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桑婉的目光因惊惧而有些涣散,惊叫着拼命向后挪着身子后退着,急得眼泪簌簌而下。

“大奶奶!原来您在这儿呢!”杏枝等和庙中女尼赶了过来笑着说道,看清楚她狼狈而惊惧、瑟瑟发抖的模样杏枝吃了一惊,忙飞奔上前扶她:“大奶奶,您怎么了!”

“啊!死人了!死人了!好多血,好多血呀!”一名女尼突然指着顾芳姿尖叫起来。

杏枝等朝地上那女子望去,那一滩鲜血触目惊心,令人胆颤,不由得一个个都白了脸惊叫起来……

青州衙门的监狱中,桑婉静静的抱膝坐在墙边的床上。

好在时家家大业大,同洪知州关系也向来好,又有时三老爷和桑于飞两人的关系,桑婉虽收押在监,却没有受到什么刁难虐待。牢房也是单独一间,地上收拾得很干净,床褥等皆是崭新的,桌子上还点着灯、焚着香。

可饶是如此,监狱到底是监狱,这儿的阴暗潮湿、气味浑浊难闻却是谁也没法改变的。更何况桑婉今日才刚刚受了一场极大的刺激和惊吓,还差点儿动了胎气,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就被送到了这儿。

她呆呆的抱膝坐在床上一角,头埋在膝盖中,脸色发白,身子轻颤,咬着发白的唇,回想起上午那可怕的一幕,仍旧觉得胆颤心惊恍若梦中,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她居然杀人了!顾芳姿,居然死在了她的手里!

沉闷而单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桑婉浑然不觉,仍旧呆呆怔怔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那牢房上的铁锁哐啷哐啷的响起来,她才轻轻抬起头朝那边看过去。

她的眼睛骤然一亮,哭叫道:“凤举、凤举!”不顾一切的跌跌撞撞奔过去。

“婉娘!”时凤举进来连忙一把抱住她。

“凤举!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想杀她,我没有……”桑婉紧紧的抱着时凤举,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紧紧的抱着他,仿佛抱着救命稻草、最后的依靠,仿佛她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泪水簌簌而下,她哭得声咽气堵,语无伦次,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开一分一毫。

“我知道,我知道!”时凤举见她惊吓狼狈成这样心如刀绞,轻轻拍拂着她的背后柔声安慰道:“婉娘别哭,我知道,我都知道!快别哭了,来,咱们坐下好好说话!”

时凤举欲拉开她,桑婉却更紧的抱住他:“不要!不要丢下我,凤举,不要!”

“我怎会丢下你!”时凤举一叹,强行将她的手掰开,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中,放在唇边怜爱亲吻,“婉娘,你别这样,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这样总是哭,会伤到孩子的!你是我的妻,我怎么会丢下你呢!我会救你出去的,放心!”

“孩子?”桑婉一怔微微变色,慌忙收住了泪,痴痴望着他道:“真的?你真的会救我出去吗?”

“当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救你出去!婉娘,我不会抛下你不管。”时凤举见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心中一松,揽着她过去在床沿坐下,勉强微笑道:“婉娘,别怕!”

桑婉呆呆的望着他,忽然又流泪道:“我,我出不去了!凤举,真的是我杀了她,她,她真的死在我的手里……”

“婉娘!”时凤举轻轻掩住她的嘴,柔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说。婉娘,刚才那句话,再也不许提起,知道吗?”

“你不怪我?”桑婉有些迷惑望着他。

时凤举苦笑叹道:“婉娘,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会不清楚吗?你怎么会杀她呢?”况且,今日是观音娘娘诞辰,桑婉是去庙里进香,为自己和腹中孩儿祈福,即便退一万步说她有这个想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今天动手。这一点,时凤举心知肚明。反倒是顾芳姿——

“凤举!谢谢你,谢谢你信我!”桑婉忍不住又呜呜咽咽的流下泪来,心中酸酸涩涩。

“别哭了!”时凤举为她拭去泪水,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吻,拥着她柔声道:“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桑婉鼻音浓浓的“嗯”了一声,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时凤举说了一遍。

“我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疯狂,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她的命!可是,可是——可是她到底是死在我的手里!凤举,我,我——”

“婉娘你没有错,”时凤举听毕亦唏嘘叹气不已,“这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不是婉娘你的错,婉娘,别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扯,知道了吗?还有,这事儿别说了,跟谁都不要说。你要记住,是她自己误杀了自己,不是你杀了她。婉娘,知道吗?”

第328章 入狱与突变

他心里恼恨懊悔不已,对于顾芳姿的死,他没有半点同情和怜惜,那个女人竟如此疯狂,这才是令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这个女人,真是丧心病狂、阴魂不散,他应该将她圈禁,而不是赶出府那么简单!

时凤举一双眸子灼灼的盯着桑婉,透着满满的紧张。

若她真这么承认了,事情便更加麻烦了。只有她一口咬定是顾芳姿自己谋害人命不成反倒误杀了自己,这事儿才有可能大事化小。

“婉娘,记住我的话!知道吗?”时凤举又紧加了一句。

桑婉愣愣的,却是下意识的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婉娘!”时凤举见她这样就急了,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在她耳畔低沉着嗓音郑重说道:“婉娘,你要记清楚了!顾芳姿不是你杀的,是她自己不小心行凶未遂知道吗?婉娘,想想我,想想咱们的孩子!”

“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桑婉一凛,连连答应。是啊,她不能就这么离开他,不能就这么失去孩子!她还有很多的日子没有过,还有很多路没有走,不能白白的丧命在这上头!

这事儿本来,本来就是顾芳姿自己咎由自取……

“你知道就好!”时凤举见她终于听进心里去了暗暗一松,又轻声柔语安慰了她几句,便微笑道:“你饿了吧?我带了吃食,我陪你用一点。”

桑婉摇摇头,“我吃不下……”

“婉娘,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啊,听话!”时凤举温言道:“明日还要过堂呢,你可得打起精神。”

桑婉望望他,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时凤举便将食盒提了过来揭开,一一将里边的菜肴端了出来。提盒中的菜肴都用热水温着,此时拿出来仍然冒着腾腾的热气。

八宝豆腐、炒鳝丝、清炒虾仁、脆笋火腿小咸菜、乌鸡汤并两样色香味俱浓的江南精致下饭小菜,皆是桑婉素日所喜的。

可此时面对这一桌子菜桑婉却提不起半点儿品尝的精神,在时凤举殷殷劝说下勉强用了小半碗汤和几口饭菜,便觉胸口堵得慌,再也吃不下去了。

“用不下那便算了吧!”时凤举眼中一黯,知道她今日受了那一场惊吓刺激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便柔声道:“明日一早我再给你送吃的——”

“你要走了吗?”桑婉身子一颤差点跳起来,突然抬眸紧张的盯着时凤举,眸中满是恐惧。

这大半日来,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去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监狱里的。只有见了他,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两分。可是,她突然间才意识到,她如今是犯人,是要在这监狱里呆着的,他又怎能一直陪着她……

时凤举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如果可以,他宁愿留下来陪她,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律法不许,他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点、要安排,更不能再耽搁下去。

“婉娘,”时凤举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别怕,这儿很安全,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同狱卒说,管家就在衙门附近的客栈中住着,狱卒会立刻去通知他的。婉娘,我得先回去替你安排好明天的过堂,婉娘,过了明天,咱们就能回去了,嗯?”

“真的吗?”桑婉被他后一句话说动,神情微松。

“当然!难道我还会骗你吗!”时凤举笑笑。

桑婉点点头,轻轻放开了他,“凤举,我等着你……”

“嗯,我也等着你!”时凤举笑笑,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唇上轻轻亲了亲,起身离开。

桑婉怔怔的看着他去了,转过身来,心中又是一片冰凉。

时府中,此时同样气氛沉闷而紧张。

若说大奶奶杀人,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是去进香祈福的时候在观音庙后山杀表小姐。可表小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大奶奶又怎么会过去?众人心中仍是猜疑不定。

王氏早已哭得没了精神,躺在暖阁榻上,脸色憔悴得不像样,一遍遍的同姜嬷嬷哭诉懊悔。她纵然再糊涂,也知此事定是顾芳姿主动挑起。她的不甘、不忿她亲眼所言,她既能收买人害桑婉一次,自然也能害第二次!而她也知道观音诞辰这日自己必定会去观音庙进香,桑婉怀着身孕,自然也会随行祈福……

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她算计了这一切!

她的死,王氏来不及悲伤,却是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和痛苦,肝肠寸断。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结局,难道就是她想要的吗?到了阴曹地府,不知她可会道一声后悔!

时凤举回府之后见了母亲,便回了书房,大管家早已等着禀报。时间不多,却足够时家安排许多事。

今日之事发生在后山,好在杏枝机警,第一时间内控制住了那带路的女尼和那两个跟随的媳妇子,随后便报了官。后山清幽无人,虽然有几许风声传了出去,消息却仍旧很好的得到了封锁,至少,众人只知道死了人,却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只要那女尼作伪证,加上时家钱财铺路,加上时三老爷和桑于飞的官身,洪知州也不傻,不会在这事儿上死揪着不放。好在顾芳姿也并无亲人在世,那两三房远房亲戚早就不来往了,隔得又远,又是破落户,只要案子一结,此事便再无翻盘的可能。顶多到时候顾家来了人,给一笔钱打发了便是。

饶是如此,事关至亲至爱,时凤举仍感到紧张。

对于顾芳姿,他已经没有任何言语用来形容了,心底那唯一的一点情分也断得彻彻底底!她是真的疯魔了!

她说她不甘、不服,她有何不甘不服的?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偏要执着不懂放手!

这么如花似玉一个年轻女子,为何却如此固执歹毒,到头来害了自己命丧黄泉不说,还要连累旁人!

时凤举不忍心回宁园,听大管家禀报之后,细细琢磨并无纰漏,便点头屏退了他,在书房中胡乱闭眼过了一夜。

天刚刚亮他便起来,一开门,却是李嬷嬷带着红肿着两只眼睛的柳芽进来伺候。

看到柳芽咬着唇,楚楚可怜眼巴巴的望过来,时凤举心中一软,轻叹道:“放心吧,你主子不会有事的!”

“嗯,嗯!”柳芽点点头,呜咽道:“大奶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定是那顾芳姿咎由自取,奴婢相信大少爷一定会救大奶奶回来的!”

柳芽心中恨死了顾芳姿,连表小姐也不叫了。

时凤举微微点头,又吩咐李嬷嬷:“奶娘去看看早饭准备好了没有?等会儿我给婉娘送过去!”

李嬷嬷忙道:“都准备好了!熬了燕窝粥、野鸡肉粥、包了虾仁、香菇白菜、蟹黄豆腐、鸡脯子肉蓉好几样馅的小笼包子,还炖了火腿筒骨汤,等会儿便能盛出装好。”

时凤举点头不语。

匆匆梳洗之后,便叫长欢提了食盒一同乘车去了衙门。

那潮湿阴暗的地牢环境那么糟糕,也不知这一晚桑婉是怎么过的,他可是一晚上都没睡好,迷迷糊糊睡过去又梦中惊醒,尽在想这事儿了。

“凤举,你来了!”桑婉果然也没有睡好,顶着两个浮肿的眼眶,见他来了忙迎上来,眼睛亮亮的。

“嗯,”时凤举心中微酸,看那狱卒打开牢房便走了进去。

“昨晚睡着了吗?脸色这么差!”他拉着她坐下,抚上她的脸。

“我没事!”虽没休息好,桑婉的心却是定了许多,眼神也清亮了许多,她握住时凤举的手说道:“今天就会过堂吗……”

“放心!”时凤举微笑道:“朝廷律法有规定,女眷过堂可在后堂私审,不必上公堂,你放心。”

桑婉这才略略安心,轻轻点了点头。

“洗漱过了吗?吃点东西吧!”时凤举微微一笑。

桑婉笑道:“刚才有个婆子打了热水过来、拿了茶水过来,已经洗漱好了。”

时凤举嗯了一声,便将碗碟一一摆了出来。

怀着孕的女人腹中本就容易饥饿,加上昨天晚上她没有胃口吃东西,今日还真觉着饿了,用不着时凤举招呼自己连忙吃起来。时凤举看得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一个劲的让她慢着点。

此时不宜久留,用过早饭时凤举又安慰了她一阵,便匆匆离去。两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紧张,紧张的等待着洪知州提审。

却不料,一个时辰过去,又一个时辰过去,衙门里半点儿动静也无,长欢已经来来回回打听了好几趟了。

衙门附近的客栈中,时凤举不安的走来走去,将长欢训了一顿不用心办事云云,吩咐大管家亲自去一趟打听清楚。

长欢委屈不已不敢做声,大管家连忙领命去了。

不一会他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向时凤举苦着脸急道:“大少爷,长欢说的没错,也不知怎么了,还没开始提审呢!老奴好不容易唤了师爷出来打听,师爷支支吾吾的也不肯说实话,只说这事儿不急,让老奴回来耐心等待!大少爷,您说着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呀!昨儿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吗?怎么说变就变了!”

第329章 又见赵琦

 “果真如此?”时凤举心头亦是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渐渐从心底弥漫开来,向着全身渗透。

“是!”大管家点点头。

师爷是拿了不少好处的,可是连他都不敢说明白话,可见事情真的是有了大变化!难道是顾家那边来人了?时凤举随即摇摇头,昨天才发生的事,消息又瞒得这么紧,顾家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更不可能这时候就来了!况且就算来了,也不可能令洪知州改变主意!

可是除了顾家,还能有什么变故?

时凤举长长舒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在这儿等着,大管家,你继续去衙门口打听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长欢,叫人给大奶奶带个口信,让她耐心等待,稍安勿躁——带口信即可,别进去,知道么?”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变化,连师爷都不敢轻易言说的变化,时凤举觉得还是谨慎点的好,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不能轻举妄动叫人抓住了把柄。可若不告诉桑婉一声,他又怕她担心!

正如他所料,桑婉紧张不安的等待着过堂,谁知等来等去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忍不住有点儿不安起来。原本心中暗暗盼着这一刻晚点到来,此刻却巴不得早早有个了结!

可她越盼,却越是盼不来。不由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

好在长欢捎来的消息很快便递了进来,桑婉虽然仍是惊疑不定,却没了先前的惊慌,静静的等候着。

很快过了中午,很快又到了夜幕降临时分,大管家来回跑了几趟,急得一张脸都要变了形,衙门中,依然是半点动静也无。

“大少爷,这真是邪了门了!究竟怎么回事!”大管家狼狈不堪。

时凤举心中同样乱如麻,想了想便道:“咱们先回去吧!速速备下一份厚礼,晚上我再上知州大人那儿拜访拜访。”

虽是如此吩咐,时凤举心中却甚是忐忑,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知州大人,也许不会见他……

这日,相比外边的平静,大牢中的桑婉见到了一个久违而熟悉的人,赵琦。

当赵琦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桑婉惊得脸色瞬间失了血色,怔怔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赵琦也定定的看着她,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淡色的衣衫穿在身上,衬得修长的身形脱俗而清雅。

“婉娘,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怎么会在这儿?有没有受苦?”赵琦淡淡一笑收回目光,温柔的问道。

桑婉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仍旧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赵琦微微的露出几分失望,“婉娘,你不认识我了吗?”

桑婉暗暗缓下呼吸,福了福身轻轻道:“小侯爷……”桑婉心乱如麻,赵琦意外的出现令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对自己那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情感令她招架不住,她也从来没想过回应他的感情,她有自己深爱的夫君。

原本以为,随着那日与时凤举离开京城,那一番经历就是个梦,从此梦里梦外,再无瓜葛、再无牵连。这辈子,她都绝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那么自然也不会再与赵琦碰面,不会再记起京城一切的过往。

没有想到,赵琦他居然来了!

“婉娘对我还是那么生疏,”赵琦微微苦笑,柔声道:“婉娘,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辛苦,总算天可怜见,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你……”

“小侯爷,”桑婉声音有些发涩,“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早有夫君,我——”

“婉娘!”赵琦似是十分不愿意听她说这种话,有些不耐的打断她道:“你是从我府上走出来的,我只知道你是婉娘,自然该跟我回去。别的,我一概不知!”

“不!”桑婉惊道:“不可能的!我有夫君,我,心仪他,小侯爷,我先前不该隐瞒,只是——”

“是了,”赵琦眸光有些发冷,淡淡说道:“既然先前隐瞒着,那就索性一瞒到底吧,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婉娘,我只要你跟我回去!”

自她走后,他没有一天过得安稳,每一天都是煎熬,她凭空出现,令他多年死水般的日子又重新活了过来,他只知道看见她便觉得心中愉悦、踏实、安稳,他已分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绯儿还是婉娘,但他知道他不能没有她!她离开之后,他几乎要发疯!好不容易费尽周折打听到她的下落,他立刻便赶来了,没想到恰好碰上了这样的事,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桑婉咬咬唇,“当初我不说,是本能的觉得有点害怕赵夫人,她那样看我的目光令我觉得不安,所以才一时隐瞒了身份。到的后来,却是更不便开口了。小侯爷,我不该瞒着你,此事是我的错,请小侯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赵琦摇摇头,“迟了婉娘,你的生路只有跟在我身边!”

桑婉略一迟疑,索性便道:“我如今已有身孕,是就要做娘的人了,我不能跟你走的!小侯爷肯高抬贵手,我们夫妇感激不尽!”

“用不着!”赵琦盯着她尚不显怀的小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嫉妒不平之意,冷声道:“婉娘,我不在乎,真的!有什么关系呢?等你生下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待如亲生,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小侯爷!”桑婉又羞又恼不由涨红了脸。本来她怀孕的时机便十分尴尬,府中那股流言虽被时凤举强行按压下去,可这巧合的尴尬却是事实,哪里禁得住赵琦还来说这么一番话!

“婉娘,我拦住了我娘没让她来,她的脾气想必你也了解一二的,”赵琦淡淡说道:“时家纵然家大业大拥有泼天的财富,可是我娘若想做什么,呵呵!”

桑婉身子一僵,脸色“唰”的又白了。

“你别怕,”赵琦见状又柔声道:“只要你留在我身边,那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好好休息,等着我来接你。”

赵琦说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他下意识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这果然是个极好的契机,婉娘借机死遁,从此世上便再也没有时家大奶奶,只有他的婉娘!至于此事会不会对时家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至于时凤举会怎么样,与他何干?

监牢中,桑婉脚一软,差点儿跌倒在地。

入夜,一辆马车轻轻在州府衙门后衙停下,时凤举从车上下来,大管家上前敲门。

时凤举虽举手投足皆无异样,心中早已沸滚如水灼灼不安。

洪知州正小心翼翼的陪着赵琦说话,闻听时凤举登门求见便蹙了蹙眉,正欲屏退,见赵琦淡淡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瞟过来,洪知州心中一凛,心道小侯爷一来便命此案暂停审判可见对此案甚是关心,时大少爷来访之事还是告诉他一声为好,便忙陪笑恭声说了。

赵琦正等着呢,即便时凤举不来找他,明日他也会约见他,闻言便笑道:“既然来了,就请人家进来吧!”

洪知州略显诧异,却不敢多问,忙陪笑答应了。

时凤举听见知州大人有请,并没有随意找个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心中略定,与大管家提步徐徐进去。

在花厅拜见知州大人,看到一袭月白竹叶暗纹衣袍的赵琦,见那赵琦正嘴角噙笑目光淡淡的看向自己,时凤举不觉一怔。

洪知州当着赵琦的面哪里敢摆谱,朝时凤举点点头抬手示意免礼,便向他介绍道:“这位是京里来的武威侯府小侯爷,小侯爷,这就是时家的大少爷了。”

时凤举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惊得背后一身冷汗脸上变色,今日洪知州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他终于恍然明白了。

他没想到,赵琦竟然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婉娘的身份,竟在这个时候追来了青州。

可想想也是,赵夫人是在河里救下的婉娘,时家寻找失踪的大奶奶动静闹得那么大,甚至报了案请了衙门的公差出动,要打听起来根本不难!时凤举暗叹,到底是自己大意了!赵琦竟然追到了此地,今日又横加干涉此案审理,其心不问可知。

与此同时,赵琦也在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时凤举,见他穿着一领湖绿宁绸绣暗纹的圆领长袍,脚蹬粉底皂靴,腰间系一块打着络子的羊脂美玉,玉簪束发,五官俊朗,气度沉稳,眸光炯然,虽一介商人,却无半分商人的铜臭市侩气息,反倒给人一种儒雅大气之感。

越是这样,赵琦越是看他不顺眼,想到此人如此大胆将婉娘从自己身边偷走,想到婉娘与他竟是夫妻不知享了多少鱼水之欢,想到婉娘腹中如今还怀着他的骨肉,赵琦的脸色就更不好看,目光渐渐转冷,冷冰冰的盯着时凤举。

时凤举心里也不忿他:一个偏执狂,不过仗着祖辈功勋仗势欺人而已,又有何真本事?婉娘是自己的妻子,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欺辱了去。

第330章 要他让给他

可心中再不平、不忿,人家是侯爷,他只是一介平民,民见官却不得不遵循规矩行礼,时凤举只得跪下垂首道:“草民时凤举见过小侯爷。”

赵琦鼻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淡淡笑道:“原来你就是时家的大少爷?呵呵,今日一见,真是幸会!”

“小侯爷客气,草民实不敢当!”时凤举平平回道。

赵琦哈哈大笑起来,挑眉道:“不敢当?时大少爷太谦虚了,你可不是胆小的人呐,这有什么不敢当的!起来吧!小爷我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随意折辱人之辈!”

“谢小侯爷!”时凤举轻轻站起。

赵琦却又冷下脸哼道:“你也不必谢我,只怕在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

“小侯爷说笑了!草民和小侯爷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么会在心里骂小侯爷呢!”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

洪知州听他二人你来我往,一句句话下来看似客气,看似平淡无奇,却又分明隐含着他所不懂的另一层意思。洪知州不由暗暗流汗,心道时大少爷跟这武威侯府的小侯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不像是朋友,却又不像是敌人……

“洪大人,小爷想借个地方同时大少爷说几句话,你看——“

洪知州在旁胡思乱想,早巴不得有个理由脱身,闻言正中下怀,忙陪笑道:“您两位聊便是,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洪知州拱手施礼陪笑,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花厅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两个男人也撕去了客套的面孔,神色各自变得有点冷凝,气氛徒然一紧。

“这事儿真是巧了!”赵琦淡淡道:“杀人偿命,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时大少爷,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