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娘子拿着个订好的册子来到榻前,打开扉页,递到萧南手上。

萧南斜倚在凭几上,一手撑在几面上,一手翻着那册子,她的记性不坏,隐约记得去年自己收到的生辰礼,对比手上这份,还真有细微的差别。

唔,崔家、萧南两边的亲眷,以及她的几个闺蜜倒是仍和去年一样,不过送些布料、首饰一类常见的东西。

但有几家却送了比去年要厚三分的礼,且这几家,与萧南本人的私交平平,想来应该是冲着崔幼伯的面子而来。

“呵呵,没想到,我也能沾上这个男人的光了!”

刚重生那会儿,萧南一直想努力调教渣夫,辛苦了七八年,貌似终于有了成效,这辈子,她或许还能看到崔幼伯给她请封诰命的那一天。

按理说,就在萧南对崔幼伯失望的那一刻,这个男人终于幡然醒悟,且一步步的努力改正,她虽不会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但也不会失望才对。

可,不知为何,许是现在的崔幼伯变化太大了,让萧南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原本牢牢控制在掌中的人,忽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且变得聪明、狡猾,甚至有反将自己控制的能力,这样的情况,让萧南感到几分不安和忌惮。

其实,萧南也曾幻想过自己能有个强大的男人。可以让她依靠,可以保护她不受人欺侮。

但、但重生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主。行事作风也隐隐带着几分强势,再让她面对一个变得更加强势、更有城府的男人,她真心不习惯。

就拿耿子西这件事来说吧,她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且提前做好了各种准备。原想着,直接将那些证据丢到耿子西和孙灵跟前,让他们知难而退,自己在京城消失。

但是,崔幼伯却不同意,他坚持要等着耿子西自己把事情闹出来。然后给他们来个彻底的了断。

萧南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崔幼伯说话时的表情,是那样的冷酷、那样的森寒,那样的睚眦必报。

只看得萧南一阵心悸。直到那时,萧南才明白一个道理,不管平日里崔幼伯表现得怎样温文、如何没用,他骨子里都是纯粹的古代人,且是个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古代男人。

女人可以对自己狠。而男人最擅长的却是对别人狠。

相较于崔幼伯,萧南觉得。她真是太善良、太心软了。

最后,萧南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按照崔幼伯的意思,将那些证据交给了崔幼伯,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昨天,耿子西去衙门递状纸,这件事也如崔幼伯所愿的闹了出来,且比他预期中闹得还要大。

萧南看得分明,崔幼伯说起这场官司的时候,眼中闪烁的不是烦躁、担心,而是兴奋,一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炽烈兴奋。

“…罢了,这次就听他的吧!”

萧南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这些心事藏在了心底。

旁边的玉簪和铁娘子还在整理礼物,忽然,玉簪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她看了看盒子上的标签——荣国公府。

这是那位李家郎君送来的?!

玉簪抽开盒子上的缎带,打开盒盖,一尺长、六寸宽、四寸高的盒子里装着一个乌金色的皮质长筒,长筒长约六寸、直径约两寸,筒盖上还带着一个锁扣,锁扣设计得极精巧,就像个假面一样,鼻子凸起的地方是锁眼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个锁具。

玉簪拿起长筒,下面还有两把铜质钥匙,她想,这应该就是锁扣的钥匙。

想了想,玉簪将长筒放回盒子里,然后捧着盒子来到萧南面前,“郡主,您看,这是李家郎君送来的生辰礼,婢子见识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物件呢。”

萧南好奇,什么东西是玉簪没见过的?

要知道,玉簪掌管着她的私库,而不是萧南自夸,在她的私库里,收藏着成百上千的奇珍异宝,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能吸引不少眼球。

整日里面对这样的库房,玉簪甚至比一些官宦人家的娘子还要有见识呢。

接过那盒子,萧南也微微皱起眉头:李荣这厮送了这么个皮质长筒,这是要做什么?还有钥匙?

拿起钥匙,萧南将其中一把插进假面上的锁眼儿,她轻轻一拧,咔嚓一声,锁扣顺利打开。

萧南拨开盖子,眯起一眼对准那开口,仔细瞧了瞧,什么都没有。她又将长筒翻过来,用力甩了甩,还是什么都没有。

李荣送个空筒给她?

萧南额角抽搐,靠,一个什么都没放的皮筒,你上个毛线锁呀。

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儿干,竟想着些捉弄人的把戏!

萧南没好气的将盖子重新盖好,然后连钥匙一起丢回盒子里,“没什么,不过是个奇巧的玩意儿。待会儿和那些东西一起收进库房吧。”

玉簪见萧南脸色不善,也不敢多说什么,答应一声,便抱着那盒子回去继续整理贺礼了。

直到玉兔东升,崔幼伯才一脸倦色的回来。洗漱完毕,他还是习惯性的跟妻子聊聊天。

萧南便趁机说了王氏请她帮忙管家的事儿:“阿涵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大嫂实在忙不过来。所以就托我帮她照看一下家务。”

崔幼伯对这些内宅琐事并不关心,但想到此举有助于拉近他们兄弟两家的感情,便赞许的笑道:“好呀,大嫂既信得过娘子,娘子就好好的帮她管管家务。”

说着,他又话头一转,略带几分调笑的说道:“当然,娘子也不要太劳累了,咱们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儿,长泰几个也需要娘子照看呢。”

萧南点点头。笑道:“我心中有数,不会顾此失彼的。”

夫妻两个又说笑了一会,两人都没有提及京兆府的官司。很显然,在这对夫妇心目中,那件官司不过是小CASE,根本不必挂在心上。

说了几句闲话,崔幼伯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推到萧南面前,柔声道:“娘子,生辰快乐!”

萧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崔幼伯每年都会给她送两份贺礼:一份是可以拿到公开场合,登记造册的礼物;一份则是夫妻私下里相处时。他亲自送来的。

“谢谢阿郎,”

萧南也难得亲昵了一回,拿起那匣子。轻轻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件白玉雕琢的花头簪子,依然是崔幼伯亲手雕琢的,但很明显。这一支的做工,远比五年前。萧南收到的第一支要精巧许多。

第一支白玉花头簪只能勉强算是个簪子,今日这一支,已经接近艺术品的边缘了,萧南相信,只要崔幼伯继续联系下去,或许再有个十几二年,她就能收到足以流传后世的珍品佳作了。

崔幼伯却笑得有些暧昧,他拉着萧南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细腻柔滑的肌肤,道:“娘子不会以为,只说句‘谢谢阿郎’就能把我打发了?”

“…”靠,又调戏老娘!

吹灯、放帐幔,然后和谐和谐~~~

次日,王氏去跟大夫人请安的时候,便顺口回禀了一声,说最近忙不过来,便请了东堂的大娘子过来帮忙。

大夫人一听,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不客气的训斥道:“你都要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萧氏那边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她哪有时间过来帮忙?还有,我早就说你忙不过来,让赵妈妈去帮帮你,结果你诸多推辞,仿佛我的人都不堪重用似的…”

王氏低着头,任凭大夫人训斥,一句也不辩驳。

大夫人足足训了一刻钟,这才缓声道,“罢了,萧氏既然已经答应了,也没有再反悔的道理。不过,人家终究是荣寿堂的主母,不能时时在这边照看,这样吧,我把赵妈妈也派过去,给萧氏打个下手,你呢,就专心给阿涵准备婚事。”

王氏早就料到大夫人不会轻易答应,见大夫人只是给她塞了个人,她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她相信,只要有萧南在,别说赵妈妈,就是大夫人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请完安,王氏便领着赵妈妈回了迎晖院,这时,前来回事的管事娘子早已经等候在廊庑下。

王氏把人唤进来,先把赵妈妈介绍给众人,然后道:“大家也都知道,为了大娘的事儿,我这些日子有些忙不过来,所以特意请了东堂的郡主娘子过来帮忙管两个月的家务…”

众人都认识萧南,也知道这位不好惹,话说半年前被萧南杖责的几个仆妇,至今还有几个躺在炕上养伤呢,一听自家娘子请了这位女煞星来管家,第一个反应是害怕,第二个反应则是赶紧去告诉亲戚朋友们,接下来的两个月一定要小心呀,倘或撞到郡主娘子的枪口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呀。

第二天,卯初二刻,荣康堂的管事娘子准时来报道,众人脸色各异,各怀心思的站在廊庑下,等候那位女煞星的到来。

但,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萧南依然不见人影。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这人还没到,就先来个下马威?!

PS:二更。

第187章 萧南的做派

直到辰正三刻,萧南才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一行人来到迎晖院的议事厅,萧南直接坐在主位上,淡淡的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众人如梦方醒,齐齐躬身行礼:“奴请娘子安!”

声音整齐划一,仿佛事前操练过一般,但真实情况是,大家误以为萧南的故意晚到是给众人的下马威,为了不触萧南的眉头,不让自己成为出头鸟,这才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行礼、唱喏的时候也分外谨慎,唯恐哪里做得不够合群,凸显出自己,进而被萧南挑剔。

所以,众人的一番行礼,显得格外郑重。

王氏的心腹秦家娘子站在队列的最前面,相较于众人刻意的恭敬,她是真心感激萧南。别人不知道内情,她却知道。

其实,她心里甚至有种隐隐的期盼,希望萧南能更嚣张、更跋扈一点儿,这样才更能震慑得住某些小人。

萧南摆摆手,“我为何来这儿,想必你们娘子已经给你们说过了,算起来,咱们也都认识,我的性子如何,你们也都清楚。多余的客套话,咱们也不必多说。不过,我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我和你们娘子不同,讲究的规矩也不同——”

说着,她冲着身侧的雨水使了个眼色。

雨水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手风琴样的册子,轻轻抖开,口齿清晰的念道:“第一,每月逢五在议事厅回事儿,时间定为辰时三刻;第二,各人还管着各人的差事,如有问题,可在每日未初去荣寿堂寻铁娘子回禀;第三…”

雨水拉拉杂杂的读了一刻钟。大小共计一十二条,众人听完后,很快就有了总结:萧南所谓的规矩,其实就一句话。那就是‘别烦我’。

萧南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原来是什么章程,现在还是什么章程;有什么事攒到每个月的五号、十号、十五号、二十号等跟她汇报,若是等不及,就去找铁娘子。其它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但有一点,谁也不能给她惹麻烦,否则家法伺候。

至于什么家法。在场的诸位很明白,萧南要执行的家法肯定不是她们荣康堂的家法,而是她襄城郡主的。

比如。让她的铁甲护卫来杖责?!

萧南待雨水念完了。笑着说道:“都明白了吗?谁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现在提出来,免得以后办错事。”

顿了顿,见下面的人全都低头COSPLAY鹌鹑,她又补了一句,“当然,现在说、且说得还算合理。我不会责怪。但日后谁若犯了错,再说当时没听懂什么的,到时候,惩罚可是翻倍的哦!”

现场还是一片安静,有几个眼神飘忽的婆子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赵妈妈。

结果发现,赵妈妈比任何人都老实,两眼死死盯着地面,仿佛地衣上的花纹她从来没见过一般,正卖力的研究着。

“这个老货,平常最能折腾,这会儿倒卖起乖来!”

秦家娘子气狠狠的瞪了赵妈妈一眼,想起平日里她总给自家娘子找麻烦,如今遇到萧南,她就不敢呲牙了,真会看人下菜碟儿!

其实赵妈妈也想提意见,可她得有那个胆子呀。直到现在,她夜里睡觉还会做噩梦,梦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兵把她拖到地上、要打她板子。

沉默了良久,终于有个一脸油光的肥胖妇人怯怯的站了出来,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行了礼,哆哆嗦嗦的说:“娘子,奴、奴有一事不明,还请、还请娘子赐教!”

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对准那胖妇人,纷纷露出崇敬的目光——哎呀,平时看这个宋娘子老老实实、不哼不哈的,没想到胆子竟这么大,敢第一个站出来提问。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人肥胆儿也壮呀。

宋娘子心中的小人正在咬着手绢嘤嘤:呜呜,你们以为老娘愿意站出来呀,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如果能行,我也想跟你们站在一起装木雕呀。

萧南挑挑眉梢,问道:“何事?”

宋娘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胖胖的手心全是冷汗,她忍着恐惧,怯怯的说:“奴、奴是负责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每日负责夫人的膳食。奴知道娘子您既要打理荣寿堂、又要看管荣康堂,定是忙不过来,这才定下每隔四日回事的规矩。但、但这样,厨房、厨房那边的差事就有些麻烦了…”

问题还是出在大夫人身上。自从几年前,大夫人的口味变得越来越刁,每天吃的东西要么稀奇、要么昂贵,且很少按照份例。

但她身份特别,王氏不敢怠慢,只能每天按照大夫人的要求,命人另外去采买食材。

若只是这样倒也好办,关键是大夫人太过随心所欲,有时快到饭点了,她老人家忽然想起什么好吃,便迭声催着人去弄。迟一步都要被骂,连带着管家的王氏也遭埋怨。

宋娘子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而若是按照萧南的新规矩执行,那厨房的日子更没法过了。

想想吧,如果大夫人突发奇想要吃海鲜,厨房没有存货,就必须派人去街上买,份例外买东西必须去账房支银钱,支银钱就要拿对牌,拿对牌就要找管家的主母…

可、可管家的主母如今暂时换人做,且是个隔好几天才来露面的‘客串演员’,这、这让厨房的人咋办?!

宋娘子结结巴巴的将自己可能遇到的麻烦讲了一遍,然后便低下头,大气不敢喘的静等萧南发作!

萧南沉吟片刻,就在宋娘子险些撑不出,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她开口道:“你说得倒也有理。”

宋娘子长长舒了口气,有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感觉,她悄悄伸开巴掌在裙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湿漉,继续等着萧南回应。

萧南看了看最前列的秦家娘子,又看了看龟缩在人群中的赵妈妈。最后把目光落在身侧的丫鬟雨水身上。

“这样吧,雨水,你也跟着玉簪学习了好几年,做事也算稳妥。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荣康堂,帮着娘子处理家务。对牌也交给你,具体如何决断。你按照旧例执行,明白了吗?!”

自玉竹等三个贴身侍女嫁人后,萧南身的一等大丫鬟就缺了三个,所以她便从当年由四婢调教的二十四个小丫鬟里。挑出了几个伶俐能干的,暂时放在身边。她们仍是二等小丫鬟,不过却是最有希望荣升一等的奴婢。

雨水便是其中一个。小丫头别看着只有十五六岁。但经过玉簪和冯尚宫的调教后,行事稳妥,尤善算账。让她来负责分发对牌、核实账务,再合适不过。

雨水闻言,忙屈膝行礼,“是,婢子遵命!”

萧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玉簪你从刑房挑两个干练的掌刑妈妈,让她们过来辅助雨水。”

说着,萧南故意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十来个管事娘子都没有抬头,但却清楚的感受到一股炽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划过,心下一凛,纷纷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南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微嘲,道:“雨水毕竟是年轻小娘子,面皮儿薄,万一遇到那不开眼、又不要脸面的,也不好让她一个小娘子跟人掰扯。这种事儿,还是掌刑妈妈做更好。你说对不对,赵妈妈?!”

赵妈妈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一双小腿突突发抖,不过,她还是强撑着走出队列,恭敬的回道:“娘子说的极是!”

萧南又看向秦家娘子,秦家娘子也忙微微欠身,表示对此全无异议。

很好,秦家娘子代表王氏,她同意了,也就意味着王氏没意见。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萧南又朗声问了一句,“除了宋娘子,谁还有不明白的,趁着今日我在这里,索性都说了。倘或有人今日不说、日后却明知故犯,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众人纷纷行礼,齐声道:“不敢,奴都听明白了!”

萧南点头,“明白就好。好了,今儿都有什么事,快些报上来吧,待会儿我还要回去呢。”

众人相互看了看身边的人,却谁也没有先动,看来还是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怕被抽啊。

萧南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事,便说道:“既然无甚大事,那就都回去做事吧。记住,都好好做事,切莫乱了‘规矩’。”

众人齐声应诺。

萧南却笑了,“其实吧,我还真希望有人能出个错——”

众人不解,纷纷抬头看萧南。

只听萧南又道:“有句俗语叫杀鸡儆猴,兵法上叫杀一儆百,意思想必大家都懂吧?!要不,你们谁牺牲一下,让我有机会立个威?大嫂托我一回,我也不能草草应付了事,你们说是不是?!”

靠,什么叫‘牺牲一下’,您当我们是什么?

还有,您今天立的威还不够呀,竟然还想杀人立威,啧啧,面前这位还真不负‘煞星’之名呀。

见无人应声,整个议事厅安静的落针可闻,萧南不由得惋惜的叹了口气,“没人愿意?罢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办事吧,有什么事儿,直接回雨水。都散了吧!”

迎晖院里,听了秦家娘子的回禀,王氏露出一抹笑容,道:“呵呵,我这个弟妹还是这般犀利,手段虽简单直接,却最有效。好了,待会儿你就去请太医,明儿就告诉府里,说我有身孕了!”

PS:三更,那啥,今天就三更了,明天恢复双更,前两天,天天四更,真要了某萨的老命鸟。另,谢谢亲们的支持,O(n_n)O谢谢~

第188章 崔大的手段(一)

下午,大少夫人王氏觉得身子不适,请来太医问诊。

太医一番诊治后,连声跟王氏贺喜,并告之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很快,喜讯就传了开来,傍晚的时候,整个荣康堂都知道了主母怀孕的消息。

韦氏等妯娌纷纷前来道贺,言辞间不乏羡慕:王氏都娶儿媳妇了,如今女儿也要出阁了,眼瞅着就能当祖母的人了,居然老蚌生珠又怀孕了,唉,看看人家这夫妻感情,真心好呀!

大家惊、喜过后,有些脑子络活的就开始联想了:咦,不对呀,王氏前脚请了萧南来帮忙,后脚她就诊出了喜脉,你说这是巧合呢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就连大夫人,听到喜讯后,先是高兴,她虽不待见儿媳妇,却还是希望儿子能多子多福。

高兴完了,大夫人的理智统统回笼,她也发现不对劲了,一巴掌抽飞面前的凭几,怒斥道:“好个王氏,好个能干的儿媳妇,真是未雨绸缪呀。为了对付我这个婆母,这般用心思。”

接着,她又骂萧南,说她存心不良,明知道王氏有鬼,却还为虎作伥,果是个不孝不贤的妇人。

四周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纷纷往角落里缩,努力屏蔽耳朵、眼睛的功能,不停在心中默念:我没看到夫人掀桌,也没听到夫人骂大娘子和郡主娘子…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大夫人将寝室弄得仿佛台风过境一般,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唯一完整的单榻上,气呼呼的琢磨着如何教训两个不听话的儿媳妇。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在管家这件事儿上。不管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骂人,事已成定局,她绝无插手的机会。

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她不敢,而是她手底下那几个没用的老婆子,竟没一个敢在萧南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哪怕萧南本人并不在,只留了个小丫鬟,赵妈妈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谁让萧南白天的时候弄了这么一出呢。

如果她像大多数主母一样。只告诫仆役们好好当差,切莫乱了规矩,赵妈妈估计还敢冒冒头。

结果。萧南像个无赖一样,摆出一副希望你犯错好让她有机会整人的嘴脸,谁还敢明知是死还往上撞?!

管家的事儿,算是彻底没戏了,不过。大夫人能插手的事儿还很多,对不对,谁让她是做人婆婆的?!

第二天朝会,还不等京兆正式审理耿子西状告崔幼伯的案件,便有御史上了弹章,弹劾崔幼伯私德不修、以强权压人、侵占他人祖产…balabala。罪名罗列了一长串,直接把这厮说成了贪婪奸佞的无耻小人。

为了证明崔幼伯的德行有问题,那位御史还罗列了许多崔幼伯的‘罪证’:什么骑马践踏农田啦。什么酒后失德调戏朋友妻女啦,什么宠妾灭妻、豢养别室妇啦。

拉拉杂杂的又说了一大堆,看他那厚厚的一卷弹章,大有崔幼伯之过错‘罄竹难书’的意味。

其实,只要细细一听。人们就能品出问题来,御史罗列的这些‘劣迹’。要么是捕风捉影,要么是夸大其词,若是严格对照律法,根本都算不上违法,连乱纪都算不上。

另外还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御史说的这些都是几年前、甚至是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崔某人还只是个青葱少年,只要一听他的年纪,大家也都会一笑了之——作为男人,谁还没个风流洒脱的时候?

如果真要吹毛求疵的给这些罪证下个定义,人们也只能说这是某个小郎年少轻狂的荒唐罢了。

但,这里是打口水仗,并不是大理寺审案,有时要的就是似是而非、隐约其词,只要上头那位圣人信了,至于别人信不信,还真不重要。

而且…崔幼伯站在队列中,噙着一抹冷笑,淡淡的看着那位还在痛斥崔某人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实无任中书舍人的资格。

那御史还理直气壮的提出,中书舍人品级虽低,却至关重要(开玩笑,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机要秘书哪能不重要),绝不能由崔氏这等奸佞小人担此要职。

一通东拉西扯,直说的,如果圣人不撤掉崔某人的中书舍人一职,那就会为祸朝廷、为祸天下黎民,如果圣人不严惩崔某人,必将激起群臣公愤云云。

崔幼伯脸色不变,只是唇边的嘲讽愈浓,他暗自思忖,看来这才是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弄臭他的名声,若是能抹掉他的官职更好,即便不能,也要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一个消不去的污点。

至于耿子西的官司能不能胜,他们根本不在乎。当然,若是能赢(崔大冷笑:根本不可能)自是最好,即便输了,耿子西是杖责还是流放,都与他们无关。

啧啧,当真打的好主意,弄出这么一场闹剧,都不用亲自上阵,这确实是李敬最擅长的手段。

只可惜,李兄,我崔肃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把所有人都当好人的痴汉,你再用老法子对付我,还未必管用呢。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位御史才将弹章读完,然后双手举在头顶,请皇帝御览。

小内侍熟稔的走到近旁,将那弹章拿到御前。

坐在皇帝身侧下首的太子,眼中难掩焦急,只可惜他距离圣人的御座尚有几步之遥,他又不是千里眼,根本看不清那奏折上的内容。

圣人快速的将折子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崔幼伯,“崔舍人,对于吴御史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崔幼伯站出队列,恭敬的一偮,旋即挺起腰杆,傲然道:“臣只有四个字,‘荒唐至极’!”

吴御史不干了,噌的一下跳出来,指着崔幼伯喊道:“难道当日京城西郊被踩踏的田地,不是你所为?”

崔幼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凉凉的回道:“纵马踏坏良田的,确实是我。”

吴御史得意一笑,有些消瘦的面庞上明晃晃的写着‘果如我所言’几个大字。

崔幼伯唇角勾起,又凉凉的补了一句,“那年,我十四岁!”按照大唐二十一岁成丁的规定,那时的崔幼伯还算是个未成年的懵懂少年。

哄~

在场的百官纷纷喷笑出声,有几个老汉,还笑得‘啪啪’直拍大腿。

崔幼伯还嫌不够劲爆,又补了一句,“如若吴御史不信,大可去寻我大伯父核实。当年为了此事,我可是足足挨了三十杖的家法呢。”

崔幼伯口中的大伯父是指崔泽。

作为一朝宰相,崔泽坐在群臣的最前列。没错,他是有资格在殿上跽坐的。

听到崔幼伯的话,崔泽直起身子,冲着皇帝行了个礼,一本正经的说道:“崔幼伯所言不差,当年臣自觉管教不利,亲自执行了家法,并连夜赶出城,寻到那户田地受损的农家,按照市价的双倍赔偿了银钱,又令崔幼伯亲向农户致歉。”

说罢,崔泽想了想,学着崔幼伯的语气,也补了一句,“如果吴御史不信,大可去京西一户姓乔的农家询问,虽已过了十余载,想来那乔老汉应该还记得崔幼伯。”

其它朝臣听了,忍不住点头,心说话:肯定记得住呀,谁见过宰相之子跟个田舍奴道歉的?!不管人家崔泽是作秀还是真心,他这一番举动,绝对称得上高明。

圣人也忍不住莞尔,不过想起眼前的正事,他不由得板下脸,严肃的对吴御史说:“你就是这般做御史的?”

御史是监察百官,而不是吃饱了撑的去调查百官幼时的糗事的无聊闲人,如果吴御史弹劾崔幼伯的罪状全是如此,那、那这个姓吴的就有问题鸟。

吴御史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双眼咕噜噜乱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接跳过那些似是而非的罪名,将重点引回京兆府的官司上。

“微臣知罪,不该没有核实清楚就…不过,崔舍人侵占他人祖产,却是事实,如今苦主已经向京兆递了状纸。”

说着,吴御史故意瞥了眼人群中的韦季,不怀好意的误导道:“只是,不知为何,两日前京兆府就接了状纸,却迟迟未曾审理。而且,微臣听闻,韦京兆接了状纸后,当下便命心腹之人进了皇城寻找崔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