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三公主也清楚的知道,抛砖引玉的是哪个——表面上,是慈眉善目的赵太太,而实际上呢,三公主并没有忽视,是赵王氏先凑在赵太太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赵太太才装模作样的说出‘乐捐’。

看来,这位王七娘,正如她派去调查的人汇报的那般,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不过,简单也好,厉害也罢,总归这次还真是多亏了王绮芳的帮忙。三公主不是个不明理的人。相反的,她出身行伍,又长年在军营里和那些直率粗鄙的汉子打交道,性格也有些直来直去,有什么话也会当面说出来。

就像此刻,三公主把登记好的花名册交给随侍,准备离开赵府,特意来到王绮芳面前,语气格外柔和的说:“戏本什么时候写完,本宫还等着看呢”

“回三公主,这几日便会写好,待您忙了军国大事,妾身定让苏班主送到您府上,请您过目”

王绮芳见自己的目的全部达成,心中正高兴着,听到三公主的问话,连忙躬身回答道。

“好,本宫等着”

说完这话,三公主亲昵的拍了拍王绮芳的手背,就像与她相熟很久的长辈,语气也没有半分的客套。

“三公主放心”

眼角瞥见赵太太的直履鞋,王绮芳连忙侧过身子,让赵太太站在自己身前,而她则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谨守规矩的跟着婆母恭送三公主出府。

送完三公主回来,其他的宾客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纷纷起身告辞。

只是,当她们离开赵家时,看向王绮芳的眼神都怪怪的——看来流言有误呀,有这般手段和剔透心思的人,怎么会被个小妾辖制?

要知道,上个月工部许侍郎的太太刘氏,在家里请戏班唱戏的时候,被三公主逮了个正着。三公主不但当场呵斥了刘太太,还参了许侍郎一本,告他尸位素餐、渎职、且治家不严,而圣上呢也知道三公主筹措粮饷的难处,便重重处罚了那对倒霉的侍郎夫妇:许侍郎官职连降三极,刘太太收回诰封,随夫婿贬为最低品级的孺人。

同样是请戏班看戏,那边处罚的如此之严,而王绮芳这边嘚啵嘚的说了些典故,三公主便轻易的饶了她,还流露出对她很欣赏、很看重的意思…恩,这个王氏不简单呀。

众人如何评价,王绮芳并不关注,她也没有这个时间关注。因为寿宴结束后,其他人都能休息,唯有她这个主持中馈的人不能休息。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还没等松上一口气儿呢,王绮芳又被兴奋的紫晶拉了过去。

“二少奶奶,您看这是什么?”

紫晶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两寸宽、五寸长的票据,票据上写着‘某某布行,凭此票者可在布行旗下任意布铺领取高档印花棉布一匹,花色以领取当日店铺的库存为准’,下面是年月日,以及布行的红章和儒商业协会的公章。

“这不是‘布票’吗?还是咱们赵记布行的?”

王绮芳拿着票据翻看了一遍,并不理解紫晶的意思,她疑惑的问道。

“没错,正是赵记布行的布票,”紫晶见王绮芳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直截了当的说:“不止布票,还有肉票、鱼票、点心票、粮票…总之,市面上发行的票据,奴婢手里全都有。”

“紫晶——”

“二少奶奶,您别急,听我慢慢说,”紫晶拿过一本账册,指着上面的一行记录说:“您瞧,这里写着冬季置办冬衣布匹支出四百两,奴婢查过了,账房里并没有一钱银子,库房里也没有一尺棉布,有的只是这些——布票”

第033章 家有蛀虫(二)

王绮芳重新拿起那张票据,从上到下、反反正正的又看了一遍,发现这张票据发售的时间是去年的六月,她沉吟片刻,问:“布票、粮票、肉票…库房和厨房里难不成全是些票据?一点实物都没有?”

“恩,也不全是,”紫晶没日没夜的查找了三四天,好悬没有把赵家的库房和内账房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没有辜负二少奶奶的重托,将账册中的问题找了出来。

此刻她心情很是愉悦,而王绮芳问的问题恰又是她最最熟悉的部分,也没多加思考,张嘴便回道:“肉、米、点心以及各色干果、蜜饯等物品的票据最多,因为这些东西放不住,再说了,东、西两市的铺子这么多,货源也充足,一般只要隔上三四天拿着票据去换购就成;布票、胭脂水粉票据比较少,因为这些东西可以大肆囤积,完全可以在票据市场价格最低的时候,将票据换成实物库存着。”

“等等——”王绮芳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她还需要确定,忙伸出手指摇了摇,“你说,票据市场?是不是说这些布票什么的也能买卖?就像咱们平常使用的金、银、铜板一样?”

“没错,”紫晶点点头,说实话,她离开京城已经两年多,被发配的那个小山村非常闭塞。别说大周流行多年的票据了,就是金银也很少见,很多人家竟然还保留着李唐时用铜板的习惯。

因此,像什么布票、粮票的,紫晶也很久没有见过了。

前日,若不是听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说,今年中秋的赏钱是两丈棉布票,她根本就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好东西。

“因为这些票据可以直接换等值的商品,基本和银子差不多,却又比银子方便。所以,自从儒商业协会联合各大商团发行票据后,紧跟着就兴起了一个新的行业,票据南市。

在南市,百姓们能买到各种各样的票据,而一些得了票据却暂时不想兑换商品的人,当手头紧缺的时候,便会把票据拿到南市去卖。

发展到现在,很多人家过节送礼的时候,有的觉得金银、补品扎眼的,干脆便送等值的票据。既时兴,又让收礼的人感到方便…”

“那,若是商家倒闭或者不承认了,这些商家发行的票据不久成了废纸?”

王绮芳终于明白了,心里顿时涌过一阵不安,她把玩着手中的布票,故作不懂的问道。

“倒闭?唔,也有可能,不过,这也不用担心。这家铺子倒闭了,它发行的所有票据,皆有儒商业协会按市值折抵现银。当然,儒商业协会的理事们也不是从自己腰包里掏钱,帮倒闭的商家还账。

事实上,人家儒商业协会当初倡导发行票据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步,也作出了严格的规定,说是,每位参加发行票据的商家,必须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

这些保证金呢,有两个作用,第一,商家倒闭时,用以赔偿持有该商家票据的百姓们;第二,当商家有违规现象时,哦,就像您说的,如果商家不承认了,或者以次充好,儒商业协会一经查实,便会按规定扣除保证金”

“哦,照你这么说,这个东西还真是个‘好’东西呀”

王绮芳满脸兴奋的赞叹着,暗地里却在嘀咕——噫,这不就是最初级的期货?

前世里,她不是学金融的,对期货、股票什么的并不了解。不过,托诸多电视剧及小说的福,王绮芳对这些也不是全无概念。至少,唔,至少比这些古人知道的多吧。

现在人们只是看到了票据带来的便利和利润,却没有想到这张小小的纸片,有可能使得社会经济陷入混乱。

“对呀,所以,奴婢一看账房里有这么多的票据,数量、面额和账册上支出的金额相抵,这才放了心呢。”紫晶见王绮芳终于听明白了,苍白的脸上总算露出自信的笑容,并很确定的说,“二少奶奶,放心吧,账册没问题”

没问题?才怪

王绮芳心说话,能想出用票据抵账的人,要么是想陷害她王绮芳,要么就是想算计赵家。

可看票据的日期,大多都是去年发行的,今年下半年的一张都没有。而她回到赵家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如果那人是想算计她,应该不会提前这么久做准备。

不是陷害自己,那便是针对赵家

想到这里,王绮芳双眼闪过一抹亮光,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这些票据都是谁经手的呀?还有,是谁这么聪明,居然想出这么方便的法子,啧啧啧,用票据入账,既避免了库房的损耗,还有升值的可能,简直就是经商的奇才。”

“恩,这个人的确厉害,”紫晶虽然擅长算账,但毕竟受时代的局限,根本就看不出票据横行带来的恶果。听了王绮芳的话,她颇为赞同,连连点头道:“至于是谁最初提出来的,奴婢也打听过了,是外账房一位姓白的管事。”

“姓白?”王绮芳一听这个姓,就觉得不对劲,她故作不解的问,“不对呀,赵家的规矩,担任各司管事以及账房、库房的人,必须是赵家的家生子。可这位白管事,应该不是赵家的家生奴吧”

“的确不是,不过老爷行商的时候,曾经救过白管事的命,白管事为了报恩,这才跟着老爷回到赵府。哦,对了,听说人家白管事是有功名的,是堂堂秀才呢。若不是有救命之恩的牵绊,或许,人家还不肯屈尊嘞”

提起这位白管事,连紫晶这个刚刚回到赵家的人,都是万分的敬佩,更不用说赵家的主人和下人们了。

可惜,王绮芳听了这些话,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姓白的,肯定有问题“不过,票据虽然好,可账面上也不能只有这么几十两银子呀,”王绮芳拿着票据,故作可惜的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担心,说:“家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难免有需要用钱的时候。等事儿发生了,人家伸着手问我要现银,我总不能给张票据吧。到那时,别说太太生气,就是我自己也会没脸。”

“二少奶奶说的也是,这么一大家子居家过日子,真保不准会有什么情况呢。”紫晶想了想,觉得王绮芳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二少奶奶刚接手内务,断不能出这样的纰漏。看了看账册上可怜兮兮的不足百两的现银,紫晶咬着嘴唇有些不舍的说:“要不,拿出一部分票据,让人去南市卖了?”

王绮芳想了想,“这样,你去把所有的票据都拿来,我先看看。就是卖,也要打听好行情,切不可贱卖了。唔,如果实在不行,我自己掏银子——”

堂屋里,王绮芳和紫晶主仆两个有商有量的说着,窗外廊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嗖的一声闪了过去。

屋里,王绮芳望着侧窗银红窗纱上的小洞洞,嘴角禁不住的上扬。

“二少奶奶?”

紫晶抬头,正巧看到自家姑娘笑得一脸古怪,忙诧异的问道。

“呵呵,没事,你去把票据都拿来吧”

王绮芳摆摆手,打发紫晶去了账房。

待紫晶的身影消失后,王绮芳轻声道:“清风”

“是,二少奶奶”

像风一样,一身杏黄色胡服的清风,悄无声息的落到王绮芳的面前。

“你去查查紫晶说的那个白管事,记住,我不要明面上的东西”王绮芳将布票轻轻拍放在桌面上,别有深意的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

话音未落,清风又步履轻盈的飘了出去。

玫瑰苑。

这两天全家忙着赵太太的寿辰,二管家赵初五怕那些泥瓦匠冲撞了贵人,便做主暂时休息几天,待家里的事情忙完后,再重新开工。

此刻,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玻璃暖房里,几株玫瑰花也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叶子,全然没有当年秋季傲然绽放的盛状。

“唉…这才几年呀,连你都凋谢了”

幽幽的一声叹息,从暖房的角落传出来。

“主人,主人”

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个四十出头的微胖妇人,边擦着汗,边一溜小跑的来到暖房。

“恩?什么事?难道牡丹园里有什么动静?”

玫瑰丛中,蹲坐着一个背影,他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头也没有回,淡淡的问道。

“主人真厉害,没错,就是牡丹园的那个弃妇,”妇人来到背影近前,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恭敬的说道:“听咱们的钉子说,她发现票据的事了”

“什么?这么快就发现了?你不是说,她从来没有管过家,从来没有接触过庶务吗?怎么还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这么快就发现了,恩?”

背影还是没有回头,但语气已经很不悦。

“…那个,主人,王七娘的确不懂庶务呀,发现票据的是她的丫头,叫紫晶。听说,紫晶打得一手好算盘,且很懂算账。”

“恩,发现了票据,她计划怎么做?”

背影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

“呵呵,哎呀,奴婢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呢,”想到眼线的汇报,妇人失笑出声,“主人,那个王七娘居然想自己掏钱把票据都买下来,只求账面上多些现银,让自己面子好看呢”

“自己买?”背影似乎在沉思,许久之后,他略带兴奋的说,“好呀,那就都卖给她,呵呵,用些不值钱的纸片,我要把赵太太的库房搬空”

第034章 断其一指(一)

王绮芳从母亲留下的宝盒里抽出两张银票,然后把一打等面值的赵氏商行发行的票据全部放了进去,合上锁扣,抬头却看到赵嬷嬷担忧的样子。

王绮芳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赵嬷嬷为何担忧,她笑着说:“嬷嬷,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最近太过操劳了,待会儿让紫苑去请太医来给你瞧瞧?”

“七娘?”赵嬷嬷佯怒的白了王绮芳一眼,这孩子,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偏偏故意装糊涂,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银票,待赵嬷嬷看清上面的面额时,脸上的郁色更浓,她很是不安的说:“你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换了这些票据,万一哪天儒商业协会的政策又变了,一万多两银子就全打了水漂…到那时,赵家若再有什么变故,你和元娘她们怎么办?”

更何况,王绮芳回到赵家后,把王家陪嫁来的陪房、丫头和婆子们,打得打,赶得赶,最后还生生打死了一个,几乎断掉了自己和娘家的唯一联系。

没有了娘家的依仗,又想和冷漠的丈夫和离,手上若没有点儿积蓄,日后的生活怎么过?

“呵呵,嬷嬷,你放心,银子咱们有的是,”王绮芳笑着从赵嬷嬷的手里拿回银票,老太太估计关心则乱了,竟然忘了她还掌握着一个日进斗金的种植园。

当然啦,赵嬷嬷顾虑得也对,这些本来就是赵家欠自己的,没道理让她王绮芳买单,她收起了笑意,双眼中闪过一抹冷然,“不过,这笔银子不能我来出,唔,还要想个法子,怎么让他心甘情愿的帮我‘报销’呢?”

王绮芳越说声音越轻,说到最后的几个字时,已经轻不可闻。

赵嬷嬷自然没有听到,她瞪大眼睛,问道:“他?心甘情愿?谁呀,难不成你还想指望二少爷?”

“没事儿,”王绮芳回过神儿,摇摇头,不甚在意的安抚道:“嬷嬷,你就别担心了,我什么时候办过没把握的事儿?”见赵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王绮芳干脆把银票塞进荷包里,挽着赵嬷嬷的肉嘟嘟的手腕,转移话题道:“对了,赵大郎和赵二郎两位哥哥什么时候到京?”

“他们呀?恩恩,让我算算,”一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赵嬷嬷的注意力果然被暂时转移了,她笑眯着眼睛,忙不迭的掰着圆滚滚的手指,一副计算日子的模样。

过了没一会儿,赵嬷嬷终于有了大概的日期,“咱们刚回到赵家,我就给他们去了信…唔,大郎在江州的老家,接到信即日起程的话,也要两个来月才能到京城;二郎一直在王家当差,恩恩,清苑县距离京城还近些,不过也要一个月的路程呢。”

一想很快就能见到两个分离数年的儿子,赵嬷嬷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不过,再想想王绮芳让两个奶哥哥来京城的目的,赵嬷嬷原本漾满笑意的脸上,渐渐的笼上几分不安,“七娘,我知道你让他们哥儿俩来京里,是心疼我想让我们母子团聚。只是…二郎在王家的时候,曾经在铺子里当过几天小管事,还能帮你照看照看生意;可大郎一直都窝在老家,除了种地啥也不会,我担心他来了也帮不到你要不——”

作为母亲,赵嬷嬷怎么可能不想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年,大郎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接她回乡养老,赵嬷嬷却放心不下当亲闺女养大的王绮芳,便狠心留了下来。

没有跟儿子走,并不意味着赵嬷嬷不想儿子,这些年,她攒下来的私房和梯己,除了贴补给王绮芳一部分,大多数都分作两份儿,悉数捎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则一文钱都舍不得留。每到过年过节,赵嬷嬷更是挤时间熬夜给儿子、孙子做新衣、新鞋子…

说实话,赵嬷嬷做梦都想和儿子孙子团聚,可又舍不下王绮芳母子,唉,一边是有亏欠的亲骨肉,一边是恩人的女儿、自己奶大的孩子,赵嬷嬷哪一边都不放心,真是左右为难。

尤其是,当她看到王绮芳越来越上进后,那种想回乡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经常一个人躲在一旁唉声叹气。

对此,王绮芳怎么可能看不到?其实,王绮芳也知道,真让赵嬷嬷回乡荣养,她也未必肯,她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的普通的主仆,如果突然分开,谁都舍不得。

另外,王绮芳也需要帮手,尤其是忠心的人。可自己根基尚浅,身边除了赵嬷嬷和三四个丫头,连个能抛头露面的男人都没有。如果慢慢找的话,王绮芳相信肯定能找到,可她等不起呀,要知道培养一个忠心不二的属下,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办成。

而赵嬷嬷的两个儿子就不同了,他们是王绮芳的奶兄,以大周的社会关系来看,赵家兄弟和王绮芳关系最亲密,是能当心腹的最佳人选。

再加上,受王绮芳的牵累,赵嬷嬷的男人和儿子在王家,处境一直不好。曾经有一段时间,王太太郑氏为了牟取王绮芳生母的陪嫁,甚至用赵嬷嬷的家人来要挟赵嬷嬷就范…后来,赵大郎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有前途的生活,借父亲过世之际,求了老爷,拿赵嬷嬷寄回来的银子自赎返乡去种地;而赵二郎,则被郑氏当人质一般扣在了王家,饿不死撑不着的勉强混日子。

赵嬷嬷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而她的家人却因为自己备受错待,王绮芳很过意不去。

所以,回到赵家后,王绮芳便让赵嬷嬷给两个奶兄写信,请他们来京里当差。赵大郎已经脱了奴籍还好说,只有赵二郎那里,还需要用点特殊手段把人接回来。

当然啦,特殊手段是特殊人才使用的,王绮芳这一点分的很清楚。而这个特殊人才呢,自然非李靖天莫属呀——谁让他见死不救,险些害死了无辜的‘表妹’?

李靖天对此也很无奈,早知道王绮芳这么记仇,那天打死他他都不招惹这位姑奶奶了。

只可惜,世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滴,接到王绮芳的信,李靖天纠结的揉揉鼻子,当下便派了盟里的侠客,连夜赶路的跑去清苑,在王绮芳动手处置王家陪房前,将赵二郎一家子安安全全的带出了王家。

算算日子,赵二郎这几天就能到京城了。

王绮芳伸手挡住了赵嬷嬷的嘴,“嬷嬷,你怎么忘了呢,我娘还留给我两个田庄呢,这两个庄子,一个庄子种着各色瓜果蔬菜,一个种着麦子和高粱…虽然不指望着挣钱,可也不能亏本吧。但是你瞧瞧,咱们身边有懂种地的人吗?大郎哥可就不同了,他侍弄了这么多年的庄稼,种地肯定是把好手,有他帮忙,日后咱们也能攒下些粮食呢。”

这话倒也不是假话,王绮芳早就想过如何处置匣子里发现的两个庄子,那便是把地都收回来,自己雇人种植作物。这样一来,既给自己留了后路,也为空间里出产的东西做掩护。

当然,能妥善安置赵大郎,那就更好了。

“再说了,两个奶哥哥受我连累,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王绮芳再不济,也不能让身边的人吃亏呀。紫晶我都能原谅并委以重任,没道理让两个哥哥在一旁吃苦受穷”

王绮芳掏出帕子帮赵嬷嬷擦了擦泪水,轻声承诺道:“所以,赵嬷嬷,你就放心吧,只要两个奶哥哥真心对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他们。荣华富贵不敢保证,但丰衣足食还是没有问题的”

“恩恩,好好好”丰衣足食就够了。

赵嬷嬷满脸的感动,早就忘了规劝王绮芳的事儿。

中午,吃过午饭,王绮芳陪两个孩子睡了会儿午觉。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外间有哭诉的声音。

“…呜呜,赵嬷嬷,您可要给姑娘做主呀,没有她这么欺负人的…这还是二少奶奶回来了呢,以前、以前…”

呜呜咽咽的声音,丝丝缕缕的传人耳朵。王绮芳皱着眉头醒了过来,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他们也拧着嫩呼呼的眉心,殷红的小嘴儿嘟哝着,似乎要醒过来的模样。

王绮芳怕孩子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便悄悄的起身下炕,伸手招过两个伏在一旁矮榻上休息的乳娘,轻声吩咐她们好好照顾孩子,自己则蹑着步子走出卧室。

“赵嬷嬷,是谁呀,这么不懂规矩,大中午的跑来哭诉?”

出了门,来到外间的廊下,王绮芳不悦的低斥道。

“回二少奶奶,奴婢是伺候大小姐的扣儿,实在是大小姐被人欺负了,奴婢没办法才来找二少奶奶的”

小丫头一见王绮芳出来了,也不顾一旁拦阻她的赵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膝爬行了几步,匍匐在王绮芳的脚边,呜呜呜的又哭起来。

“等等,你说谁欺负元娘了?”

王绮芳很不喜小丫头毛毛躁躁的样子,沉着声音问道。

“是,是苏姨娘。哦,不对,直接欺负大小姐的是苏姨娘身边的丫头玉珠”

小丫头不知是真笨还是装的,竟然没有看出王绮芳的不悦,反而理直气壮的告着状。

“玉珠?”王绮芳听着耳熟,仿佛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等一下,对了,她之前在青州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好像出现过这个名字,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好像也有个丫头说,玉珠欺负了元娘,难道那个梦都是真的?

第035章 断其一指(二)

“哦,那你说,玉珠怎么欺负大小姐了?”

王绮芳不动声色,不紧不慢的问道。

“是这样,”小丫头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抽搭着鼻子说道:“大小姐和苏姨娘的院子挨着,中间是太太的小厨房。以前,大小姐跟太太住的时候,有时抄经书、数佛豆误了用饭的时辰,就会让奴婢拿着银子去小厨房要些饭菜…”

王绮芳点点头,这个情况她知道。在赵家,每位主子的院落里都有一个小厨房,为的就是方便主人们的不时之需。当然,小厨房不光赵太太院里有,在王绮芳的牡丹园里也有,里面更是充斥着各房塞进来的钉子。

而苏姨娘或者其他姨娘那里,就没有这个特权了,毕竟她们在赵家根本算不上正经的主子。

如果换做其他的姨娘,或许对自己不能拥有小厨房,并没有什么不满。

可苏姨娘不同呀,要知道,在王绮芳的大舅母来赵家理论前,她一直都住在属于王绮芳的正房里,掌管二房的内院,更理直气壮的使用着院子里的小厨房。

偏偏李大太太和三公主来赵家一番理论,赵太太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又觉得苏姨娘上不得台面,直接将她一撸到底,重新打回原形。搬离了主院,失去了管家权,苏姨娘和普通的姨娘没有什么区别,自然也就不能再享受特权。

从天上摔到地上,别说苏姨娘不习惯,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很是不忿。

“…二少奶奶,奴婢不是不懂规矩,实在是玉珠欺人太甚了。别说她一个丫头,就是苏姨娘也不能对大小姐不敬呀,”小丫头哭了一会儿,终于想到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了来,就是有理也会落个没规矩的下场,忙分辨道。

“哦,怎么个不敬?”

王绮芳定定的看向她,黑亮的双眸无波无澜,看不出她的喜怒。

“那个,”小丫头不经意间和王绮芳对视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慌不迭的底下头,讪讪的说:“对了,是这样。大小姐说这两天有些闷热,想吃点清淡的凉菜,便给了奴婢一百个铜钱,让小厨房的方婆子给做两个小菜…奴婢担心大小姐饿着,拿了铜钱便去了小厨房,刚吩咐了方婆子,偏巧玉珠就来了,直接撂下一句‘苏姨娘想吃燕窝粥,快些炖上,待会儿我来拿’,也不等方婆子回话抬腿就走了。”

方婆子?王绮芳眉头微蹙,似乎回忆是哪个人,赵嬷嬷从一旁见了,忙凑到她身边,小声的提醒道,“是太太的陪房方妈**侄媳妇,她男人也就是方妈**侄子,是外院门房的管事。”

门房?王绮芳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隐隐的有丝不安。

“奴婢当时也没有多想,钱也给了,话也吩咐了,便在外面等着。方婆子手脚倒也利索,没有两刻钟,两个热素菜、两个凉菜便得了,可——”说到这里,小丫头脸色开始涨红,语气也激动起来,“没想到奴婢还没有把才装进提盒呢,玉珠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直问苏姨娘的燕窝粥好了没。方婆子就笑着解释说,刚才忙着给大小姐做凉菜,燕窝粥还没有好,不过已经炖上了,一会儿就成。

玉珠一听当时就恼了,指着方婆子的鼻子说她踩低捧高,是个狗眼看人的势利眼儿,还说以前苏姨娘管家的时候,别说大小姐,就是二少奶奶也要靠后,如今见苏姨娘失了势,便跑去拍大小姐的马屁,真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