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你又大呼小叫的!”时玉梅推门进来皱眉不悦。

“你来的正好!”任志贤一指余管家:“这老东西没规没距,眼睛里没主子,你去跟你娘说,让他明天就滚蛋!这种不规矩的奴才养着做什么!”

“你!”余管家气得胡子直抖。他三十岁起便是时府的管事,一步一步升到今天做了时府的二管家,二十多年来老爷夫人、少爷们都从未如此指着他鼻子骂过,今日倒好,叫一个二门外头的破口大骂了!

“你胡说什么!究竟怎么回事?”时玉梅不禁皱了皱眉头,抱歉的朝余管家看了一眼。

“大姑奶奶,”余管家忍着气,将事情娓娓道来,便拱手道:“账单小的已经送到,请大姑爷看着办吧!小的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这叫什么人!再跟他说几句话这条老命非得报销在这儿不可。

时玉梅又气又恼又愧,她听说他拿了那八十多两银子出去,满心以为他出去转一圈心里的气消了回来也就无事了,谁知他倒好,居然又犯上老毛病了!

这儿可是青州,不是孟县。时玉梅的想法跟时凤举一样,有了这个开头那还了得?要是连累了娘家的名声,她心里怎么过得去?

“余管家!”时玉梅忙叫住余管家,上前两步将那账单从书桌上拿起塞给余管家,毫不客气吩咐道:“拿去给门房上的伙计,就说‘任爷’有急事已经离开时府了,那些东西让他带回去!这二两银子你给他,权当跑腿辛苦费吧!”

时玉梅从身边摸出一块碎银子。

余管家瞟了任志贤一眼,见他黑沉着脸不说话,便接过碎银子和账单答应一声出去了。

踏出门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一片激烈的争执声,余管家不禁暗叹,心道自家大小姐从前是何等张扬骄傲、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不想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地步!人生的际遇,真是说不清啊!

第181章 这话不能乱说

门房上的伙计等了半响等到这么一个结果,心中虽然不快,可既然人已经不在这儿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怏怏打道而回。好在还有二两银子的安慰,没算白忙活一场!

时凤举听长欢回禀了此事,当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摆摆手命他退下,心里越想越痛快。

这种人,早就该如此对他了!好在大姐还不算糊涂到底,总算还知晓分寸。

桑婉从外头回来时,就看到时凤举神情松快,脸上都是笑。桑婉不禁甚奇,笑问道:“什么事你这么乐?天上掉大元宝了不成?”

时凤举笑道:“天上掉大元宝有什么好乐?”

桑婉自知失言,点头笑道:“说的很是!对你大少爷来说,起码得天上掉个天仙美人儿才值得一乐!”

时凤举便拉她的手笑道:“什么天仙美人?我有了——咳,都下去吧!”时凤举话到一半瞟了柳芽等一眼便赶人。

见她们都出去了,索性将桑婉揽在怀中蹭着她微凉的脸颊笑道:“我有了你,还要什么天仙美人呀!”说着在她脸颊亲了两下。

桑婉面上一热轻轻推了他一下,薄面含嗔小声道:“谁要听你这些风话!”

时凤举最爱逗得她脸红,看她娇羞的模样,越发挨着她说了些私语,惹得桑婉心跳加速、脸上红红娇嗔不已,这才一笑放过她,将整治任志贤之事跟她说了。

桑婉不禁也好笑起来,轻叹道:“亏得大姐夫对外只说‘任爷’没说大姑爷,不然啊,即便这么挡下了,只怕外头也有的闲话了!”

大户人家的新闻往往为人所津津乐道,一点儿风吹草动传出去,都能传得满城风雨。

时凤举微微冷笑:“就算他说大姑爷我也是一样!这人的心真不知怎么长的,咱们家哪一点儿亏待过他了?他半点好也不念,倒惦记着那些哄骗完了他家产的狐朋狗友!”

桑婉柔声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我只是觉得大姐太可怜了!”

时凤举瞅了她一眼笑道:“呵,这倒奇了,大姐那么羞辱你,你也恼过她,怎么反倒同情起她来了?”

桑婉白他一眼道:“照你说来我该幸灾乐祸关起门来笑个痛快才对是不?一码事还一码事,大姐羞辱我我自然恼的,若不恼那可成个木头人了!可大家都是女人,唉,嫁了这么个男人,还真是——”

桑婉眼中一黯,轻轻摇了摇头。女人家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嫁错人,比如上辈子的她,对这种事情最有发言权。如今看到时玉梅这样,她是真的能够感同身受。

时凤举将怀中的女子揽得紧了紧,低头在她颈窝温言道:“别想那么多了,你啊,做好时家大奶奶就行,你的夫君不会负你的。”

桑婉心中一暖,不觉将手覆在他的圈抱着自己的手上,微微向他怀中靠了靠。时凤举感受到她的柔情和依赖,心中一喜,吻了吻她的耳垂低低唤了声“婉娘!”

“凤举,”桑婉忽然道:“有句话原不该我说,你听了若觉着不对便忘了吧!”

“你说,我听着。”时凤举略显诧异。

桑婉犹豫片刻,终是轻轻说道:“大姐这样徒增烦恼何时才是个头,倒不如问问她的意思,索性和离了吧!”

“什么!”时凤举身子一震,顿时睁大了眼睛。

“和离?”虽然他很厌恶任志贤,从内到外的厌恶,但也从没有过让姐姐和离的念头。和离的女子,即便是大户人家,也是很苦的,会被人看不起,而且基本上就是孤独终老了,鲜有再嫁且过得好的。

桑婉暗恨自己多嘴,可话已经说出来只好继续说:“大姐夫那个样子你也看见了!这么个丈夫有了还不如没有,倒不如一个人过倒少受多少气!大姐还盼着大姐夫将来中举做官呢,可照我看来,他不中还好,若是哪天真的中了,以他这种脾性,只怕大姐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以时家的财势,大姐未必就不能再嫁一个好人家,只要人靠得住,便是继室填房也比现在强许多啊!”

桑婉之所以会这么想,完全是由前世的惨痛经验中得来。曾经的她也认为丈夫就是天,永远无可更改。可是,那片天却从来没有为她遮过风、挡过雨,带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这样的天,倒不如没有!如果今生她仍旧无法与他好好的过下去,和离,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也一定会选!因为那样,至少还可能闯出一条活路。

时凤举沉默半响叹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娘和大姐跟前说知道吗?娘不会同意的,大姐也不会愿意。”

时凤举心中暗道这个傻女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话若叫娘和大姐知道了,那可了不得!自古劝和不劝离,况且她是弟媳妇,竟敢说如此无法无天的话,娘怪罪下来,自己都保不住她。

桑婉其实已经在后悔多管闲事,听见时凤举这么说显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不觉暗暗松了口气,忙笑道:“我也就只敢在你面前说说罢了!我可没活腻了敢让娘和大姐知道!我也是就事论事可怜大姐,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时凤举听了这话可见她有多信任自己,心中大感欣慰,忙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会怪你的!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时凤举摇摇头,“还是太难了!我大姐那性子,让她和离当一个弃妇,她会愿意才怪!”

“是我想得不周!”桑婉很痛快的认错。

“忠言逆耳,你的心意我懂,别往心里去,嗯?”时凤举笑笑,轻轻抚着她。桑婉柔顺一笑,依偎在他怀中。

转眼过了小年,年味更浓了起来,时府上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各处大扫除工作已经完成,所有的长廊、走廊两边全部挂上了缀着金黄流苏的扁圆大红灯笼,天黑的时候各处负责的人便一一将灯笼点上,阖府一片通红明亮,甚是喜庆。暖棚中培育盛开的鲜花瑞草也分在各院各处摆放了出来。

院子里、廊下是大瓷花缸栽培的山茶、腊梅、四季桂、大杜鹃或者小盆的吉祥草、菖蒲、月季、杜鹃、海棠等,花团锦簇,明媚鲜艳。屋子里则是各种珍贵的盆景诸如兰花、君子兰、牡丹、芍药等,衬着满室的锦绣富贵、金玉珍奇,更平添了几分新鲜灵动的气息。

宁园内外同样是一番喜庆鲜明的布置,时凤举不知从外头哪里弄来了许多鲜红娇艳的玫瑰、月季,廊下满满的簇拥着,屋里的案架上也插了好几瓶,枝枝怒放,火一般的鲜艳。

桑婉乍见一时愣住了,时凤举兴致勃勃笑问道:“如何?喜欢吗?你那日说了玫瑰、月季插瓶好看,我可给你弄来了!”

桑婉这才想起那日在梅林附近随口的一句话,心中一时滋味万千,笑道:“你真是……听风就是雨!弄这么大阵势,叫人知道怪不好意思的!”

时凤举不以为然笑道:“我疼我自己的夫人有何不可?这些都是从外头花匠那买来的,又不是府上暖棚所出,怕什么!喜欢吗?”

桑婉心中一甜,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时凤举听了这一声便觉值了,携着她一同至暖阁中案前欣赏那插在粉彩大花尊中的娇艳玫瑰,轻笑道:“我顺便还买了许多玫瑰花干呢,沐浴时你试试,看看香不香!”

桑婉脸一红,嗔他道:“我才不用!”她就知道他没想好事。

时凤举哈哈一笑不再逗她,目光却饶有兴味的闪了闪。

晚上桑婉沐浴的时候,刚进浴房便闻到热腾腾的水汽中挟裹着一股馥郁的玫瑰花香味扑面而来,上前看到那铺满浴盆水面的花瓣,桑婉脸都要绿了,问柳芽:“这是哪儿来的?我没记得有过此吩咐。”

柳芽笑嘻嘻道:“是大少爷吩咐的,大少爷说这些天大奶奶累坏了,加了花瓣沐浴可舒缓疲劳,活络筋骨,大奶奶,这水温正合适,您可多泡一会儿!”

桑婉张嘴欲言却说不出来,柳芽早已笑嘻嘻的掩门出去了。她无法可想,只得宽衣踏进浴盆。馥郁的花香和着水汽袅袅升腾,沁人心脾,片片花瓣沾在肩上、手臂上、胸前,雪白上鲜艳点点,桑婉轻轻舒了口气,靠坐在一头闭上了眼睛。

沐浴之后披裹上浴袍回房,时凤举正躺靠在床头笑吟吟的望着她,两眼放光。桑婉脸上一红,脚下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

“婉娘,快过来!该安寝了!”时凤举好笑,朝她伸出了手。

桑婉嗔他一眼走了过去,还没坐下便被他长臂一伸抱住,身不由己跌坐在他怀中。

桑婉低低的“啊”了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他搂着抱在了怀中,低头在她身上乱嗅着,“我看看香不香……”

桑婉哪儿抵挡得住他,没几下就觉得脸上发红滚烫,无力的靠在他怀中娇嗔着抱怨道:“你这个人,就知你没安好心!”

第182章 除夕

“怎么没安好心?”时凤举笑着,将她揽着贴在自己怀中,含情脉脉的凝着她,看得她红了脸低下头去。

“婉娘,你真美!”时凤举抬起头,怜爱万分的抚摸着她晕红的脸颊,对上那一双水溶溶、清澈如泉的眼眸,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了上去..

次日醒来,桑婉的身子还是酸软难当,轻轻动了动,偏头抬眸看他,却见时凤举早已醒来,正睁着眼睛打量她呢!见她水溶溶的眸子望过来,不禁心中又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笑道:“醒了?”

桑婉幽幽瞪他一眼,偏头不做声。

“婉娘!”

时凤举一怔,搂着她闷声大笑了起来。他的小妻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转眼到了年,除夕这天中午之前要祭祖,天还没亮桑婉便起来了,众管事娘子、媳妇们来来往往回事、打开祠堂大门清洗打扫、领取香烛纸钱油灯、开库房取祭祖的器皿清洗、厨房忙着煮福肉、准备祭祖的菜肴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时辰,一家子便齐聚祠堂内外,摆放祭品、安置香烛,一切庄严而肃穆的进行着。自古女不祭祖,男不祭灶,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便没有王氏、桑婉等人的事情了,一众女眷在王氏的带领下退下,在门口的偏厅等候着,里头由时二老爷领着男人们祭拜祖先。

时二夫人朝里头望了望,想起自己流浪在外下落不明的儿子,忍不住又湿润了眼眶,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再看看桑婉、时莲等,想到还窝在娘家的儿媳妇周静怡,心里不禁更气,发恨等过了年定要将她给弄回来不可!

祭祖之后,众人一道散去,桑婉则留下来指挥着众人收拾东西,安排了人在祠堂轮流看守,叮嘱几句仔细灯火,便往正院去向王氏禀报一声,接着开始督促准备年夜饭了。

春联、窗花等也需在祭祖之后方贴挂起来,各处各院的丫鬟们从负责此事的管事娘子那儿领了东西,笑嘻嘻的忙都贴上。不一会,府中各处房舍厅堂门楣皆贴上了崭新的春联、福字等大红喜庆之物,格外热闹。

晚饭时,自然是都在王氏处吃团圆饭。因是过年图个喜庆热闹,众人早早的便都到王氏那边了,时玉珍、时莲、时玉琳等姐妹们在暖阁中打双陆、猜谜语说笑玩闹,王氏妯娌几个也在偏厅斗牌,时凤举兄弟与两位叔叔则坐在一处聊天。

时凤华兄弟年轻人好奇心重,对蜀地风俗人情甚是感兴趣,少不得与三叔开口询问。时三老爷也甚看重侄儿,知时凤华将来是要走科举之路的,除了蜀地风俗人情,官场上的一些事故也向他灌输一二,叔侄几个相谈甚欢。时二老爷对这些可毫不感冒,忍不住时时插嘴将话题往自己养的鸟和金鱼上边带去,说起来滔滔不绝,时凤举等甚是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说到告一段落,才将那些烦人的鸟和金鱼轻轻带过。

暮色降临时,桑婉便过来笑说晚饭已准备好了,众人方各自停下手上的活动,起身净手。

王氏妯娌几个正杀得痛快,便命丫鬟们将原样摆放着不许动,等吃了晚饭再来!

“婉娘,你大姐和大姐夫呢?差人去叫他们一声!”王氏目光一扫没看见时玉梅连忙吩咐,忍不住抱怨道:“玉梅这孩子也是的,中午回去的时候我都交代她了,怎么一点儿记性都没有!”

桑婉只好答应一声,正欲点人去,时凤举见秀春站在一旁便朝她道:“秀春你去一趟!就说大夫人请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赶紧过来吃饭了!”

“是,大少爷!”秀春屈膝而去。

桑婉与时凤举四目相接,朝他感激的微微点头一笑。跟时玉梅两口子沾边的事情桑婉下意识的都有点儿头皮发麻,让王氏自己身边的人去比较好,省得时玉梅对她的人横眉冷眼的刁难,若今儿再弄出点什么事来,惹得婆婆不痛快,那就都是自己的过错了。

时凤举笑笑,又叫过柳芽来吩咐了两句什么,柳芽连连点头,忙跑出去追秀春。

没多久秀春回来,向王氏陪笑道:“大夫人,大姑爷好像是着凉了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来不了了,大姑奶奶留在蕉园照顾着呢,也不来了!”

“这大过年的怎么也不小心点!”王氏皱皱眉丝毫没起疑,吩咐道:“叫厨房给他们送几个菜过去,还有,看看严不严重,若严重赶紧请个大夫看看,开付药煎了喝!”

秀春答应着自去吩咐。

这边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着年夜饭,蕉园的气氛却冷凝而紧张。时玉梅跟任志贤两口子又拌上嘴了。

自那天私买东西不成,任志贤心里更是把时凤举连带时家人都怨上了。好不容易时凤华回来,他原本想将时凤华拉入自己的阵营,拉着他说东道西,在他面前卖弄学问,满心指望获得时凤华的敬仰和赞服,这样他就可以证明给王氏和时凤举他们看,他任志贤绝对是个人才!要他们亲自来求着他指点时凤华!

可他肚子里都是什么货色时凤华岂有不知?不过是看他是大姐夫,刚回来那两天不得不过来招呼敷衍一声,之后便再也不肯来,任志贤派人去叫他,他也变着法儿的推脱,任志贤气恼不已,暗恨他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便也不再去找他,却对时家人更没了好感。

除夕这日,任志贤明明知道大家是要在一块儿吃团圆饭的,他偏偏就是不去,还不许时玉梅去。他就是存心要给人添堵、恶心恶心他们,巴不得弄得人人都不痛快最好!

时玉梅怎么劝怎么求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去,时玉梅气急了,可他不去她一个人自然不好去,便冷着脸赌气坐在屋中。

秀春到的时候,他二人刚刚大吵过一架。

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秀春也不敢多言,垂手一旁陪笑道:“大姑奶奶,大夫人请您和大姑爷过去用年夜饭了呢!”

任志贤听秀春将时玉梅的称呼排在自己之前,显然不把自己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不禁更气,冷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夫人,我们不是时家人,不便与时家人一起用年夜饭,还是免了!”

秀春尴尬不已,祈求的望向时玉梅。

任志贤见她竟然敢无视自己更加气恼,厉声喝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走!”

“奴婢、奴婢告退!”秀春不敢多言,慌忙施礼退下,临走前朝时玉梅使了个眼色。

时玉梅便起身不理会任志贤的喝斥跟了出去,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秀春便陪笑道:“大少爷说,如果大姑爷身子不适,您和大姑爷不过去也行,等会儿便叫厨房送些菜肴过来。”

时玉梅心中一阵感慨兼感激,点头轻叹道:“还是二弟设想的周到,你回去告诉我娘,就说大姑爷偶感风寒,我们便不过去了!等晚些时候我再过去陪陪娘!”

“是,那奴婢就先去了!”秀春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时玉梅呆呆的站在门口瞅着院中的红梅出了一会儿神,仍旧回了屋里,跟任志贤两个冷面相对。

不一会,噼啪的炮竹声传来,空气中隐隐飘来饭菜的香味人们的欢声笑语,时玉梅暗暗伤神,心中沉闷无比。

任志贤冷笑道:“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谁也没拉着、拦着你,你想去尽管去便是!哼,你们家的人若真有心请我们过去,就不会只派个丫头随随便便说一声就完了!”

时玉梅不禁大怒,心道不然怎样?你都住在我们家、又不是外头来的客人,差人叫一声难道失礼吗?还得我娘亲自来请你不成!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咱们是任家,不是时家,本就不该去!”时玉梅淡淡瞅了他一眼,面上神色波澜无兴。

倒叫本来以为她会被气得跳起来的任志贤愣了愣。任志贤不禁暗气,心道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仗着这是她娘家、有人给她撑腰啊?越来越会跟我作对、越来越不听话了!真是什么人家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一点也不假!

不一会厨房那边送来了饭菜,六菜一汤,热气腾腾的整治上来,时玉梅淡淡道了声“吃饭吧!”见任志贤不理会,便也不管他,自己坐到桌子边命翠珠摆碗筷盛饭。

任志贤气得干瞪眼。

还是翠宝机灵,忙陪笑道:“老爷,今儿过年,您和夫人得一起用个团圆饭呀!别让夫人久等了!”说着不由分说扶着任志贤过去。

任志贤就坡下驴,赞赏的瞥了翠宝一眼,心道还是翠宝贴心,爷没白疼她一场!比翠珠那木头似的死人强太多了!

任志贤见时玉梅神色淡淡,偏要引得她生气才觉痛快,坐下后翠宝给他盛了饭他便将翠宝一拉:“你也坐下一块吃!”

时玉梅手中的筷子抖了抖,面色微沉,依然不动声色。

翠宝眼睛一亮心中大喜,转瞬便清醒了过来,忙陪笑道:“老爷您别开玩笑了,奴婢哪儿敢跟老爷、夫人同桌用饭呢,这不合规矩!老爷、夫人快些用吧,要不一会儿就该凉了!”

时玉梅低哼一声缓了脸色,心道算你识相!

“我的话就是规矩!哪儿来那么多的规矩!”任志贤却偏要她坐下,一抬眼看见翠珠站在时玉梅身旁,端着脸朝她道:“去搬个凳子来!”

“奴婢不敢!求求老爷休要折煞奴婢!”翠宝唬得脸色煞白“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任志贤可以不管不顾,她可不敢!她脑子还没坏掉,这儿可是时家!

当面给时玉梅没脸,时家人发作起来,任志贤不见得护得了她!

“你!”任志贤见翠宝这样大感下不来台,气得干瞪眼却无法可想!他不知翠宝是害怕时家人才不敢从命,反而对她大为感慨怜悯心疼,觉得她——真是识规矩、懂事啊!

“快起来,大过年的跪在地上做什么!”任志贤温言说道,亲手扶着翠宝的胳膊。

“奴婢谢老爷!”翠宝眼角悄悄瞟了一眼若无其事仍在吃饭的时玉梅,松了口气轻轻站起来,陪笑道:“老爷您快用饭吧!”

“嗯!”任志贤点点头,又命翠宝为他布菜。

时玉梅越看越不顺眼,赌气吃了几口将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扣,起身与翠珠离桌。

任志贤冷眼盯着她从自己面前扬长而去消失在视线中,转而向翠宝怒道:“你看看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眼里还有我这个一家之主吗!”

“老爷您消消气!”翠宝忙陪笑道:“老爷,大过年的生气可不吉利呀!夫人她,她也许身子有点不舒服吧,您别多心!平日里夫人也不是这样的嘛!”

任志贤冷笑道:“你说错了,她从前不是这样,自打回了时家,她是觉着找到靠山了,眼里越来越没我这个丈夫!哼,她最好别忘记她是我们任家的人,就算死了,也是葬在我们任家的祖坟跟时家半点关系也没有!身子不舒服?哼,我看她是心里不舒服!”

“老爷!”翠宝急得脸色都白了,“求求您别再说了!何苦来着!您自己心里不好过,夫人也——”

翠宝心中不由暗恨,心道你不知这儿是时家的地盘吗?你说话之前就不会好好想一想?时家不便拿你这个姑爷怎么样,我一个丫头还能不被迁怒?你想害死我不成!

“唉!”任志贤对美人楚楚可怜的眼泪向来无法抵挡,看到翠宝这样早把心软了下来,不由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翠宝啊,爷就只有你一个贴心的了!还是你好,懂得为爷着想!这会儿没别人了,来,坐下陪爷用饭!”

翠宝下意识朝屋里扫了一眼,忙陪笑道:“规矩不可废,奴婢站着用就好!”

任志贤更感满意,欣慰点头笑道:“这也好!来,吃吧!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动手!”

“奴婢谢老爷!”翠宝抛了个媚眼。

时玉梅估摸着王氏正院那边差不多用好晚饭,便命翠珠拿了大毛斗篷来,准备上母亲那里去坐坐,跟母亲婶娘姊妹们一起守夜。

谁知今晚任志贤仿佛有意堵她,用过晚饭后竟然也没有去书房跟翠宝缠绵,反而是坐在外边的厅中,见她欲出去便一声断喝:“站住!你要去哪儿?”

时玉梅淡淡道:“去陪我娘她们说说话!”

“不许去!”任志贤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哪儿肯同意,“今天是过年,你一个任家人别去跟时家人掺合!”

时玉梅讥讽一笑,淡淡道:“老爷,您是不是忘了,咱们如今就在时家,我去陪自己的娘说几句话怎么了?”

这话戳到了任志贤的痛处,他不由大怒,冷着脸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你敢踏出去一步今晚就别回来!”

时玉梅憋了一肚子气哪儿理会他,冷笑一声带着翠珠就走。

“好!好!时家教导的好女儿,反了,真是反了!”任志贤还从来没受过时玉梅如此对待,一时气得声音都发抖了,翠宝从旁劝了好一阵方缓过劲来。

时玉梅心里也不好受,没着没落的,到了正院门口,叮嘱了翠珠一声不许乱说话,方整理整理脸上的表情,高高兴兴的进去。

第183章 兜头而下的冷水

今晚一大家子都在王氏这边守夜,刚进院子里便听到屋里传来各种嬉笑戏耍热闹声,对比自己那边的冷清,时玉梅差点又落下泪来。

廊下的灯笼照得院子里雪亮,时玉梅主仆刚进去便有人看见了,小丫头们忙迎上来笑道:“大姑奶奶您可来了!大夫人正惦记着您呢!”又有人奔进去禀报。

“知道娘惦记着,这不刚安顿好姑爷我就来了!”时玉梅笑吟吟的,又是那个高傲的大小姐。

王氏妯娌三个正在斗牌,姜嬷嬷、林妈妈、桂妈妈并数个大丫头在一旁围观,见时玉梅来了王氏忙招手笑道:“玉梅你可来了!快来快来,帮我看看手上这牌!你两个婶娘真是太厉害了!”

时二夫人、时三夫人都笑道:“我们没帮手,少不得自己上心了!“

王氏素性散漫,哪儿肯花心思计算手里的牌,会输也不足为奇了。时玉梅便笑着上前,道:“这可是二婶、三婶的强项,娘,回头我给你看错了你可别赖我让我出钱!”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桑婉那边则带着几个小姑子在暖阁中玩,不时还得各处照看照看,晚间的宵夜、子时要放的烟火、给众人发赏的红包都要提前准备妥当。

子时过后,璀璨的烟火和热烈的炮竹在夜空中消散落幕,便表示新的一年到来了!众晚辈们上前给长辈们磕头拜年拿红包,家下奴才们也都一拨拨磕了头拜年、拿了赏钱谢恩。众人闹了一晚上也都累了,便各自回屋休息。

明日一大早还得起来放鞭炮、祭祖,桑婉和时凤举回到宁园也匆匆的洗漱睡下。桑婉困极,头一沾着枕头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时凤举摇头笑笑,轻轻在她身旁躺下,伸手穿过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怀中带拥着入眠。

时玉梅和翠珠回到蕉园,一推院子门,居然被人从里边关上了,她和翠珠不禁面面相觑。

“开门!开门啊!夫人回来了!”翠珠轻轻叩着门叫道。

无人应答,悄无声息。

“给我开门!”时玉梅大怒一脚踹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