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宏闻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憨憨一笑,“阿叔谬赞了,能娶到阿澜,也是小子的福气呢!”

他们程家勉强算是勋爵人家,但他顶着这样的身份,还能娶到崔氏嫡女,绝对是天大的运气呢。

当年若不是崔守义在西北为官时,自家老子与崔海相谈甚欢,进而与崔家有了关系,他还娶不到崔澜这种出身高贵、教养出众的世家女呢。

崔澜过门后,不嫌西北苦寒,跟着他在都护府一待就是好几年,远离繁华的京城,常年不能见到父母,她却毫无怨言。

对上孝顺公婆,对下友爱弟妹,对他更是敬爱有加,不但将他照顾得妥妥的,还为他生儿育女、主持中馈,家中庶务,从无半点让他操心的。

就连父亲,都对崔澜赞不绝口,直说,“难怪世人都想娶世家女呢,有这样贤惠能干的娘子,你小子走了大运了!”

程宏对崔澜也是既喜欢又敬重,爱屋及乌,面对娘子的娘家人时,他非常恭敬。

崔幼伯对程宏的表现很满意,且该谈的事儿也谈完了,他也放松下来,很是亲切的与程宏谈起西北的风土人情等。

因双方都心存善意,两人的交谈很是顺利,崔幼伯还热情挽留程氏小夫妻在家里住了一夜,次日用了朝食,才将他们送了出去。

待程宏夫妇离去后,崔幼伯准备开始整理手头上的政务,他命人传下话去,自明日起,他将正式办公,州府的差役和除梁轲、虞朗外的四司参军都要前来上班。

但,次日清晨,卯初三刻,崔幼伯准时来到州府衙门后堂,准备上任后的第一次正式点卯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房间里,竟空无一人。

望着空旷的屋子,崔幼伯眉头挑了挑,心说话:得,郭继祖的第二招来了。

这时,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吏,手里拿着一沓帖子,哆哆嗦嗦的从外头蹭进来。

抬眼看到崔幼伯面沉似水的端坐主位,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说:“属、属下启禀刺史,方才、方才陈司兵、王司户的下人前来、前来回禀,说、说两位司功昨夜品茶论诗,不想得了风寒,今日、今日恐不能来衙门办差…”

说完这话,老吏悄悄抬起头,觑了眼依旧毫无表情的新刺史,心里暗道,呃,新刺史这是气糊涂了?还是没听明白他的话?

思及此,老吏调整了语调,很是流利的继续汇报:“另,赵、钱两位参军也派了下属来,说是两位郎君在赶往州府的路上,乘坐的马惊了,将两位郎君摔了下来——”

不等老吏说完,崔幼伯淡淡的说道:“哦,也就是说赵、钱两位也不能来办差咯?”

语气很轻,语调平板,几乎听出说话人的喜怒哀乐。

但老吏却只觉得背后一寒,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忙又磕了个头,道:“好叫刺史知道,来人说,两人的伤势极重,似是伤到了骨头,恐怕三五个月内都不能动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崔幼伯在心里暗暗点头,唔,要说赵、钱二人倒也机灵,假装断腿比装病要高明多了。毕竟,伤风什么的,终究是小病,再怎么拖,也拖不过一个月吧。

接着,老吏又说了几位衙门司房小主事的‘突发事件’,理由千奇百怪,什么老父生病、什么独子有恙、什么头疼脑热、什么…结论只有一个,整个州府衙门的官吏,除崔幼伯这个新刺史外,竟无一人能正常当差。

很好,郭继祖又给他弄了个空衙门。

崔幼伯暗自冷笑,面儿上仍一派平静,微微颔首,道:“嗯,知道了,这样,你去告诉那些代主人告假的下人们,就说本刺史说的,让他们安心养病、好好在家处理事务,切莫担心衙门的事儿。”

老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说话,都被人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了,新刺史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崔幼伯却没心思跟他理论这些,直接摆摆手,打发老吏出去。

不多时,崔明伯匆匆赶了来,抬眼看到空荡荡的堂屋,眉头一皱,但紧接着想到崔幼伯之前的话,他又舒展了双眉,凑到崔幼伯身边,低声道:“我刚从梁家回来,一切果如肃纯所料,梁轲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伤了面颊,有碍观瞻实不好出门。我照着肃纯的意思和梁轲谈了一会儿…”

说到这里,他再次压低声音,“梁轲说,湟水山谷西侧有个荒山,那里人迹罕至,但前些日子却有人听到附近有马蹄声。”

崔幼伯双眼一亮,他就知道梁轲是个聪明的,得知自己猜透了他的心思后,立刻又重新做出了选择,还送上了一份不小的‘投名状’。

很好,现在已经知道了‘匪人’的藏身之地,只待程家的兵马一到,他就能烧他的第二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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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威慑

“阿耶,您看此事可行吗?”

一回到家,程宏便把崔幼伯交给他的东西呈给父亲看,在程处云展开纸卷细读的时候,他有些急切的问道。

程处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细细的将手上的资料读了一遍,他晒得有些紫红的面庞上也露出凝重。

待读完了,程处云还是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眯着眼睛坐在胡床上思索良久。

就在程宏都有些等不及想要出言提醒的时候,程处云忽然睁开眼睛,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个黑漆扁方匣子。

程宏的眼睛一直跟着父亲,当他看到那个匣子的时候,不禁一怔,这是父亲收藏邸报的匣子,他们现在正说着崔家叔父给的方子,父亲为何要看邸报?

程宏还在思忖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程处云已经从一大摞的邸报中抽出一份,扫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记错,这才将邸报丢给儿子,一抬下巴:“你瞧瞧这个!”

程宏满心疑惑,但还是乖乖的拾起邸报细细读着,唔,这是两年前的…咦,这、这里有一条关于中书舍人崔幼伯改良湖盐晒制的法子、继而帮朝廷增收了许多盐务收入的消息,难道——

他抬起头,试探的问道:“阿耶,您的意思是,崔家叔父所说的法子可行?”

程处云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闻听儿子的话,笑道:“邸报上的消息是不会作假。当初,我见了这条消息,还有些不信。咱们不比那些不懂庶务的郎君,我在这里屯兵十几年,管得就是盐屯事务,如何引卤入田、如何晒盐、如何制盐,我比那些匠人还要了解。”

说到这里。程处云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得意。

旋即,他又略带佩服的说道:“只是,我做了这么多年,也从未想出什么改良晒盐的法子,没想到一个金尊玉贵的世家子竟将此事办成了。啧啧,我见过那解盐,品质当真没话说,其色胜雪、其味纯粹,最重要的是,产量还恁般高。啧啧,崔肃纯,不简单呀!”

这是程处云第二次夸奖崔幼伯了。

程宏将邸报折好。直接放进黑漆匣子里放回书架,他略带兴奋的说:“如此说来,这件事可以做?!”

要知道,他们程家在都护府一直负责兵屯事宜,且是负责利益更高的盐屯。

若是崔幼伯交给他们的改良晒盐的法子可用。那么父亲的任务便能提前完成,且他们程家的收益也能增多。因为程处云是副都护,按照他的品级,朝廷也给他分了七八顷职分田。

程家的职分田可不是普通的农田,而是地段最好的盐田,距离盐湖非常近。

七八顷的盐田。一年下来,不改良方子都能收益十几万贯,倘或按照崔家的法子得以提高产盐量。那他们程家将能收益多少?

几十万、几百万还是上千万贯?!

程宏越想越激动,看向那卷资料的眼光也满是炽烈,那可不是一般的白纸呀,而是一堆堆的银山呀。

有了它,只要他们程家继续在西北待着。那么定能挣下足够他的孙辈挥霍的巨额财产呢。

程宏想到的,程处云早就想到了。不过,现在却不是激动、高兴的时候,而是要考虑下,如何与崔幼伯‘谈判’。

程处云捋了捋唇上短须,略带不悦的训斥道:“阿宏,平日为父是怎么教你的?这点小事就让你乐得找不着北了?!”

程宏满脑子里都是银山金海,忽听到父亲的断喝,他立马回过神儿来,看到父亲平静的样子,他不免讪讪,尴尬的说道:“是、父亲说的是,儿、儿失态了!”

唉,还是年轻呀,丁点诱惑就能让他乱了心神。

程宏这会儿也不想什么银钱、什么巨额财产了,他满心懊恼,垂头搭脑的站在父亲近前,用肢体语言表示他此时有多么的悔悟。

程处云见儿子知错了,也就没有深究,而是轻笑道:“好了,这件事确实可行,对都护府、对程家都是极好的,但,这方子人家崔肃纯也不是白给,唔,我想想,要怎样才能拿下这方子…”

他前半句还是在抚慰儿子,说着说着就成了喃喃自语,“一千府兵,肯定不行,不过,五六百人倒是可以借给他。”

程宏见老子在考虑正事,不敢打扰,书房里顿时变得很安静,唯有程处云的嘀咕声:“借兵可以,只是要用什么名头呢?那里毕竟不是西州,我都护府的兵马过去,难免有捞过界之嫌…”

程家父子一夜商量,除了他们二人,再无第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崔幼伯已经抵达鄯州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除了第一天在城门口,崔幼伯表现得极为强势外,余下的日子,他就似被郭继祖的粗暴手段吓住了,忽然变得软弱起来。

别的就不说了,单说这州府里的大小官吏,自崔幼伯正式宣布办公后,就没有一个人赶来点卯、应差。虽然那些人在崔幼伯面前说了种种‘不得已’的理由,但明眼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托词。

君不见,那些原该在家养病或是处理要务的官员们,天天按点去郭家报到?!

仿佛鄯州除了州府衙门,又衍生出了个小朝廷。

而且相较于名正言顺的州府,小朝廷的实际作用却极大,目前湟水的政务皆有这里处理、决断。

州府衙门被空置了,新任刺史也被架空了。

可怜崔刺史,上任都半个月了,州府各司、各房他都摸不到边儿。

湟水县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默默的同情着新刺史,当然,这种‘同情’还夹杂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对此,崔幼伯似也有所察觉,可他竟半点反应都没有,这让郭继祖和董达得意的同时难免有些失落。还隐隐有些气恼——奶奶的,就这么个样子货,当初居然也打了自家的脸面。

尤其是郭继祖,他既享受自己对崔幼伯的碾压,又暗中期盼崔幼伯有所动作,唉,崔幼伯若不动,他就抓不到对方的错处,抓不到错处,那他想取代刺史的计划便不能实施。

真是矛盾呀!

许是受这种矛盾思想的影响。郭继祖的心有些扭曲了,他变本加厉的给众官员施压,力求让崔幼伯在湟水颜面扫地、没有任何威信可言。

这不。原该前去拜会新刺史的三位县令,他们没有去州府,而是半遮半掩的来到了郭宅,与一干州府的官吏商讨秋收等示意。

郭别驾照例坐在正堂主位,三位县令和众官吏则分列两侧。全都是一水的小胡床,看着倒也整齐。

郭继祖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见只除了梁轲、虞朗以及两三个不重要的文书没到场外,鄯州治下在编的、不在编的官吏悉数赶到,对于众人能这般畏惧自己,他非常满意。

轻咳一声。郭继祖开始正式处理政务。

不得不说,郭继祖在这一方面还是不错的,正如先帝所评价的那般。这老匹夫或许嚣张、或许没规矩,甚至还屡次跟上峰掐架,但他从未耽误过正事儿。

在他的治下,鄯州不能说有多么繁荣吧,至少百姓们的生活还是太平、安乐的。

每年春耕、秋收的工作。郭继祖也都安排妥当,吏部大考的时候。他也能混个‘中中’。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郭继祖与历任刺史的争斗中,他从未拿国计民生的要务做筹码,也从未犯过背叛国家、盘剥百姓之类的原则性错误,是以,每每有人弹劾郭继祖,先帝总能一笑视之。

听完县令们的回禀,郭继祖满意的点点头,“诸君辛苦了。再有几日,待秋收全面结束,咱们也该集中训练府兵了,所以三位回去后,定要清点好兵役的人数,切莫——”

他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郭继祖不悦,扬声喝道:“什么人?难道不知我与诸位郎君在议事?!”

若是放在平常,听到这样的呵斥,外头的人早就吓得退到一边求饶去了。

但这回,门外的小厮似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郭继祖大怒,正欲厉声喝骂。那小厮已经跪倒在地,急声道:“回禀别驾,出事了,程家往京城运送的湖盐,途经湟水山谷西侧的荒谷时,遭遇悍匪…”

“什么?”

郭继祖腾地一声站起来,快走两步,来到那小厮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厉声道:“你说什么?那些不长眼的匪寇抢了谁?”

小厮被硬生生的提了起来,他垫着脚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程、程家!”

嘭~

郭继祖松开手,小厮瞬间跌落在地上,只摔得他呲牙咧嘴。

郭继祖却顾不上这些,忙唤来一个机灵的小厮,命他骑快马赶往折冲府营地,希望还能赶得及,至少也要让董达把证据抹干净了。

但,郭继祖没想到的是,崔幼伯早已命人关闭了四个城门,没有刺史的亲手签章,谁也不能出城。

糟了,糟了,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直至此刻,郭继祖才知道自己上了崔幼伯的当。

什么软弱可欺,只不过是人家的计策。

好、好个会算计的崔肃纯。

其实,郭继祖还是把崔幼伯想得太纯善了。

第二天清晨,郭家的门房打开大门,准备打扫的时候,一抬头,却看到自家门前不远处的空地上,竟竖起一根高杆,杆子上则挂着一排血淋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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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立威

接到下人的回禀,郭继祖顾不得洗漱,便匆匆赶了出来。

站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一溜人头,他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挤出水来,两只饭钵大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身侧的小厮绝对有理由相信,倘或此时新刺史在跟前,郭别驾的拳头早已落在他的脸上。

“好、好个崔肃纯!”够狠、够绝、够能算计,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竟生生装了半个月的孙子。

就在郭别驾咬牙切齿的几欲寻人泄愤的时候,因城门关闭、不能回家暂时借居别驾府的两个县令,问询也赶了出来。

他们都是科举入仕的文人,虽不致像后世文人那般孱弱,但也不是什么彪悍汉子,一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直觉得胃里翻涌,捂着嘴闪到门边干呕。

只他们刚刚起床,尚未用朝食。所以呕了半天,也只吐出些酸水。

两人如此表现,若是放在平时,郭继祖早就骂上了,但此刻,他根本无暇他顾,因为他在担心董达那边的情况。

昨日崔幼伯控制了城门,消息传递不出去,外头的人进不来,郭继祖和董达之间的联系被生生砍断,董达那里到底怎么样了,他毫无所知。

为此,他心急如焚,一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想着、担心着。一会儿想崔幼伯和程家会赶尽杀绝,一举将董达的折冲府也抄了;一会儿又想那小子好歹是世家子,讲究礼仪、规矩,应该不会这么心狠手辣。

可现在,看到这么人头,他的心直往下坠——崔幼伯远比他想得狠多了,为了立威、为了震慑鄯州上下,他、他竟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

难道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匪寇’并不是真的匪人。而是他与董达特意训练出来的府兵?

好吧,虽然这些兵奴也做了些打家劫舍的不法事,但罪不至死呀!

崔幼伯这么做,分明就是杀鸡骇猴,而他郭别驾,很不幸的便是那只被恐吓的老猴子!

“一、二、三…”

吐完酸水,两个县令的恶心感平复了许多,他们开始默默的数着高杆上的人头数:“八、九,总共有九颗人头?!”

不知为什么,两人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四个参军+三个县令+郭、董二人。正好是九人之数!

不会吧?!

两人瞪大了眼睛,对视着,从对方的眼中清晰得看到了自己的倒像。那倒像虽小,可他们却能清楚的看到其惊恐万分的模样。

这时,听到风声的大小官吏、以及一些热爱八卦事业的百姓们,纷纷凑了过来,他们并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

幸而那杆子很高,这年头人们的视力也好,隔着老远,他们便看到了高杆上的人头。

西北民风彪悍,且匪患不绝,就是小老百姓也不会被几个人头吓到。再说了,胆子小的听闻别驾府前有人头,他们也不敢来。

反倒是那些官吏们。同两位县令想到了一起,因心中有鬼,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还有几个素日对郭别驾最奉承、对新刺史最轻慢的,已经吓得双腿发软。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大家围着那高杆指指点点、各怀心思的时候,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哒、哒、哒。那刻意放缓速度弄出来的马蹄声,一下下的敲在众人的心头,他们纷纷扭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两队身着甲胄、骑着骏马的侍卫,缓步从州衙方向走来,两队人马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人,他们不止装束一样,持盾的动作一样,连胯下骏马的行进速度也惊人得一致。

看过阅兵式的朋友应该知道,一群服饰相同、身高相近的精壮汉纸一起做整齐划一的动作时,很容易衍生出一种气势。

而面前这群人,数量不足一百,却硬是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感觉。

那气势,那肃杀,那马蹄下的青石地板仿佛都变得颤抖起来。

在强大的气势下,原本还围成一个圈的众人,出于本能的纷纷闪躲,将道路让出来,而他们则分列道路两边,仿佛领导视察时,侯在路边夹道欢迎的人群,无比敬畏的看着从面前缓缓而过的马队。

接着,大家发现,马队走过后,又是一群身着靛青色胡服的男子,以同样整齐的动作,唰、唰、唰的步行而来。

他们虽没有骑马,但身上的煞气却不少,几十个满身肃杀之气的人凑在一起,营造出来的气势一点儿也不弱。

这群‘步兵’身后,则是一个身着绯色官府的年轻郎君,只见他端坐在马上,身姿挺拔、面皮白皙、五官俊美、衣袂飘飘,如同下落凡尘的仙人。

恰巧此时,初升的朝阳投下缕缕金红色的光芒,那郎君则从那光芒中缓缓走出,为他不似凡人的气度仪表,更添了几分法相尊严。

“天哪,他、他是仙人吗?”

“他是新来的刺史…天爷呀,咱们的新刺史是个仙人呀!”

围观的百姓们不自禁的露出痴迷的表情,嘴里喃喃自语。

而高居台阶上的郭继祖看到那绯衣郎君,却面露恨意,他知道,这个看似清俊洒脱的如玉郎君,实则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无赖狂徒。

“狗屁仙人,分明就是个屠夫。”

听到周遭百姓们的议论声,郭继祖的脸色更加阴沉,如同地狱中的勾魂使者,用森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崔幼伯。

绯衣郎君,也就是崔幼伯童鞋,来到高杆近旁,翻身下马,轻拂袍袖,缓步立在高杆的正前方。

那些护卫们则按照次序,在崔幼伯身边围成一层层的圆圈,骑马的甲胄护卫在最外层,近一百人,密密实实的将他保护起来。

见此情况。围观的人群下意识的往前凑,在距离崔幼伯五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大家一起看着他,静静的等他开口。

崔幼伯目光从左到右慢慢划过,将台阶上的郭继祖等人、围观的百姓、脸色惨白混在人群中的官吏一一打量了一番。

就在他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郭继祖一撩衣摆,疾步走过来。

行至崔幼伯近前,拱手草草行了个礼,“某见过崔刺史,不知刺史这是何意?”

一边说着。郭继祖伸出食指指向后侧挂满人头的高杆。

估计是恨极了,郭继祖也懒得做戏,他双眼喷火。气场全开,一股强悍得近乎霸道的气势直接压向崔幼伯。

崔幼伯毫不畏惧,仍一派温文的笑道:“咦?郭别驾的旧疾似有好转?真是可喜可贺呀!”

贺你个头!

郭继祖没想到,他们两个都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了,就差公开撕破脸掐架了。这厮居然还能虚伪的演戏。

腮帮子上的肉直突突,郭继祖又向前走了一步,崔幼伯身侧的护卫立刻却向前逼近两步步,唰的抽出腰间横刀指向郭继祖,做出一副‘你再敢向前一步,格杀勿论’的架势。

崔幼伯抬起一手。护卫们领命,又退回原处。

他倒不是不怕死,而是相信郭继祖不是个蠢到家的人——当街刺杀上官。你是找死呢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郭继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去想方才被人用刀指着的场景,凑到崔幼伯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测测的说:“姓崔的。你别欺人太甚!”

崔幼伯笑容不变,只双唇微微蠕动了几下。“郭继祖,你做得初一,就不能怪我做十五。”

郭继祖恨极,色厉内荏的威胁着:“你确定要与我为敌?崔小子,不要以为有程家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这里是鄯州,不是西州,更不是京城!”

崔幼伯唇边的笑容加深,淡淡的回道:“你说的没错,这里是鄯州,是我崔幼伯的鄯州,还请郭‘别驾’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

郭继祖咬牙怒视,崔幼伯这句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点,他下意识的又往前跨了一步。这样一来,他距离崔幼伯只有半步之遥,他只需抬抬手,就能把这个坏他大事的鼠狗辈掐死。

崔幼伯感觉到郭继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他心下一凛,不过,他没有后退,而是也向前逼近一小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他目光灼灼的与郭继祖对峙。

过了好一会儿,郭继祖才无奈的撤回两步。

当年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犯了大错,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如果他今日再一时失控杀了刺史,那他恐怕就不止丢官这么简单了。

念旧情的先帝去了,在新君心目中,他郭继祖绝对拼不过崔幼伯。

为了儿孙,他不能再犯错了,不能!

崔幼伯微微一笑,然后不去看郭继祖,直接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诸位百姓,某崔幼伯,乃鄯州新任刺史…”

他先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旋即话锋一转,“某初到此地,便听闻城外有一伙悍匪四处劫掠、祸害百姓,某正欲待秋收后抽调府兵剿匪,不想那匪人竟胆大包天的企图抢劫都护府的湖盐…”

众人闻言,纷纷咋舌,心说话,这群‘匪人’不要命了吗,竟敢打劫都护府的东西?

但也有聪明的人,不禁心生怀疑:话说西州距离鄯州尚有一段时间,押韵湖盐的人是怎么和悍匪遭遇的?

难道,这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新刺史借了程家的兵,意欲杀人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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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第三把火

在场的聪明人不止一个,而且这些聪明人也不吝于向别人表现自己的‘聪明’。

是以,没用多久,大家便明白了新刺史此举的意图。看向那个白玉郎君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敬畏。

“首恶已经伏诛,余者二百三十余人已经被擒,某定会按其罪责严加予以惩处,城中若有受其害的苦主,可前去州府衙门告状、鸣冤,某定会为大家做主…”

崔幼伯立在一排人头下,严肃认真的大声说着。

“多谢刺史,多谢刺史!”

“小民冤枉呀,还请刺史为小民做主!”

“谢谢刺史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