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样想着,怒气又消退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却仍是冷硬道:“既然如此,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如今你还缺什么东西?从春日里我踏进晚风轩之后,慢慢的,什么东西都为你们置办齐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卖自己的绣品是为了度日。”

傅秋宁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这个坎,基本上是可以迈过去了。她目光漠然的从被撕成两半的帕子上掠过,忽然冷笑一声道:“小侯爷问得好,问得真好,我一直就在等着您问这句话呢。”

一边说着,便抬眼看向金凤举,声音变得轻柔,语气却越发沉重,一字一字道:“原来您也知道您是从今年春日后踏进晚风轩的吗?在此之前,五年,整整五年的时光,你就只有在我悬梁那日过来了一次,第二日让金明送了几匹缎子,说是给孩子们裁衣裳。从此之后,五年,一千六百多个日夜,您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更不要提送什么东西银两。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就靠后院中种的那点子红薯土豆玉米蔬菜吗?锋儿和娇儿刚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全是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积年不消。这个要不要给他们上药?冬日里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这晚风轩冷的滴水成冰,没有木柴木炭,我们母子几人要怎样在这冰天雪地中生存?你以为那些柴炭是我能够一伸手指就变出来的吗?你送的那些缎子做衣服是不错,可若没有棉花棉被褥子,只穿着一件缎子长衫,就能过冬吗?小侯爷,这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后院那边,没有送过一分钱的份例。我们几人能够活下来,没有变成这晚风轩中的枯骨,就全仗着我从娘家陪嫁过来的那些不值钱的首饰和锦缎,还有我与雨阶玉娘趁着闲暇绣出来的这些绣品。找个稳妥的人卖出去,换来米面油盐,棉花布料以供自己的温饱。其实何止这些?你还不知道,这院子里的蔷薇,月季,金银花,还有那些香草,树上的果子,我都曾经偷偷托人卖过。所以,你才能在今年和你的儿子女儿过了八周岁的生日,才能看到我如今还活生生站在这里。”

她说一句,就逼近金凤举一步,从不知后退为何物的堂堂小侯爷,竟被她字字血泪的控诉逼的慢慢后退。忽见傅秋宁停了脚步,扭头看着窗子,薄薄暮色中,可以看到从她脸上滑落的晶莹泪水。

“我本以为,这一辈子便是如此过了,虽然艰难,却也平安。谁知道你闯了进来,从此后搅乱了一池春水。小侯爷,是你将我带到了你的妻妾面前,带到了老太君面前,带到了你家族中所有人的面前。是你,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你那些妻妾们新的目标。这阵子,看到你不停的往这里送东西,显然是真的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了。我本以为从此后生活无忧,即便没有银子,但只要能够过活,也不在乎那些了,银子不也就是为了让人过活的吗?所以我和雨阶说,从此后不必再卖东西,免得被有心人当做把柄。却不料,仍是晚了。小侯爷,你仔细想一想,六年了,从没有人知道你的发妻靠变卖绣品首饰和院中的花草果子度日,为什么现在却忽然流传出这个消息?而且短短时间内,竟然就到了‘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你以为这会是巧合吗?”

金凤举默然不语,锐利的目光却尽数收敛,深潭般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傅秋宁。

“算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这绣品的确是我卖出去的。你想要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至于外面的那个烂摊子,恕我实在无能为力,若是我有一份可以帮你解围的力量,哪怕是要我死,要我身败名裂,我也帮你就是。只是有一条,你是锋儿和娇儿的亲生父亲。无论你要将我怎样都好,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以后,要爱他们护他们,让他们平平安安的长大,幸福安康快乐。不然的话,九泉之下……我亦死不瞑目,就是化作厉鬼,也要来找你,问一问你的良心在哪里?”

说到金藏锋和金藏娇,傅秋宁神色震动,泪落如雨,只是却仍不肯服输的直视着金凤举,面上表情坚毅无比,让金凤举不由得确信,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履行为父者的责任,这个女人是真有可能化为厉鬼来找他的。

第八十四章:波澜(三)

金凤举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傅秋宁的手就想将她轻轻拥进怀中。却不料旋即就被傅秋宁推开。看到面前这个明明柔弱却又好像一座高山般不能逾越的女人后退了好几步,一直站到十几步开外,金凤举脸上的神色不禁一变。以他的身份和家世,什么时候被女人如此拒绝过?尤其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但最终,他的表情还是柔和下来,看着倚墙而立的傅秋宁,他不由得垂下视线轻声道“这是我的错,不怪你。我也不必再为自己分辨什么,只不过,我真是没想到,这五年,你们竟然一点份例都没有拿到过。

谢谢你,鼻不是你,锋儿和娩匕,恐怕早已经……”

他没有再说下去,知道傅秋宁肯定会明白自己要说的话。再叹口气,抬眼看向面上一片淡漠的傅秋宁,这才明白这个女人被自己伤的是多么彻底。这样的无情冷酷残害,自己竟然还盼着她能有回心转意的一天,这……真的可能吗?

“这些话不必说了,不管如何,我们娘儿几个倒还活的好好儿的。”傅秋宁见金凤举说出这样的话来,显见得已经不怪自己了,心中大划日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也平静下来“倒是这件事要怎么办?听爷的意思,如今已经是传扬的人尽皆知了,那侯府的颜面”

“这个无需你操心了,由我来处理。”金凤举淡淡的语气中隐藏着一股杀气,拳头在桌子上轻轻一顿“若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好事,决不轻饶”

“小侯爷且别这样想,或许查出来了这个人,你也不能下手。”

傅秋宁淡淡的笑了笑,金凤举眉头拧在一起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傅秋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远不止你想的那样简单。”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来。

金凤举拿起一个空茶杯把玩着,一边若有所思的道“事情传扬出去也就罢了,可是你知道是谁给了我这方怕子吗?”

“是谁?”让他这样一说,傅秋宁也有些好奇了:“难道是荣亲王?”

“若是姐大还用得着我在这里费心?”金凤举冷笑一声:“是烈亲王给我的,因为姐夫的关系,我在朝中,和烈亲王弘亲王不过是个点头招呼的交情但是这一次,却是他来主动向我卖好告诉我这件事。你说,他到底安得什么心呢? ”

“刚刚爷说过,这件事已是几乎人尽皆知。若是烈亲王要刻意的拉拢爷,完全可以再早两天给您提醒。偏等到理在事情都无法挽回了,才出面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脚又或者,只是为了单纯的当面嘲笑您?”傅秋宁也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沉吟着帮金凤举分析起来。

“烈亲王应该不会为了嘲笑我而请我吃一顿饭,还让我有把这件事柜杀下去的时间吧“金凤举冷笑一声:‘不管了,他既走动机不明我便暂且静观其变好了。”他说完便对傅秋宁笑道“你把玉娘雨阶和孩子们都叫过来吧,这半天在书房里,怕不知道害怕成什么样子呢,我还从没在他们面前露出过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吧”

“原来爷还知道吓到了他们聊“傅秋宁哼了一声却仍是站起身,打开门冲着书房方向喊道‘好了都过来吧,走路小心些,别冻着。”话音刚落,便听走廊上响起了们L的脚步声,玉娘雨阶带着四个孩子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一见到傅秋宁,便扑上来哭道‘奶奶。奶奶你没事儿吧”哭多中夹杂着孩子特有的童声童气“呜呜呜,娘亲,爹爹是不是欺负你了?”

金凤举坐在椅子上,如果用傅秋宁现代的眼光来看,他额头上的黑线应该够下两锅面条了。于是搂着孩子们微微一笑道“没事儿。娘没事儿,你们的爹怎么会欺负娘呢? “爹爹刚刚进来好凶,好吓人……”金藏娇擦着眼泪,仍是忍不住呜咽。

“咳咳”金凤举咳了两声站起来,他心里这个郁闷啊心想至于吗?我刚才进来难道就这么可怕?嗯,大概脸色是有些发青,吓到孩子们了。于是便摆出一哥和蔼亲切的面孔,向金藏锋和金藏娇伸出手,柔声道“没事儿,爹爹和娘亲刚刚说了些事情,现在没事了。

金藏锋和金藏娇都不约而同的轻轻向后移了移身子,那姿势就好像是护在傅秋宁身前,一边戒备的盯着金凤举,撅着嘴巴不说话。

金凤举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儿呢,心想好嘛,果然这人要是冲动起来,一定没有什么好结果。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怒发冲冠了一下,忘了喜怒不形于色,结果这用了将近一年时间,不知道撤出去多少好东西,好不容易才和两个心肝宝贝培养出来的那么点子感情,一下子会都没了,瞧瞧这小眼神,这得亏我没对秋宁做什么,若是做了的话,怕这会儿就让这两个小家伙给赶出去了吧得,前功尽弃,所有的功大付诸东流,还得从头笼络。

心中哀怨着,表情却始终平和亲切,若无其事的缩回手,他站起身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睡,我今晚还要回后院,有一些事情要好好想一想”

“外面雪大路滑,你身边又没午人跟着,不如就在这里歇下吧”傅秋宁其实是真的不想说这种话,免得金凤举误会自己关心他。

只不过两个孩子已经因为刚刚的事对他们的爹生出了嫌隙,若不及时把这嫌隙填起来,日后终究怕有麻烦。她很明白,自己只是个女人,两个孩子日后的前途,全部系在金凤举的身上,如果他们主动冷淡对这个爹,以对方的傲气,未必就不会疏远他们。到那时岂不害了孩子们的前途?

再者,这件事情她心知肚明,是有人已经对自己生出了戒惧之心,所以出手了。金凤举不知道这些年她们一分份例没有得,但后院里那几个妻妾们是一定知道的,只要仔细一想,必可知道其中关窍。现在她若想平安无事,也只能依靠金凤举,她才不会蠢的一定要扮出一哥冷艳高贵的样子,因为今晚这点不愉快就一脚将这个最大的靠山踢开。

毕竟今天晚上金凤举的表理还算不错了,最起码他对自己道歉。也道谢了,自己还想让这个骄傲的男人怎么样?磕头认错吗?拜托,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这个男人只能利用,利用他来为自己遮风挡雨,万万不能得罪。

因为这两层考虑,所以即使不愿意,傅秋宁仍是开了…却见金凤举果然露出感动神情,轻声道“我今晚若留在这里,只怕你心里要有疙瘩吧”

“有什么疙瘩误会并不可怕,怕的是误会解不开。既然解开了,自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妩“傅秋宁淡淡一笑,心中却狂吼着小侯爷你不许给我自作多情,我没有别的意思,真没有别的意思啊。

但显然金凤举不是这样认为的,深深凝视着傅秋宁,他忽然重重一点头,笑着郑重道‘好,你说得对,误会能解开,就不可怕了,那我今晚就睡在这里。”说完便站起身道“这地上着实冷一些,只怕炕上还是热乎着的,来,锋儿娇儿,和爹爹一起去炕上坐着好不好?

金藏锋和金藏娇毕竟是小孩儿,让金凤举这一下弄得有些糊涂。

抬头看看傅秋宁,却见她不像是生了爹爹气的样子,还微笑着把他们推到金凤举身边,再想想测才的对话,好像爹爹娘亲之前有什么误会,不过都解开了。于是两个孩子也就放下心结,开开心心抱住自家爹亲的胳膊,八爪章鱼一般跟他上了炕。

“雨阶,去倒杯热茶来给小侯爷暖暖身子。”傅秋宁淡淡吩咐了一声,将金凤举脱下来的大氅拿起来挂在衣架上,一边道“这大氅让雪湿的厉害,可见爷是一路赶过来的?”

“可不是,让烈亲王缠着吃了一顿酒,出来时就半下午了,我又找了些人办些事情,接着就赶了过来,这半天全是在外面。”金凤举说完,就又皱眉道“你不是说,托了卖东西的那个人是最稳妥不过的吗?因何这消息竟透了出来且不是捕风捉影,指认的那些长期代卖你们绣品的铺子,竟是丝毫不差的。”

傅秋宁道“我也正疑惑着,论理张三哥不该是这样没计较的人,卖了五年,一丝风声不透,怎的今日却透出去?若说他是收了人家的银钱便将我们卖了,我也有些不信。这些年来,他并没有从我们中间赚取一分银子,这不该是个贪财的人啊。”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事,便对金凤举道:“走了,这个张三,便是找上我和你说浣娘的事中,那个张妈的儿子。”

第八十五章:引线

“原来如此,这件事若有心人想打听,不难。”金凤举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忽然抬眼看向傅秋宁,微笑道:“你不是说,成了众矢之的么?既如此,我替你好好出一场气。就看你是想息事宁人呢?抑或是要扬眉吐气一回,让人以后再也不敢在你身上寻事呢?”

傅秋宁一愣,接着心里就迅速的转开了心思,暗道金凤举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有眉目了?听他这话,倒像是十拿九稳似的。等等,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他的态度是什么?是希望我息事宁人呢?还是希望我大张旗鼓?

因在心中想了想金凤举的个性,便凛然抬头道:“既然爷有心要为妾身做主,那恕妾身直言,妾身只愿一劳永逸,从此后远离纷争。若是爷能为妾身敲山震虎,妾身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有一条,这件事只怕和爷的亲近之人多有相关,爷该适可而止!倒不必为了妾身闹的阖府皆知。”说到这里,便徵微笑一笑,轻声道:“这个其实倒也不用妾身说出来,爷自己心里也会有数士我这样说,倒有口是心非故意卖好的嫌疑了。”

“哈哈哈。”不愧是傅秋宁,果然是我的知己。”金凤举忽然放声大笑,只把一旁的雨阶玉娘和四个孩子都吓了一跳,不过看到他似乎并无不快的样子,方放下心来。

“敲山震虎,很好,我负你太多,这一次便为你敲一次山震一次虎。”金凤举的拳头在炕上重重一顿,又对孩子们道:“今晚的事情不许在学里透露半个字明白吗?都是为你们娘亲好。”

四个孩子齐声答应,傅秋宁也垂下视线答应,她刚刚就是在揣测着金凤举的态度和心意,想起这人潇洒恣意傲视群臣,该是一个快意恩仇却又不失谨慎的男人。若是自己一味畏缩委曲求全,只怕要被他鄙视。被鄙视当然不怕,傅秋宁还巴不得他从此后鄙视自己再不纠缠呢。可有两个孩子在,他不可能再不闻不问既然他还要来,也就是说那些明枪暗箭不会断,若让金凤举心中存了“你不是愿意委曲求全吗?那就受委屈好了。”这样的想法,自己和孩子们要受多少气?因此思虑良久,她才终于决定顺从金凤举的好意,给他那些妻妾们一点颜色瞧瞧,最起码让她们日后再要下手时,生一些忌讳!不要小看这丝忌讳,但凡有忌讳就难免思前想后缩手缩脚,许多事情慢慢的也就会不了了之。这对于傅秋宁来说,无疑是乐意见到的。

雨阶倒了茶来,金凤举靠着引枕慢慢喝着茶,眼神却飘飘渺渺的不知看向哪里,傅秋宁见他似手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便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莫打断了金凤举的思路。她心里明白,金凤举其实比自己还要难自己只要防着那些女人就好,但金凤举既要顾着家宅的平安!还要帮着荣亲王弹精竭虑更要应付别有用心的王公贵族和朝臣们的暗算。金镶侯府看似显赫无比,其实最关键的人物便是他,以弱冠之龄却要肩负起整个侯府的兴衰荣辱,可以想见他平日里的风光之后是费了多少精神和算计,难得还能保持一丝七尺男儿潇洒不羁的真性情这就殊为难得了。

傅秋宁想到这里,对金凤举不由得便生出一丝同情,自己去端了一碟子点心放在他身边,轻声道:“爷用些点心吧,不知道晚饭吃没吃?恰巧妾身和锋儿娇儿也没吃,不如一起用一些?”

金凤举抬眼看他,淡淡笑道:“也好,今日中午并没吃什么东西,倒被那烈亲王灌了一肚子的酒!这会子没吃东西,倒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说完又锁起眉头,喃喃道:“真是奇怪,这烈亲王以前虽然也是放荡不羁,皇上因他久在军中不加怪罪!但是一直也有些收敛,今日怎么对我如此亲热?即便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或嘲笑或示好!也不该那样放浪啊。”

他在这里自言自语,都听在旁边傅秋宁的耳朵里!小心看了看身边这个男人,只见他细长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亮如天上星辰,挺直的鼻梁下面!是唇形优美的嘴巴。头发大概是一天在外奔波的缘故,此时散下来,只以一根玉管别住一股。无论从哪里看,这金凤举都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现代那些什么帅哥明星,到他面前都有些拿不出手!难怪都说他成婚后,还是牢牢占据着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声。

难道是耽美?傅秋宁脑海中猛然就跳出这么个想法,暗道这样的美男子,若那烈亲王喜好男风,对他生出遐想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所谓亲热,无非是勾肩搭背,可怜的小侯爷,自己被人吃了豆腐还不自知,在这里冥思苦想呢。

“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忽听耳边一个声奇问道,傅秋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间没反应过来,顺嘴就答道:“妾身想那烈亲王是不是性好鱼色喜爱男风…”不等说完,猛的反应过来,只吓的一张俏脸煞白,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心中暗道你找死呢傅秋宁?竟然在被吃了豆腐的本人面前说出这种话,你锋他不恼羞成怒是不是?

“男风?没听说他有这方面的嗜好啊。”金凤举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还认真的回答,话音刚落!方明白傅秋宁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你……,你的意思是……”

“小侯爷,妾身没有别的意思,什么意思都没有,就是……,一时失言,小侯爷莫要怪罪。”傅秋宁慌乱的解释着,心里这个懊恼就别提了。看金凤举脸色一阵发青有一阵发红到最后黑如锅底,连磨牙的声音都传出来了,她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叫苦。

“不要胡乱揣测,男风盛行那是前朝,至本朝后!因为太祖太宗犹重德行,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已十分少见了。更何况烈亲王并没有这方面的嗜好。”金凤举严词斥责道,心中真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抓过来狠狠打几下屁股: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竟然敢猜测他被男人觊觎,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一条大不敬罪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是,妾身明白。”傅秋宁松了口气,必想还好还好,这男人没有暴力倾向,不然看他刚才那脸色,肯定恨不得能揍自己几巴掌。在这方面,她倒是和金凤举心有灵犀了。

一时间晚饭上来,因为事先不知道金凤举会过来,所以不过是家常菜,饭是普通的蛋炒饭,但因为玉娘厨艺好,嫩黄喷香的蛋配着晶莹饭粒和翠绿葱丝,倒十分引人垂涎,此时热气腾腾的端上,傅秋宁就在炕上放下了一张圆桌,又对玉娘道:“天冷!别在地下吃了,去你屋里也放一张桌子,让篆儿和芦花都在那炕上吃。”

玉娘和雨阶忙答应了,领着金篆和芦花回了自己屋,这里傅秋宁就问金凤举道:“爷要不要酒?”

“不用别的酒,倒是把你们自己酿的水果酒给端过来喝两杯。”金凤举拿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进金藏锋碗里,又夹了一块给女儿,一边笑道:“你那酒性子柔和,甜腻可人,我原是不喜欢的,可这几日竟还想着这滋味,真真是奇怪。”

说着话的功夫,便用完了晚饭,金凤举两杯热酒下肚,觉得身上舒服多了,笑道:“这时候儿才觉着身子是自内而外的暖和了……”话音未蒂,就听院中脚步声响,傅秋宁诧异道:“这么晚了,会是谁来?走了,我刚刚竟忘了关院门。”

金凤举笑道:“还能有谁?必然是金明,来向我复命了,不用怕,叫他进来。”话音落,果然就听有拍门声,金明的声音传过来道:“小侯爷!奶奶!是我,开开门啊。”

雨阶奔出来,给金明开了门,只见他满身的雪花!不由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难道雪又下起来了?”

“可不是又下起来了呢,姑娘出去看看,铺天盖地鹅毛一般,这若是下上一夜,怕没有个三五寸深呢。”金明一边说着,就闪身进来,叹气道:“唉,一入冬便有这样大的雪,可见老百姓的日子不会好过,我今儿从城根下走,就看见一个冻死的乞丐被抬出城了。”

“有这样的事?”话音刚落,就听里面金凤举问了一声,金明忙进去道:“可不是呢,今儿奔波间看见好多乞丐都聚集在城根下,如今这冻死了一个!赶明儿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

“可恨。”忽听金凤举一拍桌子,震得碗盘都颤了起来,傅秋宁只见烛光下他一张俊脸气的铁青!恨恨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京城,天子脚下!往年冬天若冻死了人,皇上还要追究的。如今不过才入冬,你就看见了一个,是谁这样胆大包天?竟连半点安置都没有,如此的草菅人命?”

第八十六章:用计

金明身上颤抖了一下,看着自家主子,小声道:“往年京城安置的事儿,都是荣亲王爷办理的,从去年冬开始,这活儿就交给了烈亲王爷。那时爷在西北替皇上劳军,几乎一个冬天也没回来。听说去年冬就冻死了几十号人,不过这消息都悄没声的就没了,谁也不知道。皇上还夸烈亲王差事办的不错呢。今年,自然也是交给他了。”

金凤举眉头一皱,森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去年不仅京城,便是地方上一系列的防灾防冻措施都是由烈亲王管理的了?”

金明忙不迭点头道:“可不是?都是烈亲王爷管的,好在去年冬天倒不十分冷,听说各地也都没有冻死的人,消息呈上去,皇上龙颜大悦,还赏了烈亲王几件珍爱的字画。这也就是咱们王爷不计较这些,不然记在心里,早就在小侯爷面前抱怨了。”

“糊涂,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金凤举横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眼儿子女儿,微笑道:”乖,去玉娘和雨阶房里玩儿吧,爹爹这里要和你母亲亲说话,可记住爹爹的嘱咐了吗?”

“记住了,爹爹说,今儿的话,在谁面前也不能说。”金藏娇立刻举手回答,金凤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微笑道:“真乖,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兄妹说出去让人知道了,爹爹以后就再也不来晚风轩,明白吗?”

金藏锋和金藏娇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拉着手便跑出去了。傅秋宁叹了口气,嗔怪的看着金凤举道:“两个孩子还小,你明知道他们最怕的就是你再不来晚风轩,何苦还要这样的吓唬他们?”

“这事儿事关重大,我也是不得已,知道只有这个能吓住他们。”金凤举淡淡说完,便下了炕,穿上靴子在屋里踱了几步,忽然站定身子,看着傅秋宁道:“纸包不住火,烈亲王仗着圣眷正隆,不把这区区百十条条人命放在眼中,若是任他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总有一天会酿成大乱子,惹得龙颜震怒,到那时,我们坐享其成也就罢了,你说是不是?”

傅秋宁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莞尔一笑,轻声道:“爷可是心存不忍,怜悯那些无辜生命?”

金凤举唇边露出苦笑,拍拍她的肩膀,沉声道:“这话只有你能说出来,也只有你懂我的心意。秋宁,你可愿意为我利用一回?”

“小侯爷的意思是,让妾身回娘家一趟吗?”傅秋宁淡淡问道,一边来到炕沿上坐下,微笑着似是自言自语道:“有些儿冷,还是炕上暖和。”

金凤举眉头紧紧蹙着,好半晌,方长叹一声,挥手道:“罢了罢了,也未必想不出别的办法,这天寒地冻的,又是雪路难行,何必让你走这一趟。”

傅秋宁坐在炕沿边,静静看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男人忧国忧民时的模样会是这样子的,带着一些沉思和苦恼忧郁,越发俊美的让人动心。看他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越来越急越来越急,最后终是长叹一声,对金明道:“你去书房拿我的折子来。”

“罢了,不就是回一趟娘家吗?我回去就是了,便当做小侯爷今日答应为我出头的谢礼。”傅秋宁忽然站起身,她不得不承认:最起码,就是此刻,这个心怀天下苍生的男人让她冷硬如冰的心稍微动了一下,无关情爱,只是发觉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渣到无可救药。最起码他对百姓,对天下还是怀着一份仁心的,甚至不惜为此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金凤举惊喜抬头,忽而笑道:“怎的又答应了?还是说,你心里还记恨着我刚才对你的诘问,专门要等着看我为难到这时候,才答应替我解围呢?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吗?”

“爷请慎言。”傅秋宁嗔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心里没有你,别自作多情。然后开口道:“爷心怀天下,就不许妾身也怜悯苍生吗?今日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苍生谋一份活命下去的希望罢了。只是未免要连累一些人,我实在有愧于心。然而我是因何而变的无依无靠,如今又是因何而得以安身立命,这些,我心里也十分清楚。”

金凤举眼睛一亮,点头沉声道:“是,你明白就好。秋宁,你……当真是一个奇女子。可惜你不在后宫,不然这份手段果敢,执掌后宫乃是指日可待。若你心怀一分仁慈,便是后宫之福了。”

“小侯爷慎言。”

傅秋宁心想你给我少来了,在这侯府里我都够倒霉的,还进后宫?你以为我是甄嬛呢?就算是甄嬛,一生不也可以称得上是倒霉透顶吗?今日弃了我那爹爹和爷爷来帮你。不过是因为他们不顾我的死活将我推进这个门来,那我又何必将他们的利益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更何况那还不是我爹和爷爷呢,再说我还要靠你保平安,何必让你为了这样一件事而圣眷衰败?人总是要为自己活着打算不是?若是将来荣亲王登基,有你这样心怀天下的能臣,倒也算是为百姓们谋取一份福利了。

因想到这里,便又轻声道:“只不过,爷还是再耐心等几天吧,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虽然心里痛惜,这几日也是必然要捱的,不然,以一个人的性命,如何能敲下烈亲王的气焰?”她一边说着,便转身看向黑茫茫的窗外,喃喃道:“这场雪很大,只怕天晴之日,那寒雪里,又不知道要埋葬多少生命。然而以今日之痛换来长久安宁,却也值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金凤举点点头,沉声道:“如你所言,为了长久,这点牺牲是必需的。”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微笑道:“好了,睡吧,我答应替你出头,为你敲山震虎,就绝不会食言。这一回,让你好好的扬眉吐气,到时候,我想用不着我们再去多想什么理由,你那爹爹应该自己就会思念女儿了。”

傅秋宁先是一怔,旋即便思想过来,微微笑道:“既如此,妾身也定当见机行事,遂了爷的心愿。”

金凤举点头微笑,又转身问金明道:“如何?下午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妥帖了吗?可找到了源头?”

金明道:“源头倒还模糊,只不过却……”说到这里,便看了眼秋宁,金凤举挥手道:“无妨,你说。”却听金明道:“是,回小侯爷,奴才已经探知,奶奶手中这些东西,俱都是……经由后门上张**儿子手里卖出去的。奴才不敢打草惊蛇,所以特来请爷的示下。”

傅秋宁不等金凤举说话,便忙道:“爷,那张妈是个老实人,和她儿子无非是看不过我们母子无依,若不变卖东西就活不下去,所以才私心帮衬了些……”不等说完,就见金凤举抬手压了压,示意她稍安勿躁,一边笑道:“我明白我明白,这件事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放心,砸不了她们母子的饭碗。”

傅秋宁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金凤举在那里坐着,似是淡淡沉思,她心中也不由得暗暗点头,心想抛开前尘往事那些恩怨不计,这混蛋倒还有点子人情味儿。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不亮的时候,金凤举就起来了,本想悄悄洗了脸,让金明帮自己把头发梳一下就好。却不料傅秋宁也已经起身,两人正在廊下碰上,不由俱都是一愣,金凤举看到傅秋宁手上提着一壶热水,便道:“这样天气,你怎么起这样早?”

傅秋宁忙福了福身,微笑道:“妾身都习惯了,天天这样起的,只看时辰,倒也不分春秋冬夏。只是爷怎么也起这么早?外头雪虽然停了,风还是不小的,刮得人脸上生疼,夹着雪花儿直扑人,这天气,凭它有什么事,也不必这样早吧?”

“你说的本没错,只是这世间有一样事,却是怎么也耽误不得的。”金凤举一边说着,就又回到自己屋里,傅秋宁跟在他身后,恍然惊道:“莫非是……上朝?”

“自然便是这件事了,除此之外,谁还能让我大清早的爬起来。”说着话,见傅秋宁已在铜盆里倒了热水,他便走过去洗了脸,又用大方巾擦干,却听傅秋宁嘟囔道:“那若是皇上不上朝呢?岂不是让你们白白早起了?”

“那可不是就白白早起了呢,也只有散了,万万不敢表现出牢骚满腹的。昨日并没有人来通知说不上朝,那今日就必须去,若皇上临时不上了,就再回来呗。”金凤举用方巾擦了擦手,一边和傅秋宁道。

“岂不是有些耍人玩儿?”傅秋宁现代的先进思想冒头,心中很替金凤举抱不平。

“食君之禄,有了这荣华富贵,付出这么点子代价也是应该的。”金凤举笑着将方巾搭到脸盆架上,坐进椅子道:“你没看那些村野农夫,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刚刚能养家糊口而已,却比我们辛苦何止百倍?金明这时候大概刚爬出被窝,你来帮我把头发梳一下吧,挽个发髻就成。”

第八十七章:暗示

“虽如此说,农夫们到了这个时节,可也能在热炕头上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不必像爷这样日日早起奔波,还要殚心竭虑。”傅秋宁走过去,她是现代思想,觉得给一个朋友梳梳头也没什么,更何况以古代眼光来看,自己又是金凤举的妻子,因此怎么也没有能推脱掉的借口。

金凤举看着铜镜里一双纤纤玉手取下自己的发簪,乌发立刻披泻下去,接着傅秋宁将他的头发梳起,然后挽了几道变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一边缓缓道:“这便是农夫们的福气了,如同我们的荣华一般。不然一年到头让他们在地里辛苦劳作,却是连点盼头都没有,这日子可还怎么过下去呢?”

傅秋宁一想,还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由得就有几分惭愧,暗道连一个封建社会的资产阶级都能够看明白这个道理,自己身为社会主义的良好青年,竟然险些被这些封建思想给同化了,可怕啊可怕,不该啊不该。

正想着,忽听外面响起拍门声,应了之后,金明推门进来,看着金凤举道:”哟,爷,头发已经梳好了?奴才还想着赶过来替爷梳洗呢。”

“不必了,都收拾完了,咱们这就走吧,还得回清婉阁穿戴朝服。”金凤举说完,便回过身对傅秋宁道:“你就安心在这里等消息便好,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沉住气,都等我回来处理,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爷快去吧,别耽误了早朝的时辰。”傅秋宁说完,又是盈盈一礼,看着金凤举和金明两人消失在茫茫大雪中,这时候才听见屋里几个孩子起身的动静。

却说金凤举来到清婉阁,见正房里已经亮了灯,他略犹豫了一下,便推门进去,只见江婉莹已经穿戴梳洗好了,见他进来,便起身笑道:“爷昨儿晚上可是去晚风轩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儿,若不是杏儿在路上遇到了,我也不能知道呢。”一边说着,就拿过官服官帽,亲自为金凤举穿戴。

“杏儿可说什么了吗?”金凤举由她穿着,淡淡问了一句。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爷的脸色不好看。妾身想着晚风轩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打发了小丫头子去看了遍,不知是她躲懒还是怎的,回来和我说里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她也没敢惊动爷,也没遇见旁人,就回来了。我这一夜也不曾睡好,知道官服在这里,爷必要上朝的,因此就等着问。如何?可是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那我今日要不要去探探姐姐?”

“不必了,没什么事情发生,不过是昨日让烈亲王缠着喝了顿酒,我心情不大好。”金凤举淡淡答道,见官服穿好了,他便转身要往外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江婉莹道:“表妹,这些年虽然我也有妻妾,但是对表妹,始终是尊敬爱护,希望你念着咱们这些年的恩情,别轻易就将那些情分挥霍了。”

“表哥怎么突然说这样话?”江婉莹大惊失色,连忙赶上来,却见金凤举仍是一贯淡然的笑,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是了,晚风轩那里的份例似乎短了许多,日后你注意些,莫要再短少了。好了,外面冷,你快回屋里去,我去上朝了。”

待金凤举走后,江婉莹身边的心腹丫鬟秋霞立刻着急道:“奶奶,爷怎么忽然说这样话?可是因为咱们做的事情吗?莫非他知道了什么?杏儿明明说昨晚爷是气冲冲往晚风轩去的,怎的……怎的今儿却提也不提了呢?”

江婉莹面色变幻不定,许久才缓缓道:“无妨,既然烈亲王找上了爷,那这件事是定然让爷知晓了。他昨夜去了晚风轩,大概也是兴师问罪,只恨那傅氏倒是巧舌如簧,说出了份例之事,所以爷才让我x后注意别短了她们的。”

“可是……可是爷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奶奶短了晚风轩的份例,那也是因为前些年爷对那里不闻不问,又怎么能怨得了奶奶?爷却说莫要将我们的夫妻情分断送了,这是何等重话?单是短份例一事,断不至说出这样话来。”秋霞急着道,她说完,见江婉莹也慢慢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爷绝不会因为短了份例便说出这样重的话。烈亲王请他喝酒,能有多长时间?一个时辰足够了吧?可爷却是傍晚匆匆而回。咱们家爷是什么样人?这半天时间,想必也够他了解一些事情了,他说这样重话,分明是疑心到了我头上。”江婉莹慢慢说着,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似乎那上面有两只有趣的小虫儿似的。

“那……那怎么办?”秋霞立刻慌了:“若……若爷知道是奶奶一手做下了这件事,岂不是……”

“慌什么?”秋霞不等说完,就被江婉莹厉喝一声打断,听她厉声道 没用的 ,平时出不了半点儿主意,关键时候又总是慌里慌张的。你怕的什么?这件事虽然是我一手策划,但自有人帮我们背在身上。务必将我们摘得干干净净就是,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帮我们……扛下这黑锅?”秋霞愣了,却见江婉莹从从容容的笑起来,她忽然就恍然大悟,欣喜道:“莫非……莫非……没错,原来奶奶早就是胸有成竹了,奴婢真是愚笨,竟然没有想到这个,这下可好了,任凭小侯爷如何生气,怎能拿……”说到这里,忙掩口而笑,不再说下去。

江婉莹轻轻点头,良久后忽然微微一笑,喃喃道:“日后莫要短了她们的份例?表哥,你当真是让猪油蒙了心么?她们做出这样的事,你还想着她们有日后?只怕你能容得下她们,族里其他人却未必能容得下呢,哼哼……”

且说金凤举,来到皇宫后,早朝无事,大臣们也没有本奏,于是就散了。他走出宫来,忽听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一看,只见荣亲王气喘吁吁的跑了来,于是连忙迎上去,微笑道:“姐夫做什么这样子?让人看见,又要说你不顾皇子仪态了。”

荣亲王来到他面前,上下看看他,疑惑道:“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金凤举也糊涂了:“姐夫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醉了,这会子还没醒酒呢?”

“没有,我昨日听说你和老八在一块儿,还以为他找你是要算徐世凡落马的那笔帐呢。如今既然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荣亲王一边说着,眼睛却盯着金凤举,视线竟难得的锐利起来。

金凤举哑然一笑,摇头道:“姐夫,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是他强拉着我喝了一顿酒而已。”这样的家事如何能对荣亲王说起?却又怕他起了疑心,所以金凤举便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反正这个姐夫向来豁达,相信也不至于就因此而对自己生了嫌隙。

“哦,没事儿啊,没事儿就好,老八那个人不简单,日后少和他来往。”荣亲王和蔼的笑一笑:“如何,你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和本王回府喝点酒?”

“不了,今儿家里还真有些事情等着料理,改日我亲自带好酒去姐夫那里,咱们喝个痛快。”金凤举微笑拱手道。

“但凡你说这种话,便知是应付我了,从咱们两家亲近之后,这话也不知道听你说起多少次,却从来就没有实现过。”荣亲王嘟囔了一句,闷闷不乐的转身而去。金凤举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也只是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走吧,虽然路不好,然而这样大雪,沿着街道慢慢回府,倒也可以看一看百姓生活。”金凤举紧了紧大氅,将双手背在背后,对金明道:“都打听清楚了吗?那张三到底是因为什么露了口风?还有,宁都府那边已经动手了吗?”说完听金明一一回答,他微微点头,冷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对了,延喜有没有过来,府里没什么动静吗?”

金明道:“还没过来呢,想必是没什么动静。”说完又呵呵一笑道:“爷不必多虑,今儿早上爷已经那样提点二奶奶了,想来她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不会参不透这其中的关窍。既然已经知晓爷明白所有的事儿了,她也不会鸡蛋往石头上碰,非要和爷作对,将事情做绝。”

“但愿如此吧。”金凤举叹了口气:“人有的时候贪心起来,很难说还能想得到这么多。我还记得小时候和她在一起,是一个多善良的女孩子?看见只蚂蚁,也要嚷嚷着送回窝去。成婚之后,起先觉得她还好,虽然精明强干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忙于朝中之事,家里正需有这么个人帮衬着。谁知慢慢的,我却发觉越来越不认识她了,一言一行,已不仅仅是精明强干便能形容的。迫的我不得不分出精力在家宅中守着,这才让她 了收敛,不然你以为许姨娘霍姨娘的孩子,能那样平安的生下来?好在那之后,她倒安分了许多。却没想到,如今看我稍微看顾了秋宁一些,她又……”

金凤举说到这里,便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满是感慨道:“我与她自分别后,近十年未见,却不料人虽如旧,却令我有物是人非之感。罢了罢了,但愿今日我顾着多年夫妻情分提醒她的那一句话,能起一些作用,不然我既答应了秋宁,到时候,少不得就要令她颜面威风损伤一些了。”

话音刚落,忽听金明道:“咦?延喜?他……他到底过来了,看来……”余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第八十八章:步步紧逼

“如何?可是你们奶奶去了晚风轩?”金凤举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开口就直奔主题。

“回爷的话,奶奶没去晚风轩,而是……而是太太派人去晚风轩请了宁二奶奶去她院里。”延喜恭敬的回答,一边拿眼角余光觑着主子,多年当小厮的经历告诉他,府里定然是有事发生,而且这一次,小侯爷怕是要发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