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王仁嫂子,你知道二少奶奶这次就搞什么花样呀?”

王义家的抄着手,不安的看着押送她们的几个粗壮丫头,悄声和身边的伙伴嘀咕着。

“不知道,”王仁家的摇摇头,她也感觉到了今天的气氛不对劲,两只眼睛四下里乱看着。只是,踅摸了半天,她一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哎,对了,王信娘子呢?怎么不见她,难不成她已经跑回王家啦?”

话说那天她们从赵家出来后,便不约而同的跑回家里和自家男人商量对策。商量了半天,她们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办法,突然间想到是王信家的首先答应,便猜着她是不是有了对策,于是几家人又呼呼啦啦的跑到王信家,询问对策。

四家人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大半宿,终于有了较为稳妥的办法——第一,先把家里的财产转移出去,能卖的就卖,不能卖的就送人,总之绝不留下任何把柄给王绮芳;第二,派个利索的人火速赶回王家,让王家太太郑氏来压制七娘,最好是能想个辙把她们贪墨的财产“合法化”。

有了计划,几家人便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只是,她们这里才刚刚开始,连买家还没有找到,二少奶奶怎么又把人叫了来,难不成要返回?

“嘁,肯定是紫鹃那个贱人。她在赵家的时候就帮着、护着七娘,整天一副忠婢的模样;如今嫁了人,还不肯安生,自己日子过不好,还要害别人也过不得好日子”

众人联想到那日紫鹃的表现,心里纷纷臭骂着。

不一会儿,几个人被带到王绮芳住的牡丹园,她们刚一进门,身后的两个丫头便悄悄把门关上了。

“二少奶奶,您叫奴婢们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呵呵,不瞒您说,为了早日赎回您的首饰,奴婢们正满京城的当铺忙活呢”

“可不,奴婢也忙着给您收铺子呢。”

“很好,”王绮芳坐在正堂,神情肃然,“你们干的很好,只是还有那么几个黑心的奴才,背着我不知干了多少昧良心的事。”话音一顿,随即提高嗓门喝道,“来人呀,把那两个东西拉上来,让大家好好看看”

说着,四个壮硕的丫头从后院押出两个人,个个披头散发、神色萎靡。

“呀?这、这不是王信两口子?”

人群中有眼尖的,一眼认出了这两个狼狈的人是谁。

第015章 杀鸡骇猴(二)

“你是说七娘让人把她的陪房绑了,还拿着二少爷的名帖叫来了京兆府的差役?”

赵太太手里手里端着一盏燕窝粥,正拿着个小银匙小口小口的吃着。听完郭妈**汇报后,她放下瓷盅,从身边的小丫头手里接过湿帕子,仔细的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

“回太太,确实如此,”郭妈妈回到赵府后,赵太太只给了她一项差事,那便是盯紧王绮芳的牡丹园,院子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赵太太回禀。

郭妈妈也尽职,回来的三天时间里,一直守在王绮芳的院子外面,即使吃饭、睡觉的时候,郭妈妈都会安排好心腹丫头守着,生怕漏掉任何重要的信息。

事实证明,郭妈**辛苦工作得到了充分的回报。

这几天里,她不但第一时间知道了王绮芳如何安排通房紫云,如何整顿自己的陪房,以及如何亲自教养元娘、照顾两个襁褓中的小家伙。

今天一早,郭妈妈刚刚来到王绮芳的院子外,便瞧见几个人押着两个人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郭妈妈见了着阵势,当下便有了判断——二少奶奶要有大动作。

她这里正要派人去门房问个清楚,牡丹园里的小丫头又呼呼啦啦的跑了出来。

郭妈妈连忙拉住相熟的某个丫头,一番询问后才知道,二少奶奶命她们把王忠、王义和王仁几个陪房,以及王家陪嫁的几个管事婆子全都召集来,说是有要事吩咐。

至于什么要是,小丫头为难的摇摇头,没办法,她们的等级太低,在牡丹园也只是跑腿、打扫的粗实丫头。像这种少奶奶亲自吩咐的差事,她们只能乖乖的服从,却没有任何权利探问原因。

郭妈妈也明白这一点,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后,便让自己的心腹守在牡丹园门口,她则跑去了门房。

来到门房一问,才知道刚刚拉进去的两个人,居然是王绮芳的陪房王信两口子。确定了这个消息后,郭妈妈暗自兴奋——呵呵,二少奶奶这是要收拾自己的陪房呀,而且看选择的打击对象便知道,二少奶奶早有计划。

要知道,王绮芳当年嫁入赵家时,王家一共陪嫁了四房下人,分别是王忠、王义、王仁和王信四家,他们都是王家的家生子,每个人往上数三代,代代都是王家的奴才,不但能力不错,而且对王家那是绝对的忠诚。

在这四家人里,王信的脑子最为活泛,行为处事也最为妥帖,经办了几件大事后,在王绮芳和赵二少爷面前着实有几分脸面,在其他的同伴面前也俨然成了领头大哥。后来发展到,几家人有什么计划的话,必须由王信两口子最后拍板。如果他们夫妻不同意,这件事十有八九会流产。

如今,王绮芳什么人都不绑,偏偏绑了四家陪房的隐性老大,目的太明显了“唔,不错,果然有了长进,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赵太太半眯双眼,身子放松的靠在炕枕上,手指轻轻的瞧着精致的枕面,道:“对了,二少奶奶院子里出现的那四个携剑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是不是就是李家三舅爷送去的侠客高徒?不过,我记得当时谁说过一次,李家三舅爷好像就送了两个高徒呀,怎么这会子变成了四个?”

赵太太在牡丹园安插了不少眼线,虽然探听不到什么重要的信息,但王绮芳身边伺候的人,和院子里日常的一些变动,赵太太还是比较了解的。

“回太太,奴婢打听过,正如太太印象中的那般,这四个女子中,有两个是李家舅爷送来的高徒,名字叫清风、清云,其中清云还来过咱们府里,帮二少奶奶给您和元娘送东西”

“哦,对对,是有这么一个人,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赵太太脑子里闪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恍然的点点头,打断郭妈**话说:“另外两个什么来历?不会也是李家舅爷送的吧?”

如果是的话,那李家供奉了多少侠客呀?

赵太太心里闪过一丝艳羡,唉,没办法呀,这侠客可不是下人,有钱也没地方请去。像他们赵家,在大周朝也是有名的豪商,不能说富可敌国,那也差不到哪里。阖府上下也不过供奉了两位侠客,这两位侠客手下也只有三个侠客盟记名的徒弟。

而她这个赵家的主母,身边也仅分到了一个高徒做保镖。

如今,见到自己的儿媳,不声不吭的就弄了几个侠客高徒在身边保护,赵太太不嫉妒,那是不可能滴。

“回太太,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清雨、一个叫清霞,她们不是海城李家送给二少奶奶的,而是、而是平州李家送来的。”

“什么?你是说平州?是李爵爷的那个平州?”

赵太太忽地坐起来,双眼瞪得溜圆。

当年李天赐帮着周太祖打下江山后,周太祖亲封他为世袭罔替的辅国公。可这位李爵爷,似乎对爵位并不怎么看重,做了没两年,便把爵位让给了自己的长子。自己则先是创办了儒商业协会,接着又召集天下侠客,组建了侠客盟。

一时之间,李爵爷不但掌握了天下的商人,还控制了武艺超强的侠客,势力迅速膨胀。

面对如此局面,朝廷自是不允许。可人家李爵爷手里有御赐的免罪金牌,只要不是大张旗鼓的造反,任何罪都免罪、免死。更何况人家李爵爷也非常自律,别说造反了,整个家族里,连个违法乱纪的人都木有,想办人家都木有理由。

不能光明正大的动手,周太祖谋划了许久,决定从李爵爷手中的两大势力下手——要么夺取儒商业协会,要么控制侠客盟。

经过几年的渗透,周太祖终于把李爵爷身边的小书童,儒商业协会的代理会长赵才森拉拢了过来。不但脱了赵氏的奴籍封了他个六品小官,还亲自下旨任命赵才森为儒商业协会的会长。

至此,周太祖半夺半强的削去了李爵爷的一条臂膀。而赵家也彻底得罪了平州李家,成为令人不齿的叛奴儒商业协会的失守,让李爵爷惊觉起来,下意识的加强了对侠客盟的控制。而初战告捷的周太祖呢,也不好把功臣逼得太狠,担心李天赐一怒之下会有惊人的举动,在对侠客盟打压、渗透了几次后,便打消了谋夺侠客盟的主意。

如此又经历了上百年的发展,侠客盟在李家的苦心经营下,已经成为一股势力庞大且游离与朝廷之外的隐性势力,旗下的侠客不仅武艺超群,而且对平州李家绝对的忠诚。

“嘶~~”赵太太回忆了一遍侠客盟的历史,联想到自家和李家的关系,脸色变得有些阴郁,“二少奶奶怎么和李家扯上的关系?恩?”作为赵家的儿媳,王绮芳难道不知道赵家和李家的恩怨吗?怎么还敢收李家的人?

“回太太,奴婢问过赵嬷嬷,”郭妈妈见太太的脸色不好,悄悄的抹了一把汗,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好了调查,否则,今天如果被赵太太问住,赵太太迁怒之下,再给她个没脸,自己岂不冤枉?

“赵嬷嬷说,平州李家和海城李家细究起来,还是本家。再加上,平州李家这一代的少爷们,和海城李家的大少爷是同窗又是好友,两家人的关系也越走越近…从这一方面论关系的话,二少奶奶和平州李家也是亲戚,她管李家的两位少爷叫表哥,而这两个侠客高徒也正是李家‘表哥’送给二少奶奶的保镖”

“…”赵太太抿着嘴沉默了片刻,随即沉下声音,道:“好吧,不管是表哥送的,还是表弟送的,说到底都是平州李家的人,来咱们赵家还不定有什么诡计…你都要给我钉死了她们。”

“是奴婢明白”

“好,去吧,先去看看咱们二少奶奶如何整治刁奴,晚上再来给我汇报”

“是”

郭妈妈低着头,连声称是,施了一礼后,恭敬的离开赵太太的院子。

出了院门,郭妈妈直奔王绮芳的牡丹园。刚走到牡丹园的外院,便听到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呜呜,二少奶奶,奴婢知错了,您绕了俺们吧”

“二少奶奶,七娘,小的真的冤枉呀。您就算是想找人立威,也不能朝小的们下手呀…小的一家,自太爷爷起就跟着王老太爷身边伺候,三四辈子了,一直都是王家的忠仆,您这般对俺们,传回府里,您让俺们的家里人还有什么脸面伺候老爷太太…”

王信两口子一个双手捂着脸装可怜,一个梗着脖子貌似求情实则威胁。

“哼,赵嬷嬷,把东西拿上来,”王绮芳冰冷的目光扫过一脸无畏的王信,扭头对赵嬷嬷吩咐道。

“是”

赵嬷嬷答应一声,转身从身后小丫头手上拿过一个包袱。当着众人,赵嬷嬷抖开包袱,从里面倒出十几张白纸黑字的契约。

“大周银行存银一千二百两,赵氏银行存银七百二十两…东门里一处二进二出的大宅子,作价五百三十两…西郊左家庄一百一十亩地良田,价值二百六十两…嗬,王信,看不出呀,你一个每月月前三两的小管事,跟着我来到赵家后,竟攒下如此一笔家当,呵呵,你来告诉我,这些银子、田地房产都是怎么来的呀?”

王信两口子见到那些契约的一刹那,整个人的精神顿时垮了——这,这些东西,他们都妥妥当当的藏在家中的密道里,王绮芳怎么拿到的?

“怎么,说不出了吧?”王绮芳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随即吩咐道,“来人呀,去东门里把王信贪墨本少奶奶的东西都运回来,除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条手帕都不准留。另外,把王信夫妻及他们的儿子、儿媳、女儿并女婿全部打发到天山的庄子去,没有本少奶奶的命令,谁不能擅自离开,否则按逃奴惩处”

第016章 大少奶奶

天山?

众人的神色俱是一禀,万分敬畏的看向板着面孔的王绮芳。

如果两年前,大家或许还不确定那个天山是神马地方。但随着西北战事的升级,大周和高昌的矛盾日益激化,丝绸之路一度中断,使得经由西域进入大周的货物不能正常流通,棉花等物的价格更是一路飙升,使得百姓们也开始渐渐关注起这些国家大事起来。

关注的人多了,有关于西域、高昌以及天山的各种故事流传也多了。茶馆里、戏院里,各种关于西北战争的故事也兴盛起来,在这些经过艺术加工或者人为夸张的传奇轶事的影响下,大周最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很多西北的地理人文故事。

天山,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茶馆的王瞎子曾经说书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天山,和高昌毗邻,几乎就隔着一道山脉。

如今,高昌和大周是敌对国,双方在边境线上陈列重兵,战事一触即发。

而王绮芳却把王信两口子发配到位于天山的庄子,这不是摆明要让他们去送死?

“二少奶奶,您、您怎么能…”王信也是满脸的不置信,他和别人不同,他可是堂堂王家内院二管事的儿子,自幼也是在少爷们身边贴身伺候的。而王绮芳又是什么人,王信比任何人都知道。

想当初在王家的时候,王绮芳的地位甚至不如一个体面的丫头,任意哪个有点身份的丫头、管事婆子都敢踩她一脚。更何况是跟着二少爷身边伺候的王信?

就算是离开了王家,来到赵家后,王信把持着王绮芳的所有嫁妆,有时王绮芳想动用那笔钱,还得看看他心情好不好,否则,就算王绮芳是主子,却没有支配自己嫁妆的权利。

可如今,就那么一个软弱的娇小姐,居然敢在众人面前捆了他,还叫嚣着把他发配到什么狗屁天山去…哼,王七娘是不是病昏头了呀,还是她压根不想回娘家啦?竟然敢朝他下手?

“呵呵,我怎么了?”对于王信,王绮芳的记忆很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他欺压、被他算计的场景。唉,不回忆不知道,一想起过去的事,王绮芳真是感叹不已。想她堂堂王家嫡长女,活得还不如一个奴才,花自己的嫁妆还需要看奴才的脸色,悲哀呀悲哀“清风,清云,刚才少奶奶的吩咐你们没有听到吗?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拉下去交给冯捕头?”

赵嬷嬷见王信的五官有些狰狞,担心他说出什么有失体统的话,连忙出声呵斥道。

“是,二少奶奶”

清风和清云穿着相同色系的胡服,手里握着宝剑。听到赵嬷嬷的话,利索的跨步走到王信夫妻面前,一人提起一个,拖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二少奶奶,您这是要干什么?您今天这般冤枉我们夫妻,我们到没什么,就是担心远在王家的太太会对您失望。”王信用力挣扎着,嘶声冲着王绮芳吼道,“我们按照二少奶奶的吩咐,把铺子租出去,如今期限未到,您又要收回来…好,您是主子,您想怎么样都行,可也不能冤枉忠心耿耿的我们呀。”

“哦,你是说,我冤枉你了?”王绮芳觉得好笑,她摆摆手,示意清风她们先等下,指着地上散落的契约问,“那好,我问你,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挣得。当初你跟着我来京城的时候,身边带了多少盘缠,我这里可是有备案的。而现在,不过短短六年的时间,你们夫妻竟然能有如此多的存款和田产,是怎么来的?恩?”

“这个?”王信窒了下,随即巧辩道,“回少奶奶,这些的确是小的们自己赚的。小的虽然没有什么大才能,只因经常帮二少奶奶跑差事,也认识了不少富商,小的和这些富商的关系也不错,经常帮他们牵牵线、搭搭桥,帮人家促成了买卖,人家自然会有报酬。每次的报酬不多,但这些年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噢~~也就是说,你帮人家牵线搭桥的吃佣金,六年的时间便能挣下近三千两银子?啧啧,真是好本事呀,”王绮芳笑得近乎嘲讽,她啧啧有声的赞叹了一番后,脸色一沉,语气一转,“那我倒想知道,你王信都帮那些豪商做生意呀?做得又是什么生意?当然,不用一一都说出来,只提几件数目大的便可。

哦,对了,帮我租铺子这件事可不算哦,你是我的奴才,不管你家的老子娘是个什么身份,你们一家子都是我王氏的奴才,这一点相信你也不会反驳。既然是我的奴才,帮我办差事那是理所应当的,岂能从中间收取好处?”

“这、这,”王信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咬咬牙,说道:“二少奶奶,如果您想落实的话,完全可以去找东市古记琉璃行的古老板,小的和他做的交易最多”

“古记?呵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听到这个名字,王绮芳脸上的笑意更浓,“清霞,你把你从古记找来的东西给王信俩口子以及在场的大家伙儿瞧瞧,让他们心服口服”

王绮芳的话音刚落,清霞答应一声从人群中站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清霞打开锁扣,双手托住木盒,展开盒子在人前晃了一圈,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里面装的东西。

“王信,还记得这些契约和收据吗?”王绮芳指着木盒里的几张白纸和一本薄薄的账册,冷冷说道,“真是好算计呀,你从我这里用每个月六两银子的租金租走铺子,转脸就以每个月十六两的价格转租给其他人。明明只跟人家租客签了一年的合同,却骗我说租了五十年…王信呀王信,你真当我王绮芳是傻子不成?”

说到这里,王绮芳嘭的拍了下身边的小几,恨恨的说:“像你这等背主、欺主的奴才,按律当场打死都是轻饶…只是,毕竟你也是我王家的家生子,你要钱不要命,我还要顾及王家的脸面,顾及太太的名声,发配你去天山,已经是法外开恩,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面对王绮芳劈头盖脸的斥责,王信无言以对。其实,早在清霞拿出那些收据和契约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栽定了,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这时,接到王绮芳通知的京兆府官差们,也挎着腰刀走了进来,众人见状,连忙闪开道路,让官差过去。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跟他们走。去了天山,哪里还有命回来?”王信身体瘫软的被清风提留着,在见到官差的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转动起来,“唔,不行不行,就算是要抵命,我和老婆子两个人的命也抵得上王七娘的那些嫁妆,没有让儿子女儿也送命的道理…对了,拖,只要拖过三天,老家的救命信便会来,到那时,或许还能逃过一命”

想到昨天就起程的送信人,王信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刚要开口。却听到王绮芳说道:“赵嬷嬷,别忘了给我‘母亲’去信,告诉她王信几个人的所作所为,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刻薄,实在是这起子刁奴奴大欺主呀。与其纵容他们丢了王家的脸面,还不如由我来做这个狠心人,好好惩处惩处…”

“对了,还有,王信的老子娘不是还在府里当差吗,也让‘母亲’好生查查他们。哼,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王信才独自办差几年呀,就有这么多花样,没准儿正是他老子娘教的呢。就算不是老子教的,那查查也不是坏事,儿子如此嚣张的贪墨主子的财物,这老子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其实,王绮芳很明白,王信之所以敢如此放肆的贪墨自己的钱,绝不是他自个儿胆子有多肥,也不是王信的老子撑腰,根本就是王太太郑氏的主意。

可王绮芳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苦于没有证据,也不能把郑氏怎么样。

杀不死敌人,至少也要打去她的爪牙。如今,王绮芳不但狠狠的打掉郑氏的爪牙,还故作姿态的堵住郑氏求情的嘴,让她来个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能说。

“是,二少奶奶”

赵嬷嬷忍住笑意,屈膝应声,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爽了。尤其是那个死王信,听了七娘的这番话,脸上顿时一片死灰。

呵呵,没想到吧,七娘连你的后路也堵上了,你们一家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天山种棉花吧不多会儿的功夫,官差把王信两口子拖了出去,其他的陪房和婆子们,被王绮芳的雷霆手段完全吓到了,连忙纷纷跪地求饶,争相坦白自己做过的错事——开玩笑,王绮芳连王信如此隐秘的东西都能翻出来,这表明,王绮芳对他们早有防备。比起王信的谨慎,他们做的那点子事儿,还能瞒得过人家?

与其被翻出来问罪,还不如自己坦白,兴许二少奶奶看在他们态度还算诚恳的份儿上,会对他们从轻发落呢。

王绮芳对众人如此识相很满意,但却没有多少耐心听他们啰嗦,直接把他们打发给紫鹃,便和赵嬷嬷一起去暖房看三个孩子了。

“哟,弟妹,好久不见,你这是去给太太问安吗?”

王绮芳刚刚走出牡丹园,迎面遇到以为二十七八岁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妇人。

“哎呀,是大嫂呀,您看我真是忙晕了,还不曾去看望您呢”

王绮芳见到来人,迅速在记忆碎片里调集来人的资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大少爷赵天白的娘子,刘大*奶

第017章 古怪元娘

在王绮芳的记忆里,关于刘大*奶的印象并不深刻。一方面是因为王绮芳的前身太过怯懦,很少出院子,和家里的妯娌、小姑都不熟;另一方面,则是大少奶奶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人家性子不好,而只是在赵家身份最尴尬的人,首推赵天白夫妻两个。

按道理说,赵天白是赵家的长子,虽然是庶出的,但因是赵永年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后很长时间里,家里都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丁,备受已故的赵老太太宠爱,甚至被老太太接到自己院子里抚养。

因此,在最初的几年时间里,赵天白在赵家的地位相当超然,赵永年对他也颇为看重,处处为长子考虑,也引得刚生了嫡长女的赵太太暗恨不已。

但是,她再恨也没有办法,老话说的好呀,“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对于赵老太太而言,赵天白就是她的心尖子、眼珠子,恨不得时时守着孙子,岂能让赵太太随意沾手?

这种情况持续了许多年,甚至赵天青的出生都未曾改变。

直到赵老太太病故,赵天白的地位才微妙起来。一方面,他是养在祖母身边的长孙,自幼深受长辈和父亲的宠爱,在赵家的地位也不低;另一方面,他又是身份低贱的姬妾之子,再受宠也不过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庶子。

原本还有赵老太太庇护着他,他还有分得家产的希望。但随着老人家的离世,赵天白便立时没有了依仗。

赵太太呢,心计不是一般的深,她见老太太去世后,赵天白没有人照顾,便以自己身体不好为名,直接将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几个婆子留在赵天白身边伺候,自己根本就不插手赵天白的事情。

发展到后来,赵太太非但不严加管教庶子,老嬷嬷们对赵天白稍有严厉,她还出面护着、拦着,一副慈母的模样。

如此一来,赵太太得了个善待庶子、宽容大度的美名,而没有人管教的赵天白却被一干下人纵成了逗狗玩鸟的纨绔子弟,正经事一件也不干,但凡是打架作祸的混事,一准儿有赵天白的影子,以至于赵永年对这个长子越来越失望,直到最后把他当废人看。

至于大少奶奶刘氏慧娘呢,出身登州刘家,也算是世代书香的大家。单从身份来看,刘氏嫁给赵天白是有些下嫁,因为刘家的家世或许不如赵家显赫,但人家刘氏好歹是嫡女呀,又是才貌俱佳的千金小姐,如果不是这件亲事是赵老太太亲自谈定的,赵天白做梦都娶不到如此好的娘子。

说实话,刘家当初肯答应这件亲事,多少还是看在赵老太太的面子上,想着赵天白虽是庶子,但贵在受宠呀,如果正房太太无所出,赵家偌大的一份产业不就落到他的手上?

只是,接下来的发展,只印证了那句话: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如果不是担心落下不守信的恶名,刘家的家长见到不知上进的赵天白之后,真想悔婚了事。

为了名声,也为了心底里那丝侥幸,慧娘及笄那年,刘家得到赵家的求娶信后,便依约将女儿十里红妆的嫁到了赵家。

刘氏嫁进赵家后,才知道家里的长辈想得太过天真了,赵天白别说继承家里的产业,恐怕分家的时候不被赵太太净身扫地出门,便已是万幸了。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郎君,在赵家的地位如此尴尬,赵太太的戒备如此严,简直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夫妻。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后悔也来不及,刘氏只能咬牙在赵家忍了下来:对外,规规矩矩的伺候婆婆,对内,费心费力的纠正浪子夫君的恶习…

回忆到这里,王绮芳不由得敬佩起面前这位巧笑倩兮的**来——短短七八年的时间,慧娘或许没有彻底改造丈夫,但至少能让大少爷听进她的建议,甚至在他们的西跨院里,万事都由刘氏说了算。

能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确定自己的位置,并竭尽全力的让生活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单凭这一点,刘氏绝不是普通的人。

王绮芳暗自佩服不已,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她快走几步来到刘氏的近前,态度不是很亲昵的说道:“七娘自从回来后,便忙着收拾院子、整理内务,也未曾去拜会大嫂…七娘这里向大嫂赔不是了,还望大嫂不要怪罪才是”

王绮芳之所以态度淡然,并不是势力眼,而实在是她的前身与刘氏的关系并不好,如果她乍一亲近,刘氏肯定要起疑心——说话,她此番惩治恶奴的行为,已经让赵家的不少人对她产生了质疑,如今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还是尽量稳妥些比较好。

可惜,王绮芳并不知道,她的这番自认为疏离的态度,还是让刘氏产生了戒心。

“呵呵,弟妹太客气了,”刘氏在听到王绮芳的那声‘大嫂’时,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讶异她的反应,不过,刘氏的心理不是一般的强悍,短暂的征楞后,她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笑着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对了,你这是去哪里?是去给太太请安吗?”

“对呀,这不太太的寿辰快到了么,七娘刚回来,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安排,”对方这么问,王绮芳自然不能大咧咧的说‘不是,我是去看女儿’,只好顺着她的话头说,“大嫂,太太今年是整寿,咱们是不是操办的隆重些?”

“恩,是呀,”刘氏听了绮芳的话,赞同的点点头,紧接着仿佛想到什么似的长叹一口气,“唉,都怪大嫂太没用,不能帮太太分担家务。让她老人家如此年岁了,还为了家事操心…呵呵,现在好了呀,弟妹你回来了,太太也算能好生歇歇了呢”

噫?大少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绮芳心里暗自诧异,她当然不会认为苏氏这是借机抱怨太太,如果她真是这个意思,那她也不是那个能压住浪子丈夫的刘大*奶。而且就算是对太太的偏心不满,刘氏也绝不会在她这个太太的亲儿媳面前有所表示。

可眼下,她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还是暗示什么?

王绮芳有了疑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轻笑几声便把话题扯到太太的寿礼上,“唉,我是个年轻不经事的,离家也有些日子,不知道太太最近喜欢什么呢…大嫂天天守在太太身边伺候,定知道太太的喜好,这寿礼的事儿,还望大嫂给七娘指点一番”

“…”刘氏闻言,再次窒了下,她探究的目光扫过王绮芳诚挚的面孔,最后轻扯嘴角,笑道:“嗐,弟妹也知道我的,我向来嘴笨心拙,哪里能猜中太太的喜好?寿礼嘛,只要尽了心意,太太也不会怪罪的,对吧?”

“大嫂说的是,是我把事情想左了”

王绮芳讪笑两声,随即跟在大少奶奶的身后,一起去赵太太的院子去给婆婆请安。

婆媳几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会子话,赵太太便借故乏了,端茶杯送了客。

妯娌两个站在院子外寒暄几句,大少奶奶便领着一串美人粽子,晃晃荡荡的离开了正院;王绮芳则和赵嬷嬷拐弯儿来看元娘。

“嬷嬷,我这位大嫂不是个简单角色吧?”

王绮芳详细的问了元娘这些日子的生活后,便抱着元娘坐在临窗大炕上,与赵嬷嬷就着明媚的阳光聊天。她想到刘氏那双凤眼中不时显现的精光,用确定的口气问道。

“那当然,”赵嬷嬷接过小丫头奉上的茶点,倒了杯热茶,亲手递给王绮芳,这才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对王绮芳说道:“听说呀,大少奶奶是先头老太太亲自相中的,以老太太对大少爷的疼爱,刘氏若是不好,她能留给大少爷?”

“唔,那大少爷呢?”王绮芳对这位大伯子的印象非常模糊,她翻遍了脑海里的所有记忆碎片,却找不出一个关于赵天白的详细记录。甚至,她都记不清赵天白的五官是什么。

但是,不知怎的,在见到刘氏的那一刻,王绮芳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赵家大少爷真像世人评价的那般不堪?

要知道,老太太去的那年,大少爷都十岁了。这个年纪放在前世,不过是个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学生;可放在大周的深宅内院的话,十岁的少爷,已经是个能懂事、会算计的半大人。

即使变坏、变混,也不会变得如此彻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