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她也想仔细看看郑平,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嘛。

“是!”

玉竹领命退下。

萧南唤来两个丫鬟给她换上见客的衣服,然后又吩咐了玉簪几句,这才起身来到中庭。

中庭的正堂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背脊笔挺的跽坐在单榻上,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头微微垂着,目不斜视,静静的候着长辈前来。

跪坐了足足一刻钟,他的身子开始微微晃动,扶在膝头的双手不停的摩挲着,似是在擦汗,又似是在转移注意力。

其实,他更想动动腿,方才他正襟危坐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腿早就又酸又麻。

但一想到出门前父母的叮嘱,以及姑祖母给他说的美好前景,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死死撑着。

只在心里暗自埋怨:齐国夫人也真是的,明明都是一家人,而且自己很快就是她的女婿了,她竟还这般托大。

还有,如今胡式家具当道,他们郑家待客的厅堂早就换了高足家具,这崔家,怎么还用着魏晋时的茵席矮榻?

这、这也太落伍了吧?!

别看郑平垂着头。貌似很老实的跪着,但他的眼睛却没闲着,滴溜乱转的打量着四周。

除了让他抱怨的一水儿的矮足家具,正堂的其它摆设还是颇让他艳羡的:单丝罗的帐幔。名人绘制的丹青屏风,顶级的白瓷器具,紫金博山炉、上好紫檀香…

许多东西,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贡品,就是他们郑家,也没有这么多御赐之物。

啧啧,难怪阿娘揪着他的耳朵反复叮嘱,让他在齐国夫人面前好好表现,待他成功娶到夫人的嫡长女后。别的不说,单靠崔灵犀的嫁妆,就能让他们一家子过上豪奢至极的生活。

就在郑平胡思乱想的当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他的耳朵动了动,旋即收回视线,将腰杆挺得笔直。

紧接着,郑平低垂的双眼看到一道绯色绣金线的身影在面前缓缓滑过。那曳地的裙摆,仿若湖中的涟漪,一圈圈的在地上漾开,随着脚步移动,那红色的微波直接朝主位延伸而去。

在那绯色身影的后面,还跟着四五个碧色的人影,只是她们的脚步远没有前者淡定。

来了,齐国夫人来了!

郑平心中的弦瞬间绷了起来。集中全部注意力,努力用最佳的状态应对齐国夫人。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后,不远处的主位上传来一个温柔却不失端正的女声:“这便是郑家十九郎吧?”

郑平忙行礼,道:“儿郑平,见过齐国夫人!”

“呵呵,你是大伯母的侄孙儿。算起来,咱们也是亲戚,”

萧南浅浅一笑,客气的说道:“既然是亲戚,也就不是外人,无需多礼,你直接唤我表婶就好!”

郑平大蛇随棍上,立刻改口,再次行礼道:“表婶!”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呵呵,好孩子,来来抬起头来,让表婶好好瞧瞧。大伯母可是没少夸你呢。”

郑平觉得有门儿,故作羞涩的抬起头,看了正坐在主位上的绯衣女子一眼,便又慌忙垂下头来。

单看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若是让不熟悉的人瞧了,定会以为他是个羞涩文静的好少年。

但萧南不同,早在那日大夫人提出婚事后,她便命人去详细调查郑平的情况。

萧南派去的那些人非常能干,用堪比后世狗仔队的无孔不入技能,将郑平上上下下调查了遍。

从他出生的第一天,一直查到现在。

就在昨天傍晚,负责跟梢的人还发回消息,说郑十九正与一帮来京赶考的士子在胡商开的酒肆吃酒、评诗。

萧南定定的看着面前装鹌鹑的少年,暗自冷笑:哼,真是看不出来呀,就这么个小屁孩儿,居然还学着大人的样子去与胡姬调笑。

犹记得,昨日听了下人转述的郑平说的那些话时,萧南险些气得要抡鞭子抽人——该死的郑家小子,这边心心念念的要娶她的灵犀,结果亲事还没定呢,他就敢去花天酒地。

更有甚者,这个混小子今年才十三岁呀,隔后世就是个初中生,小小年纪就敢‘狎妓’?!

这样的人,居然还敢妄想娶她的宝贝女儿,真是白日做梦!

萧南越想越气,不过,上门即是客,再说她还想亲自观察郑平一番,这会儿她还真不好翻脸。

“嗯,真是个风神秀彻的小玉郎,”

萧南唇角翘起,说着违心的话,接连称赞了郑平几句。

随后,她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听说你在郑家家学读书,如今正读什么呢?”

郑平的笑容一窒,旋即略低羞赧的说道:“儿正在读《春秋》。”

萧南挑眉,正欲开口考校他几个问题。

不想,那郑平似是看出了萧南的打算,忙又补了一句。“只可惜儿愚笨,读了这些日子,竟有好些问题弄不明白,听闻表叔表婶都是博学之人,故而前来求教,还请表婶不要嫌弃儿蠢笨。”

萧南被噎了一下,看向郑平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咦,还别说哈。这小子,倒还有几分机灵劲儿,难怪会被大夫人瞧上。

要知道郑家五代没有分家,家中与灵犀同辈份的男丁足足有二十来个。郑平排行十九,却还不是最小的,其中与灵犀年纪相符合的也有三四个,郑平却能脱颖而出,足见他是个伶俐的。

就像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郑家的人丁非常兴旺。

但有利有弊,家族人丁兴旺是家族繁盛的基础,可郑家的资源就这么多,根本不够这么多子弟分配的。是以,落到每个人身上的资源就少得可怜。

这一点首先体现的住房上,听闻,在郑家,就是长房嫡孙也只分得一个小院,而其它的堂兄弟,许多都是三四个小郎公用一个院子。至于那庶子什么的,就更可怜了。

郑平长得好、嘴巴也甜,颇受长辈的喜爱,饶是如此,他也没能混上一个独立的院子,仍和快要成亲的嫡亲兄长十六郎共居一个窄仄的小院。

而这也是郑家迫切想与崔家联姻的原因——崔家豪富,崔幼伯一人承继荣寿堂的全部财产,而齐国夫人又是京城公认的最能挣钱的贵妇。崔灵犀作为荣寿堂的嫡长女,其嫁妆的丰厚程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呀。

毫不夸张的说,单靠灵犀一人的嫁妆,就足以养活整个郑家。

一想到崔灵犀过门后,可以带来富可敌国的嫁妆。郑平的小心肝儿都要跳出来了,再次偷偷打量正堂四周陈设的时候,眼中精光闪烁。

不过,小少年很懂得伪装,强自忍下心中的渴望,硬是将目光转了回来,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雅士模样,半垂着头,继续听候长辈的训导。

郑平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他却忘了,他才多大呀,十来岁的小屁孩儿,难能瞒得过一个活了三辈子的女人?!

更不用说,这个女人一直用雷达般的视线反复扫描着他,根本不会漏掉丁点儿的神情变化。

看到郑平的眸光流转,萧南对他的印象更差一分:正堂的陈设,都是她亲自指点摆放的,其中有多少珍品、多少贡品,她更是一清二楚。如果郑平能大大方方的欣赏,她反倒会敬佩几分,偏他心里明明艳羡得紧,却故意装着不在乎——

哼,伪君子一个!

萧南最厌恶这种人,虽然真小人和伪君子都让人厌恶,可相较而言,她更讨厌伪君子。

再加上她之前调查的资料,萧南直接把郑平彻底否决了。

不过,萧南比郑平的桥段高,饶是此刻她无比厌恶此人,但她还是笑语盈盈的与他闲聊,接着方才的话题,她道:“十九郎过谦了,郑家诗书传家,郑氏家学里更是有数位大儒坐馆,不拘哪一个,都比我这个女子强许多——”

郑平听出萧南话里的婉拒,神色有些慌乱,忙躬身行礼道:“夫人过谦了,谁人不知夫人家学渊源,祖父、父亲皆是当世名士…如今更是积微学院的校长,小子若是能的夫人指点一二,定能受益匪浅…小子一心向学,还请夫人成全!”

得,这家伙还粘上了,不过,萧南也不能直接把个‘一心向学’的孩子撵出去。毕竟她是积微学院的校长,是夫子,作为老师,她真不能拒绝一个积极进取的‘好少年’。

可,可她真心不愿意呀,把这么一个居心不良的坏小子留在家里,岂不是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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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魑魅

郑平额头触地,一直保持着跪姿,态度很坚决,不管怎样,他都要留在荣寿堂,以便能随时向萧校长求教!

萧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叫什么?

跪求?硬逼?!

萧南相信,如果她继续拒绝,这个小子绝对能跪到荣寿堂的大门口,摆出一副‘你不收我,我就跪死在门前’的架势,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事情真若发展到那一步,她萧校长的名声也就‘亮’了。

除了外界的非议外,大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虽然萧南不怕大夫人,可有些事儿,不是敢不敢做,而是能不能做。

尤其是儿女渐大,她更要为孩子们的名声着想,倘或传出她萧南仗着一品诰命的权势、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话,不止她的贤名受损,就是她的儿女也要受到影响。

另外,崔氏族人也未必答应。

重生这些年,她努力了这么多,也真心感觉到了名声带给她的好处。

试想下,她做了那么多的生意,若不是她有那么好的名声,岂会无一人嘲笑?

在数次与平安、南平等人的争斗中,若不是她有个贤名,先帝、皇太后岂会站在她这一边?

若不是她有个极好的名声,她岂能当上积微学院的校长?

现在更是因着她的好名声,已经有不少门第相当的人家纷纷露出话,想与她的儿女结亲。

诚然。以上所述的情况,除了名声外,还有许多重要的因素,但不可否认。名声在那些事件的成因中,占据了至少五分之一的份额。

所以,萧南断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她努力多年的成果,大夫人不成,面前这个痴心妄想的混小子也不成。

萧南微微闭上眼睛,努力想着应对之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故作为难的低语:“唉,你这孩子,果是个知道上进的。可我毕竟是个女子…”

故意拖长语调。话语中已经有了松动之意。

郑平听得分明。忙再次行礼,无比诚挚的说道:“儿若是能得夫人的指点,实乃幸事。儿也不贪心,只求夫人能偶尔指点一二。另外,儿听说大表弟是有老相公启蒙、三名士亲自教导的,学识极好,儿想,若是能与大表弟同窗共读,课业定会有所进益!”

萧南眼底闪过一抹异彩,心里冷笑:啧,人家又提出具体要求了,不但想留在荣寿堂。还想与长生住在一起。

若是萧南没想到那个主意前,她定会很生气,但此刻,她心中只有微嘲了:看来,人家对入住荣寿堂是势在必行呀,来之前,还不定演练了多少次呢,定是将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然后想好对策。

而且,萧南也承认,郑家人的想法是不错的。

如果她不是积微学院的校长,她可以理直气壮的以崔幼伯不在为由拒绝了事,偏她也是个夫子,夫子就没有男女之说,就不能如此干脆的把求学的孩子赶出去。

“唉,罢了,”

萧南故意长长叹了口气,笑道:“你既一心向学,我都不忍心拒你于门外,但我的才学有限,我来教的话,难免耽搁了你的功课。这样吧,你去积微学院吧,那里有京城最好的夫子,亦有天下闻名的三位名士,不管是哪位教你,都能获益良多。”

郑平一怔,这、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答应呀,还是没答应呀?!

萧南见他发愣,便又补了一句,“到时候,我安排你和长生住一个院子,你们表兄弟也好亲近亲近!”

郑平这才回过神儿来,将萧南的话消化完,得到一个结论:齐国夫人不想让他住在荣寿堂,不过,却许他破例去积微学院上学,还表示愿意让儿子与他亲近。

唔,这、这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郑平一时无法决断,只愣愣的看着萧南。

萧南也没有回避,直直的看回去,目光坚定,无声的告诉郑平,这是她的底线,不容退让。

郑家早就预料到萧南会拒绝,且也预想了多种应对的法子,一一让郑平反复演练,但在所有的法子中,却没有哪一条能应对当前的状况。

人家既没有明确的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这、这该如何应承?!

萧南见状,勾起一抹浅笑,柔声说道:“这事儿关乎十九郎的学业前程,自不能儿戏。这样吧,十九郎先回去与家人商量一番。若是觉得此法可行,便直接去学院即可。我会将一切安排好,长生那儿我也会交代好,十九郎只管放心!”

郑平一听有理,忙点头,点完头,他似是又想起什么的再次行礼致谢。

萧南又客气的说笑了一句,便命人送客!

送走了郑平,萧南心绪难平,直接返回葳蕤院的书房,提笔给崔幼伯又写了一封信。

相较于上一封的措辞激烈,萧南在这封信中,语气就缓和了许多,将近几日的调查结果以及今日对郑平的观感,客观的表述出来,最后,很坚定的表示,儿女的婚姻大事必须慎重,倘或一个不慎,他们夫妻将后悔一辈子。

婚姻确实是大事,选择不好,便会痛苦一生,此刻,李敬就亲身验证了这句话,且深深的后悔,他、他当初真不该贪恋权势而娶了南平郡主呀!

“什么,你说郡主又出城了?”

李敬脸色阴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厉声问着面前的一个宫装俏婢。

那宫婢年约十六七岁,不甚美艳,顶多算是清秀,但通身的气派却不俗,面对男主人的质问。她不急不慌,规矩的行了个礼,淡淡的重复道:“好叫‘郡马’知道,郡主说昨夜梦到了先太贵妃。梦醒后,很是记挂,今日便出城去感业寺为先太贵妃点一盏长明灯。”

呸,又是拿先太贵妃说事!

什么做梦,什么记挂,昨夜他们夫妻同榻而眠,他怎不知南平做了什么梦?!

不过是托词罢了,她、她定又去私会哪个野和尚去了!

李敬心头的怒火蹭蹭往上冒,脸颊烧得通红,自己的娘子背着他养小白脸。还整日不着家…绿云罩顶。不管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呀。

更不用说李敬了。他向来自持甚高,总觉得自己出身好、才学高,又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入仕。当年更是人人称颂的探花使,宦海奋斗十余年,早该入中书,或是尚书省了。

若不是当年崔幼伯夫妇暗地里下黑手,若不是自己的靠山接二连三的倒台,若不是…他岂会娶南平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当年南平为何被皇太后关进庵堂,风声虽没有大肆传到外头,但许多人都影影绰绰的猜到了几分。

毕竟南平豢养的那个野和尚惹出来的官司太大了,满京城的人都听说了,有一段时间。某某郡主与俏和尚的风流艳事,更是茶肆酒楼最流行的话题。

那时李敬虽已离开京城,但也从京中故友那儿听说了,他还曾与白氏谈笑,说以后谁娶了这位郡主,可有他受得!

时过境迁,当时他玩笑的内容竟在自己身上应验,如今,他肯定是满京城的笑柄吧。

李敬颇有几分大男子主义,他借了娘子的权势,已经让他有些不自在了,现在又——

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李敬的双手死死握着,手指关节处发白,此刻,他胸中燃着一团火,只要一个引子,他便能爆发。

那宫婢见李敬如此暴怒的样子,不免有些心下惴惴。

说实话,她本瞧不上这个靠着自家郡主过活的男人,觉得他是个软弱无用的废物,这会儿,亲眼看到他怒形于色的神情,还、还真有几分骇人的气势呢。

下意识的,宫婢退后两步,担心郡马一怒之下拿她出气,她低声道:“郡马若没有其它的吩咐,奴婢先退下了!”

说着,静静的等了一小会儿,没有听到回音儿,她偷眼看了看五官扭曲的李敬,草草福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哐当~

宫婢的身影刚刚从门口消失,一个茶盏便砸向了大门,精致的白瓷撞到门板后裂成碎片,四处飞溅。

“贱人!”

也不知道李敬骂的是南平还是方才那宫婢,他的胸脯剧烈的起复,双眼充血,仿佛一只困兽,不停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有些憔悴的美妇,她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炖盅。

迈过门槛,美妇似是没看到门边的碎瓷片和流了一地的茶汤,她只抬高脚,跨大步跃了过去。

来到李敬身边,她静静的把托盘放在小几上,然后拉住狂躁的李敬,柔声道:“李郎,为了那人生气,不值当的!”

“呼~~”

许是方才的一番折腾,李敬胸中的怒气消散许多,他看向形容愈显老态的美妇,暗哑着声音低低呼唤:“阿雪,阿雪~~”

为什么南平就不能像白氏一样温柔、贤惠呢?

为什么白氏什么都好,就是出身如此低贱呢?

倘或她们能换个个儿,那该多好!

白氏轻轻的将李敬按在胡床上,低声道:“李郎,你可知那人为何频频出城?”

李敬刚刚消散的戾气瞬间高涨,直直的瞪着白氏,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要提起让他难堪的话题。

白氏却似没看到李敬那恶狠狠的目光,继续道:“妾身听说,圣人为了给皇太后祈福,近日时常去感业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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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魍魉

“娘子,昨日你去哪儿了?”

次日黄昏,守在家里一整天的李敬终于堵到了刚刚迈进家门的南平,他神情淡淡的,语气不带丝毫感**彩的问道。

南平似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满面春风,抬腿刚踏上正堂的地板,便听到了自家夫君的声音,她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板着面孔,冷声回道:“怎么?阿丁没告诉郎君我去感业寺为外大母祈福了?!”

对于这个夫君,南平倒也不是厌恶,在某些方面,李敬比她的前夫崔嗣伯强多了,尤其是在为人处世上,与她颇为合拍。

但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对她的管束太严,整日像看守犯人一样看着她。

好吧,若是普通人家,夫君管着娘子属于正常。可他们家是普通人家吗?

他李敬也不想想,他吃的、住的、用得,乃至他的官位,有哪一样是他自己挣来的?还不都是靠着她这个娘子!

明明全家人都要靠自己养活,他居然还敢在她面前摆‘一家之主’的架子。

哼,不知所谓!

李敬见南平看也不看他,径直往主位走去,平静的面孔有些龟裂,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了握,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几步跟上南平,继续说:“祈福?娘子莫非把为夫当做了三岁稚童,托词和实话都分不出?”

南平一听李敬竟然又敢质问她,心里的火气开始往上蹿,只听她没好气的哼哼两声:“郎君自不是无知幼童,然本郡主也不是稚童,每日只知憨吃傻玩,我身上事务繁杂,偶尔外出也是正常,郎君何须大惊小怪?!”

南平又把身份摆出来,李敬脸色变了好几遍。强忍着脸上的烧热,低声道:“娘子,这里没有外人,就咱们夫妻两个,难道你还要继续隐瞒为夫吗?”

南平忙了一天一夜,早就身心疲乏,若不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她心情正好。这会儿她还真没心思跟李敬‘闲聊’。

且李敬这种审问犯人似的口吻,让她颇为不爽。

猛地回过头,南平唇角勾出一抹嘲讽,冷笑道:“好好好。郎君不是想知道我去哪儿了吗?哼,实话告诉你,本郡主去幽会情郎了,你待怎样?!”

娘的,老娘真是受够了,你丫的再敢这般怀疑本郡主,本郡主就真让你当一回‘娼夫’。

“…”

牙齿咬得咯咯响,额上青筋暴起,李敬的拳头险些要轰到南平那张满是讥诮的脸上。

若不是脑中还有一丝理智提醒他。若不是白氏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此刻,南平极有可能被‘家暴’。

忍了又忍,李敬松开紧握的拳头,冷笑连连:“情郎?呵呵,娘子说玩笑呢吧?感业寺乃皇家庵堂,又不是**小庙。哪里来得情郎?”

南平愣了下,用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家男人,心里暗道:咦,这次他竟没有上当?

就在她愣神的当儿,耳边又想起李敬低沉的声音:“听说最近圣人经常去感业寺,过几日还要为皇太后办一场极大的法事?”

“你~”

南平的脸色微变,眼底闪着惊疑不定的光,直直的与李敬对视。似是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

好一会儿,她才笑得言不由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去为外大母祈福,圣人如何,与我有甚干系?!”

心里则暗自嘀咕:哪里走漏了消息。李敬竟起了疑心?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夫君,有了大事也不愿与他商量,实在是她这件事关系重大,她连挚亲的家中亲长都没有告诉,为得就是怕泄露消息。

一旦消息走漏,计划失败是一回事儿,她的名声也将受到极大的损害。

毕竟,给皇帝拉皮条什么的,确实不是什么光彩、值得鼓励的行为。

还有一点,宫里的韦淑妃是她的堂房姑母,她不说想着帮失宠的族姐复宠,却为了一己之私而介绍别的女人给皇帝,这本身就是对家族、对族姑的‘背叛’。

事情成了倒还好说,族人为了利益可能会站在她这边,她也不会被家族所弃。至于韦淑妃会不会原谅她,南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可若是没成还被走漏了消息,那、那她就真是羊肉没吃到,反惹得一身骚了。

所以,消息绝对不能外漏,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和两个心腹侍婢,南平谁都没有告诉。

可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是那两个侍婢…不可能,南平迅速的摇摇头,那两人是她最信得过的人,当年与唐玉的事儿,她们都是知情人,却从未漏过口风。

且在庵堂‘思过’的几年间,也都是由她们忠心相伴。

若是她们都能背叛,那她就再无可信之人了!

稳了稳心神,南平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很无辜的看着李敬。

李敬见状,愈发肯定了白氏的猜测:南平确实有大事瞒着自己,否则,她绝不会如此的心虚。

思及此,他脸上的阴郁变成了胸有成竹的浅笑,语气也轻松了许多,道:“娘子,武才人可还好?”

南平闻言,猛地回过头,死死的盯着李敬,一字一顿道:“好,夫君确实厉害,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不知我哪里漏了行藏,竟让夫君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