情有些欠扁,仿佛在说‘你丫是不愿计较呀,还是不敢计较’。

在场的不能说都是人精吧,也没几个真傻的,看到崔幼伯的表情,纷纷低头哧哧轻笑。

“…”吴御史又被气了个趔趄,他干脆转开头,不去看崔幼伯那张俊逸却极欠扁的脸,沉声道:“两日前,一耿姓男子去京兆鸣冤…”

没有崔幼伯那张脸在他面前晃荡,吴御史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思路也愈加清晰,将耿子西告状的始末讲了个清清楚楚。

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吴御史才是那苦主呢。

“…然崔氏势大,耿某不敢贸然上门,更有甚者,连原本的姓氏都不敢示人,最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想祖先一生心血所打拼的产业被恶人所占,这才冒死告状…”

说着,吴御史满脸同情,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结果呢,状子递上去了,京兆却迟迟不肯拿人,那边的郡主娘子,更是肆无忌惮的举办宴集庆贺生辰,广邀宾客…可怜那耿某,明明是荣寿堂的真正传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恶人占着他的产业,挥霍着他祖先创下的基业。”

一听到吴御史提到‘庆生’两字,皇帝的眼皮跳了跳,他不动声色的问向崔幼伯:“你怎么说?”

崔幼伯揖手行礼,答道:“吴御史这话实没道理,耿子西告状。与我娘子的生辰宴有何干系。难道你不知道我娘子提前半个月就给京中亲眷好友送了请帖?”

旋即,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长长的‘哦’了一声,道:“是了,那日宴集的时候,并未邀请吴御史,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但你也不能因此就心生怨恨,胡乱攀扯我娘子呀。我娘子不过是深闺妇人,恪守规矩、贤良淑德,她的为人品性。满京城的人都交口称赞。即便有人诬告与我,你只管与我说便是,为何要牵扯我娘子?!”

是呀。这年头不管妹纸多么彪悍,但还是男权社会,女子在宗法习俗上是没有独立性的。出嫁前,有父兄,出嫁后。有丈夫…这也就是所谓的‘三从’,这个‘从’不仅是听从、顺从,还有在宗法上的从属关系。

举个例子说罢,女子犯了什么过错,买单的是她的父兄、丈夫。而丈夫、父兄犯了错,她们虽会跟着受连累。却不会被指责,因为当家做主的永远不是女人。

而刚才吴御史很显然就扩大了打击面,不但怒斥崔幼伯。还隐隐的捎带上了人家的老婆,这就有些过了。

是以,哪怕崔幼伯很不客气的抽了回来,众人也不会怪他没气量、没规矩——靠,老婆都被人嘲讽了。他若是还站着装斯文,简直就不是男人呀!

跽坐在宰相席位上的萧禹很满意。抿着胡子连连点头,不错,果有老夫的几分神韵。

吴御史自觉失言,忙欠了欠身,道:“我绝无针对襄城郡主的意思,还请崔郎勿怪!”

这时,皇帝听得有些烦了,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呀,一老一小两个六品小官儿当着百官的面斗嘴,如此儿戏、如此胡闹,再这么任他们闹下去,他的朝会岂不变成菜市场了?

用力拍了下面前的几案,皇帝沉声道:“好了,闲话少说。崔幼伯,对于耿某的指控,你可有什么辩解?”

还不等崔幼伯回话,萧禹不干了,他举起手上的笏板,申请发言。

皇帝横了他一眼,心说话,这老汉又想说什么怪话?

他可没忘了这个老亲家是怎样的狂傲,当着他的面儿就敢跟大臣掐架、骂阵,生生把朝会弄成了演百戏的花园子。每每都把皇帝气得够呛,可皇帝又不能把他怎样,除了申斥就是降职。

可问题是,萧禹刚刚从外面回来呀,如果再因为什么降了他的职,啧啧,他家女婿都要有意见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帝点了下头,准许了萧禹的申请。

萧禹直起身子,不客气的指出皇帝的错误:“圣人,这里是朝会,不是大理寺、京兆府,圣人亦不是大理寺卿、执京兆,如果事事都要您亲力亲为,还要臣等做什么?”

唔,这话倒也有理,皇帝缓缓点头,很满意萧禹没有说怪话。

萧禹见皇帝点头,气势更足,“执京兆既已接了状子,且已定好审理的日子,那就让先让京兆去审嘛,如果审理得不公,或是有什么问题,御史再弹劾也不迟。现在人还没死呢就先哭上了,吴御史,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

皇帝的脸瞬间垮下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最不乐意听到的一个词儿便是‘死’,萧禹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还当着他的面提——这老汉,还是一点儿都讨人喜欢!

不讨人喜欢的不止一个,就见崔幼伯躬身行礼,从袖袋里掏出个折子,朗声道:“臣也有一本启奏陛下…”

弹劾这种工作,不光御史能干,皇帝的机要秘书中书舍人也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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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崔大的手段(三)

中书舍人是一个弹性很大的职务,官方的说法是为皇帝草拟诏书,负责中书省的一些文书工作,也可以称之为“打杂”。

但事实,凡举有关皇帝的事情,他们都能搀和一脚。

虽然崔幼伯童鞋是太子为自己准备的储备人才,平日里这厮在中书省也是个布景板似的存在,但这都不能否认他现在的官职——中书舍人,当今圣人的机要秘书。

而像弹劾人这种事儿,由中书舍人来做,也不算是捞过界,因为崔幼伯弹劾的人,正与是某件皇帝关心的事儿——‘大考’有关。

前文咱说过了,所谓大考是朝廷每隔几年对治下百官的考核,更多的是郡守、刺史一级的,如果能顺利通过‘大考’,且入了圣人的眼,恭喜你,你擢升有望。

但如果被发现了什么劣迹,或是人长得不咋地、字也不咋地,那就不好意思了,你有可能被降级,甚至被赶回家吃自己哦,亲!

负责‘大考’的一般是吏部,但中书省也有监察的职责。

比如中书舍人,他就可以代表皇帝去吏部问询‘大考’情况,或者了解某一官员的考绩。

崔幼伯童鞋,这次就非常尽职,也不等圣人派遣,他便积极的去吏部问询,且还很是‘随意’的抽查了几位前来参加‘大考’的官员。

好巧不巧(某萨吐槽: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的,崔幼伯还真的查出了问题。在他抽查的三位刺史中,有一位姓袁的刺史,吏部给的考绩是‘上下’。

唐时考核官员主要是采用‘二十七最’的法子,既按照不同部门的职责,给旗下的官员评定。比如说吧,吏部主要是负责官员的铨选、任命、考核等事宜。那么针对吏部官员的考核,其考核内容就是该官员铨选的时候是否认真、考核的时候是否公正等方面。

而考核的成绩则分为九档,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基于人无完人的道理,也基于国人善‘谦虚’的美德。吏部评定等级的时候,极少打出‘上上’的分数,能得个‘上中’已经非常不易。这样的官员。绝对是能臣干吏,且品德素养好得一塌糊涂。

真正优秀的官员,也就能得个‘上下’的考绩,拿不到第一也不要灰心,因为但凡能评得上‘上下’的人,百分百都能升迁,当然其长相必须对得起观众。否则,成绩再好、皇帝看你不够美观,也会把你晾到一边坐冷板凳。

那位袁刺史能得到个‘上下’的考绩,足见他在地方上做得极好,看看吏部给的评语,什么兴修水利啦、什么鼓励生产啦、什么教化百姓啦…总之,绝对能当天下刺史的榜样。

但事实如何呢?

这位袁刺史果如吏部考评的那般出色?

抱着‘好奇’的心态,崔幼伯调来袁刺史的卷宗,又命人去打听了下袁刺史的为人。

幸好袁刺史所牧之州郡距离京城不远,崔幼伯派去的人没几天就发回了消息,结果、结果…

崔幼伯看了那消息,便立刻写了这份弹章,弹劾袁刺史是枉法贪婪的酷吏,另弹劾吏部考核有问题,有徇私舞弊之嫌。

崔幼伯的文笔也是极好的,写出来的奏章也是颇能看的,至少在场的人听了他诵读的弹章后,纷纷有种袁某人确实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法纪。

就是御座上的皇帝,听了这些也忍不住变了脸色。在他治下的州郡,居然还有这样贪腐的奸臣?!

要知道,圣人生平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繁荣盛世,以及提拔了一大批廉洁、能干的官员。

如今乍闻袁某人的种种骇人听闻的劣迹,圣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在他的治下,放回家的死囚都能按时回来报道,位高如魏征者,更是勤俭得一塌糊涂,家中连个看得过去的正寝室都没有,还是他觉得魏征可敬、可怜,特意从自己修行宫的材料中调拨出一部分给魏征盖了寝室,这才让他得以‘寿终正寝’。

在他的地盘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酷吏蛀虫,最让皇帝不能容忍的,袁刺史所在的州郡并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荒芜之地,而是距离京城不足千里的富庶之地呀。

该死、真该死!

皇帝并不怀疑崔幼伯弹劾的真实性,因为相较于吴御史的捕风捉影,人家崔幼伯的弹章就详实多了,袁刺史所犯之过错,例如贪污了多少银钱、抢占了多少良田等等等等,另外,苦主的资料也非常完整,像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被抢占了多少亩田等等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观其具体程度,绝对能当大理寺断案的凭证。

崔幼伯表面淡然、心中却暗自得意,你当我在大理寺是白混的?

足足两年的时间,读了那么多的卷宗、研究了那么多的律法旧例,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做什么事都会想一下这个合不合法。

而做文章的时候,也会习惯性的按照大理寺写判词的风格落笔:行文简单,证据详实,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色彩。

这样的文章可能不够华丽,但绝对有说服力,哪怕没有核实,人们一看便会觉得可靠——数据远比文字更具客观性、科学性。

“嘭!”

不等皇帝爆发,太子也发火了,他用力捶了记凭几,叱道:“好个‘堪为天下楷模’的刺史,圣人,儿建议立刻复查袁继亮,另,参与本次大考的吏部官员亦有渎职之嫌,儿建议重新安排考核人员,先将吏部官员重新考校一番。”

皇帝重重的喘了口气,点头道:“太子所议,甚合朕心…”

接着,皇帝便开始点将了,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以及五相之一的萧禹组成专案小组,专门稽查吏部官员的渎职问题。另外又遣大理寺少卿亲去袁刺史任职的州郡实地取证。

有了这个大案子,吴御史的那个荒唐弹章便被扫到了角落里,大殿上,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今年的‘大考’上,唯有事件双方,还惦记着此事。

当然,除了崔幼伯和吴御史,崔泽也分了些心神去关注,今天崔幼伯的表现,崔泽太满意了。

虽然崔幼伯捅出来的这个案子貌似与耿子西一事无关,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崔幼伯的反击。

君不见,那边诸王席位首座的魏王,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嘛。

啊?你问魏王为何生气?

原因太简单了,那位袁刺史是他的人,细究起来,两人还是远房亲戚,魏王妃的妹妹便嫁给了袁氏。

另外,负责考校袁刺史的吏部员外郎姓闫,有个弟弟叫阎三郎,有个姐姐叫闫婉,当然,你也可以称呼闫婉为魏王妃。

崔幼伯特意找出袁刺史的案子来发难,摆明就是冲着魏王来的,你没见太子脸上激愤难平,眼中却漾满笑意嘛。

要知道这货刚才还一脸焦急,唯恐韦季和崔幼伯被皇帝罚处呢,结果,前后不过半柱香,形势逆转,看热闹的被拉上了舞台,而被迫登上舞台的那个则得意洋洋的去贵宾席看戏了。

太子怎能不高兴,他一面板着脸跟皇帝一起愤怒,一面在心里欢呼:肃纯,干得漂亮!

自魏王回京后,太子就一直过得有些压抑,说话行事的时候也分外小心,唯恐被魏王系的人抓了把柄。

反观魏王呢,则步步紧逼,不但在朝政上频频插手,不断推荐自己的僚属入仕。

偏圣人喜欢魏王,爱屋及乌,也很欣赏他荐来的人,很大方的给了官职。

一来二去的,魏王回来还不足一个月,就已经成功安插了三四个亲信入了大理寺、金吾卫等重要衙门。

取得如此成绩,魏王还不满足,他的目标有两个:第一,安插自己的亲信,经营自己的人脉;第二,则是打击太子系人马,最好能干翻几个太子的心腹重臣。

这两个目标是同时进行的,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魏王打击太子系人马的时候,并没有直接上御史,而是悄悄的命人搜罗这些人的把柄,合适的时候予以狠击,然后各个击破。

第一个被瞄准的是崔幼伯,没办法,谁让这厮最近如此活跃呢,再加上魏王身边有个超熟悉崔幼伯的李敬做军师,不拿他开刀真是太浪费资源了。

魏王的人虽是悄悄进行,但水过必留痕,太子还是察觉到了,不过,那时他也只是怀疑,直到今日吴御史上了弹章,太子才确定,他的好四弟果然动手了!

靠,还一下子抽中东宫的两名干将,甚至还企图牵上太子,太子心中的小人儿已经跳脚怒骂了。

不过,崔幼伯真心给力,当场把吴御史抽了回去,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剑,直刺魏王的妻弟和心腹干将,且刺得稳、准、狠!

在场的百官也都暗自思忖,这个崔家郎君,果然不简单。

然而,崔幼伯接了下来要做的事儿,则让大家深刻明白到,崔家郎君不止不简单,而且极凶残,心狠手辣的绝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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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一战成名(一)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今日之事虽没有这么严重,但皇帝是真的生气了,下头的群臣隔着十几步远都能感觉到皇帝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怒意。

大家都很知趣,被亲点的三位‘专案小组’成员自是不必说,如今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决定下朝后就开始实施。

而其它官员则努力反省,看看自己以及好基友们可有什么违法乱纪之事,如果有,回去后赶紧抹平,切莫被政敌抓住了把柄——没办法,现在可是大考呀,升官容易、降职也不含糊。

是以,皇帝宣布‘散朝’后,百官鱼贯而出,步行速度极快,与往日那种轻踱方步、遇到熟人还寒暄几句的悠闲状态不同,今天的大家就像春运去赶火车、飞机的乘客,快就一个字呀。

但,也有例外。

比如崔幼伯童鞋,以及与崔幼伯同行的韦季。

“肃纯,今日之事,多亏你了!”

韦季双手抱拳,轻轻做了个揖,满是感慨的说道。心中的小人则两眼小星星的看着崔幼伯,不服不行呀,看看人家肃纯,大殿之上,神态自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挤兑就怎么挤兑。

吴御史偶有言语不当,崔幼伯便能死掐着不放,硬是逼得吴御史当场道歉。

随后,更是弄出一个惊天大案,成功夺去了众人对耿子西一案的关注,同时还狠狠的打击了下他们的集体敌人——魏王一党。

崔幼伯笑得和缓温文,他轻声道:“韦京兆太客气了,这事原就是冲着我来的,却险些连累了京兆,我心有愧疚,正想邀京兆去我家吃杯水酒。只是不知京兆可还得闲?”

韦季眼底一亮,连连点头,“早就听闻肃纯家有好酒,今日有幸品尝。某岂有不去的道理?”

说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相偕出了皇城,寻到各自的仆役,接过马鞭。翻身上马,齐齐朝亲仁坊的崔家赶去。

宴席上,韦季连饮了三杯滴露春,酒气上涌。他说话也带了几分醉意,“肃纯,你放心。这件案子我定会办得让你满意!”

不就是个告刁状的市井闲人嘛。以民告官,上来先打他一顿,让他知道厉害,然后再慢慢收拾。

衙门里的道道多了去,即便不要人命,也有的是法子折腾得他欲生欲死。到时候,韦季定要让耿子西乖乖的‘张口’。主动承认是诬告,然后直接结案!

崔幼伯亲手执壶给韦季倒了一杯酒,听到他的话,微微摇头,“韦郎办事,我自是放心。不过,耿某不过一介市井奴,没必要为了他脏了韦郎的手。”

韦季端着酒盏,怔愣的看着崔幼伯,两只眼睛仿佛在说:你确定不要我帮忙?这件事虽是个荒唐官司,可一旦闹起来,却对名声的影响极大。

尤其是崔家那位已逝的老夫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贞烈,为了家族、为了幼弟,终身未嫁,皇帝怜她一生坎坷、敬她巾帼不让须眉,这才准许崔守仁、崔守义兄弟给她请封。

如今却爆出丑闻,说她六十年前曾嫁过人、还生了个女儿,只是她贪恋娘家财权,舍不得离去,气得夫君一怒之下携女远遁。之后崔氏守贞不思悔改,趁着战乱户籍制度崩坏,硬是抹去了嫁人的那一节,堂而皇之的以未嫁长女的身份,待在崔家当她的大家长。

如果这件事‘属实’,那崔老夫人一辈子赚来的美名将悉数尽毁,且还有欺君之嫌,一个弄不好,圣人还会褫夺了她的诰封。

这样一来,整个崔氏家族都会跟着丢脸,就是崔泽估计也要请罪,再严重些还要主动辞去中书侍郎一职。

可以说,耿子西一事看着微不足道,但真要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对崔家的打击绝对不小。

崔幼伯当然明白这一点,不过,相较于用衙门隐私手段,他有更好的法子,且这个法子光明正大,绝不会落人口实。

当初,萧南想提前了结了耿子西和孙灵,是崔幼伯拦了下来,他倒不是不想收拾那一对闲人骗子,而是想以此为契机,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他、崔幼伯以及荣寿堂不好惹。

面对韦季不解的目光,崔幼伯没有解释,只是将斟满的酒递到韦季面前。

韦季见崔幼伯只笑不语,想着他们的关系终究不够亲近,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透,也就没有深劝。

反正他已经表达了足够的善意,且看崔幼伯的反应,对方也已经接受了,看来,之前两家因平安郡主而生的嫌隙如今有了和解的可能,如此一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放心了。

端起酒盏,在面前举了举,权作敬意,一仰脖子,韦季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边,崔幼伯跟韦季吃酒,那边,萧南与来访的柴玖娘吃茶用水果。

萧南亲手削了一个苹果,仔细的切成小块,插上银签子,摆到柴玖娘面前,嘴里还略带埋怨的说道:“你也是,有什么事只管让人传个话来,我过去与你说。你现在正是要安胎的时候,还这么四处乱跑做什么?”

柴玖娘捏着银签子将苹果块儿丢进嘴里,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三两口咽下苹果,不满的嘀咕道:“你还说呢,要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走这么一遭?”

萧南一根手指反指向自己,疑惑的问道:“我?跟我有关?何事?”

柴玖娘却不肯说话了,直接闷头吃起水果来,足足把一碟子的苹果块儿吃完,拿起湿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当然与你有关。”

萧南眉头微蹙,柴玖娘不顾安胎特特跑来寻她,应不是为了日常琐事,要知道,柴玖娘盼孩子盼了这么久,好容易怀了孕,万般小心都不足以说明她对孩子的重视呀。

不是琐事。那就是大事咯?

可京中有何大事与自己有关?

想了想,萧南问道:“难道你也知道有人去京兆府告状的事儿?”

柴玖娘点点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萧南,道:“你也知道我家阿婆与你家老夫人的关系。她老人家听闻此事后,很是生气。说实话,乔木,自我懂事起。我就没见过阿婆如此愤怒的样子…”

崔氏老夫人与平阳长公主既是相知几十年的密友,又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别看老夫人在时,两人的交往似是很平淡。但她们间的感情之深绝不是外人能想象得到的。

别人不知道,柴玖娘却非常了解自家祖母,为了避嫌、也为了躲清闲。长公主十几年不问政事。对外的交际也非常少。平日里,老人家种种花、练练剑,过得很是悠闲,对外面的八卦也不甚关心。

但当她听闻坊间有人说崔老夫人的‘丑事’时,老人家立刻怒了,用力拍着凭几喊道:“胡说八道!我与守贞相识近四十年,难道我还不知道她的为人?到底是什么黑了心肝的鼠狗奴。竟敢这般污蔑她?连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柴玖娘缓缓将自家老祖母的话一一说给萧南听,最后还有些犹豫的说道:“阿婆还说——”

欲言又止,显然她接下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萧南当下便猜到了几分,笑着说道:“长公主可是有什么训诫?呵呵,她老人家与我阿婆相识相知数十载,情比姐妹,阿婆的姐妹也就是我与郎君的长辈,再说了,论辈分,我也该唤长公主一声姑祖母的,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我们也当听着。”

柴玖娘见萧南说得情真意切,她也不再顾虑,轻声道:“阿婆说,如果崔郎不能为老夫人讨还公道,那么就由她这个老友出面,她虽老矣,但帮老友喊个冤、告个状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

平阳长公主这话说得极为谦虚,以她在彼时的影响,她真站出来帮崔老夫人说话,就是皇帝也不敢忽视,更不用说有司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