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听出赵太太已经频临暴怒的边缘,苏姨娘也不敢继续演戏,生怕戏演过头,反倒得罪了赵太太,她忙低声将坊间最流行的几条关于王绮芳的谣言,捡重点的说了说,最后总结道:“…现在外面的人越传越离谱,有的、有的还暗指小新哥儿不是什么野种,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呀?还不快说”

赵太太的眉头越拧越紧,胸中的怒火也开始噌噌的往上冲。

这时,赵天青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气呼呼的说,“母亲,她不敢说,还是我来说吧。”

“怎么,你也听到那些黑心的家伙传出来的谣言?”

赵太太见儿子脸色铁青,嘴角紧抿,垂在身旁的两个拳头握得死死的,仿佛刚跟人吵了架,生了莫大的闷气一般。

“听说?哼,儿子何止是听说呀,”赵天青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让苏姨娘把四周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待屋里只剩下她们母子的时候,他才恨恨的说,“母亲,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休了王氏那个贱人”

“哎呀,到底出了什么事呀,你们一个个光顾着生气,却没有一个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方才苏姨娘说话吞吞吐吐,已经让赵太太很是气急,没想到儿子跑来二话不说,没头没脑的要休妻,偏她整日在内院戴着,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就是要休妻,也要告诉我,为了什么呀?你可别忘了,王七娘现在还拿着你那天字九号的铭牌,她那里还有今上的御笔题词,她若没有什么重大过失,万不可轻易休妻呀。”

赵天青一听到自家老娘提起这件事,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心里则忍不住的怪罪老爷,好端端的,偏要他把自己的铭牌交给那个贱人,现在好了吧,一点光还没沾上呢,又惹来这么多麻烦。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太严重了,即使拼着丢掉天字九号的铭牌,他也要休妻。

想到这里,赵天青清了清嗓子,道:“回太太,那出‘换子成龙’的新戏,想必太太已经知道了吧?”进门的时候,他模糊的听到苏氏讲了个尾巴,见赵太太点头后,他继续说:“那儿子就说说,我听到的版本。”

在说之前,赵天青先长长的舒了口气,似乎在做心理建设,努力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道:“儿子今天去酒馆跟客商谈生意,却不成想遇到了五公主的驸马贾大人,儿子想着咱们虽然和五公主府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可人家毕竟是父亲的同僚,便起身打了个招呼,可谁承想…”

说到这里,赵天青顿了顿,又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谁承想贾大人一脸同情的说什么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养在身边还是会有感情的,还让儿子放宽了心,满京城的老少爷们都站在儿子这一边。”

“儿子当时也纳闷,不明白贾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容易把贾大人送出了酒楼,回来后,也没有多想,继续跟客商谈生意…不一会儿就到饭点儿了,酒楼里来往的人多了起来,儿子也遇到了不少熟人,那些人一看到儿子,先是怔楞了一下,接着便硬扯着笑意来安慰儿子,说辞几乎和贾大人一模一样。”

赵天青咬了咬下唇,回想到今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京城上流社会的老爷少爷们看足了笑话,胸口就像被人狠狠的捶了几拳,一阵阵的钝痛,“儿子这时终于发现不对劲,也顾不得跟客商寒暄,找来酒楼的老板,一番逼问下才知道,原来儿子已经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大家都笑我,自个儿的媳妇看不住,去抱了野种回来,咱们一家还当那个野种是宝贝金孙——”

老实话,如果王绮芳听到赵某人的这番言论,肯定会啐他一脸口水,他赵天青和整个赵家,有谁把小新哥儿放在眼里啦?还宝贝金孙,哪个府里的宝贝金孙出了府,老爷太太不派人去探望探望?

“野种?宝贝金孙?”

赵太太听了这话,倒没有太过生气,因为她早就怀疑小新哥儿的身份,如今事情被‘揭露’了出来,她反倒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呼,幸好她一直离小新哥儿远远的,对他也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谈不上失望或者难过。

“太太,这、这还是好听的呢,”赵天青怒极反笑,五官有些扭曲的说,“还有那记恨咱们赵家富贵的,编出着不堪入耳的话来糟践我…太太,您不知道呀,我听到有人说我绿巾罩顶,傻啦吧唧的给野汉子养儿子后,气得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

“什么?还有人说这混账话?”

说小新哥儿是王七娘偷汉子生来的,这话连赵太太都不信。要知道,小新哥儿兄妹两个是王绮芳离家七个月后生下的,而且据派去的婆子和后来给孩子们检查身体的太医讲,这两个孩子都是足月生的。

再加上王绮芳离家的时候,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这事儿王绮芳早就派人送来了信儿,苏姨娘也曾经间接承认过,王绮芳离家前确实有了身子,算日子也有三个来月呢。

所以,王绮芳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铁定是儿子的种。

“那可不,儿子当时听了,连踹死王氏的心思都有,”赵天青脸上满是阴狠,扶着椅子把手的两个巴掌死死的握着,椅子发出‘吱嘎吱嘎’的摩擦声,“太太,儿子这次丢了脸面不打紧,可赵家的体面不能失呀…如今王氏又单独住在外面,想她一个妇道人家顶门立户的过日子,还不定做出什么有失赵家脸面的事呢。”

“休妻?那岂不是坐实了坊间的那些谣言?”

如果单说小新哥儿的身份,她们赵家趁此机会把王氏休了也就休了,想她王绮芳闹出这般丑事,即使休掉,李家或者王锦瑜也不敢说什么。

但现在事情有了变化,居然又攀扯出王氏偷人,若在这种背景下休了王氏,赵家的名声也跟着毁了,二郎更是顶着个绿帽子,在京城甭想抬起头做人了。

“那、那该怎么办?不休掉那个贱人,我这口气实在难咽呀”

赵天青也甚至有些谣言越辩解越混乱,他若是派人去跟那些散布谣言的人理论,估计再有几天,他赵天青还不定被糟践成什么样子呢。到那时,他还怎么有脸出门做生意?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那就休妻”

低头想对策的母子二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忙抬起头,一看到来人,忙起身相迎。

“老爷,您也听说了?”

赵太太跟在赵永年的身后,见他落了座,才小心的坐在他的下首。

“恩,二郎听到的谣言,我都听到了,”赵永年面沉似水,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他瞥了眼黑着脸垂首站在一旁的二儿子,见他如此怒形于色,暗地里摇摇头,道:“除了这些谣言,老夫还听到了静薇公主的口信儿。”

“静薇公主?这件事和她有关?”

赵太太楞了下,随即想到苏姨娘跟静薇公主的关系,便了然的点点头,“是了,妾身想到了,静薇公主是不是想提苏姨娘出头?”

“没错,静薇公主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还是隐晦的提了提,她的小姑身份有点低,让咱们多照顾照顾,”赵永年眼底精光一闪,“偏巧二少奶奶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看不如就顺水推舟,休了王氏,扶正苏氏…至于谣言嘛,只要二郎扶正了苏氏,自然有人帮忙平息”

“好、好,这个法子好,还是老爷厉害,一下子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妾身下午就去学府巷拜访李大太太?”

“恩,事不宜迟,谣言不等人,这事儿越早解决越好。不过,跟李大太太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切不要表现的太过强势,只说两点:第一,让李大太太帮忙查明小新哥儿的身份;第二,告诉她,静薇公主对小姑的身份很不满,要求咱们给个说法。”

赵永年还不想彻底得罪李家,他想得很透彻,即使休妻,也要心平气和的休妻,不伤彼此的情面,那是最好。

与此同时,李大老爷两口子也听到了坊间的谣言,他们对自家外甥女非常信任,疑心这件事有人故意搞鬼,特意让人叫了王锦瑜王绮芳兄妹俩来家里说话…

第062章 一拍两散(三)

“七娘,这件事你怎么看?”

送走赵太太,李大太太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抬眼看了下面沉似水的王绮芳,问道。

王绮芳见李大太太眼角带着薄怒,便揣测她老人家被盛气凌人的赵太太给气着了。

一想到,李大太太被人尊贵了一辈子,临老临老的却受自己牵连,被不靠谱的赵太太好一顿羞辱,心里很是不安。

她咬了咬唇瓣,起身来到李大太太身边,愧疚的跪在舅母脚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哽咽,泣道:“大舅母,都是七娘没用,连累大舅母受辱了”

“唉,我不是生赵太太的气,”李大太太轻轻摸了摸外甥女柔软的长发,感觉膝盖上有些潮乎乎的,便知道这孩子在内疚,淡淡的笑道,“虽然不怎么了解你这位婆婆,但好歹也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她是个什么秉性的人,我哪能不知道?”

“舅母…”

大舅母越是不责怪她,她越是感到不安,她算计来算计去,各种意外都想过了,唯独漏了这件事对亲人的伤害有多大,尤其是让最关照她的大舅母无端被人冷嘲热讽的‘说教’了大白天,还不能还嘴,她真是太、太对不起大舅和大舅母了。

“呵呵,好啦,咱们且不去管赵太太的态度如何,你舅母不是那没经过风浪的人,几句不着痛痒的话,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李大太太拍了拍王绮芳抖动的双肩,笑得无比慈爱,“不过,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对于她提出的两点要求,你觉得如何?”

“都答应她,”王绮芳从李大太太的膝盖上抬起头,拿袖子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水渍,眼神变得有些阴鸷,冷冷的说,“舅母,您别担心,我早就派了稳妥的人去青州,将能证明小新哥儿身份的证据带回来,到时,一定给赵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休妻?”

虽然赵太太的话很客气,说什么她家二郎才智平庸,配不上八面玲珑的七娘,又说什么七娘跟二郎分产别居了,赵家却还需要正经的二少奶奶打理…种种无奈之下,她才迫不得已让赵天青和王绮芳分离。

可至于怎么个分离法,却只字不提。

李大太太想问赵家的决定,赵太太偏又转移了话题,讲起赵天青此次被七娘连累得没了名声,又说静薇公主对自家小姑在商贾之家赵家当小妾很不满。

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大太太还是从赵太太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赵家摆明了就想借这次的谣言风波休掉七娘

这怎么可以?

如果她们默许了赵家的做法,那七娘不就坐实了‘换子成龙’、‘红杏出墙’的罪名?

小新哥儿也从尊贵的嫡长孙,变成了卑贱的野种,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呀。

“哼,休妻?”王绮芳回想到方才赵太太貌似宽容实则刻薄的模样,心里禁不住一阵冷笑,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道:“他们赵家只要敢写休书,我王七娘就敢接着”

“七娘,可不许胡来,”李大太太见王绮芳的言辞有些过激,生怕她气急之下做出什么落人口实的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夫妻想补救都来不及。

“舅母,您放心,我不会胡来的,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王绮芳抬起头,迎向舅母关切的双眸,她坚定的说,“上次为了小新哥儿,也为了给两个家族留个余地,我并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只是,这次他们欺人太甚”

谣言或许是个原因,但王绮芳非常明白,今天赵太太如此有恃无恐的跑来李家宣称赵家要休掉王绮芳,还暗示李家为了保全自家的清誉,不要插手为好。

无非是为了巴结静薇公主,给刚刚上位的苏家卖好而已。

当然,话说回来,若不是他们把谣言传得如此不堪,甚至连累到了大舅一家,王绮芳对这次谣言事件并不反感。

因为,她等了这么久,为得就是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跟赵氏彻底决裂。

“哦,看来你已经有了计划,说来听听。”

李大太太定定了看了外甥女好一会儿,见她眼底清澈,神情自若,言语间更是充满了自信,并不像被人气得失去理智的模样,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舅母,苏家编排的这出戏,基本上有三个阶段。”

王绮芳来自前世,看过太多借用媒体、舆论而打压某个人的桥段,自然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她联想到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第一嘛,就是用所谓的新戏给我泼脏水,并且派人四处里假借赵府的名义,打着帮我抱打不平的名义,实际上是把这潭浑水越搅越混。”

李大太太赞同的点点头,那个什么新戏的事,她家大少奶奶也详细的说了。那出戏写得太过直白,但凡是了解京城各大宅门轶事的人都能看明白。

“第二,便是去青州或者清苑找‘证据’,”说到这里,王绮芳眼中的嘲讽更浓,“当然,有证据更好,没有证据她们也会制造一个证据出来。”

“第三,拿到证据,赵家就能以受害人的姿态出现,毫不费力的将我扫地出门,而我也会被弄得身败名裂,孩子们更是以尴尬的身份留在赵府受苦。”

那时,王绮芳为了孩子,肯定会答应赵家提出来的所有要求,比如返还天字九号的铭牌,再比如给赵家大笔大笔的银子。

紧接着,苏氏便会以苏驸马堂妹的身份,被赵家风风光光的扶正,至此,赵家既得了里子,又有了面子,简直就是皆大欢喜呀。

至于她王绮芳呢,则是名声没了,嫁妆也白白送给赵家,只求孩子们有个安定的日子。娘家回不去,她更没脸去舅舅和哥哥家,沦落到最后,估计什么都没有,只能了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大概是苏氏筹划的美满结局。

当然,如果王绮芳还是过去那个王绮芳的话,这将是她无法避免的结局。

“那你既然都知道了,又当如何处置?”

李大太太虽然说的是问话,但语气里满是对王绮芳的信任。

“舅妈,我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王绮芳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她站起身子,凑到大舅母的耳边,这般这般的说了好一通。

“恩?恩恩,好,很好,”李大太太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听到最后,她忍不住一指头戳在王绮芳的额上,笑骂道,“好你个七娘呀,原来你早就有准备,白让我跟你舅父担心了这些日子。”

“舅母,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啦——”

王绮芳捂着额头,故作委屈嘟着嘴抱怨着,不一会儿,内室里传来咯咯、呵呵的笑声,让站外面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面面相觑——太太是不是气糊涂了?

次日,茶楼里。

“哎哎,乙兄,听说了没有,原来那个牡丹戏楼是赵家二少爷的苏姨娘的堂兄的大舅子的管事开的,排‘换子成龙’为得就是逼走二少奶奶,好让赵家把苏氏扶正咧。”

额角淤青的茶客甲端着个茶杯,挡在面前,小声的对茶客乙说道。

“什么堂兄、大舅子的,还什么管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呀?”

茶客乙为人比较正直,听不来这些鸡零狗碎的市井琐事,他一听那一长串的身份,心里就有些起腻。

“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少奶奶的兄长把牡丹戏楼告上公堂啦,说他们的戏影射污蔑朝廷命妇,简直就是打朝廷的脸面呀”

茶客甲显然忘了上回,他因为多舌显摆被人胖揍的事,这次说起坊间最流行的八卦,那叫一个神采飞扬,连额角的胀痛也忽略不计了。

“朝廷命妇?这个身份又是从哪里说起?”

茶客乙对这些坊间的小道消息不怎么关注,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详情。

“呵呵,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茶客甲见自己又在老友面前显摆了一回,得意的不行,笑着说,“我可是听人说啦,那位二少奶奶是儒商,而且还是天字九号的儒商。

乙兄,你且想想,太祖皇帝有明令,儒商与举子同等身份,举子可是官老爷呀,即使身上没有品秩,但已是官身,同样的道理,儒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官身。所以,二少奶奶以命妇自居倒也合情合理。”

“嘶~~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茶客乙自身也是个商人,对儒商绝对是无比崇敬的仰望,更不要说位于儒商业协会顶端的天字号儒商了。

如今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怎么了,乙兄?身子不舒服?”

茶客甲见好友突然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忙关切的问道。

“哎呀,甲兄,你怎么忘了,上会咱们可是骂过二少奶奶的呀,若那位二少奶奶真是儒商,她能绕的过咱们?咱们可是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呀。”

说到这里,茶客乙突然站起身,四下里拱了拱手,“各位,各位,在下刚刚从西域贩货回来,好久不见大家伙,在下这厢有礼了,这顿茶钱算我请。”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桌子上,拉起茶客甲,几乎落荒而逃的跑出了茶楼。

第063章 一拍两散(四)

“哎哎,乙兄,乙兄,你这是干什么呀?”

茶客甲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哎呀,甲兄,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呀,神仙打架,管咱们这些凡人什么事?闲着无事,多逛逛东西两市,不必什么都强?何苦搬弄这些是非,倘或哪天一个不妥当,让人家知道了,还不枉受池鱼之殃?”

想必两个人正在门口拉扯,茶客乙劝解的话语一字不落的飘进茶楼。

“天,我、我怎么没有想到?哎呀呀,乙兄,多亏你提醒了,没错没错,咱就一小商人,有时间还不如去逛逛南市,考察考察票据市场咧。走走,今天多亏兄弟提醒,老弟我才没有酿成大祸,咱们换个酒馆喝两杯”

茶客甲啪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喊道,紧接着两个人仿佛忘掉了方才在茶馆里笑谈的八卦,两个有说有笑的声音渐渐远去。

茶楼里,剩下的茶客们面面相觑,原本菜市场一般热闹的场景,顿时变得静悄悄。

“呵呵,丙兄,听说你们刘记今年也发行票据啦,不知道销量如何呀,走走,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谈谈去?”

“哎哟,丁兄,你若不说,我还险些忘了呢,前儿南市的老徐给我说,这两天就安排我的票据上市,让我好生安排安排,今儿哥哥就先走一步,等哪日刘记票据正式发行后,哥哥定派人去请弟弟哈”

“…对对,我还要去东市看看铺子”

“…可不,这两天天儿开始渐暖,我也该去南边儿进货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悠闲的茶客们仿佛都想起了自己还有‘天大’的要事去办,个个忙不迭的起身拱手告辞,神情虽然都极力保持平静,但踉跄的步履还是泄露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奶奶的,还是老乙兄说得对呀,人家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凑什么热闹?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听完茶客甲和茶客乙断断续续的谈论后,便明白了这所谓的‘换子’戏码究竟是怎么回事。

嘁,摆明了是几大家族的较量,孰是孰非还真不好判断,岂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妄议的?

别热闹没看成,反招来什么祸事。

大家都是在界面上混的,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滴。

想到这一层,众人纷纷热热闹闹的彼此说着告辞的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茶楼里空无一人。

当然,想刚才的戏码同时在京城各大有名的茶楼、饭馆上演。

第二天,喜欢探问八卦的普通市民,突然发现,昨儿还谈论得正热闹的赵二奶奶给赵二少爷戴绿帽子的故事,仿佛是被人遗忘了一般,除了极个别的人还在笑谈外,绝大数的人对此都噤若寒蝉。

取而代之的,则是牡丹戏楼的幕后东家。很多京城的戏迷都隐约的知道牡丹戏楼背景很深,否则有哪个狂妄的敢叫自己的戏班为‘牡丹’?

只是,众人还是没有想到,曾经名震一时,这几天又借着某件传闻再次红火的牡丹戏楼竟是当朝国舅郑国舅的生意。

这下子可让太子一系的人抓到了把柄,要知道,太祖有遗训,皇亲国戚不得与民争利,更不得私下经商。

虽然这两条几乎哪个皇亲国戚都占全了,但你别被人揪住小辫子呀,如果被御史们闻到一点风声,那就不啻于捅了马蜂窝,即使没有什么大问题,也会招来不少小麻烦。

更何况是如今风头正盛的郑家?

又是小皇子封王,又是郑家出的公主招驸马,哪样不是轰轰烈烈?

说实话,太子一系的人早就看郑家不顺眼了,如今好容易抓住郑家的一点把柄,那还不好生利用利用?

再加上,新上任的礼部给事郎王锦瑜大张旗鼓的状告牡丹戏楼污蔑朝廷命妇,硬是把这件事和朝廷的颜面联系在一起。

在京的几位有分量的儒商也纷纷上表,指责牡丹戏楼侮辱天字号儒商,简直就是不把天底下的儒商放在眼里,太放肆了。

几大家族的命妇们也轮番上阵,纷纷斥责某些不良商人仗着后台硬,任意影射豪门的内院琐事,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就连宫里早就不管外事的王老太妃,一听自己家族的姑娘无端被人泼了脏水,最后整个王氏家族的名声都受了影响,当下便病倒了。

今上去探病的时候,病榻上的老太妃哭着向今上告罪,说王家有负圣恩,对子孙疏于管教,使得她这个王家的女儿也没有脸面在后宫戴着,直说要搬到先帝的寝陵去向赎罪…

这还了得?

且不说王太妃曾经抚养过今上,就是单从身份上说,她是先帝的妃子,也就是今上的长辈,哪有让长辈迁去寝陵的道理。

就算今上不顾养育之恩肯这么做,一顶不孝的帽子砸下来,饶他是皇帝也要受天下臣民的唾弃。

为此,今上当场就发了火儿,命人叫来京兆府一通责骂,最后勒令他把牡丹戏楼影射豪门贵妇的事彻查清楚。

还有驻京的娘子军,听闻此次被诬陷的乃是对娘子军有大恩的赵二奶奶,个个群情激奋,还有那性子火爆的直说要砸了牡丹戏楼…短短三天时间,牡丹戏楼便被N伙不明人士打砸,连招牌都被人摘下来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京城里风起云涌,各路人马纷纷粉墨登场。

起初的时候,百姓们还有兴致对这些新鲜事儿评论评论。到后来,见登场的人马分量越来越重,京城的气氛也有些紧张,最后连宵禁的时间都提前了,这让曾经经历过十几年前政变的老人们担心不已,连忙命人紧闭大门,任凭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不敢轻易露头。

至此,关心自家安危的百姓们,也就全然没有了关注什么二少奶奶‘换子’的丑事了。

“嘶~~王七娘好厉害的手段,竟然说动了这么多人来帮她造势?”

苏童听完管家的回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不确信的问道。

“哼,这有什么,太子本来就看哥哥不顺眼,如今让他们闻到了风声,当然不会放过,这和王七娘没有半分的关系,”静薇公主梳着精致的坠马髻,乌黑的髻间插金带银。身上穿着绯色金边的广袖襦裙,整个人看起来既有新娘子的喜气,也有皇家公主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