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白楞了下,算起来他是家里的嫡子,父亲向来最疼他,赵管家也对他颇为尊敬,从来没有用这种失礼的口气对他说过话。嘶~~难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惹父亲生气了?可,可最近他都在忙生意上的事,根本就没有那闲工夫呀。

迅速想了想,赵天白换了个方式问道,“赵管家,今天是不是有贵客拜访父亲?”

“…是,”赵管事顿了顿,思及二少爷在赵家的地位,还是小小声的提醒道,“是海城李家来了人…老爷好像被人家质问得哑口无言,别提多生气了!”

海城李家?咦,他们赵家好像没有和海城李家打交道吧?

等等,好像海城有个儒商,叫李昌叔还是李昌仲来着,但,和赵家并无生意往来呀?和他赵天白更是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呢。

“和我有关?”

虽然自己不记得哪里和李家有过节,但父亲绝不是迁怒的人,如今指名让他“滚”回来,那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恩!”

赵管家轻轻点了点头,说实话,他跟了赵老爷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老人家发这么大火呢。唉,二少爷,您就多多保重吧,老奴也帮不了您!

“父亲,孩儿回来了,不知——”

“逆子,还不滚进来!”

书房里,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传了出来,吓得门外伺候的小厮们双腿直哆嗦。

“…是,父亲!”

赵天白也有些胆怯,本来他就有几分害怕里面的严父,听到父亲怒不可遏的声音,他、他心里突突的只乱跳。

壮着胆子推开房门,赵天白陪着小心束手站在书桌前,咧着嘴干笑两声:“父亲,不知孩儿犯了什么错,惹父亲如此生气,父亲,孩儿有错您尽管责罚,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唰!”

几张白纸迎面砸向赵天白,赵老爷面色铁青的指着儿子怒叱道:“逆子,你看看你办的好事?如今人家都找上门来问罪了,羞得为父是无言以对呀,哼,赵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第043章 各方反应

一颗,两颗,三颗…赵元娘小小的身子端正的坐在正屋里间的炕上,无比虔诚的捡着佛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太太身体康泰!”

每捡起一粒佛豆,小丫头便轻声道一句佛号。声音说小也不小,至少屏风外面的赵太太可以听到。

“太太,老奴探问清楚了,”赵太太的陪房吴学良家的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小跑进来,顾不得擦脸上的汗,便凑在赵太太身侧,小声的说道:“是海城李家来了个驻守京城的掌柜,给老爷带了一封家主李家三老爷的信。不知信里说了些什么,老爷非常生气,这才让赵管家火速把二少爷叫来!”

“海城李家?”赵太太手里捻着一串古朴的佛珠,当她听到这里时,半眯的眼睛倏地睁开,略带一丝疑惑的看向吴学良家的,“李家?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对了,城西巷吏部侍郎李大人好像就是海城李家吧?我听刘员外的太太提起过,这位李大人在家里排行老大,难道是他的兄弟找咱们家老爷?!”

“太太,李家——”吴学良家的偷眼瞧了瞧屏风后面的小小人影,压低声音说道,“…二少奶奶的生母李太太便来自海城李家呀。哦,对了,太太记得没错,城西巷的李侍郎便是二少奶奶的大舅,而今天给老爷来信的则是留守老家的三舅!”

“…”赵太太的双眸闪了闪,心里吃了惊,她怎么忘了这茬儿呢。

“其实,也不怪太太记不起来,平时二少奶奶很少提及她娘家的亲戚,别说已故李太太的娘家,就是泰州王家的正经亲戚,和二少奶奶也不亲近呢!”

吴学良见赵太太没有吱声,便陪着笑脸替主子找借口。提及“二少奶奶”这个称谓时,眼中满是鄙视。哼,一个下堂的弃妇,就算是娘家有人撑腰又如何?就算是勉强回到府里,还不是扶不起的阿斗,白白占着赵家二少奶奶的位子罢了。

娘?屏风后,元娘数佛豆的手顿了顿,肉肉的小手不安的捻着扁圆的豆子,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日夜想念的人影。娘亲,您一个人在庄子上好不好,身边有没有人照顾您?

元娘想到懦弱的母亲被父亲赶出家门,孤苦伶仃的无人照拂,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超过这个年龄的悲苦和酸楚,圆滚滚的大眼里泛起水雾。

悄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元娘把揉搓了好久的佛豆放到笸箩里,继续重复着简单而单调的捡佛豆。太太说了,捡佛豆是捡福气,那她要多多的捡,争取收集好多好多福气,乞求佛祖保佑娘亲能尽快回家来。

娘回来了,赵嬷嬷也就跟着回来了,那苏姨娘多少会收敛些,不敢像现在这般明目张胆的漠视自己。

四十五颗,四十六颗,四十七颗…小手缓缓的从布袋里拣出福豆,虔诚的念一句佛号,然后又一颗一颗放在炕几上的笸箩里,赵元娘表情上已经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唯有一对小元宝般的耳朵不时的抽动着。

“老爷怎么说?”

赵太太把佛珠戴在手腕上,端起手边的茶杯,不急不躁的问道。

“老爷很生气,听赵管家说,亲家老爷的信写得很不客气,那位送信的掌柜也得了家主的交代,嘴里口口声声的说,李家对不起咱们赵家,把没有教好的女儿嫁了出去,不但丢了王家的脸面,更误了咱们赵家。还、还说,如果二少奶奶犯了什么七出之条,还请赵老爷千万别只顾面子,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吴学良家的见太太端起了茶杯,便顺手从一旁丫头手里拿过一把团扇,躬身站在赵太太身后,轻轻的扇着风。

“李大人家呢,有没有什么反应?”

比起儒商李昌叔,赵太太更关注朝廷重臣李昌伯的态度。恩,如果李侍郎也站在二儿媳身后,那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比较稳妥。

“李侍郎?老奴听说,这次来信给老爷‘谢罪’的只有李昌叔,李侍郎好像去东南各省考核官吏去了,估计要下个月才能回京呢。李大人的太太崔恭人也不在京里,听说是犯了旧疾去城郊的温泉庄子休养了,前两天刚走,怎么着也要月底回来。”

吴学良家的虽然是内宅管事婆子,她男人却帮着太太打理嫁妆铺子,天天在街面上行走,对市井的一些八卦、小道消息非常熟悉。

“恩,我知道了,你去外院看着点儿,二少爷什么时候出了书房,你立刻叫他来见我!”

听了这话,赵太太眉间的郁色平淡了许多,她沉吟片刻,吩咐道。

“哎!老奴这就去!”

说着,吴学良家的麻溜儿的转身离开正屋。

屏风后,元娘白嫩的小脸上隐隐的透着丝丝笑意——娘亲的舅舅终于要帮娘亲撑腰了吗?呜呜,太好了,赵嬷嬷劝了娘这么多回,让她多和外公家还有已故外婆家走动,娘亲总也不听。没有娘家做靠山,弄得阖府上下连个三等丫头都敢欺侮她们母女。如今娘亲的舅舅出了面,娘亲是不是很快就能回来了?

和元娘一样,现场还有其他人仔细听着屋里人的谈话。赵太太打发了吴学良家的下去,随意的斜靠在引枕上愣神儿,屋外窗户底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悄悄的离开了院子。

“什么?二少爷被老爷训斥了,而且还是因为王氏?”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娇美女子,一双柳叶黛眉此刻拧成了麻花,如水般柔媚的双眸则湛着凌厉的寒光。

“回姨奶奶,听说是二少奶奶的舅舅写了信来,质问老爷为何将二少奶奶流放到农庄去,究竟是犯了哪条七出之条,还、还说赵家‘宠妾灭妻’,嫡庶不分!”

垂首站在苏姨娘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太太院子里的三等粗实丫头。小丫头双手揉搓着衣角,眼睛盯着鞋尖,面对二少爷最宠爱的小妾,她多少有些紧张。

“恩,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苏姨娘听到那句“宠妾灭妻”的时候,纠结的眉心跳了跳,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她轻轻扬了扬手,示意身边的贴身丫头把人打发出去。

“姨奶奶,看来王氏去了农庄反而不老实了,要不要咱们派个人过去,把她——”

站在苏姨娘另一侧的丫头,见屋里没有外人后,凑在苏姨娘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当她说到后面时,纤细的手掌斜向着扬起,作出一个手刀的姿势。

“不用,”苏姨娘当然明白贴身丫头的意思,她并不采纳的摇摇头,如花娇靥上带着明显的不屑:“哼,我看不是王氏不老实,而是那个赵老婆子又不安分了,上回就是她撺掇着王氏给娘家送信,好容易被我压了下来。这次离了府里,赵婆子告起状来倒更方便了。

咱们先不急,且看看二少爷怎么说。如果李家逼得急,老爷和二少爷被迫退让的话,再派人去庄子也不迟。对了,上次方婆子回来说,清苑山庄的管事娘子挺精明的,没事的话,可以先和她拉拉关系…”

第044章 好戏开锣

京城赵家众人的反应如何,远在青州的王绮芳并不知道。赵老爷怒火中烧也好,二少爷惨遭训斥也罢,亦或是赵太太和苏姨娘各自的心思微转,这些王绮芳统统不知道。比起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人,她更看重海城三舅的态度。

只是,令王绮芳感到不安和焦虑的是,昨儿陈冬生从海城回来后,并没有带回三舅和三舅母明确的表态。

“嬷嬷,你说三舅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怪我前些年一直没有给他和舅母问安?”

明媚的春光里,王绮芳随意的斜躺在后院小花园的贵妃榻上,手上捻着一根竹签子,身侧的小几上放着一盘切成桔子瓣儿状的西红柿。她心不在焉的嚼了嚼刚刚送入口中的西红柿,想到三舅不冷不淡的回信,担心的问向赵嬷嬷。

“呵呵,七娘,你就放心吧!”赵嬷嬷手里拿着一方半湿的帕子,见王绮芳吃完西红柿后,便仔细的用帕子给她擦手,听到王绮芳的话,她垂下眼帘默了默,随即扬着一抹安抚的笑,说道:“三舅爷一向和太太关系最好,他听了七娘你的境况呀,指不定多心疼呢。没准儿,这会子质问赵家的信已经送到京城了呢!”

“那…三舅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带给我?”王绮芳送无字信,是抱着‘无声胜有声’的想法,可这位李三舅怎么也回了一封无字信?难不成,他老人家也在故作玄虚?还是他对自己无话可说?

“二狗不是说了嘛,临走的时候,三舅爷还特意嘱咐他,让他告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这、这还不算是三舅爷的话儿?”

说实话,离开李家二十多年,赵嬷嬷也很少有机会见李家的两位舅爷。对于三舅爷能不能如当初对待太太般,替七娘出头,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人的感情都是在相互的交往中加深的,即使再有血缘关系,二十多年不联系,也会渐渐疏远。

更何况,七娘这一回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味,自己遇到了麻烦才想起有两位嫡亲的娘舅,才想着给舅舅们问安,真要是较起真儿来,七娘做得多少有些失厚道。

恩,按理说,两位舅爷都不是气量小的人,唯一的变数就是两位舅太太。难道…

“恩,那就再等等吧!”

王绮芳摊着手,任由赵嬷嬷帮她擦拭。待手上的果汁擦净后,她坐直身子,目光投向花园隔壁的几间刚刚落成的房间,“对了,玻璃买好了吗?”

“哦,今儿一早我就让二狗带着尺寸去县城了。青阳地方小,只有一家玻璃作坊,而且主要是生产一些杯碟碗罐,像你要求的大块儿玻璃墙,还从来没有生产过呢。”赵嬷嬷把湿帕子放在小几上,顺着王绮芳的目光,也看向那几间没有窗子的房间,“七娘,咱们正房的窗户上都没有装玻璃,何苦把钱花在温泉池子上?”

“哦,没什么,我就想着借温泉的温度,在温泉池子边顺便间几间暖房,这样天冷的时候,也能在温泉暖房里种些新鲜果蔬!”

王绮芳收回目光,双颊上升起可疑的晕红。厄,跟亲人般照顾自己的赵嬷嬷说谎,这对王绮芳来说,还是有些不安与愧疚。其实,她修建暖房,更多的是给自己空间里的东西做遮掩。一个西红柿,就让她费了不少心思去解释,以后再有其他的新鲜果蔬,那还不得说更多的谎话?!

温泉的出现,则给了她更为合理的解释。因为,在大周,借由温泉的恒温来种植反季果蔬的庄主,也不是没有,并且种植出来的作物,经过泉水的灌溉,味道更佳鲜美。

“我说呢,怎么咱们这里一挖出温泉,你就急忙让二狗把之前小院里种的那几棵西红柿移到泉眼边儿上来,原来是早就有计划呀!”赵嬷嬷听了王绮芳含含糊糊的解释,恍然大悟,她赞许的点点头,“是了,我记得京城大舅太太的娘家也有一处温泉庄子,庄子上也建着暖房,大冬天里,还能吃上新鲜的果子青菜…庄子的管事也精明,和京里的酒楼签了契约,高价把那些瓜儿菜儿的买了出去。”

“大舅?”不提这个人还好,一提起李家大舅爷,王绮芳一直很疑惑,“嬷嬷,大舅、厄,不是大舅,我是说大舅母她以前对我,不是,我是说…”

真是难以启齿,王绮芳怎么都想不明白,本尊的前身在婆家受了委屈,不能向远在海城的三舅求助,怎么连同城的大舅也不联系?

还有,大舅在京里做官,大舅母又是官宦家的太太,平时也有一定的社交圈子,和诸多贵妇们闲谈多了,应该知道王绮芳在赵家的处境,怎么也会不闻不问?!

“唉,七娘,我明白你的意思,”赵嬷嬷眼底上过一抹无奈,“你是想问,为什么同在京城,大舅爷明明知道你在赵家日子不好过,却从来没有过问,是吗?其实,也不怪大舅爷和大舅太太。前些年,你刚嫁到赵家的时候,大舅爷还在南边儿当御史,大舅太太则守在老家伺候重病的老太太。直到前年,大舅爷才留守京城,而大舅太太则是去年进的京…”偏偏这个时候,七娘已经完全被苏氏挟制,别说给大舅爷问安,就是连封信都送不出去。

“另外,赵家是新兴的世家,又和辅国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向最忠于皇家…十几年前,先皇在位的时候,对五大家族盘综错杂的庞大关系网颇为忌惮,当时便有计划的开始削弱五大家族的势力…经过朝廷十多年的分化,五大家族的影响力逐年降低,尤其是三年前,官府针对五大家族又有了新的政策,一方面大力扶持新贵,一方面全力压缩五姓七望的影响力…赵家虽然和五大家族有联姻,但毕竟属于新兴家族,又是皇族的忠实拥簇者,非常积极的支持朝廷的新政策;而李家作为五大家族之一,自然要维护五姓的权益,和赵家也便成了对立方…”

OK,明白,王绮芳无奈的倒回榻上,原本有些混乱的思路瞬间被打开:简单来说,赵家和李家(或王家),一个是新贵族,一个是老世家,当利益发生根本冲突时,双方的姻亲关系也就淡薄了许多。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赵家的当家主母赵太太对王绮芳的遭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其自生自灭了。

“照此说来,不但是李家,就算是大哥游学归来,王家也不会替我出头?”

王家可是老牌的世家,各房分支遍布全国,门生故吏更是不在少数。在这场新旧贵族权利纷争的无烟战场上,王家肯定也会站在老世家的阵营里,坚定不移的与新兴世家PK到底。

而她王绮芳,一个早就被王家遗忘的棋子,恐怕更不会有人关注了吧。即使那个人是她嫡亲的哥哥?

“当然不会!七娘,我说的那是以前,现在嘛,”赵嬷嬷揉了揉王绮芳紧皱的眉心,笑道:“自去年春天开始,西北战事频发,尤其是高昌、吐蕃两地烽火不断…朝廷要对西北用兵,那就少不了钱粮,而天下三分之二的钱粮都掌握在五大家族手里,在这个时候,朝廷又怎么会继续推行削弱世家的政策?”赵嬷嬷可不是无知妇人,即使在深宅大院里,她也能探听到不少最新消息。

哦?还有这么个复杂的历史背景?王绮芳歪着脑袋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等等吧。”如果三舅肯替她撑腰,估计这几天也要有消息了。

另外,紫菀那丫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等她进京后,好戏才真正开始呢。

“阿嚏——”

紫苑狼狈的打了N个喷嚏,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小巧的鼻子则被拧得通红。

“紫苑,你没事吧?前边就到村镇了,我去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冯铁柱无奈的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这才刚出了青州呢,小丫头就生了病。他抬头看了看西下的太阳,忍住心底的不耐说道。

“冯管事,对、对不起,阿嚏,都怪我耽误了赶、阿嚏,耽误了赶路。您放心,我没事的,咱们赶路要紧。阿~阿嚏!”

一边不停的打着喷嚏,紫苑一边可怜兮兮的说着抱歉的话,两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呀转呀转,瞧那架势,只要冯铁柱说一句重话,或者有一点责难的意思,迎接他的便是小丫头的嚎啕大哭!

“…”冯铁柱甩了甩鞭子,闷声道:“算了,还是先找个地方看病要紧。少奶奶把你交给了我,我就有责任好好照顾你!”

“啪!”

利索的甩了个鞭花,冯铁柱面沉似水的赶着马车拐向官道岔路的村镇,心中被算计的预感愈加强烈。

颠簸的车厢里,紫苑放下擦鼻涕的帕子,眼角还残留着点点泪花,小嘴却弯出一抹得逞的浅笑——少奶奶,您放心,紫苑一定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第045章 两次三番

“呵呵,有紫苑那丫头,苏姨娘应该不会寂寞吧?”王绮芳想到紫苑人小鬼大的样子,脑海里顿时浮现向来面酸心狠的苏氏,被个小丫头上眼药的场景,心情忍不住大好,嘴角也禁不住上挑着。

只是…瞧别人的好戏自然热闹,自己这里又何尝不是其他人眼中的好戏?思及自己的靠山尚未找到,温泉庄子的名头却传了出去,已经开始有人想要买清泉山庄,安静的日子过了没有两天,眼瞅着又要有麻烦,王绮芳刚刚扬起的笑意凝结在唇边。

“七娘,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赵嬷嬷回屋端了趟阿胶粥,回来一抬眼便看到王绮芳板着面孔,单薄的身子蜷缩在榻上,目光直直的望向远处的山林。想到七娘现在还是个孕妇,虽说身体调养的好,很少有孕吐、晕眩的情况,但赵嬷嬷对她的健康情况从来不敢松懈。

“没有,就是想到一些心烦的事儿。”王绮芳摇摇头,她天天泡空间的温泉,时时拿着空间出品的西红柿当开胃果,连喝的水也是清醇、甘甜的泉水,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腹中的胎儿更是健康的成长着。

再加上,清泉山庄是她自己的地盘儿,这里没人算计、没人管制,山间的环境清幽,处处鸟语花香,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田园原始的香味儿和丝丝甜味儿。在这样的地方休养,就算是吃的简单些,心情却是难得的舒畅,毫不夸张的说,在清泉山庄的几天,是王绮芳生活最为舒适的几天。

原本羸弱的身子,早就被王绮芳调理的健健康康。身边还有赵嬷嬷像个老母鸡一般紧盯死守,只要她稍有幅度大点儿的动作,便立即制止,说句不惜福的话,她王绮芳就是想得病都没有机会!

“怎么?还在想三舅爷的事?”

赵嬷嬷盛出一碗温热的粥,地道的阿胶配上精肉小火慢炖了一上午,味道正好。她双手递给王绮芳,关切的问道。

“不是,”王绮芳接过小瓷碗儿,拿调羹搅了搅,随即小口小口的把阿胶粥吃完。喝光了粥,把小碗儿放回小几上,她拿帕子沾了沾嘴角,说:“我听紫株说,前天有人到咱们庄子做客了?他们是不是为了温泉而来?”

有紫株这个小喇叭在,王绮芳足不出户,也能知道方圆几十里的新鲜事和庄家地里的最新八卦。更何况,自己庄子来了客人,她虽然不能亲自见,但来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从紫株口中探听个一清二楚。

“嗐,不就是个暴发村妇吗,仗着有两个臭钱儿,也附庸起风雅来,”

赵嬷嬷根本就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不是她小瞧人,而是那位魏太太也太着边儿了,既想着学人家城里的贵人享受温泉,偏又不想花太多的银子。嘁,你当你是谁呀,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去?

撇了撇嘴角,赵嬷嬷说:“说是什么家里的长辈腿脚骨不好,大夫说多泡温泉能减缓病痛。这不,人家魏太太一听说咱们这里挖出了温泉,又雇工匠盖了浴室、暖房,只差装了玻璃窗就能使用了,这才颠儿颠儿的跑来要买下咱们的庄子…呸,真亏她张得了那个口,想买庄子早干什么去了?这还不可笑,最可笑的是,你猜她出多少银子买清泉山庄,哼,五百两,七娘,人家出了足足五百两咧!”伸出圆滚滚的手掌,赵嬷嬷鄙夷的比划着。

“我听说这个魏太太的娘家堂哥在青阳县衙门里当捕快?她会不会背地里…”

王绮芳并没有赵嬷嬷的那种骨子里的优越感,虽然现在的她集合了王绮芳和王一两个人的记忆、情感,但这两个灵魂所占据的比例并不相同。很显然,在王绮芳的内心深处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方,是来自现代的王一。

而王一的生存经验告诉她,世上多得是小鬼难缠的事。

就算是在大周,不也是流行“破门的知县,灭门的知府”这句话吗。王家是世家,赵家也是豪贵,可青阳县天高皇帝远,没准儿就是那几个不入流的小人,在利益驱使下,作出一些赵嬷嬷都无法预想的胆大之事。

“捕快?哼,下九流的皂吏,有什么可担心的?”魏太太人虽然不靠谱,可还是小地主婆,也算是家世清白。可捕快?赵嬷嬷几乎嗤笑出声,语气更加不屑的说:“七娘,你不用担心,别说是个小小的捕快,就是县丞、知县,只要我拿了姑爷的名刺去,看哪个敢放肆!”

“名刺?你还有二少爷的名刺?”古人的名刺有时更是身份的象征,《红楼梦》里凤姐儿不就是拿着贾琏的名刺招揽官司事儿嘛。

王绮芳一愣,疑惑的问道。

“恩,我出门的时候,小丫特意从太太那里求来的,”赵嬷嬷点点头,胖嘟嘟的圆脸上带着一丝失落,“当初买庄子的时候,我就想着要不要把姑爷的名刺递过去,后来七娘巧用陈二狗把事情办成了,我也就没有跟你说。”而且照王绮芳以前的个性,她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如果那起子小人真的敢打咱们温泉的主意,我就拿着姑爷的名刺找青州知府…我出府的时候,大管家说了,青州知府是现任辅国公的门生,辅国公的太太是赵老爷的亲妹子,也是赵府的姻亲,所以,在青州,七娘你不必怕任何人!”

不怕?很好,她的确不用怕了。只是…唉,王绮芳苦笑着勾了勾嘴角,她悲哀的发现,自己一直努力挣开赵家的束缚,结果算来算去,又是找三舅,又是给大舅写信的折腾了好半天。

弄到最后,还是要依仗赵家,需要那个赶自己出家门的臭男人的庇护——就算是一张薄薄的纸,那也是属于赵家的势力范围。

不行,我不能依靠赵家!王绮芳想到记忆中那个令本尊又爱又恨又怕的男人,浑身的汗毛直立,连连摇头。卑微的畏缩在那样的男人身后,获得新生的王绮芳不能忍受。

本来还寄希望与三舅,可海城那边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王绮芳不得不另做打算。

咦?对了,上次那个什么青州钱之信,好像就是本地的首富,听说在青阳很有根基。是不是可以和钱家拉拉关系?

思来想去,王绮芳双眼扫过空空的碟子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唔,当时钱之信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老婆怀孕了,吃不下东西,偏巧想吃西红柿。而整个青阳,也只有她手里有新鲜的西红柿,或许可以在这里做做文章!

“少奶奶,少奶奶,玻璃买回来了!”

王绮芳揉着下巴,正盘算着如何与钱家搭上关系,前院传来陈冬生的声音。

“买回来了?”赵嬷嬷听到声音,和王绮芳对视一眼,见她朝自己点头后,说了句“我去瞧瞧,”便起身来到前院。

不一会儿的功夫,赵嬷嬷又满脸古怪的走了回来。

“怎么了,嬷嬷,买回来的玻璃有问题?”

王绮芳见赵嬷嬷神色不对,连忙坐直身子,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

“不是,”赵嬷嬷摇摇头,咂摸咂摸嘴,干干的说:“外面来的客人,咱们在清苑山庄的时候,他也来过,就是拿阿胶换西红柿的钱之信,他、他又来买西红柿了!”

想不通呀想不通,赵嬷嬷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可她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不过一个西红柿嘛,再怎么好吃也不能当补药呀,可这位钱二少爷却两次三番的为了小小的柿子找上门来,难不成,七娘偶然发现的几棵野西红柿还真有什么奇效?!

第046章 不速之客

说实话,别说赵嬷嬷,就是钱之信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出现在王绮芳的家门前,而且还是为了那个不起眼的小果子。

钱之信尴尬的揉揉鼻子,想到刚刚那位嬷嬷用不置信的口吻惊呼:“钱二少爷,您又来买西红柿?”他就禁不住的苦笑出声,唉,有什么办法,谁让这位赵家少奶奶种出的西红柿,偏偏对了他家娘子的口味呢。

那日,钱之信从王绮芳手中淘换了几个西红柿,被眼巴巴等了好半天的娘子,一口气就吃了两个。吃完西红柿,孕吐的七荤八素的钱家二少奶奶梅娘,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一般,不但不恶心了,而且胃口大开,各种补品像填海一般塞进她肚子。

更另钱氏夫妻惊喜的是,往日吃了吐的情况也没有发生,梅娘饱饱的吃完一餐后,又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晌午觉,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有了奇效,梅娘简直把西红柿当成宝贝,每天定量吃两个。只可惜,人家赵少奶奶给的西红柿数量有限,饶是梅娘有计划的省着吃,那些柿子还是三四天便被吃光了。

没了西红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梅娘刚刚调养好的脾胃又造起了反,每天三餐,吃了吐、吐了吃,然后再吐,看那架势,简直比之前更加严重。

见到爱妻如此遭罪的模样,钱之信心疼得不行,要不是梅娘拦着他早就再次杀到清苑山庄找王绮芳求西红柿了。当然,他也明白,梅娘之所以拦着自己,是为了他钱之信的面子以及青州钱家的体面——堂堂钱家二少爷,三番两次的为了个西红柿跑去求人,这话怎么说都不好听。

唯一庆幸的是,钱之信派去青州府采购西红柿的管事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不但带回了成筐的西红柿,而且还有各种新鲜美味的瓜果蔬菜。看到一颗颗红灿灿的西红柿,钱之信和梅娘都松了口气,立马让丫鬟洗了两个送上来。结果唉…钱之信无奈的叹口气,准备再次上门找王绮芳帮忙。

正在这时,玻璃作坊的管事找了来,说是有客商要定制一批玻璃,要求的长宽尺码非常大,完全超过了他们作坊制作的模具。

好巧不巧的,这位客商是买下清泉山庄的神秘贵人。

再一打听,钱之信完全没有料到,那位近期在青阳县出尽风头的神秘贵人,竟然就是自己曾经打过两次交道的王绮芳?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钱之信迅速从惊讶中缓过神儿来,一向灵光的大脑告诉他,这个王绮芳肯定不是一般人,单凭她敢买下清泉山庄,就可以断定,王绮芳绝不是什么落魄世家女,而是有背景、有靠山的贵人!

否则,一般人谁敢(抑或谁愿意)买个出过人命的庄子?

如今在自己的老家出现了这么一个“贵客”,究竟是幸事还是祸事?王绮芳来青阳的目的是什么,她和京城赵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钱氏两兄弟离开故乡多年,但一直以来对青阳都非常在意,因为青阳不但是钱氏的老家故土,更是钱氏经营多年的大本营。

如今,钱家的地盘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神秘的贵客,自己却对人家一无所知,让钱之信有种对局面失控的感觉,很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