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天笑得风淡云轻,说:“你可以试试!”

秦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知怎的,面对如此温和的笑容,他竟有种莫名的恐惧,李靖天那儒雅的模样,在他看来竟是无比的血腥与冷酷。

避开李靖天的注视,秦峰有些狼狈的说,“李盟主,今上有令,如果你、你仍执迷不悟,不肯跟朝廷合作,那平州李家百年来的基业可就保不住了。”

“好呀,我等着!”

李靖天听完这话,点点头,没有什么异议的说道。

“将军,跟他客气什么,不如直接把他的未婚妻和老娘等一概亲属都绑到黄河岸边,只要对面的叛逆不投降,就杀一个,到那时,看李靖天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小红瞪着眼睛怒视李靖天骄傲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恶狠狠的提议道。

“你懂什么?!”

秦峰是习武之人,曾经拜一位侠客高徒为师,骨子里对李靖天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与崇敬,说实话,这次如果不是今上亲自下的命令,他真不想与李靖天冲突。

如今听到下属如此胆大且不敬,他横了小红一眼,道:“眼下李靖天还不是反贼,虽然今上猜测那些造反的侠客跟李靖天有关系,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哼,平州李家百年威名,更有李爵爷留下的丹书铁劵,只要李家的人不扯出大旗造反,今上便不能治李家的罪…这次把李靖天诱捕了来,也是私下进行的,如果消息泄露了出去,且不说大周境内的数千侠客可能会奋起反抗,就是满朝的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还胆敢把堂堂国公夫人绑到黄河岸边,来要挟对面的叛贼,这不是为今上办事,而是给今上惹祸呢。

“那,那咱们就这么跟他干耗着?”

小红被秦峰狠狠的训斥了一通,心里愈加不服,梗着脖子问道。

“这样吧,今天就不给他们送饭了,水也不要给了,”秦峰很为难,闷头想了想,咬牙吩咐道。

一天不吃不喝,对于个习武之人应该没什么大碍,但对于养尊处优的王夫人来说,恐怕就是不轻的折磨了。李靖天既然能为了救王绮芳只身犯险,想必这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确实有一定的地位吧。

即使不能让李靖天把造反的侠客收回来,至少也要让他召集侠客盟的侠客,代替朝廷出征,一举将黄河对面的叛贼剿灭。

这样一来,既能消灭叛军,也能损耗侠客盟的庞大势力。

这是隆庆帝的想法,听着似乎不错,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更何况,还有变数。

“什么?李靖云在辽东称帝了?建国号为唐?”

隆庆帝听了三公主的密报后,当场暴怒,双手用力一挥,将面前的奏折扫到地上,桌上的茶盏也碎了一地。

“回皇上,李靖云占据了黄河以北至辽东的土地,定都燕京,称自己乃李唐皇室遗族,并自封唐世宗——”

三公主本来坐在下首,但看到隆庆帝发飙后,立刻站了起来,躬身回禀道。

“唐世宗?好一个唐世宗!”隆庆帝打断三公主的话,气得满屋子乱转,咬着牙不住的骂道:“逆贼,都是逆贼,平州李家,他们都是欺君罔上的逆贼!该死,统统都该死!”

说到这里,隆庆帝仿佛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话音未落,从外面走进一个身穿甲胄的千牛卫,他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去告诉秦峰,让他把李靖天和他的家眷一起关到天牢,还有平州李家的一干人等也都给我押到京城…他李靖云不是要称帝吗,好,朕灭他九族!”

“且慢!”

三公主叫住领命转身离去的千牛卫,撩开衣摆跪在地上,“皇兄,三思呀。”

“三思?李家的叛逆都大张旗鼓的造反了,朕还三思什么?”隆庆帝脑子都要气炸了,根本听不进三公主的劝说,一叠声的要灭李家的满门。

“你先下去,”三公主见状,只得先让千牛卫退下,千牛卫看了看隆庆帝,又看了看满脸严肃的三公主,不知该听谁的命令,扎着手愣在当场。

“皇兄,小妹还有话要说,皇兄暂且听小妹一言,稍后再发落李家不迟。”

隆庆帝猛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三公主好一会儿,看到她眼底毫不退缩的坚持后,这才摆摆手,“退下。”

“是,陛下!”

悄悄松了口气,千牛卫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无声的退到门外。

“说吧!”

还好,隆庆帝虽然出于暴怒的状态,但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一屁股坐回龙椅,穿着粗气说道。

“皇兄,小妹知道您现在很生气,李唐余孽趁乱分割大周疆土,确实罪该万死,只是眼下并不是处置平州李家的最佳时机呀,即使要处置,也不能株连太广呀。”

三公主是武家的公主,听到有人造自家的反,她不可能不愤怒,但有些事,不是愤怒就能解决的。

虽然咬牙切齿的恨着李家的人,但三公主还是很佩服他们,因为他们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来造反。

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大周,经历了三年的战乱,民生凋敝,经济倒退。刚刚平定了两王叛乱,关内及江南地区逐渐恢复安定,赦免的乱民们也开始返回家园重新开荒种田。

京中呢,也经历了一番铁血整顿,有奖有罚的把百官的心安定下来,世家们也慢慢安分下来。

可以说,百姓也好,朝廷也罢,都希望能有个稳定的环境休养生息,如果这时再来讨伐李姓叛逆,再次掀起内战,那么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很有可能会毁于一旦呀。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朝廷经过三年的内耗,国库空虚,已经没有财力再支撑新的战争了。

反观李贼这边,要人有人,侠客盟的数千侠客个个以一当十,足以抵挡朝廷的十万精兵;要钱有钱,平州李家豪富百年,又与各个世家豪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能筹集到的银子和粮食恐怕比朝廷的都要多。

“…皇兄,除了以上那些,还有一点也很关键,”三公主边说边观察隆庆帝的表情,见他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淡,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劝说道:“五姓世家之间相互联姻,您若是诛杀李家的九族,那么整个五姓世家都会受到牵连呀。之前因为严惩从逆两王的世家子弟,朝廷已经跟五姓世家有了冲突,这次再…小妹担心,世家们狗急跳墙呀。”

“这…”隆庆帝犹豫了,三公主说的没错,以大周目前的状况,确实不益再起战端。可如果不惩治李家,天下的人便会以为‘造反无罪’,纷纷效仿,他的江山不一样坐不稳?

思索了良久,他终于有了办法,“第一,昭告天下,李靖云深受皇恩却不知感恩,竟敢犯上作乱,实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叛贼也,其罪当诛;第二,今上仁慈,不忍牵连无辜,李氏的姻亲,只要脱离李氏,一概赦免;第三,李贼之罪,国公府之过,押解辅国公一干亲属进京,依律问罪。”

隆庆帝的意思很明确,李靖云造反,不能不处罚,但又担心牵连太大,引起世家反弹,造成国家动荡。所以,只处罚国公府这一支,李氏的分支旁系都被赦免。

接着,故意制造李家与其他世家的分离,让其他世家主动与李家划清界限,砍断李氏的帮手,等日后国家安定下来,他再想办法继续分化其他世家,然后逐一击破。

听了隆庆帝的吩咐,三公主知道皇兄终于恢复理智,并作出了最佳的裁断,忙跪地直呼:“陛下英明!”

很快,皇帝的诏书迅速传达大周各地。与李家有姻亲关系的,经过短暂的观望和剖析后,也开始纷纷划清界限。

与此同时,关押在平州大牢的李家众人,除去旁系子孙以及宣布与李家脱离关系的姻亲,剩下的李氏族人,全部押解进京。

“姑母,您多多保重!”

崔云娘被两个婆子死死的拉住,不舍的看着李夫人被禁卫军押走。

“恩!”

李夫人轻轻应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被禁卫军赶上一辆破旧的马车,透过马车钉死的窗缝儿,她的目光幽幽的扫过反应各异的‘亲戚’,呵呵,这就是现实呀,其中冷暖,只有自己才能体味。

京城,托李氏造反的福,朝廷大肆赦免了一大批从逆齐王的世家。而王名川父子作为最后一批,终于被判无罪放出了大牢。

两人相搀扶着来到平安坊,王名川以王绮芳父亲的身份,住进了女儿的房子。

“父亲,现在李家的姻亲都已经跟李家划清的界限,七姐跟李靖天的婚约是不是也该——”

王锦珏坐牢坐怕了,如今好容易出来,他可不想再被人连累。

“没错,为父这就去天牢见七娘。”

“可七姐若是不肯怎么办?”

“哼,她敢?她如果一门心思跟李贼搅在一起,我就把她赶出王家!”..

第037章 峰回路转

天牢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不过,王名川跟狱卒说了自己的目的后,也没有塞红包,就被牢头放了进去。

开玩笑,上头有吩咐,为了分化孤立李贼,热烈欢迎一切愿意与李靖天划清界限的人,而这个王七娘,则是重中之重呀,她若是能立场坚定的和李靖天脱离关系,一定能给李贼以沉重的打击呢。

不过这个王七娘也相当顽固,听说被关入天牢前,曾经收押在千牛卫的秘密禁室里,除了没有上刑,被千牛卫那群牲口折腾了好几天,硬是没有松口。如今,她老子兄弟来了,也许能改变她的想法吧。

一刻钟后,王名川跟王锦珏气急败坏的走了出来,两个人边走边嘟嘟囔囔的骂着:

“逆女,真是个逆女呀,她这是要害死王家呀。”

“可不是,父亲,姐姐记恨我和母亲,我还能理解,可王家对她不薄呀,她怎么能这么做?”

“哼,既然她不孝,那就别怪为父狠心了。我这就回去给族长写信,将王七娘逐出王家!”

“父亲,您说得对,她想陪着那个李靖天一起死,那就让她自己死好了,绝对不能连累了咱们王家!”

“…”

父子俩有商有量的回到平安坊,王名川更是端足了老太爷的架势,在平安坊里呼奴唤婢的好不威风,全然忘了,他已经把王绮芳赶出了家门,如今却理直气壮的住在他口中的‘逆女’的私人宅邸。

大牢里,王绮芳百无聊赖的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墙角,手里拿着一个碎碗片,在斑驳的墙壁上画着什么。

“咚咚…咚…七娘,七娘!”

身侧的墙壁发出笃笃的响声,王绮芳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还没死,你怎么样呀?”

墙的另一边,李靖天盘腿坐在墙根儿,听了这话,笑着说:“我也没死,”顿了顿,想到刚才被王绮芳气走的王名川父子,他略带歉意的说,“都是我不好,害你被赶出了王家。”

“哼,知道就好,”作为来自未来的一缕幽魂,王绮芳骨子里并没有什么宗族观念,更不会把‘逐出家门’这样的威胁看在眼里,本来她对王家都没有多少好感,现在能完全脱离王家,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她不看重宗族观念,并不意味着她不了解在古代一个人被赶出家门是多么严重的事,所以,她要让李靖天知道,自己为了他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幽幽的叹了口气,王绮芳喃喃的说:“李靖天,你说过你会对我和孩子好,你能做到,对不对?”

李靖天从王绮芳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奈、茫然和无措,他坐直身子,面朝墙壁,郑重其事的说:“七娘,你放心,我李靖天发誓,如果能逃过这一劫,今生今世我一定好好对你,也会把元娘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我即使被赶出王家,我、我也无怨无悔。”

王绮芳带着几分释然的声音,从墙的另一面穿了过来,李靖天听了,嘴角禁不住的上扬着,冷硬的俊颜上绽开一抹暖暖的笑容,他心里暗暗发誓:放心吧七娘,很快就要过去了,等一切完结后,我要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给你和孩子们一个安乐幸福的家。

但是,李靖天还是有点疑惑,他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试探道:“七娘,难道你真的不怕死?要知道,即使我要对你好,也是在你我都有命在的前提下呀。还有,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三个孩子呀,你想过没有,如果咱们都死了,元娘他们怎么办?”

他跟七娘相识的时间不短,但并没有真正交过心,他实在不确定七娘为了他连保命的机会都放弃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喜欢他?另有筹谋?还是笃定他们会没事?

以他对七娘的了解,前两点的可能性并不大,那么就是第三点。

可七娘凭什么这么笃定?难道她猜到了什么?还是…

这些问题就像杂草一样在他的心底发芽,如果不搞清楚,李靖天觉得他还是不能真正的完全的信任七娘。

“怕,我又不是神仙,当然怕死了,但我更相信你。”

王绮芳眯着眼睛想了想,她知道,自从出事后,她一直表现的很淡定、很坦然,别说向来做事谨慎的李靖天,就是个普通人也会怀疑。

因为这太不正常了,作为一个女人,先是被抓,接着又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夫是叛逆,最后还要在生存跟未婚夫之间做出选择…面对这么多的巨大变故,任凭这个女人的心性再坚强,也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相信我?相信我什么?”

李靖天一愣,他没想到王绮芳会这么说。

“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王绮芳早就想好了说辞,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缓缓的说道:“李靖云要造反,不可能是临时决定的事。既然早有准备,你不可能不知情。而你既然知情了,不可能不作出周详的计划,毕竟,平州李家有几百口人呢。

当然,退一万步讲,在你的计划里,你也许想用自己一条命换取全家人的平安,但在死之前,你也会安排好心腹保护家人,还有我的三个孩子,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小新哥儿他们。”

说到这里,王绮芳苦笑了笑,道:“说实话,我也想活着陪孩子们长大,但你死了,赵家的人肯定会来纠缠…比起我自己,我更相信你选择的人。”

“…你还真看得起我。”李靖天闻言,沉默了好久,才勉强的笑了笑。不知怎的,听了王绮芳有理有据的分析,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有些窃喜,有些欣慰,还有莫名的失落。

“那当然,因为你是李靖天!”

王绮芳刚才那些话也不是信口胡说、也不是她一厢情愿,她回过逍遥岛,也悄悄观察过李靖天派来保护孩子们的人手,果然都是武功高强、忠心耿耿的侠客。

不为别的,单凭李靖天能真心实意的保护她的孩子,王绮芳就愿意跟着他一起走下去。

听到王绮芳这么信任自己,李靖天终于开怀的笑了,他暗地里骂着自己,他刚才是不是太矫情了,难道还想等着七娘肉麻兮兮的说,她是因为爱他才愿意陪他共赴黄泉的吗?

七娘若真那样说了,就不是王七娘了,也不会是他李靖天最合适、最理想的妻子。

“对了,李靖天,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告诉我实话吗?”

王绮芳不确定这里有没有人监视,所以不敢轻易躲进空间里,干坐着又无聊,干脆跟李靖天聊起天来。

“恩?什么问题?”

“为什么造反的是李靖云?”

不是说李靖天才是前唐遗族吗,怎么变成了他的弟弟?王绮芳自从听到李靖云称帝的消息后,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她被关到天牢以后,整个人静了下来细细一想,这才意识到人选出了问题。

“因为他是嫡次子,不能承爵,也不能掌管侠客盟。”

“那、那到底有没有李唐皇室的遗族?”

“呵呵,这个问题嘛,等你真正成为李家人之后,我再告诉你!”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更不能谈论秘密。

刚才王绮芳的一番冷静的分析,就像一支超强的除草剂,把李靖天心底残顿的疑惑,统统消灭干净。

现在,李靖天已经完全把王绮芳当做自己的妻子看待,也很乐意将李家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当然不是眼下,唔,或许可以在洞房花烛夜之后。

两间牢房的背面,几个暗卫装扮的人,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听着王绮芳跟李靖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半个月后,平州李家的人终于被押到了京城。

也许是今上留着李夫人还有大用,也许是有人关照了押解人犯的官差,李夫人他们在路上并没有吃太多的苦,除了行动不自由外,吃的喝的都还不错。甚至还有几辆马车代步,马车虽然破了些,但总比徒步走路要好许多呀。

所以,李夫人被带到大殿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还不错。

“臣妾李门崔氏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夫人穿着一身家常的襦裙,神情自若的穿过百官,走到前面,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

“犯妇李崔氏,你可知罪?”

隆庆帝目光复杂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妇人,就是这个女人,她的亲生儿子竟然敢造反,真是可恨之极。

“回陛下,臣妾不知!”

“哼,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母,李崔氏,你真真是个刁妇,”隆庆帝没想到李夫人死到临头还不认罪,气得够呛,怒斥道:“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儿子李靖云聚集侠客盟的一干匪众,抢占辽东地区,煽动灾民造反,自立为王,意图谋逆?”

“回陛下,李靖云并不是臣妾的儿子,早在三年前,李靖云因为忤逆长辈,被李氏族长逐出了李家,生不是李家的人,死不得进李氏祖坟!”

第038章 婆媳见面

被李家除名了?这么巧?

隆庆帝冷笑,“哼,果然是刁妇,你以为现在还能撇清李家和李靖云的关系?”

“回陛下,李靖云是三年前被逐出李家的,并不是现在,也不是今年。那时族长特意开了宗祠,当着李氏数百子弟以及平州几十位乡绅的面,将不孝之子李靖云驱逐出李家,并把他的名讳在族谱上消去,日后他的生老病死、富贵荣辱皆与李家无关。”

李夫人轻轻扣了个头,面露戚色的说:“臣妾虽是妇人,但也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想我李家自李天赐李爵爷开始,历经百年,先后共五位辅国公,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为国为君,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从未做过一件有违天理伦常的事。

如今出了李靖云这等逆子,虽然早已将他逐出家门,但臣妾也深觉愧对李家的列祖列宗,愧对陛下对李家的隆恩。

如果陛下追究妾身的不教之罪,妾身甘愿就死。但陛下判定国公府叛逆,恕臣妾不敬,臣妾不服!”

好一个不服。隆庆帝咬牙看着沉着冷静的李夫人,目光从神色各异的百官脸上扫过。

起初,隆庆帝决定在朝堂上审问李崔氏,是为了震慑百官,给那些暂时不能惩治的世家们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没有想到,却变成眼下这种局面。

这不,李夫人的话刚刚说完,分列两旁的文武百官便嘁嘁喳喳的悄声议论起来。

“噫?李靖云三年前就被逐出李家,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反叛跟李家没有关系啦。”

“那可不,人家三年前就不是李家人了,现在出了事也不能怪李家呀。”

“啧啧,我说呢,堂堂国公府备受皇恩,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就是就是,国公府的爵位是世袭罔替,只要他们不犯什么大错,子子孙孙都能富贵,何苦提着脑袋去造反?”

李夫人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她又叩了个头,道:“当然,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臣妾一死,可以让陛下息怒的话,臣妾纵死也没有二话,只求陛下不要迁怒李家,国公府、国公府,我们国公府已经远离京师多年,早已不问朝事,求陛下看在李爵爷的份上,给国公府留、留…”

说到这里,李夫人终于绷不住了,眼泪顺着有些消瘦的脸颊无声的流下,那神情,仿佛在控诉国公府惨遭朝廷‘兔死狗烹’一般。

文官听了这话,还算平静。

那些刚刚打完仗便被收走军权,且明升暗降的武官们,则心有戚戚焉。禁不住联想到,大周皇朝可是‘军神’李爵爷帮着太祖皇帝打下来的呀,当年太祖皇帝更是曾经拉着李爵爷的手,说‘同享天下’。

结果咧,李爵爷还没死呢,军权被夺了,一手创建的儒商会被抢走了,就连唯一剩下的侠客盟也是备受朝廷挤压。

吓得后任的辅国公安安分分的窝在平州那个小地方,别说兴兵造反了,族里的人连为祸乡里的事都不敢做,堂堂国公府比个八品的知县还老实呢。

就这样,每隔二三十年朝廷便会借个由头把辅国公拎进京,好生敲打一番。

这一回更绝了,直接说人家造反,把一家老幼锁进京,根本就是要把国公府完全抹杀,斩草除根嘛。

很显然,这一部分人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李靖云已经造反的事实。

不过,这也不能怪大家健忘,实在是李爵爷在民间以及官场上的声望太高了,他的很多事迹更是早就深入人心。大周朝的百姓,只要一提起李爵爷,哪怕最无知的村妇,也能说出他的几个典故来。

如今看到李爵爷的后人,被朝廷如此对待,众人心里早就开始嘀咕起来。

三公主穿着一身红色的将军服站在队列最前方,她听到后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后,脸色顿时一沉,心里暗道,坏了,朝堂上站着的还都是食朝廷俸禄的官员,他们心里都有了疙瘩,若这件事再传到民间,被那些无知的坊间小民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