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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你说皇上为什么想要我进宫为妃?”不弃视而不见的补了一句。

九姑奶奶原本心里慌乱,听到这句话时脑中灵光一闪,笑容又挤了出来:“你们去守好大门。不管谁来一律不准进府。锁了府门,连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擒不弃的命令改成了这个。王府侍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很快的执行了侧妃的命令。

不弃瞟了眼九姑奶奶身边的两名婢女又道:“寿总管奔忙一夜,这几名府里的护卫也劳累了。还要烦请两位姑娘招呼他们去偏厅歇息会儿。”

九姑奶奶点了点头,瞬间正厅之中只留得她与不弃二人。

“姑奶奶想明白了?皇帝要娶的不是我,是朱府孙小姐。”不弃微笑道。“想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接了旨就马上进宫。”

九姑奶奶张了张嘴,片刻后迅速说道:“孙小姐说的极是。咱们江南朱府的女儿奉旨进宫放在从前一乘宫车就打发了。这时候却是不能。”

不弃笑道:“为什么不能?不上宫车,明儿一早不启程,不就是抗旨了吗?

她把九姑奶奶原来问的问题又抛了回去。九姑奶奶此刻心里飞快地算计着。

她站起身,在厅堂里迅速的来回走着,头也不抬的说道:“皇上想借我朱府收服江南世家大族,可以。但我朱府的女儿可不能这么简单的被他娶了去。金册玉印,凤冠霞披,得风风光光起行!皇后的位子坐不了,就用半副一品正妃仪仗来迎娶。得让皇上明白,要得到江南世家大族的支持,绝不能用什么四五品打发了咱们朱府的第十代继承人!

不弃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这样么?如此让皇上轻易纳选了宫里。朱府的女儿任由皇上搓圆捏扁,江南的世家大族不也一样的下场?只不过,明儿不遵旨意上宫车起程,就是抗旨了。”

“哼,苏州府离杭州府不远,可也不近。关野握着大军权倾朝野。没有我们江南世家大族的支持,我看他能在江南横多久?他要人要粮要银子,不都得靠咱们!孙小姐做得对!”九姑奶奶仿佛又恢复了年轻做姑娘时的气派,傲慢的说道不弃离了座,盈盈一福道:“老太爷还在乡下,九姑奶奶替侄孙女出头作主了。”

九姑奶奶扶起她,看见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里飘过的笑意。心里明白自己还是被不弃算计了。她不免有些恼怒。不弃进府肯定会有人瞧见,没人看到,她也会让人知道。不论如何,留她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靖王府是脱不了干系了。

她突然想起不弃初进朱府,她去静心堂里看到她立威。那会儿的才十五的孙小姐转眼之间变得更厉害更有心计。九姑奶奶想起不弃这两年的大刀阔斧,不免唏嘘道:“终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不弃借势扶了她坐下,眸光流转,娇嗔道:“都说朱家的女儿个个会做生意,九姑奶奶七岁便打得一手好算盘。侄女儿哪能跟你比?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侄女儿在宫里站得稳了,可不就是一荣俱荣的事儿?”

康明帝杀了二皇子稳坐江山。封地在江南的王爷们怎么不心惧?个个害怕哪天皇帝疑心自己要夺位下毒手。

借着新朝初建朝中无人,康明帝打破了先帝的做法,要任用世子王孙们为官。明里说是自家人保自家人。暗底里的意思就是拿捏在手中当人质,不怕这些王爷反了去。靖王孙到了杭州被封做户部侍郎。这个户部侍郎可不是太平时候掌管国库的侍郎大人。而是顶着户部的官职替皇帝伸手的乞丐。

不给?就是办差不利。下场呢?可大可小。

靖王爷就这么一个嫡孙,荡尽王府的家产也要保住靖王孙的性命。从前在封地刮的收成银子,做生意赚的银子一古脑儿就落进了康明帝的荷包里。

苏州如此,远去徽州的睿王爷也一样。睿王世子封了大理寺卿。杭州府原是睿王封地,如此一来,南魏定京杭州府。京都的安全与平和就全靠睿王世子打理了。

只要北魏一天不渡江,江南的生意就会继续下去。南魏新建,宫里总需要绸缎布匹吧?总要吃喝吧?新朝建立紧接着就是安抚惶恐的江南百姓。九姑奶奶知道不管哪朝哪代都不会轻易毁了江南。所以大着胆子低价将朱府的丝绸行茶叶行买了下来。现在借着靖王孙在户部,也开始做起了皇商。这是她的私房,九姑奶奶不能单靠靖王孙一人之力。将来关大帅会不会插手谁说得清?宫里有个自家的侄孙女做娘娘,最好不过。

九姑奶奶肯定的重复了遍不弃的话:“是啊,可不就是一荣俱荣的事儿吗?朱珠,夜深了,先去歇着。明天雨一停,九姑奶奶便发信给苏州城里的大户,传话给你八个姑奶奶,联络江南世家大族。咱们务必要把这婚事办得风光!”

不弃娇笑道:“九姑奶奶可别忘了,关大元帅手里有十五万重兵。咱们纵然是世家大族,皇上给几分面子。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是老话。我看哪,咱们江南的世家大族可不能手无寸铁。苏州府如今被江南水军都督常大人管着。我要从苏州出嫁,常大人怎么着也算是父母官吧?”

九姑奶奶愣愣的看着不弃,见她语笑嫣然间已定好拉拢常都督的计。常都督手里有十万江南水军呢。她佩服的哎了声。握了不弃的手便要进内堂见靖王父子不弃手中微微用力,站立不动。九姑奶奶以为她担心朱寿与四名侍卫,便笑道:“你放心。这事于靖王府于朱府和江南世家都有利,九姑奶奶算得清这笔账不弃摇了摇头道:“要显诚意,咱们就不能太晚去。姑奶奶这就请世子去趟都督府说明原委。不过,世子一定要诱得常都督出面阻拦才行。不管怎么说,还是抗旨。就算皇帝现在为拉拢咱们不算账,谁又知道二将来呢?”

九姑奶奶不由得对不弃又重新打量一番,她笑道:“老太爷当时把继承权给了你,我们几个姑奶奶和宗亲们心里是不服气的。碍着老太爷健在不敢发作。如今看来,老太爷的眼光不错。王爷和世子都等得急了,咱们进去再说。”

这时,一道黑影自王府墙头一掠而过,浑身湿透的出现在正厅问口。一群侍卫咋呼着涌上来。

“都下去!是我的护卫小虾!”不弃喝道。

见王府侍卫退下,九姑奶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又露出笑容。这样的女子在皇宫里才不会输给出身将门的关皇后。

简短商议之后,靖王世子与九姑奶奶坐上了马车去都督府。

不弃则被安置在府中院子里歇息。朱寿与四名侍卫守在院子外。洗了个热水澡,舒服的躺在床上,不弃打了个哈欠笑道:“总算有人出头了。累了一晚,明天会有好戏看了。”

小虾用软布替她擦着头发,见她带着倦容便轻声道:“小姐睡吧,我替你把头发擦干。’

不弃嗯了声,阖上了眼睛。

小虾慢慢擦着她的头发,听着她的呼吸。隔了良久忍不住说道:“小姐真的相信郡王死了?”

“事出异常必妖。他比柳青芜和白渐飞早离望京却迟迟没来消息,有两个结果。一是落在了东方炻手里,另一个是死了。没看到他的尸体前,我不能肯定。只能想,他也许是落在东方炻手里了。”不弃疲倦而沉重的说出她一直在想的问题。

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让她心悸害怕。

小虾有些后悔提起这个问题,急声说道:“也许郡王正在做别的事情?”

“他不会抛下我不管。两国划江分治,是他带我走的最好时机。东方炻忙着当皇帝,安抚他的臣民,雄心勃勃要一统天下。他没时间没精力来江南对付我。江南已经是康明帝的势力范围。如果说他在望京城下与东方炻一战后逃脱了,那么他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元崇和他一起,不也没有消息传来?”

小虾的手紧了紧,扭得不弃头发一痛。不弃皱了皱眉,却没有哼出声。她睁开眼睛安慰的拍了拍小虾的手道:“知道我为什么想进宫吗?如果我躲起来,也许我可以躲一辈子。但我也得不到他的消息了。如果我进宫,我敢肯定,马上就会有陈煜的消息传来。”

小虾担忧地看着不弃道:“小姐,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你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女人。”

不弃扑哧笑出声来:“早着哪。朱府孙小姐要风光出嫁。要讨得金册玉印封号,要有风冠霞披,要皇家的聘礼。这一来二去,没几个月时间准备怎么行?皇上娶我拉拢江南世家。立我为妃的消息放出去,他就满意得很了。不会在意早晚的。最多金册玉印送来的时间早一点罢了.我猜啊,常都督与关大帅一人带一个皇子,他跟的二皇子死了,他心里不平得很呢。必定会为难宫里来传旨的刘公公。另外,只要消息传开。东方炻会亮明和朱府的那纸契约,更有借口打过江了。内忧外患,这婚事就拖着吧。咱们只在靖王府歇一晚,明天就回府去。”

“小姐想得周到。但是东方炻亮明那纸契约,不会给皇上迁怒借口?”

“不会。朱府散尽家财帮大魏军。先帝还封了老太爷百信侯。朱府多正义啊!明儿记得再给老太爷传个信。让他老人家乡在乡下躲躲。他不在,我怎么能出嫁?又能拖些时日了。回府后虽然赶不上从前那么自由,也比明天要么抗旨要么登宫车去杭州强。”不弃懒懒的说着,眼里渐渐浮起了惘怅。

如果这段时间陈煜还没有消息。她就要考虑好自己该怎么逃了。

小虾轻声说道:“好。如果实在等不及。咱们就逃走。小姐可想好了退路?

不弃镇定的说道:“逃婚,当然要离开江南。去西楚州。北魏与南魏争天下,西楚州隔得远,暂时平安。”

“嗯,我会告诉福总管,让他提前安排。”

杭州城里的芜太妃事情在不弃的意料之中。

刘公公的人早世子一步找到常都督。听说禁卫军统领被刺,常都督表面震惊,心里却又多一层不满。

关野派人暗中要接了朱府孙小姐进宫。若让关野拉拢了江南世家,将来自己就更难立足了。手里握着十万江南水军,皇帝不猜忌,关野也会想办法削减自己的军权。

常都督于是使用了拖字决。表面上下令关闭苏州城门,戒严捉刺客寻找朱府孙小姐。面子工夫做得足,实则暗中叮嘱亲信,寻找朱府孙小姐后不准声张。

就在这时,世子与九姑奶奶登门造访。双方可谓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常都督眉开眼笑。

江南世家把宝押在了自己身上。得江南世家大族与靖王府支持,不论是关野还是皇帝就要重新审视他常宽了。

第二天雨骤风停,阳光重现。常都督很为难的告诉了刘公公朱府孙小姐的下落。在刘公公如获至宝准备去王府索人的时候,轻言细语的说了句:“可是朱八太爷与江南世家们对关大元帅此举颇为愤怒。朱府乃江南世家之首,朱家孙小姐又是朱府的继承人。就这么被一辆宫车没名没份的迎进宫去,怕是不妥吧?”

刘公公一呆。他本来就想借此机会攀上朱府,常宽此语正戳中他的软肋。

人是他接回宫去的,江南世家将来必不容他。转而投靠关野吧,人家现在已位极人臣,女儿又是中宫皇后,对他能客气几分罢了。脚步就此停凝不前。

常都督一笑:“关大帅在宫中朝中一言九鼎。刘公公是皇上近侍,情分不同。关大帅与皇后自然倚重。只是末将镇守苏州,并没得到皇上旨意。公公要去王府索人,恕末将不方便陪同前往。”

刘公公心思转得极快,轻叹了口气道:“靖王爷与朱府是姻亲,关大帅秘密接人进宫怕是惹恼了靖王爷。咱家一个奴才怎么敢去王府索人?皇上圣旨已下,不接朱府孙小姐进宫就是违旨。咱家也难啊。”

常都督又是一笑:“朱府孙小姐进宫是好事一桩。不过,被关大帅这般偷偷摸摸接进宫去,恐百信侯不服。”

抬出百信侯来,刘公公便明白了。这个爵位是先帝因朱府散尽家财支援大魏军队赏赐下来的。新帝迎娶朱府孙小姐只以一辆宫车打发。且并没有定下朱府孙小姐的品级位分。难不成让江南世家之首的朱府孙小姐进宫当奴婢?

现在硬接了朱府孙小姐回宫。只会惹得江南世家们心存怨怼。

他心里有了主意,呵呵笑道:“多谢都督提醒。咱家就这迷人报讯。关大帅此举不是让江南世家对皇上不满么?”

有了这番利益上的计较。刘公公便在驿站住了下来。仍嘱了禁卫军守住朱府。而不弃和小虾则安心地回了朱府。只等着看杭州皇宫里的反应。

杭州城以昔日行宫改建的皇宫之中又是另一番情景。

柳青芜与白渐飞才至杭州便知此事。

柳青芜只是笑。她做了芜太妃,想起花不弃从此要叫她一声母妃。想起陈煜从此得不到花不弃,想着东方炻隔江跳脚,鞭长莫及。她就盼着早一天能将花不弃弄进宫来。

“她如何肯进宫?明摆着不肯的。”

白渐飞点头道:“关大帅估计也怕朱府不肯,所以才暗中行事。只不过,这样只会给朱府借口。”

柳青芜抿嘴笑道:“收服江南世家人心的招,白大人原本是想自己去朱府求亲的吧?”

一语道破心机。

自渐飞目光沉静,斯文的笑了笑:“我从前的报负就是封候拜相。现在我已经是宰相了。此生目的不外扶持大魏,将来有一天能收复江北失地,名留青史。皇上既然愿以妃位相许,接她进宫。做臣子的理应成全。”

柳青芜玩着手指上的一粒红宝戒指,青碧色的纱衣长长的逶迤于地。她靠着软榻,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姿态像极了明月夫人。她笑语嫣然的问道:“白大人不怕那花不弃进了宫与你为难?”

白渐飞离她十步开外,背对小轩窗外的绿意,满脸恬然之色:“下官登门求娶必遭拒绝。下官得不到的,又舍不得让她被别人得到。花不弃屡屡辱我,下官很想看到她进了宫的下场。更何况,太妃娘娘别忘了,东方炻对她在意得紧。有她在手,与北边的战事或谈判东方炻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他抬头望着柳青芜。她慵懒如猫的倚靠在软榻上,柔弱无害之极。但他绝不会忘记。这女人的心狠手辣与诡异行事。

当初她负伤在龙门关外被他救起后,一直便以这种柔弱之姿迷惑他。如果不是他时时提醒自己,柳青芜在十五岁便掌管了明月山庄大小事务。他一定会被她骗了。

她屈居于府中之时便伏低做小。一朝进宫后就敢和自己分庭抗礼。私下勾引二皇子,将曾经英明神武的先帝迷得六神无主。

当初望京城下她以假花不弃诱东方炻近前,下令放箭时的果断阴狠他至今不敢忘。城破时,她带着自己逃出望京城时的狡猾叫他隐隐觉得受制于她。

白渐飞冷冷笑道:“太妃娘娘不觉得奇怪幺?为何陈煜在望京城破前逃走,却迟迟没有到苏州府?也许太妃娘娘念着旧情想放东平郡王走,下官却不敢大意纵虎归山。”

柳青芜的眼睛骤然掠过一丝凌厉。瞬间这缕光芒便又黯淡,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与陈煜自小玩到大,你当然比我了解他。但他行事你真的能事事了然于心?那天在城楼上你也看到了。逃得出去是他本事。被东方炻的大军杀了是他命薄。关本宫何事?”

白渐飞他眨了眨眼道:“可惜,不论是太妃娘娘手下留情还是他本事高。他现在都没有在苏州府出现。你没说错,我是很了解他。我早就知道只要他一定会逃,借看出城一战的机会逃走。我本想用元崇控制他。但元崇混在了出城的士兵中,也跟着他逃了。我知道陈煜一定会去到江南找花不弃。所以,先帝遣他为使南下的旨意一出。我便提前把消息告诉了一个人。”

“东方炻?”

“不,云琅。”

白渐飞得意的笑了:“东方炻没时间也没心思要抓陈煜。他不屑用陈煜威胁花不弃。但是有一个人却有这闲功夫去抓他。这个人就是云琅。从前的飞支堡少堡主曾在花不弃假死到来府之后,在江湖游历了半年,只为寻找莲衣客。我把陈煜是莲衣客的消息告诉了云琅。当时望京围城,陈煜往西而逃。云琅带着三万飞云骑和两万荆州水军正在随州一带。陈煜西逃正好遇到云琅。如今陈煜没有消息,没准儿就落在云琅手中。”

柳青芜心里一紧。

云琅的一位姑姑嫁给了诚王世子。虽然东方炻不是云家姑娘所生,云家也是保他登上帝位的功臣。他尊云铁翼为护国公。陈煜是大魏东平郡王,于公于私,云琅若擒得陈煜都不会放过他。

“听元崇说太妃娘娘与东平郡王有故。当初东平郡王至西楚州时和明月山庄还做过邻居。想必太妃娘娘对东平郡王也关心得紧。臣要提醒太妃娘娘。不论陈煜生死,这花不弃都一定要捏在咱们手中。别忘了,她背后牵涉到的不仅是江南世家,还有江北的东方炻。”白渐飞朝柳青芜一揖手,折身直奔御书房求见康明帝。

初登大宝的康明帝只比白渐飞大四五岁。年轻英俊,壮志满怀。正和关野在议论着战事。

白渐飞向皇帝与关野行了礼,按捺不住担忧进言道:“关大帅此举太过鲁莽了。据臣所知,朱府小姐极可能逃走。而圣意未及江南水军都督府,常都督未必出手相助。臣恐生变。”

关野被他当面驳斥心有不快。他是常年带兵打仗的人,也非无谋之辈。沉着脸问道:“白相何出此言?难道朱府还敢抗旨不成?本帅提议难道有错?”

“大元帅的计策并没有错。臣只是认为行事不妥。皇上若要收江南世家的心,则要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册封朱府孙小姐为一品贵妃,让江南世家知道皇上的诚意。暗中接人来,置朱府于何地?如今非太平时期,若整个江南世家大族都替朱府叫屈,反而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

关野面上一红。细想白渐飞的话有理。当下也道:“请皇上再拟旨意。备仪仗去苏州府接人。”

康明帝心里大慰。白渐飞在太子逝后就投靠了自己。若不是他指点,自己也不会在战起时投奔关野。没有白渐飞在先帝面前进言,关野的十五万人马也不可能直奔江南。也许在望京城和东方炻血拼一场,早打没了。而一直握着十万江南水军的二皇兄没准就被拥立为帝。得了江南。

此时两位臣子都一心为他谋划。康明帝如何不喜?他想了想提笔重新拟了旨,又唤内侍吩咐礼部准备。

关野担心常宽作祟,决定派三千士军护旨前去。

启程之前,康明帝去了内宫芜元殿。

看到软榻上慵懒倦睡的柳青芜,他再一次被她清丽如莲的容色震憾。

挥退左右后,康明帝轻步上前,将一缕青丝替她挽起。

柳青芜眼睛未睁开,唇角弯出抹笑容来。她握住康明帝的手贴在脸上,喃喃说道:“哪家的猫儿不老实伸爪子了?”

康明帝扑哧笑出了声:“敢奚落朕!”

眉目之间荡起一片情色,目光只落在柳青芜襟口露出的那片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上。心头仿佛真有只猫儿在轻轻的挠爪。

柳青芜面露幽怨道:“皇上有了皇后这个将门虎女,还来招惹我这个老太婆作甚?我可怕皇后的虎威!”

康明帝抱着她,脸深埋在她的颈下,嗅得那缕体香嘟囔道:“是啊。皇后不愧是虎女。嗓门如同虎啸,行事虎虎生风。朕与之亲近,与赤膊博虎无异。第二日早朝便有半边耳朵失聪,手足酸软。朕得了你,方知原来的皇子妃乃是木头。青芜,世间绝没有比你更美更好的女人了。”

听到皇帝报怨关皇后粗野如虎,柳青芜忍不住笑出了声,柔若无骨的倚在皇帝怀中闲闲说道:“皇上此话差矣。你可知道信王爷一生只迷恋一个女人?”

“我知道。她叫薛菲。听说皇叔府中女人的相貌都与她有些相似。信王妃郁郁而终也是因为她。可惜我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个天香国色法。”

“皇上想得江南世家的忠心支持,决定纳朱府小姐进宫为妃。看到她,皇上就知道了。”柳青芜淡笑着说道:“朱府的孙小姐就是薛菲的女儿。长了双和她母亲一样美丽的眼睛。从前我见过她,那时她看上去长得不甚美,但站在人群里,包管能让所有女人失色。”

康明帝微怔,喃喃道:“站在人群里,包管能让所有女人失色?”

“唉,皇上还没见着人就开始思念了?”

康明帝回过神来,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戏谑的说道:“吃醋了?”

“是啊。不过只要皇上喜欢,青芜便替皇上求来。”柳青芜妩媚的笑了:“皇上,本宫以太妃之尊亲去苏州接朱小姐进宫吧。如此一来,可让江南世家大族们知皇上心意。同时还能替皇上探探常都督的忠心。”

康明帝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柳青芜清丽的脸,心口微热,伸手持住了她的手:“青芜,你真的愿替朕去迎朱府小姐?你不是说她很美吗?你不担心朕从此移情别恋?”

柳青芜目光幽怨,轻轻叹道:“青芜不在意名份。青芜是皇上的人,当为皇上分忧。皇上身边迟早会有各式各样的女人。青芜只盼皇上偶尔能记得,还有一个太妃娘娘。”

她低垂下头的模样是这样柔弱无依,让他恨不得搂得紧了,护在胸口。

太子逝后,她便告诉他,要为了他进宫,拿到父皇的传位给他的旨意。望京城被围,她进宫被父皇封为贵妃,她却为他保留看清白之身。拼死突围,只为了护住给他的玉玺和遗诏,让他怎能不感激。

她牺牲了名节,年仅十八岁却要顶着个太妃头衔终老宫中。他不能明着立她为妃已经亏欠了她,如今她还愿意为了他的江山去替他去迎另一个女人进宫。康明帝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意,抱着柳青芜道:“委屈你了。”

柳青芜脸上适时的闪过一丝黯然,又强作笑颜的嗔他一眼。拉着皇帝进了内室。

第二天,柳青芜便坐上宫车,怀揣圣旨。在三千甲士的护卫下带着一品贵妃的半副仪仗与皇家的聘礼浩浩荡荡往苏州城进发。

中秋依约而来一轮皓月当空。夜空幽蓝。深沉的蓝色静谧地压下来,让人越发看不透。

湖水泛起银白的光晕,随风荡出涟漪,粼粼波光一圈圈的泛开。盯着其中一朵,把眼睛都看痛了,也数不清闪烁跳跃的波光究竟有多少。

长长的柳枝低垂下来。风拂动,现出两个娇俏伫立的身影。一白一紫,一明一暗。紫衣如梦,白袍娴静。

月光微移到白袍男装女子脸上,露出张雪后晴空般干净的脸来。美丽而薄的单眼皮中斜斜飞出抹寒光,警惕的关注看四周。

紫衣少女有着一头浓密的长发,绾了一半轻巧盘成了髻,另一半松松肩后,长及膝盖处。云髻中斜斜插看只白玉雕就的长簪,簪头一朵重瓣梅,梅心镶着颗浑圆的东珠,玲珑华美。她手中提了根柳枝,百无聊赖的在水面晃荡着。她低着头,仿佛对柳枝点触水面泛起的水波甚有兴趣。

“小姐,再过三个时辰中秋就过了。咱们该动身了。”小虾见不弃没有半点紧张跑路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声。

不弃扔了手中的柳枝,抬起脸去看天上那轮明月。白玉簪上的东珠散发出淡而柔和的光晕。浅浅的月光映在她脸上,肌肤如完美的玉,无暇润洁。

还有三个时辰中秋就过了。不弃想着这个时间,一时间有些恍惚。所有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康明帝很给朱府面子。

传进府里的消息是芜太妃亲自奉了圣旨,带齐半副贵妃仪仗前来苏州接她进宫。队伍人多,走得再慢,明天也该到苏州城了。

江南水军都督常宽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朱府一面。和贵妃娘娘联手,他就不再惧怕关野。能有人牵制关野一人独揽权势,康明帝顺道封了常宽一个爵位。

靖王府也很满意。靖王孙任户部侍郎,这下宫里有个贵妃娘娘照应,日子会过得更顺心一些了。

江南世家大族以朱府为首,在宫里有个自己人,就像吃了颗定心丸。开始谋划将来在朝中能谋取多大的利益了。

让不弃窝心的还是朱八太爷。

朱八太爷该隐居时乖得像孩子,被不弃一声令下就收拾包袱带着人去乡下养老。这会有事了,他老人家精神也来了。不弃足不出户就能知道杭州城里那座皇宫里发生的事情。知道柳青芜打算亲自上门来当自己的婆婆。

朱八太爷吩咐不弃今晚必须离开。老头儿明天就会启程回苏州。他告诉不弃,万事有他扛着。康明帝要江南世家的忠心,只要是朱八太爷认定了的朱府小姐进宫,是不是不弃都没什么关系。

然而不弃却在想,柳青芜和白渐飞不会这样认为。

这两人,一人嫉恨于她,一人嫉恨陈煜。都恨不得把她推进火炕心头才会快活。但是她相信朱八太爷。能混成江南首富,绝不会是个任人宰割的傻子。单凭这些天传进府里的消息就知道府门外的禁卫军和水军都督府派来的士兵都成了木头人。

不弃呆呆的望着明月出神。

事情并没有朝理想的方向发展。朱府嫁女进宫做贵妃的消息传开了,再过三个时辰中秋节就过完了,她等了两年,陈煜还是没有消息。

等到月至中天,不弃暗暗告诉自己。她的思绪纷繁杂乱,陈煜为什么没有消息?他究竟在哪儿?真的死了?为什么连元崇也没有消息?然而,她并非万能。她无法知晓这个世界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去细想。不敢去想东方炻派来的人说陈煜死了的话。她很怕,这个消息是真的。

她又想起了东方炻。那个两年前曾斩草除根说今日会来朱府下聘的清俊男子,他曾经说要入赘朱府。

不弃唇边涌出一点讥讽的笑容。两年前她的想法多么单纯。攒够银子还给东方家,从此再无干系。

因为崇德帝的猜忌,顾虑着皇宫里的陈煜。她又不得不把朱府的产业全变卖了向崇德帝示忠。转眼之间崇德帝死在望京,东方炻登基为帝。两年前的隐患消除了,朱府没有银子还给东方家,东方炻也用不着娶她。

就像康明帝,他原来的王妃死了,就娶关野的女儿,得了关野的支持。东方炻当了皇帝也不例外。为了收服北魏的世家大族,他自然会娶对他有利的女人。更何况隔了一条大江,他的手伸不到南魏来。欠着就欠着呗,还不起就还不起。不弃自嘲的想,自己本来就是个乞丐混混。吃霸王餐的事又不是没做过。

江南不能留,江北不能去。南北魏迟早要打起来,她应该带着小虾上哪儿?不弃转而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脑子里首先冒出的想法却是顺着当初陈煜与元崇离开望京的路线去打探。

不弃抬起脸时,湖水的波光凝化为两颗晶亮的星辰嵌在她脸上。不远处柳树上坐着的黑袍人情不自禁赞了声:“好亮的眼睛!”

小虾眉心微蹙,偏过头喝道:“什么人?”

不弃也是一惊,凝神望过去。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伸手握住小虾的手,同她一般凉。

黑袍男子扑哧笑出了声,自树上一跃而下,潇洒落在两人身前。

他穿的不是黑色夜行衣,宽大的黑袍上绣着精关的暗色流云回色卷云饰。脸上露出痞子似的笑容,眼神定定地落在不弃脸上,眸中充满了惊叹与赞美,一开口却比往昔多了几分沉稳:“朱丫头,两年不见了。”

东方炻居然会出现在苏州!不弃和小虾都有些发愣。

战争将东方炻原本的书卷气磨没了,站在面前的人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渊停岳峙的气度。当了皇帝的人果然不一样了。往日的东方炻死皮赖脸,骄傲自大。从前一直让人觉得他像个贵公子,书生气重。隔了两年再见东方炻,不弃有种看不穿他的感觉。

挺拔隽秀的柳叶眉掩不住风尘仆仆。不弃微微怔住,他是赶着今天来朱府的吗?她情不自禁想起陈煜。心里的失望蚕食着她的心,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

小虾下意识的挡在不弃身前,冷冷的对东方炻道:“深入虎穴,胆子不小。不怕招来禁卫军抓了你?”

东方炻像没听见似的,微笑着对不弃道:“想知道陈煜的消息就让小虾姑娘别挡在中间妨碍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