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默,是很渴望能有自己的骨血的吧…

“我也很喜欢孩子呢。”叶子衿复又将头靠在他肩头,“宁默说这么,便怎么吧。”宋宁默眼中一亮,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子衿——”声音绵软而温和,似那三月里的春光斜扑扑照在人心头。

叶子衿抿着嘴微微的笑了笑,顺势躺在他臂弯,却又觉得有些忧虑,“宁默,到时候我若是迟迟没有音信,怎么办?”“没事。”能得到她的许诺,宋宁默已经十分欢喜,“不管到时候是否有孩子,我都很欢喜。”

叶子衿一愣,不解其意。

宋宁默俊朗的面上满是笑意,倒叫叶子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得纳闷的蹭了蹭头,“这可是你说出的话…”“嗯。”宋宁默胸口微微的颤动,“我绝不反悔,哪怕到最后依旧没有孩子,我便去抱一个回来好了。”

“说什么傻话!”叶子衿想也不想打断了他的话,“好好的,怎么能…”话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或许是越在乎,便越是害怕。叶子衿不由暗自思忖,若是到时候当真迟迟没有喜信,可怎生是好?

眼见着宋宁默如此期待,可她却是心乱如麻,唯恐到时候寒了他的心。

宋宁默独自一人,孤寂了十几年,若是能有个孩子,该有多好!

越想越觉得担忧,攥住宋宁默衣袖的手紧了又紧,到最后竟觉胸口生疼,喘不过气来。宋宁默见机不好,忙伸臂扶住她,“子衿,怎么,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叶子衿摇摇头,面色发白,“宁默…”

宋宁默心中一紧,声音已带了颤音,“子衿,是不是又痛了?”这景象太过熟悉,令宋宁默不由自主想起四日前叶子衿在她怀中昏厥的那一幕。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几乎成为他的梦魇。

“我不疼,只是害怕。”叶子衿低垂着头,眼眶微湿:“我大姐嫁入宁王府多年无子,我大哥大嫂也是好多年才盼来了头胎,我怕到时候我也…”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了几分哽咽:“宁默,我不想辜负你…”

宋宁默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叶子衿心中绞成了一团,偏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凄楚。

子嗣之事,在叶家这一代,可以称得上是拦路虎,真真切切的摆在每个人的眼前。无论是叶子辰还是叶子佩,在这件事情上,都栽了大跟头。叶子辰是男人倒还好说,可叶子佩的现状摆在眼前,由不得叶子衿不心惊。

她坚信宋宁默不是宁王那样的为人,可实在担心,若是自己也重蹈覆辙,那么她和宋宁默的结局,将会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繁花(六)

 “子矜啊——”宋宁默悠然长叹:“只要你在我身边,便算不得辜负。”

叶子衿双目微红,别开脸去。

宋宁默轻抚她的发梢,五指成梳子替她梳理凌乱的发丝,轻声呢喃:“我们子衿倾国倾城,哭起来可就不好看了。”“我没哭。”叶子衿飞快的抹干了眼泪,直愣愣盯着他:“若是过个十年八年,我仍旧没有喜信,你会如何?”

“十年八年?”宋宁默浅浅的笑,“你会在我身边十年八年?”

叶子衿顿时无言,这个人的注意力,到底放在了什么地方…

“宋宁默——”叶子衿无力地抚额,“你到底…”

下一刻,有柔软的,凉凉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叶子衿睁大了眼,只见咫尺的他的俊颜。他的唇在她苍白的唇上摩挲了片刻,才微微一抬头,拉开了一丝距离:“我不会如何。”顿了顿,又说道:“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吧,这也要看天意的。”

宋宁默那样骄傲的人,几时说过这样的丧气话?

叶子衿只觉心头酸酸的。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宋宁默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子衿,若是没有孩子,我们多努力些,总能…”话说到最后,已带了几分暧昧。叶子衿心中一漾,靠在他胸口,半晌没有言语。

不知何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宋宁默这一夜睡得极少,也不觉得困倦,拥着她坐了一会,自行起身梳洗,又张罗着早膳。叶子衿看着炕桌上几碟清淡的小菜,苦着一张脸,道:“就不能吃点别的?”“不能!”在这一点上,宋宁默格外坚持,但眼见着叶子衿委委屈屈的,又忙解释:“你身子尚未好,只能吃这些,乖,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在他面前,叶子衿只觉得自己是不懂事的孩子。

一口一小口的咽下宋宁默喂上的粥食,心里漾开了一阵阵暖意。

“会不会很无趣?”宋宁默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嘴角,温声说道:“要不我挑几部书来与你看?”“不必了。”习惯了他在身边,叶子衿竟有些不适应他的离开,“你就陪着我说会话吧。”

宋宁默点点头,携了她的手,坐在炕沿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到最后说到从前的旧事,笑道:“我记得当初夕暮给过我一封信,说是让我灭了在苏州的一群宵小…现在想想,想必也是和你有关了。”

叶子衿一愣,随即想到自己那次遇袭,其实也不过是在楚夕暮面前随口提了一提,怎知他竟然会找到宋宁默?

叶子衿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点点头:“我那次回燕京,路上遇见了匪人…”话说到一半,不知该如何持续下去了。说到那些往事,就有一个人不得不提及——苏明睿。

只是这样一个特别的人,到底该如何提起呢?

“然后呢?”宋宁默眉头微蹙,望着她,“你怎么脱险的?”叶子衿看着他的神色,已经了然。宋宁默是何许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然而现在,他却是这样认真的问她,是否代表,他在在意什么?

叶子衿垂下头去,尽量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时候恰巧永平侯府的世子经过,救了我。”宋宁默久久的没有言语。过了好半晌才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然后呢?”

叶子衿咬了咬唇,意兴阑珊,“宁默,你想要知道什么,但说无妨。”宋宁默神色一僵,轻咳了一声,又揉揉她的头,“没什么。”那神色,分明就是有什么。叶子衿眯着眼,索性便将他晾在了一旁。

“我吃味了。”良久以后,宋宁默才低低吐出这么一句。

二人之间的沉寂,刹那间烟消云散。

叶子衿趴在他肩头,哧哧直笑。宋宁默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没有做声。叶子衿见着好笑,正要说上几句话打趣打趣,却听见门外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小姐,莫妈妈来了。”

叶子衿忙坐直了身子。

宋宁默摸摸她的头,径直出去了。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莫妈妈见着叶子衿大白天的仍半卧在床上,有些吃惊。

“也就是着了凉,有些不舒服,略躺一躺就好了。”叶子衿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模样。

“这天气乍暖还寒,着实得留神。”莫妈妈见着她脸色苍白,不无担忧:“您自小身子骨就不好,这可得当心着!”“没什么大事。”叶子衿不以为意的笑了

“更何况丫鬟们也都留心着,待吃上几副药就好了。”

话及此,莫妈妈也不好多说,只得叮嘱了几句,便说起此行的目的来:“二小姐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大小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宁王要休妻。”

宁王要休要?

叶子衿哭笑不得。

从前是叶子佩气恼下死活要和离,宁王府那边悄无声息,看样子似乎是不大乐意,到如今却又传来宁王休妻的消息?

这世间,可真真是风水轮流转,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

“这次又遇上什么事情了?”叶子衿托着下巴,若有似无的看向莫妈妈:“难不成是大姐又上了火气,和宁王闹出什么事情了?”莫妈妈叹息着摇头,“倒没有和宁王闹别扭,只是,听说宁王府新进门的那位姨娘,又小产了。”

叶子衿无言以对。

过了好半天才无力的揉了揉额头,问:“这次又传出来,说是大姐所为?”莫妈妈脸色更是难看,“这次并非是传言,而是大庭广众之下,大小姐也不知怎的突然冲了上去,那位姨娘措身不及,跌了一跤,小产了。”顿了顿,又说道:“听说当时老王妃和宁王都在场的,老王妃当场就撂下话,让大小姐离开宁王府。”

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兵荒马乱,老王妃所说,恐怕不止是让叶子佩离开宁王府那么简单,必然还有更难听的话,怕是莫妈妈自己也不大好意思开口。“国公爷和夫人怎么说?”叶子衿至始至终都保持围观者的态度,显得漫不经心。

“国公爷听了消息,气得了不得,不许任何人去宁王府求情,只说让大小姐自生自灭…”莫妈妈望着叶子衿,欲言又止,“就连夫人所说,国公爷也一样听,只说大小姐不孝,没有容人之德…”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异了。

没有哪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容忍第二个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不过这种事情,有很多种处理方式。只是叶子佩用了一种极端又不能为人所接受的方式罢了。更何况叶子衿一直以为,男人纳妾,错不在妾,而在那个男人本身。

鸡蛋没有缝隙,苍蝇如何会叮上来?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或许现在在国公爷的心中,叶子佩便是那十足十的恶妇,是令他觉得丢脸的存在吧。

“夫人是让你来劝我回去劝劝国公爷?”叶子衿眉梢微挑,不动声色的问。

莫妈妈也情知不好,只是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夫人这也是没有法子了,再说宁王和二姑爷也算是有一番交情,若是能帮忙说上几句…”叶子衿神色不动,转头便吩咐繁苏,“你去请姑爷进来。”

紫苏深深看了她一眼,出门去将叶子衿所言说了一通。宋宁默听说,二话不说,就放下手上的书卷,撩开帘子进了内室。“我大姐和宁王闹出了一些不愉快,现在正僵持着,你能否代为说说情?”叶子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口气十分生硬。

宋宁默却只当是没有看见她的脸色,随口应道:“好啊,我和宁王也认识多年了。”叶子衿不由语凝。叶子佩如今落得被休弃的结局,始作俑者,还不是眼前这个人!也亏得他能不动声色的答应要说情!

“既然如此,那你挑个时候去宁王府一趟吧。”叶子衿无力的拥着被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莫妈妈看看宋宁默,又看看叶子衿,目光微闪。心中暗自思付着,看样子二姑爷和二小姐之间的情分可不浅…

待莫妈妈走后,叶子衿便斜了他一眼,“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声音里带了些赌气的成分。宋宁默失笑,摇摇头,坐了下来。

“子衿,我知道你心中不愿。”宋宁默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闪烁着琥珀一般的光芒,“可是我却不能不给你体面。”他细细的对视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我不能不给你体面。”叶子衿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说心知如此,可对于叶子佩,心中始终卡着一根刺,这么久以来,迟迟拔之不去。

哪怕是亲姐妹,可自从得知她企图害死自己的那一刻开始,那份亲情便烟消云散了。在这种事情上,叶子衿一向是挥刀乱麻,正如同当初毫不犹豫的和陈文和离一样,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

毫不留念。

这才是叶子矜的作风。(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花开(一)

只不过,宋宁默所说,从大面上来看,也的确是如此…

在莫妈妈面前,他无论如何,总得给自己留几分体面。

叶子衿也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说起来,都是我太执拗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宋宁默揉着她的头,轻笑道:“至少会让我看见那曾经年少轻狂的时候,说起来,时光匆匆,一转眼便过去了这么多年…”

“宋宁默!”怒火从叶子衿心底蹭蹭直往上窜,“你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吧!”

“好像是呢。”宋宁默眯着眼笑:“子衿才十四岁,正是年少之时…”

叶子衿自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以忽视了宋宁默语气里的冷嘲热讽,平心静气的问:“你打算如何说情?我记得你和宁王,平常似乎也没有什么往来,虽说一样是皇亲国戚,可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宁王的太祖父,原本是宣元帝的庶弟,这关系认真算起来,和宋宁默这种至亲比起来,自然疏远了不少。

“说情?”宋宁默转过脸微微的笑,如沐春风,“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说情了?”

这一刻叶子衿深深明白,在面对宋宁默这厮的时候,要时刻保持一颗善变的心。于是叹了一口气,耐心的问:“那你要如何?”“自然是添油加醋了。”平日里淡漠的一张脸,今日却挂满了笑容,“干柴烈火,不让它燃的更猛烈一些,似乎不大好呢。”

“谢谢你,宁默。”叶子衿托着额头,任由满头青丝散落肩头。

“嗯?”宋宁默云淡风轻的笑,“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人心原来是如此险恶的东西。”叶子衿拍了拍他的肩头,

“宋宁默祝你马到成功。”

“我们子衿真是贤妻。”宋宁默唇角微勾,“果然一直是站在我这边的…”叶子衿嘴角抽了抽,“手下好歹留几分情面,不管怎样都是宁王府,比不得我们自己的家里,若是破坏了名贵的花花草草可是要赔银子的。”

从前只觉得他外冷热,如今看来分明是见证了两个字:邪恶。

和他比起来,叶子衿只觉自己是那温顺的小绵羊。这个人完全将整人当做了乐趣,难怪无论是莫语,还是苏明睿,都如斯忌惮他。这个人的性子也实在是太过恶劣了!

叶子衿越发觉得现在的人是一座迷宫,让人绕来绕去,就是看不见真相,找不到路径。偶尔冷漠,杀人不见血。偶尔执着,肯为了楚夕暮抛却性命。偶尔温柔,会小心翼翼的喂她吃药,肯在青雀大街上一路疾跑抱着她去找楚夕暮…

现在又让她见识到了另一面。

叶子衿在心中暗暗哀嚎老天爷啊,若是还有什么一次来个干脆果断吧!

“出什么神?”宋宁默凑了上来,滚烫的呼吸吹拂着她的颈项,让人有如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叶子衿僵硬的抬头·瞥了他一眼,伸出手去,抚摸他的俊颜,“我在想,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曾见过的…”

宋宁默哧的一声,轻笑了笑,“这也说不准,也得看兴致,譬如现在我兴致就很高。”看模样,看神色,竟还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味道。“整人的兴致?”叶子衿失笑,“我也是叶家的女儿,若是大姐闹得太难看,到时候我也颜面无光,你可收敛着一点。”

“我省得。”宋宁默很干脆的应了一声,将大迎枕朝上挪了挪,“你再眯一会,也快到正午了,我去端几样小菜与你吃。”“这么快?”叶子衿只觉用早膳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情,怎么才说了一会话的功夫,就到了正午?

不过从屋子里的阳光来看,似乎的确是不早了。

或许是窝在床上的缘故,叶子衿并不觉得如何饥饿,只随意说道:“不大有饿意,随意弄几样小菜好了。”宋宁默摸摸她的头,笑道:“我让厨房熬了鸡皮笋片汤,你好歹尝一尝。”尚未等叶子衿答话,便听门外传来川穹的声音:“少爷,夫人,皇上来了!”

叶子衿愣住。

虽说楚夕暮来过一次,可这次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更何况还是在白天出现,还是叫人大吃一惊。“来做什么?”楚夕暮眉头皱了起来,脸色冷了三分。门外久久的没音传来,宋宁默一拂袖便放下了帐子,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走到门边,信手一拄。

楚夕暮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前。

玉色的袍衫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头上的白玉簪子映衬得黑发如墨,说不出的好看。

宋宁默见着便直皱眉,“你来做什么?”

“我来瞧瞧病患。”楚夕暮的目光一如从前的冷清,却柔和了许多。

宋宁默别开头去,冷哼了一声,“多谢你费心了。”这不情不愿的口气,让叶子衿很难想象宋宁默此刻的心情。半卧在床头,从薄纱帐子里,看着相对的二人,微微的笑。难得见到宋宁默吃瘪的样子啊…

“你来晚了,她已经歇下了。”宋宁默挡在了楚夕暮身前,一副要送客的模样,“改日再来吧。”楚夕暮不动声色·冷冷清清的问:“是么?”晃了晃手上的医箱:“难得我亲自过来,还带了药…”

宋宁默一肚子的干醋,只是不好发作,狠狠瞪了他一眼,扬声说道:“子衿,醒一醒,皇上屈尊束看望你了。”叶子衿掌不住,缩在被子中,吃吃直笑。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就连性子冷清的楚夕暮,也有些不似从前…

不过,见着宋宁默别扭的样子,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醒了。”叶子衿自帐子中收敛了笑意,做出自梦中初醒的模样来,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皇上日理万机,莅临寒舍,妾身感激不尽…”每听着她说一句,宋宁默脸色就沉一分。

楚夕暮若有所思的瞟向帐子,冲着宋宁默挑了挑眉梢。

叶子衿自帐子中伸出手腕,楚夕暮修长的手指便搭了上去,还是和从前一样,带着一股寒意。这样的静谧,让叶子衿有一种回到从前的错觉。只不过,床边多了一个人。叶子衿想起他说过的吃味一说,在帐子中,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想也知道,宋宁默的脸色现在一定十分难看…

却不知宋宁默隔着薄薄的一层帐子,见着她面上温馨的笑容,一张脸更是冷了下去。

“休息几个月,也就好了。”楚夕暮收回手去,“记得要静养,不得下床,更不得动怒。”叶子衿自然一一应了。“以后可不能再莽撞了。”楚夕暮忽而长长的叹息,“闹出这种事…”话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

似乎,有什么挥之不去的情愫…

叶子衿垂下眼去,没有言语。

这种情况,叫她如何说起?

只是,细细品味,却觉楚夕暮话语中,似乎是在告别。

“我们出去走走吧。”宋宁默打破了此刻的静默,轻拍了拍叶子衿的头,“紫苏待会会送饭进来,用过午膳以后记得吃药。”一五一十的,交待的十分仔细。眼角余光见楚夕暮淡淡的望着自己,叶子衿有些不安的垂下头·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宋宁默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楚夕暮紧随其后,二人一直到了院子外的凉亭中,才停下脚。

“说罢,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宋宁默略略有些不耐烦,靠在凉亭石柱上,遥望着远方的繁华。

“父皇过世,五十天了。”在这样的气氛下,楚夕暮所言,不免有些煞风景。

“所以?”宋宁默不动声色。

“只是有些怅然,日日忙碌,却怀念从前在乡野间平平淡淡的日子…”微风拂过,长长的黑发被撩起,空气里都是花香。“更怀念的,是在苏州的时候吧。”宋宁默低声呢喃,神色古怪,竟有几分幸灾乐祸;,“一年以后,那些个大臣们,就该上奏请你立后了。”

楚暮闻言笑了笑,良久良久的静默。

“我在苏州之时,曾经见过一种药草,那种药草很奇怪,只开花,不结果。”阳光下,楚夕暮的笑容有些苍凉,“一语成谶。”宋宁默别开头去,“身为帝王,坐拥天下,看遍繁花似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许多事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固执的不肯承认。

“是啊。”楚夕暮笑了笑,身影在太阳下落下了长长的影子,“也该回宫了。”

“有些事情,再不舍,也得舍。”宋宁默望着他的背影,冷冷说道。

楚夕暮身子僵了僵,脚下却不停,朝着小道尽处走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花开(三)

碧绿的茶水和墨绿的茶叶撒了满地。

小丫鬟们忙用帕子包着碎片收拾,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我亲眼所见,前言不对后语,只知道在屋子里砸东西。”想到当时的情形,叶子辰皱了皱眉,“口中咒骂,说着不堪之言,甚至连子衿也无法幸免。”“这孩子!”叶夫人悲从心来,颜面痛哭:“这又是何苦…”

“宁王府那边似乎是想要送到寺庙里去。”叶子辰眉头皱了皱,“若是接回来,那便是坐实了体弃了。”“接回来吧。”叶夫人忖度了许久,托着额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家中总比在庙里好一些,好好将养些日子,说不准也就好了。”

叶子辰低声应了,又问道:“我听莫妈妈说起,子衿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大好,可知是怎么了?”“我也不知情。”

叶夫人摇了摇头,“听说是卧病在床,我这几日被缠得无暇再管其他,你若是得闲,去看看也好。”

“这个是你表弟!”莫语抱着那小婴儿凑了上来,“如何?是不是很漂亮?”

叶子衿大窘,“小舅舅,你还不曾婚娶吧…”如同莫语这样的风流人物,在外头和女子有来往不足为奇,但怀抱着孩子这么坦然的在外头行走,实在是有些…奇怪…

莫家是百年的,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莫老爷子会气成什么模样。

“是啊。”莫语一脸自得,笑盈盈的看着她,举着小婴儿的手晃来晃去,似乎在同她打招呼:“不愧是我莫家的骨血,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还生得粉雕玉琢的…”叶子衿忍不住凑下头去,那孩子便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瞧着她。

叶子衿眨眨眼,那孩子也眨眨眼,偏着头,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真惹人喜欢…”叶子衿总算暂时抛却了心头的困惑,伸出手去抚摸那孩子粉团团的小脸,忍不住又捏了捏,“这小脸蛋可真是嫩滑!”“是么?”旁边传来一道冷飕飕的声音,接下来便是两只修长的手指捏上了小婴儿的脸蛋。

“宋宁默!”叶子衿瞪了他一眼,“你对我小表弟温柔些!”

说时迟那时快,小婴儿咧着嘴,嚎啕大哭。

叶子衿这下慌了手脚,又是坐在炕上,百般不便,也不知如何哄他,只是一个劲的呢喃:“乖,不要哭,不要哭…”温声哄着,还不忘拿眼睛斜向宋宁默。宋宁默显然也有些无措,轻轻拍着小婴儿的脸蛋:“喂,你别哭啊,喂!”

莫语看看手忙脚乱的二人,不禁失笑。

“这可是你的孩儿!”叶子衿见着莫语一脸的云淡风轻,“你就不知道哄哄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莫语像是看白痴一样鄙视道:“我不曾婚娶,哪来的儿子?”“那你…你亲口说这是我表弟…”话说到最后,已经明显的底气不足:“更何况你也说了,是莫家的骨血。”

“是啊,是莫家的骨血,只不过是你大舅舅的小儿子。”莫语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我偷来玩的。”“啥?”叶子衿怔忪,“从余杭,偷来了燕京?”“是啊!”莫语一脸纯良,笑眯眯的擦了擦小婴儿的鼻涕,“我见着喜欢,便给大嫂留下了纸条,将小侄子带出来游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