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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转念又想,我这辈子什么都要去尝试一下,才不枉白来这世上一道。你曾经来天牢里告诉我,早在很多年前,有个大巫算准了会有我这么个逆天之人来到这个世上。你绝不允许有人推翻陈氏大魏江山。你说,你很欣赏我,但你一定要我死。用什么狗屁三司会审来定我的罪有什么意义?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直接杀了我。”

他低头温柔的看着不弃,伤感的说道:“现在我明白了。你一直在等不弃犯错。东方炻是你一手养大的。你不希望他是个多情的皇帝。你要借我的手,顺理成章的杀了不弃。明着杀她,暗中杀她,东方炻都会恨你。她来劫天牢是死罪。

东方炻就算成了皇帝也扛不住满朝文武大臣的进谏。我猜以他的性情,大概都想甩手不当皇帝了。但他做不到。从小压在他身上的责任,这场战争中死掉的人都是他的阻碍。”

萧九凤哼了声道:“一个女人而己,我犯不着为她花这么多功夫。”

莫若菲想了想,哈哈大笑道:“是了。我明白了!谷主要一个女子死而不让东方炻发现,有的是手段。鬼谷手段名不虚传。当日起兵后鬼谷的幕僚就让我叹服。如今东方炻已登帝位,谷主却还想再淬炼他一番。而投身入炉,以血肉淬神兵的人就是不弃。他日东方炻纵然知道真相,他也只能朝着帝王无情路一步步走下去!”

萧九凤眼神微动,似没有想到莫若菲能想明白这层道道。他冷冷的喊了一声:“青妍!”。

柳青妍闻声一震。她只觉得刺进莫若菲身上的剑仿佛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看到他白色宽袍上缓缓溢出的血迹,她的剑再无力刺进半分。他囚着她的时候会用这种伤感的语气和她聊天。他说话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谷主,妹妹若是力气不够,不如让青芜去助她一臂之力!”柳青芜柔声说道。

莫若菲突然仰天大笑:“可惜谷主你杀不得她了!你以为长街被鬼谷控制,无人知晓你今晚的行动么?可惜,江南朱府已有反击之力!”

他提足了内力,让声音远远传开。

萧九凤手挥动。对面屋脊上响起声惨叫,一个黑衣人滚落下地。而更远的地方却有几个黑点动若脱免,瞬间消失在了夜里。

他收了手盯着莫若菲道:“你很好。一直拖延硬挺着,就为了让他们把消息带出去!”

莫若菲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扬手扔过去,盯着他道:“你还记得薛菲的绿琥珀吗?鬼谷暗中扶持朱府想操纵江南生意,朱八太爷的一双儿女再有错,却是因你而过世。你得不到心爱的女人,你连你唯一的外孙心爱的女人也要杀。你不怕杀了她,九泉之下也不被薛菲原谅?”

他彻底激怒了萧九凤。他轻飘飘的掠至莫若菲身前,一掌毫无烟火气的拍出。

柳青妍只觉得手蓦然空了,踉跄倒地。

萧九凤单手劈断剑身,抓住莫若菲消失在黑暗中。

柳青妍瘫软坐在地上,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低呼了声:“谷主,别杀他。”

她心里有个角落轰然坍塌。他是这样寂寞。寂寞地拎着酒瓶靠坐在地牢外悠然的告诉她,他没有人可以谈心。他又是那样矛盾狠毒。他在凌波馆勾引她,算计如何用他的美貌与温柔让她陷落。泪水从柳青妍眼中喷涌而出,她趴在冰凉的青石板街上,绝望得浑身发抖。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停在她身前,头顶响起清脆利落的鼓掌声。柳青芜悠然说道:“真真一场好戏!妹妹可是怨我,告诉谷主碧罗天的秘密?可是我怎么能不告诉谷主呢?这都是你害的呢。你杀了康明帝。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要替他报仇。你害我失去武功,只有谷主才能帮我恢复。我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好不容易才求得谷主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惜呀,原来妹妹竟这样多情,他站着不动,你也刺不下去。”

她痛快的笑着,回头一脚踩在不弃的手上狠狠碾动:“还有你,花不弃。你让我永远在陈煜面前抬不起头!让我永远在他面前卑微。东方炻当初废我一只手,我会一寸寸捏断你全身的骨头。我要让你这辈子都再也休想看陈煜一眼。”

柳青妍一跃而起,手中抖出条绸带卷向柳青芜。

“哈哈!妹妹终于也有忍不住的一天?想保护花不弃向东方炻邀功?别做梦了!”柳青芜与柳青妍对打着,嘴里发出大笑声,“你们还站着干嘛?擒下这个叛徒!”

围住马车的黑衣人闻声而动,将柳青妍包围起来。

“谷主没叫你杀她。她是公子的女人,谁敢动她!”柳青妍冷笑了声,手中绸带抽得更急,手指弹出一管烟花。鬼谷能控制明月夫人,但她更是东方炻的人。她苦苦支撑着,只盼着东方炻能尽快赶到。

而不弃却在这时因为手痛醒了。发生了什么事?莫若菲人呢?那个银发老者呢?目光在一片混战之中与柳青芜冰凉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不弃被柳青芜眼中的恨意吓得往后直退。顾不得手痛,连滚带爬地往外退。

后颈被柳青芜拎住,她挣扎着泼口大骂:“陈煜说你脱光了,晃着一身肥肉让他差点吐出来!东方炻说你成天跪着一副找抽的贱样!莫若菲喜欢你妹妹说她比你美百倍。你这个没人爱的老娘们!没男人看你,你就会发疯!你他妈去花船上跳脱衣舞好了,你别摸老子,老子的胸比你大多了!痛死了!我让你摸陈煜。他最近长肥了.被你摸一回吐一回正好减肥!”

柳青芜怒极,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拎起晕倒的不弃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片刻后,长街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黑衣人的剑正狠狠挥向柳青妍,胸口微凉,他低头一看,胸口冒出了一截剑尖。

东方炻带着一队禁卫军已经赶到。他扬手扔出手中的剑救下柳青妍,大喝道:“住手!”

柳青妍头发散乱,脸上浮现出喜色。她指着柳青芜消失的方向喊道:“青芜掳走了不弃!”

黑衣人认出东方炻,互相递了个眼色,一声不吭极有默契地四下散走。

东方炻悚然望向她手指的方向。夜色暗沉,哪里还有人影。他狠狠的咒骂了着,一鞭抽向地面。

柳青妍浑身浴血,扑通跪在他面前:“公子,柳青妍一定会带花不弃回鬼谷。天底下能逃过你追捕的地方只有鬼谷。青妍求你救莫若菲一命!天底下只有你能劝谷主放人。”

东方炻抬起头,脸颊肌肉隐隐抽动:“去鬼谷。”

而此时,陈煜尚在睡梦中,期待看天明后与不弃一起离开望京。

陈煜一身紫袍蟒服亲王装束出现在宫门处。他望着皇宫,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不弃就在宫里。她为了莫若菲去求了东方炻。如果他改了主意,不想放她出宫呢?如果不弃为了莫若菲肯答应留在宫里呢?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有种拂袖而去的冲动。他甚至灰心的想,她高兴怎么做,她喜欢谁,由她去吧。也许,她现在最不愿意见的人是他。她明明想救莫若菲,却答应和他离开望京回苏州。他为什么还要冲动的换了穿戴巴巴的跑来找她?

陈煜目无表情的站着,双脚叫象钉在地上似的没有动。他黯然的骂自己不争气,心里又有个声音小心对自己说,见她一面就好。也许,她是有苦衷的。她和莫若菲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明白的。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陈煜脑中已飞快的掠过与不弃莫若菲相识的所有过往。

“王爷,皇上今日没有早朝,也不在宫里。”内侍层层通报上去,又气喘吁吁的跑来回话。

陈煜大惊,东方炻没有早朝?他带不弃去哪儿了?他注视着那名内侍,微笑道:“你认识本王?”

被他深连目光一逼,内侍禁不住哆嗉了下道:“王爷幼时常来宫里。”

陈煜明白,这名内侍是宫里的老人了。他沉吟道:“发生什么事了?”

内侍轻声说道:“莫相越狱了。”

陈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多谢。”

不弃不告而别,莫若菲越狱,东方炻没有早朝不在宫里。事情串在一起,让陈煜产生种极不好的预感。他离开皇宫匆匆赶往天牢。

才出午门,就有人拦住了他:“王爷,有人着小的送书信来。”

送信的是个极普通的人,陈煜随手扔了锭银子给他道:“何人遣你送信?”

那人接了银子喜形于色,恭敬地回道:“小人不知。给了小人二两银子,嘱小人在午门守候,道王爷必来。”

陈煜打发走他,抽出信一看,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信是柳青芜写的,道鬼谷谷主抓走了莫若菲与不弃。并画出了去往碧罗天的路,她不方便再联系,要陈煜赶紧去救人。

柳青芜找到了碧罗天?萧九凤知道不弃才是逆天之人?东方炻连早朝都顾不上就离开了皇宫?

陈煜顾不得回府通知小虾与自己的侍卫,拍马就出了望京城。

天上有宫阙

古渡,轻雪。

长靴踏在破旧的码头,印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黑色的大麾迎风飘起。陈煜抬起头,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万仞高峰。山势如城,连绵不绝,数不清的崖顶,究竟哪一座才是碧罗天的所在?

他取下长弓,嗖的射出一枝箭,牢牢钉在崖壁之上。顺着箭尾拖着的长绳,陈煜如轻猿一般往山上攀去。

一个月快马赶来,这里已经是白雪皑皑。他觉得浑身的血同冰雪一样冷。他只知道要找到这处地方。他要见到花不弃,哪怕是她的尸骨坟茔。

山风烈烈吹拂着崖壁,日落西山,一轮明月升起。他有点累了。越往上走,竖冰越厚。弓箭已射不进去,匕首刺下,只凿开浅浅一点印痕。那幅图指引他来到古渡口,却没有画出上山的路。陈煜想笑,脸皮扯着有点痛,这让他又清醒了几分。

攀住一块山岩,他休息了一会儿。寒冷带来的倦意让他警醒。往嘴里塞了把浮雪,陈煜含化了咽下。第一次在莫府红树庄见到不弃的时候就很冷。他故意让她摔进了湖里,逞一时之快,却又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姑娘。那时候,他总是这样对她。既恨着,又怜惜。想要硬下心肠,又总被心底深处那丝柔软的酸楚牵动。

如果是萧九凤要杀她,一个月,他不会等着他来。如果是柳青芜抓走了她,她一定在等着他。

他希望是柳青芜,至少不弃还有活着的可能。

陈煜眼睛里浮起一层痛楚,一抹恨意。他恨不弃为什么不听他的话,恨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如果她能和他离开望京多好。没有东方炻,没有任何人再挡着他们。然而,这样的恨又被心痛覆盖。他不敢想象,冷酷的萧九凤会杀了她,或是发了疯的柳青芜会怎么折磨她。

山峰突起的岩石投下一片阴影,陈煜狠狠的凿出一个个冰洞,壁虎似的贴紧了山崖。抠住冰洞的手指不像是他自己的,他机械的往上攀爬着。

小时候他不懂,与皇子们打架赢了洋洋得意,回王府却被父王一顿好打。作文章偶然得了太傅夸奖,比过了皇子们。父王亲领着他进宫请罪,罚他一月不准进书房。别人家的儿子读书不上进挨骂,他却是反过来的。骨子里却有着不认输的劲头。拼了命的读书习武,冷眼看着皇子们。

陈煜仰起头,饮下酒囊里最后一口酒。借着那股刺喉的酒劲,抛出绳子缠住了凸出的岩石,用尽全身力气借力而上。他瘫倒在松软的白雪里,疲倦地闭上眼晴喃喃说道:“不弃,如果你真的在这里,就喊我一声。我没力气找遍这里所有的山峰了。”

风像刀子一样烈,他抓了把雪抹在脸上,翻了个身。

月亮才升起不久,沐浴着远处的山峰。月光沐浴着其中一座山峰。峰顶之上有座白色的殿宇,飞檐翘角,疑似琼宫玉楼。

那里就是碧罗天?陈煜心里一阵狂喜,摇摇晃晃站起了身。他知道离那座山峰还远,而他急需升堆火取暖过夜。

这一晚他蜷缩在背风的岩石缝里。陈煜做了个梦,梦见不弃蜷在柴房堆里睡着。又梦见她挖了雪来吃,脸冻起两块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她拎着只红通通的小耗子翘着小嘴对他说:“你不给我鸡腿,我就吃了它!”

他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弃便蹲在地上哀哀的哭了起来:“陈煜,我饿。

这里好冷!”

眼泪像透明的冰从她脸上淌下来。那双眼睛刺得他心都痛了。他伸手抱她,她真的冷,脸手都像冰块一样冷得他哆嗦。

陈煜打了个寒战醒了。火堆已经熄灭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抓了把雪和着干粮慢慢的吃了。感觉体力恢复了七八成,陈煜猫腰走出了石缝。

只往外看了一眼,他就呆了。对面山峰上覆盖着白雪,根本没有宫殿。他心头一慌,施展轻功往昨晚看到的山峰方向奔去。

这座山峰与咋晚看到的山峰之间是座山谷。下山的路并不陡峭。陈煜迅速的下了山,山谷之中竟温暖如春。石缝之中有汩汩温泉冒出来,迷弥着温暖的雾气。泉水旁边有猴子在嬉戏洗澡,绿草如茵,有红色的花朵怒放,美如仙境。

他顾不得欣赏美景,顺着山坡登上了山顶。

山顶中心有汪湖泊,四周围绕着起伏的峰峦。他环顾四周,眉心紧紧皱成了一团。难道咋晚是他看错了?陈煜心里着急,情不自禁大喊了声:“不弃!花不弃!”

声音空空荡荡的回响在峰顶。他无力的坐在湖边,怎么会看不到宫殿?

这时,一只岩鹰掠过上空,陈煜空洞的看着它绕着山峰飞翔。岩鹰在碧蓝的天空像只小黑点,它突然停在半空中,久久不动。

陈煜刚开始还在奇怪这只鹰怎么能停在空中,心头微动,他跳了起来,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哪儿了!”

他朝着那只鹰停留的方向走去,绕过湖水行了半个时辰后,夹在两座雪峰之间的冰峰现出了身影。

整座山峰似乎全是冰凝结而成。隐在雪峰之中不仔细瞧竟看不出来。陈煜站在冰峰之下,对面山壁如镜子一般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仰了头往上望,什么也瞧不见。山壁如镜,冰挂倒悬。陈煜围着山峰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上峰顶的路。

他不相信碧罗天的人能飞上去。他更不相信带着不弃,能像他先前上山时用匕首挖着力点上山。机关会在什么地方?陈煜思索着,目光犀利的望向四周。

这座山峰生得突兀,周围是平坦的雪地。陈煜找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他焦灼的想,实在不行,再爬一回好了。

他休息了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他举起弓箭,朝着山壁一枝枝用尽力气射了过去。突然有一箭像射进豆腐里似的,几乎没羽。陈煜呆了呆,脚尖一点,直掠而上。他握住那只箭,大喝一声,一拳击向山壁。冰雪飞溅,他整个往前急冲,竟摔了进去。

陈煜翻身爬起来,发现脚下是一道道台阶。他顺看台阶往下,到了平地打燃火褶子,就看到了一道门。门口有个把柄,他用力一掰,门开了。

走出这道门,他哈哈大笑。原来这里的门竞用的是厚厚的透明水晶制成。从外面看,以为是冰峰。他关上门,看到墙上有个突起。轻轻一旋,门又开了。

他顺着石阶往上,每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一个方型的框,隐隐透出一线光来。

用力推开,原来是水晶制成的窗户。而他的箭,正巧射进了窗户的缝隙中。

找到上峰顶的路,他高兴不己,施展轻功一路往上,一柱香不到就到了顶部。他推开门,雪亮的光刺了进来。陈煜深吸口气,走了出去。

眼前是座白玉建成的宏伟殿宇。十二根巨大的白玉柱支撑着殿堂。殿内有白玉案几,桌椅。他回头一看,自己走出来的地方是大殿中心的白玉墙。宫门正中门楣上有碧罗天三字。陈煜不敢出声,一掠而出。

出了大殿,眼前一亮。峰顶平坦宽阔,是宫中骑射场的三倍。地面铺着汉白玉方砖,覆盖着冰雪。峰顶没有树木,放眼望去,前方云海飘浮,疑为天上宫阙。他环顾四周,一个人影也无。正诧异时,偏殿突然响起了细碎的人声。陈煜心里警觉,狸猫一般走了过去。

“花不弃,我快渴死了!”

“柳青芜我上辈子偷你钱包了,你要这样对付我?你告诉我下山的机关,我就去抓把雪给你解渴!”

被柳青芜弄到高山绝壁,虽然困住了她,自己却找不到下山的机关。不弃恨得牙痒,柳青芜说话间嘴里还含着那颗定颜珠。她身侧的女子在自己眼前由明丽慢慢变成一堆骨头,她心里越发气恼。

柳青芜眨了眨眼睛道:“你放我出来,我就告诉你机关在哪里。”

不弃笑道:“你恢复了武功。纵然比我多少吃一点东西,你出来要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得,你不告诉我机关,咱们就耗吧。你不是快渴死了?等会儿我就弄捧雪自己吃,让你干瞪眼!”

柳青芜每天只吃一点吊命的食物,棺材就这么大,身边还有薛菲的尸骨,她早被关要发疯了。听不弃不肯放她出来,气得骂道:“花不弃,我真后悔没有一剑杀了你!”

不弃大笑道:“后悔没用了。你以为我没有武功又被你打断了腿就没能力反抗你?要说到骗人,我生出来就会了。谁叫你贪图我娘嘴里的定颜珠?否则这会儿被关在棺材里要渴死的人就是我了。实话告诉你,这里所有能吃的都吃完了,今天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你再不说下山的机关在哪儿,我就把你的肉割下来做成肉饵钩鹰来吃。像钓鱼一样,钓着一只鹰吊着它飞下去!要是钓不到,我就吃你的肉,看你噙着定颜珠,能不能白骨生肌!为了活命,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水晶棺里传出比猫叫声还微弱的声音:“你要吃就吃。他不来,咱俩一起死。你就算多活几日,也得在这里陪着我。”

不弃突然叹了口气道:“柳青芜,何必呢。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值得吗?莫若菲比他漂亮,东方炻比他有权。你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柳青芜喃喃说道:“他在天门关出手的时候我恨极了他。我每天都拿着那枝刻了莲花印迹的箭想,总有一天我会用这枝箭射死他。我派了很多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终于有一天在南下坊发现了他。我远远的瞅着他站在屋顶上张弓搭箭的模样,心就一阵阵的跳。又是兴奋又是高兴。我看到他抱着你的模样突然就想起天门关他救的时候了。我不知怎的,那一箭就射向了你。他却替你挡了一箭。元宵节时,我看到他掠上岸的身法,怀疑陈煜就是莲衣客。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了他。他对我越冷淡,我越是忘不了他。可是他却顾着你。在王府顾着你,在小春亭也护着你。我见不得他看你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柳青芜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她梦幻一般呓语道:“他也有对我极好的时候。在东平郡我下不了手杀他,从师傅手里救他。师傅打断了我的肋骨,醒来时他就极温柔的看着我。他替我包扎,抱我上船。我知道他绝不会扔下我不管。但我偏偏要说话激怒他。他越是不肯,我越是欢喜。青妍脱了我的衣裳,废了我的武功,我没想到他会来。他抱了我跳进湖里解媚药,他总记得我救过他。”

不弃越听越气,懒洋洋的说道:“他既然对你这么好,我把他让给你好了。

你告诉我下山的机关,我发誓不和你争他。”

陈煜站在偏殿门口。他看到不弃靠坐在口水晶棺前,有气无力的对棺材里的柳青芜说话。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迷迷糊糊的望着不弃,失去了思想。她和柳青芜的对话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就像梦魇着似的,出不了声,站在门口动弹不得。

突然听到不弃发誓不和柳青芜争他。陈煜猛然惊醒了,心里一阵阵抽痛,又一阵阵气恼。忍不住出声道:“为了活命,你什么都能舍的吗?”

他的声音幽幽回荡。柳青芜似来了精神,用尽所有的力气奋力去推棺盖,尖q叫:“长卿,救我!”

那水晶棺做得甚是妙巧。外面机括扳动,棺盖便滑拢扣实。而里面却休想推开。不弃一直留着道缝隙供柳青芜呼吸喂食。她关在棺材里却推不动分毫。此时听到陈煜的声音,柳青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在棺材里大叫。

不弃靠着水晶棺,机械的回过头。

殿门口逆光站着个披着黑色大麾的男子。不弃心头一松,喃喃说道:“陈煜是你吗?”

陈煜迈过门槛,一步步走近。

不弃的头发乱莲蓬的。她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了,满脸尘灰污垢。她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他,像极了襄在树叶里的松鼠。一瞬间,那双眼睛就像浸进了水里,湿漉漉的。长睫毛眨了眨,水汽就化成两行泪淌了下来。

陈煜蹲在她面前,下意识的伸出手在她脸上一揩,伸手把她的脑袋揽进了怀里。那些气恼与心痛不翼而飞,只想这样抱着她,再也不放手。

“长卿!快放我出来!”终于有机会可以离开这口水晶棺材,柳青芜发疯似的尖叫着。

陈煜神智一清,想起不弃不辞而别去救莫若菲,想起自己不要命的爬绝壁,想起她说要把他让给柳青芜。他放开不弃,侧过头看了看水晶棺材,伸手板动机括打开了棺盖。

不弃大惊:“你做什么!”

她伸手去板那个机括。陈煜挡在她身前挑眉说道:“你能去救莫若菲,我为何不能放她?那具尸骨是你母亲,你难道愿意让她和你母亲呆在一起?”

柳青芜用力翻出棺材,一获自由高兴得哈哈大笑。嘴里的定颜珠被她咕噜吞进了喉,噎得直翻白眼,喘不气过来。

陈煜站起身在她后背一拍,柳青芜吐出定颜珠,干咳了几声。扑进了陈煜怀里放声大哭。

不弃瞧得目瞪口呆。等了那么多天,那么绝望。等到的却是他和柳青芜久别重逢卿卿我我?那颗定颜珠滚到不弃脚边。她颤抖着手拾起来放进棺材里,默默的扳动机括将棺盖关闭严实。

“长卿,碧罗天里一个人也没有呢。这里只有薛菲的水晶棺和大巫的尸骨。

碧罗天枉自神秘,早就烟消云散了。我一直等你来,你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不知道是在棺材里关得久了,还是饿极渴极。柳青芜已经完全忘记她掳走花不弃的事情。扯着陈煜的衣襟又哭又笑的说着。

陈煜认真的听着,眼角余光瞟着不弃的动作。

不弃关闭了棺材就往外爬,瞧也不瞧陈煜和柳青芜。

她就这样不在意他?她真的要把他让给柳青芜?陈煜气得胸口发痛。他突然发现不弃一直没站起来,目光盯在她的腿上。站在殿门口听到的对话此时一古脑全想起来了。她的腿被柳青芜打断了。柳青芜恢复了武功,不弃把她骗进了棺材。结果他一来就放了柳青芜。他心里又痛又悔。明明是想着她念着她的,却在见了她之后脑袋成了一锅浆糊。他推开柳青芜疾步走过去,伸手就去抱不弃。

“走开!不要你管!”不弃打开他的手尖叫了声,委屈害怕伤心失望化成眼泪疯狂的涌了出来。

陈煜猛抽一口气,鼻子发酸,颤声问道:“你的腿还痛不痛?”

不弃凶狠的瞪着他,抹了把脸咬看牙道:“不痛!你带那个贱人快滚!”

柳青芜被陈煜推开,神智突然清醒了。她望着陈煜眼里又惊又痛,胸口涌起一股愤怒一股悲伤。这让她又充满了力量,她用脚勾起地上的长剑,用尽所有的力气向不弃抛去:“花不弃,我要杀了你!”

陈煜伸手接住了剑,头也不回的掷回。那柄剑穿过柳青芜的胸口,透胸而出。陈煜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他伸手穿过不弃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不弃呆了呆,便挣扎起来:“别以为你现在杀了她,我就原谅你!”

“你骗我在先。你不辞而别去救莫若菲。你让我担心得快发疯。现在可好,饿得半死,腿还被打断。”陈煜的话从牙缝里蹦出来,冷着脸说道,“凭什么你能这样?我刺激一下你都不行?你原谅我?凭什么?”

不弃被堵得一时无话,咬住唇扭开了头。

陈煜抱着花不弃走向殿外,头也不回。

柳青芜贪恋的看着他的背影。她喘着气,身体越来越冷,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她低低的笑了,“长卿。我终于能死在你手里了。我也不想活了。我都不知道要为什么活下去了。我真想你能,你能回头看我一眼……”

她的声音如同一声叹息。久久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碧罗天殿宇之中。

山中方一日

不弃偷眼看着陈煜,只偷偷那么一瞄,又飞快的闪开。走得一程又悄悄瞄上一眼,再飞快的闪开。她伸手戳了戳陈煜的胸,讨好的说道:“你累不累?”

陈煜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明明满满的喜悦,却不肯流露分毫。听到当没听到,板着脸飞快的下山。

不弃被他的脸色害得心头惴惴。陈煜这人生气就不说话,可不像东方炻,生气了还能故意嬉皮笑脸。她像蜷了的猫儿似的靠在他胸前,小心翼翼的接着说道:“你的心跳很快.是不是我太重了?”

重?陈煜心疼的想都快饿成一把骨头了。他这回下定决心要给不弃一个教训,仍当没听到。

她谄媚的说道:“我说错话了。我家陈煜功夫好,小时候举二百斤的石锁当灯草。再抱着我走几十公里山路都不会喘气。不会累。”

陈煜一点反应也无。不弃心道坏了,这厮真生气了。她搂住陈煜的脖子使劲吧唧了一口道:“你真好。我再不也离开你了。”说完又偷瞄陈煜。见他的嘴角抽搐了下。不弃暗道有门儿,抚摸着他的脸嗲声嗲气地说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不辞而别让你担心。我以后走哪儿都一定向你汇报。你不准,我就不出门。”

眯缝着眼睛观察着陈煜,结果只看到他磨了磨牙龈。不弃继续检讨:“我以后做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绝不擅自行动了。”

她心想该认的错也就这些吧?怎么陈煜还板着张棺材脸?不弃眼睛一转,突然哎哟了声大叫道:“你别晃,我的腿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