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一点点走远,人潮声几乎将苏明睿淹没。

他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那一行人走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有春风拂过,他才惊觉,脸上冰凉一片。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叶子衿之前问过他的一个问题,“你成日天戴着面具做人,不累吗?”如今他已经学会了以真面目示人,可是那个他真正想要展示自己最真实一面的人,已经是他人妇。

叶子衿坐在轿中,身子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松懈下来。

随着花轿偶尔的晃动,她也随之摇摆,不过好在盖头还在,也并没有如何失态。 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腰杆挺直,从她上了花轿起,便维持着这个姿势。

随着炮仗声越来越大,叶子衿知道,晋王府到了,一垂头,检视了自己一番,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松了一口气。花轿外一直紧跟着的喜娘甩着帕子,从轿子外低声提醒她到了。花轿被稳稳停在了晋王府大门前,一身大红色喜袍的宋宁默坐在骏马上,一跃而下。

一双白皙的手撩开轿帘,伸了进来。叶子衿想到当时喜娘的提醒,将手放入了他手心。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他的手却冷得如同冰块一般。叶子衿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仍旧是落落大方的下了花轿。

宋宁默俊美的面庞上不见丝毫喜色,脸色淡然,似乎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而他迎亲也是在做着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二人跨过了一道马鞍,就到了喜堂上,行叩拜之礼。晋王和大王妃分别坐在左右两侧,而宋宁默的母亲二王妃因为病重不起,只能卧在炕上等着一对新人前去行礼。

隔着大红色的盖头,叶子衿只能看到脚下的地板完全瞧不见屋子里的光景。只能任由宋宁默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朝前走去。约莫走了二十步左右,宋宁默停下来脚步。叶子衿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虽说这喜堂上静悄悄的,可她心知肚明,这晋王府的客人们,可都在两边看着呢。

众目睽睽的,有是进门第一天,闹出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看了。

赞礼喊道:“行庙见礼!”这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叶子衿眼角余光见着身旁的宋宁默动了动脚,似乎是要下跪的模样,忙亦步亦趋的跟着下跪,夫妻二人算得上是一同下跪的。喜娘将两柱香分别送到了二人手上。

赞礼又喊:“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在叩首,三叩首!”叶子衿拈着香,依命叩拜了三下。而后有人接过她手中的香,插到了香案上。只听得赞礼又唱道:“升,平身,复位!跪,皆跪!接唱:升,拜!升,拜!升,拜!又唱:跪,皆跪!读祝章!”

其间的繁琐,不言而喻。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想必是晋王府寻得小童在读祝章。

最后一道程序便是入洞房了。

等到那小童的声音落下后,果真听见了赞礼唱,“礼成,送入洞房!”由叶子衿所料的,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嗤笑声,想来是那些宾客的声音。两个小丫鬟在前头捧着龙凤蜡烛前行,也不知什么时候,宋宁默手上有了一个彩球绸带,叶子衿牵着彩带的另一端,在喜娘的指引下,终于进了新房。

叶子衿在床沿右边坐了下来,有妇人走到她跟前来,用秤杆微叩她的头部,而后挑去了盖头,笑道:“称心如意!”一旁的丫鬟们纷纷开始撒桂圆和莲子。叶子衿从早起时滴水未沾,只念了几片参片,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见了那些吃食,只觉得更饿了。

只是这些吉祥物,却是不能吃的。

叶子衿叹息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宋宁默坐在身边,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开来,满心局促。等到喜娘退下后,宋宁默也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换衣裳。”这是在向她交待自己的行踪吧。

看样子,也是个好的开端。

叶子衿点点头,却没有说话。现在她在坐床,按理是不管旁人说什么,哪怕是取笑逗趣,她都是不能下床说笑的。只是满头的珠翠,压的她脖子酸疼。只听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阵阵笑声。

雕花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几个装束华丽的夫人笑意盈盈的进门来了。叶子衿尚不知谁是谁,已有身着柳绿色小马甲的少妇上前一步,笑着对她介绍:“这是三婶婶,这是大姑姑,这是二姑姑.....”

余氏笑起来很有几分温婉的样子,她轻声细语的说道,“你不用紧张,爹娘都是厚道人....”这是在以长辈的身份向她说明情况么?叶子衿笑着领情,“多谢大嫂提点。”余氏眼中有了满意的笑意,又叮嘱了几句才出去了。

一直等到外头的宾客散去,宋宁默依然没有回来。叶子衿坐床毕,立刻就唤过紫苏几个人,飞快将满头的朱钗歇了,又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大红色衣裳。紫苏替她梳了牡丹髻,插了两支金簪,手腕上戴了一串南海珍珠,华丽而不耀眼。

过了好一阵,才又见一个妈妈模样的人进来,问她,“奶奶饿了吧?”叶子衿正踌躇着该如何回答,就听妈妈笑道,“二爷让我送了些蟹肉馅的点心过来。”难道是宋宁默看出了自己的饿意?

叶子衿心中一暖,笑着接过了点心,道了谢。热乎乎的小点心在舌尖化开了一阵阵的香味,叶子衿一连吃了好几块才罢休。接过软巾净了手

面前露出一道黑影来,“吃饱了?”那声音的主人,却是宋宁默。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吃点心,可他的语气,还是叫叶子衿脸上一红,“多谢你的点心。”宋宁默不过淡淡颔首,“待会还要去奉茶,别耽搁了。”叶子衿这时才能抬头看他,一身大红色喜袍已经被换下,不过仍旧穿着大红色的家常衣裳,整个人映衬的风神如玉,说不出的俊朗。

叶子衿只瞥了他一眼,便挪来了目光。

她没有忘记,当初在国公府,望着他出了一回神,便招来那了嫌恶的目光。那时候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和自己丝毫没有干系,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出嫁从夫,自己日后少不得要依照宋宁默的喜好行事。

宋宁默静静的站在门口,俯视着她。满头浓密的青丝挽成了髻,露出了莹润如玉的脖颈。不知为何,宋宁默喉咙幕地有些干渴。他只能将这种反应归咎为方才在众人的戏笑下,吃了不少酒。

“走吧。”宋宁默转过身去,“去厅堂给爹娘敬茶。”他说的娘,到底是大王妃还是二王妃?

叶子衿应了一声,暗自思忖着,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的步子沉稳而缓慢,似乎是在有意迁就她。这让叶子衿对他平添了三分好感,看一个人到底如何,从这些细节就可见一斑。不管他对这门亲事到底怎么看。可既然娶了她,还是乐意在细节上迁就她,这种男人,就很难得了。

这样想着,叶子衿对未来也平添了几成信心。

等到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厅堂,就见大王妃和晋王已经坐在那边等着了。这还是叶子衿第一次见到晋王和大王妃,原本她以为看到的会是和宋宁默有几成相似的中年男子,有着皇族的矜贵。而大王妃在她印象中,便是那不苟言笑的妇人。

哪只眼前所见的,完全超脱了他的想象,晋王怎么看,都和宋宁默不大相似。虽说他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美男子,不过,这种美,和宋宁默的,完全不同。而大王妃面上挂着浅浅的笑,甚至还有梨涡,但从外表上看去,似乎是很好相处的人。

当然,人不可貌相。不过叶子衿还是为自己之前的臆想感到羞愧。

叶子衿和宋宁默齐齐跪了下去,分别奉了一盏茶给坐在高堂之上的晋王和大王妃。大王妃吃过茶,笑呵呵的将红包塞在了她手中,“祝你们百年好合。”叶子衿忙道过谢,就见宋宁默薄唇紧抿,眼底眉梢都是冷意。

叶子衿心中跳了跳。

果然吼一嗓子还是有用滴,粉红票多了四张,谢谢大家。

今天状态不好,只能一更了,唉,好困,为啥大三课还这么多???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婚(三)

若不是因为身体缘故,今日在这厅堂上接受叩拜的,就是宋宁默的生母吧。

为人子女者,见到这样的光景,联想到病重在床的母亲,难免会心生感慨吧。也难怪宋宁默的脸色会如此冰冷。叶子衿想着,就见他恭恭敬敬的从晋王手中接过红包,而后站起身来。

叶子衿这时才立在宋宁默身边,飞快的扫了眼屋子。

不得不说,同样是大家族,国公府和晋王府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晋王府的摆设,不是那种普通的华丽,而是一种低调的奢华。无论是这屋子里的黒木案桌还是那白玉石景,一眼瞟去可能貌不惊人,可若是仔仔细细的看,就会发现其中的奥妙。这屋子的摆设似乎暗合了玄学之意,而这些恰到好处的摆设,无不是价值连城。

余氏就站在大王妃的右手边,眼角含笑的望着二人。满屋子的人,叶子衿一时也认不清谁是谁,这明晃晃的灯光下,人人的面庞都显得有些模糊。呆在这陌生的地方,面对这一大家子人,叫叶子衿油然而生出一种恍然之感。

宾客已经散去,现如今留下来的大抵都是皇亲国戚。那些雍容华贵的妇人们,不是王妃便是公主,叶子衿可丝毫不敢小觑。更不能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太过小家子气。毕竟是第一次面见,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最好的印象。

叶子衿落落大方的一一行礼,偶尔目光掠过大王妃,就见她含笑坐在一旁,目光始终不移了她。越是这样,叶子衿言行举止更是显得自然。甚至眼角余光瞟见其中几位妇人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叶子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几位公主王妃都打赏了不少首饰,有些是叶子衿从前见过的,也有些是见所未见的,不过这种场面下,拿出来的珠宝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叶子衿一一谢过,最后大王妃送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便散了。

叶子衿对这晋王府道路十分不熟,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宋宁默身后,只见他绕过层层回廊,一直朝着西面走去。花轿是正午时分从国公府出发的,经过了两个时辰才到晋王府,再经历了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叶子衿坐床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

再后来就到厅堂上来敬茶,接受大家的祝贺和礼物,闹了这么一阵,只怕现在早已过了子时。叶子衿虽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想着宋宁默带着她一直走,总有一番理由。所料不差,应该是去拜会二王妃。

叶子衿很想问一句天色这么晚,会不会叨扰到二王妃,毕竟病人需要静养,更不适宜熬夜。不过就唯恐宋宁默以为她心怀不敬之意,只得沉默着跟着他到了西面的院子。令叶子衿始料不及的是,这院子里灯火通明。

晚风拂过,耳边骤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这一刻,叶子衿所有的无所适从和忧虑,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宋宁默和她一样,有紧张,也有不安。只是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罢了。叶子衿不由抬眼看他,只见他薄唇紧抿,兴许是饮了不少酒的缘故,双靥微红,正是逸兴遄飞。大红衣袍随着风被轻轻撩起,有那么一瞬间,叶子衿宛若看到了谪仙下凡。

似乎一眨眼,他就会羽化而登仙。

不得不说,这样的美男子,做什么事情,都会让人觉得行云流水,并情不自禁的想要多看他几眼。也是这样的时候,叶子衿问:“我们是要去拜见娘吗?”。宋宁默一愣,似乎对她的称呼很满意似的,点头,“嗯。”

一面说,一面带着她进了屋子。撩起内室帘子的那一刻,叶子衿见到一位穿着茜红色小袄的妇人。黑发被一丝不苟的梳了上去,耳坠子上挂着一对珍珠耳环,不得不说,乍一眼看上去,绝对不会怀疑,这为妇人,是宋宁默的母亲。

不,若不是之前了解到宋宁默没有姐姐,叶子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以为,这个人是宋宁默的姐姐。哪怕是在病中,也丝毫不损她绝色的容颜。而岁月的痕迹,似乎从未在她脸上逗留过。

由此可知年轻的时候,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就算是现在,也是令人挪不开眼的美丽。二王妃坐在炕沿上,见着宋宁默进门,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溺爱的温情,整张脸迅速柔和了下来。在羊角宫灯下,嘴角泛着温润的光芒。叶子衿忙走了过去,宋宁默朝着她看了一眼,跪了下来。叶子衿会意,忙跟着跪了下来,而后接过身边丫鬟所捧上的茶,奉给了二王妃,“娘,吃茶。”二王妃身子一颤,眼里泛起了水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将一封红包递到了叶子衿手中,“乖。”

叶子衿这时才发现她的手,瘦削不堪,隐隐能看见青筋暴露,而隔得近些,能感受到二王妃略显急促的喘息声。不知为何,想到之前关于二王妃卧病不起的传言,再看到这副景象,叶子衿心里酸涩不已。

只怕二王妃也是强撑着来吃这杯媳妇茶的吧。

而为了不在新媳妇面前失礼,还是强自挣扎着打扮了一番。

或许是这样的气氛,也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叶子衿眼眶微湿,忙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了回去。再次深深叩首,“多谢娘。”二王妃却突然说道:“抬起头来我仔细看看。”想必是为了看清她的模样。

叶子衿慌忙抬起头,就见二王妃含泪笑道:“可真是个美人儿。”颇有些欣慰的味道。

只是还没等叶子衿说话,就听得她又说道:“宁默从小性子冷清,你日后多担待一些。”不知为何,兴许是叶子衿太过敏感,总觉得二王妃这神色,这口气,似乎是在交待遗言一般。此念头刚动,叶子衿又红了眼眶,郑重的点头,“我会的。”

二王妃已露出了几分倦色,脸色在灯光下愈发的苍白。也不知怎的,这偌大的屋子里,竟连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叶子衿也顾不得许多,忙说道:“时候不早了,娘要不要歇会?”二王妃轻轻点头,似乎有些无力,身子向一旁歪了去。叶子衿忙扶住了她,朝着宋宁默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等会,我服侍娘歇下好了。”

哪怕是母子,在宋宁默面前宽衣解带,总是不好的。

宋宁默微微颔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叶子衿拿过床头的大迎枕,扶着二王妃躺着,而后跪在床踏板上替她脱下了鞋子。“娘,要不要叫丫鬟打水来给你泡泡脚?”叶子衿握着二王妃冰冷的双脚问。二王妃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本是想单独和你们说说话,就让她们都退下了。”怪不得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叶子衿就说道:“您坐了这好一会,被子也是冷的,泡脚再睡,会暖和些。”二王妃却按住了她的手,“你先别忙,我有东西要给你。”叶子衿一愣,就见二王妃一扭身从床头抽出一个匣子来,上头还挂了一道金锁。

“这里头装着我做姑娘时戴的首饰,你拿去看看,若有看得过眼的,改日戴来我看看。有些金簪子花样虽然旧了,可炸一炸,也还和新的一样。”二王妃才动了几下,已经是气喘吁吁。

看来她的身子,比叶子衿所预想的,还更差一些。

还未等叶子衿起身,就见二王妃伸手拉了拉床头的绳子,上头拴着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小铃铛发出了一串清脆的声音。接下来门口便想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四五个十五六岁左右的丫鬟鱼跃而入。

二王妃就吩咐其中一个丫鬟:“去打热水来我泡脚。”又差使另一个:“去叫二爷进来。”两个丫鬟都匆匆出去了。余下的两个一左一右的跪在叶子衿身边,笑道:“奶奶,我们来吧。”到底是服侍已久的丫鬟,驾轻就熟的,怕是比自己更懂得二王妃的心意。

叶子衿也不客套,看着两个丫鬟,忙前忙后的。而宋宁默已大跨步走了进来,脸色一如往昔的淡然。可能是叶子衿的错觉,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色比方才柔和了些。只是看起来还是冷冰冰的,不大好接近。

二王妃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叶子衿就看了宋宁默一眼。见宋宁默点了点头,才行了礼告辞。二王妃看着他们二人,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快回去吧。”宋宁默转身便走,一直到门口才停下来等她。

叶子衿步子小,也只能在他后头慢腾腾的跟着。宋宁默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叶子衿不知是何意,脚步顿了顿,停在了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却听得宋宁默幽幽说道:“娘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叶子衿一愣。

明天课少一点,希望可以把洞房戏给折腾出来,累死了,唔。

第一百二十章 巫山图

 

原本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只是可惜说完这么一句,他又沉默了下去。

或许是春日的夜晚暖风拂面,让叶子衿新潮微漾。她看着这样的宋宁默,联想到之前听说的传闻,心里一酸,忍不住低声问:“你一定很辛苦吧?”宋宁默斜睨了她一眼,神色不变,“这世上有谁不辛苦?”

叶子衿顿时语凝。

是啊,这一生,能顺风顺水的人,少之又少。活在这世上,不是有那样的难处,就是有这样的苦楚。人生注定难得十全十美。叶子衿轻声笑了,“也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宋宁默看着她的微笑,目光微闪,“你有没有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有啊。”叶子衿说到兴起,索性直言:“我祖父一直不大喜欢我,我虽说面上云淡风轻的,可心里一直存着一股气,总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叫他嘲笑我才是。”歪着头看宋宁默,“你呢?”

宋宁默难得的弯了弯嘴角,“日后你就明白了。”叶子衿眯着大眼睛,笑融融的说道:“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的。”宋宁默也不否认,脸色柔和了下来,主动停下脚步,并肩同她走在一起,“回去吧。”这与方才的跟随又不同,好像两个人已经相识许久似的。

两个人说了这么一会子的话,气氛已经变得十分融洽。

叶子衿便笑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在国公府?”宋宁默并不看她,轻声说道:“那时候你在放风筝,一下子就撞到我怀里了。我那时候还在想有女子,看着是大家闺秀的装束,行事却这样荒诞。”

“你方才也说了,这世上人人都辛苦,能有一日的快乐,那便快乐一日。至于世人的眼光,虽然在乎,可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何必那么累呢?”叶子衿并不隐瞒自己的心里话。这新婚生活才刚刚开始,两个人之间还有漫长的磨合期,一开始就藏着掖着,结果只会变得糟糕。

暗夜中,宋宁默的眼中仿佛流露出了一丝赞赏,竟破天荒的笑道:“嗯,不错。”不过这语气,听有取笑她的意思。叶子衿索性打趣道:“不过你方才猜错了,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国公府,而是在马车上。”

宋宁默一怔,反问道:“马车上?”“嗯。”叶子衿微微颔首,“那还是几个月前,我从苏州坐车回燕京的时候,在马车上听见一阵箫声,悠扬婉转,听得入了迷,就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可巧你车帘撩起,就看见了你。第二次又在国公府相遇,大吃一惊,看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叶子衿原本想说那箫声听起来有几分落寞和哀伤,不过二人到底还是新婚,不能一开始就直戳心底,否则只会让人觉得窘迫。横竖这日子还长着,多的是时间慢慢了解。不过这样一来也解释了她为何会望着宋宁默出了一会神。

听说原来还有这样一番缘故,宋宁默眉梢微挑,“看来倒是我造次了。”叶子衿抬眼看他,笑语莹然,“若是错了,是不是该向我赔罪?”原本是一句笑话。哪知宋宁默当真拱了拱双手,作了个长揖,“娘子在上,为夫错了。”这一句娘子和为夫,说的如此自然,就好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似的。

不知为何,叫叶子衿心中一暖。这两个称呼,让她清清楚楚的有了一种归属感,意识到自己成了他的妻,而他是自己的夫。

而宋宁默显然也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两个词…

而不得不说,和眼前这个女人谈天说地,是很愉快的经历。而这种经历,太过稀缺,让他油然而生出了一种珍惜之意。

从西院到宋宁默的院子原本也不远,不过二人走走停停,耽搁了一阵。好容易才回到了院子,进入内室后,紫苏几个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合上了门。叶子衿坐在床沿上,略有些不安,手指胡乱绞动着,垂下眼,几乎不敢抬头。

对面的宋宁默默默看了她好一阵,才挨着她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睡吧。”叶子衿声音都有些发颤,“好。”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努力无视宋宁默不时飘来的目光,开始宽衣解带。只是到底还是第一次在夫君面前如此,双手都有些不听使唤。

却听得宋宁默说道:“我来吧。”叶子衿愣了愣,双靥瞬间变得绯红,脸上更是滚烫滚烫。难不成他看出了自己的紧张?虽说如此想着,还是含羞点了点头。哪知宋宁默显然比她更笨拙,解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叶子衿偷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要不还是我来吧?”宋宁默颇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好。”一面说,一面就一把拉下了自己的腰带。叶子衿紧张的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好容易才脱下了外面的小袄,双手握着里衣的带子,犹豫不已。

不过想到叶夫人之前的教导,怀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颤巍巍的拉开了带子。一抬眼就见宋宁默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更是脸红心跳。宋宁默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叶子衿趴在他温热的胸前,彼此之间只隔着两层薄薄的亵衣,能清楚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叶子衿脑子里乱成一团,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宋宁默似乎也有些紧张,身子微微的颤,隔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仔细听…要不我们现在去寻书看看?”

他在说啥?

叶子衿过了好一阵才领会了他的意思,脸上腾腾烧起了一团火,几乎将她烧成灰烬。宋宁默,莫语口中最为推崇的人,居然,居然不知道如何洞房?几乎每个大户人家的哥儿,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家里的长辈都会为他们寻找通房丫鬟…

只是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可已经十八岁了…

如果可以,叶子衿真想就此化作细小的尘埃…

眼看着宋宁默白皙细腻的面上泛起了绯红,叶子衿本着菩萨心肠大义凛然的点头,“好,我们去看看。”宋宁默似是逃离一般在箱笼里翻了半晌,最后翻出一部封面泛黄的书来。看了叶子衿一眼,很是尴尬,但还是飞快翻开了第一页。

叶子衿垂着头,本不想看,但见宋宁默一将书送了过来,大有要一起研究研究的架势,于是叶子衿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无奈妥协。叶子衿瞟了几眼,几乎是抬不起头来。宋宁默却飞快的翻完,最后一把合上了书,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记住了。”

叶子衿骤然觉得,今儿个晚上,她又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果然外界传言是做不得准的…

正在她出神的当口,宋宁默一拂袖,雪白的亵衣飘起的刹那,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霎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叶子衿顿时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崇拜的冒出一句:“你会武功?”等到宋宁默回应时,叶子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咬她…

或许是方才宋宁默窘迫的模样给了她错觉,她怀抱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无畏精神,照着宋宁默肩膀就是一口。嗯,这样一来,两个人就扯平了。可那头宋宁默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喘息,紧接下来,就是亵衣被撕裂的声音。

然后接下来,身上一凉,肚兜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然后宋宁默颀长的身子就压了下来,咬上了她的脖颈。这男人也不知到底在做些什么,力道轻轻重重,可以明显感应到他的青涩。可是下一刻,他又总能摸索到一些门道。

叶子衿深深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牙齿对着宋宁默的胸口又是一下。也不知咬到了哪里,宋宁默身子明显的颤了颤,双手就抚上了她胸前的两只小玉兔。随着他的抚摸,叶子衿心中顿时泛起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这种滋味从前从来没有过,如此的陌生,叫她一时有些惊慌。

可想到宋宁默这家伙也同样不通人事,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转念想到莫语所说的话,再想想他方才看那啥书时候的速度,叶子衿深深觉得,或许这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应用在这地方,是不有有点…大材小用?但又想到那书里描绘的种种画面,刹那间热血涌上脑海,炸的她晕乎乎的。

宋宁默摸索了一阵,若有所悟,左手始终摩挲着她的玉兔,右手却是顺着身侧一路滑了下去。她肌肤细腻,摸上去有如锦缎一般的滑不留手。在大腿外侧摩挲了好一阵,最后滑了进去。

叶子衿双腿下意识的夹紧,奈何他下手极快,已经溜了进去。

好邪恶的名字,捂脸~~~

话说我也不想把洞房戏写的这么囧的,可是,可是不知道的就这么想了,并且这么写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余晖

一轮命运挂在几株梧桐树枝桠间,在地上投下了碎碎点点的影子。

屋子里月色如水,青纱帐子随着暖风微微的晃动,映出两个交缠的身影

满室的春意阑珊。

叶子衿身子紧紧绷着,双手放在宋宁默腰间,又挪开,又再次覆上,如此周而复始,不知道多少次。说到底,就是她太过紧张了…

可这也着实怨不得她。

叶夫人之前对她提起此事时,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哪里听得了多少。更不必提那些奇奇怪怪的画册了。虽说方才和宋宁默二人恶补了一番,可真真看进去并铭记在心的,实在不多…

更何况,叶子衿暗自思忖,在这种时候,还能冷静思考的,这世上,有这种人么?

反正她脑子里乱成了一片浆糊。

宋宁默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大腿内侧,另一只手爬上自己的腰间,扣上她的双手,“抱着我。”叶子衿似中了魔咒一般,整个人迷失在他甘醇的声音里。双手紧紧拦住她精瘦的腰身,浑身的温度一点点上升。

若是此刻屋子里有灯光,她定会瞧见自己全身上下都泛起了一层绯红色。只是可惜在这无边夜色里,她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也正因为如此,身子的触感在愈发的清晰。真想不到宋宁默这样的男人,肌肤竟然会比女子更光滑…

叶子衿这样想着,伸指就在他腰上捏了捏,“你不是习武?怎么没有疤痕?”

宋宁默的呼吸一点点粗重了起来。

而他原本清冷的目光,此刻也变得炙热,如同那暗夜里闪耀在夜幕下的明星一般。“想摸摸看么?”叶子衿彼时正掐掐摸摸,闻言立刻点头:“好呀,在哪?”宋宁默从她胸前探出头来,吻了吻她微湿的发丝,而后握住了她一双小手,自他胸前开始,慢慢下滑。

叶子衿初时还任由他握着,可不过持续了片刻,就觉得不对劲了。宋宁默居然,居然捏着她的手,上下摩挲他的胸口…

当然,叶子衿很不想承认,宋宁默看起来略显单薄,谁知道他身子这么精壮…

果然,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

有些人,你不摸过,看过,以及掐过,是永远不会发现他的内在的。

那个人,就是你的夫君。

叶子衿为自己心中刹那间冒出的邪恶想法感到窘迫,但随即想到是这厮自己脱下的衣裳,与她无关,心里便平衡了不少。是吧,这可不是叶子衿强迫他宋宁默的。

叶子衿下意识的就想缩回自己的手,因为她明显的感受到宋宁默滚烫滚烫的呼吸在她胸口吹拂,而他的那个,就一直抵在她的双腿间,让她有些忐忑不安。不管怎样,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事…

“你——”叶子衿想指责他的欺骗,奈何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而这个你字,听起来竟有些甜腻。叶子衿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身子变热,而两个人就这样坦然相对,反而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摸到了么?”宋宁默轻声问。

“没有。”叶子衿无比庆幸此刻在帐子里,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那就仔细摸摸。”宋宁默一本正经,“好长一条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