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举忙笑道:“想什么呢?可是要让我被笑话死?不过一点子寒风罢了,比起下江南那会儿的阴冷潮湿,这算什么?有秋宁你对我这份心意,我已经是心里暖融融的了。”

傅秋宁前一世就住在苏州,自己觉着江南也没有金凤举说的这样不堪,因歪头道:“人人都说江南好,古往今来的诗句就不知有多少,怎么你却这么说?”

金凤举笑道:“江南好是不假,那也得去对了季节。春秋固然不错,你让那些文人夏天和冬日去走一趟试试,别说吟诗,能好好儿说话就不错。我就是下了江南才知道,咱们北方虽冷些,却不是难受的,唯有那又冷又潮,实在是受不住。听说到了夏日里,家家墙壁都泛着水汽,连被子都是湿的,天,真不敢想着那要怎么睡……”

傅秋宁听他说的感慨,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各种设备条件都好,一旦梅雨时节,也觉着屋里发潮,而这古代的江南水乡,自然是更加潮湿了。因默然不语,却听金凤举又笑道:“不过你也不用被吓怕,往日言谈里,我知道你是向往那个地方的。等到将来咱们有了时间,我带你春天的时候去一趟,实话说,景致倒是真的美,保你不虚一行。”

傅秋宁笑道:“景色美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这个便只有天知道了。咦?你看那窗花剪得多漂亮,咱们去买几张。”

金凤举看了看,笑道:“比不上采莲碧玉剪得,只怕雨阶剪得也不比他差,何必……”不等说完,就觉傅秋宁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儿道:“这大冷的天,那样一个老人在这里摆着卖东西,穿的又不是很多,便当做做好事了。”

“原来却不是为的窗花。”金凤举是知道傅秋宁心慈的,当下还有什么话?立时掏了一串钱,让金明去了摊子上,几乎把所有窗花都买了下来。

刚把窗花交给了小厮捧着,又听见金凤举叫他,金明连忙跑到跟前儿,却见傅秋宁指着一个糖葫芦摊子,微笑道:“上次锋儿和翼哥儿回来,直嚷着这个东西好吃,我后来也让厨房做了,但他们总说比不上外面这个口味,今日带几只回去给他们。”

金凤举道:“这个东西可是不能包起来,要用手举着。”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咯咯笑道:“是啊,我觉着爷手里举着几串糖葫芦的情景一定很有意思。”

金凤举只听她的笑声,心已经醉了一半,忙吩咐金明买了十几支,他一股脑儿都拿在手里,笑道:“别说,这个火红火红的颜色倒是应景,等过年时,再让金明出来买一些分给各房。”话音刚落,就见傅秋从怀里拿出一块长长的丝绸帕子,盖在了那糖葫芦上,他不禁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上次看见孩子们喜欢吃这个东西,我就决定今儿要买了。只是外面风大,唯恐沾上了灰尘,若用纸盖着,必定都粘在了糖葫芦上,用这个丝绢,又滑又不至于粘上去,最好了。”

金凤举这才恍然大悟,忙把那丝绢也一起握住了,点头道:“到底是你们女人细心些,我自认就也算心细了,却想不到这上头。”说完又听金明道:“说到底,奶奶是把少爷和姑娘们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于这样心心念念想着。”

“行了行了,少灌迷汤。咦?那是烟花吗?走,咱们过去看看。”傅秋宁说完,就兴奋跑过去,心想这就是古代的烟花吗?外表比起现代的精美倒是差了许多,不过去年看府里放得那些,倒还是很漂亮。

金凤举走上前来,一看这摊主领着个小女孩儿,此时小孩儿冻得小脸煞白,还流着清鼻涕,少不得又让金明出钱买了许多。这里正要和傅秋宁说话,却听她欢呼一声,又疾步走向另一个摊子,抬头一看,原来却是一个年画摊子。

“真真是头一次出门,平日里哪能见到她这样不稳重的时候儿。”金凤举一边和金明走上前,一边摇头笑道:“倒如同是个小女孩儿似的。”

金明心想爷,您说这责怪的话的时候儿,能不能别把嘴角咧那么大。明明就是心里欢喜,看看看看,那眼睛都笑弯了,还偏拿出这样一幅大人架势,其实你又有多大了?离而立之年还早着呢。”

“小时候家里穷,过年时置办了一点年货外,就没什么余钱了。唯有这年画不值多少钱,母亲就每次都会买两张年画贴在墙上。除了一些吉祥的松鹤延年图或者是娃娃抱鱼图之类的,多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我那时候最喜欢站在墙下抬头看,往往就把脖子看的落了枕……”

傅秋宁完全沉浸在回忆中,金凤举听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感叹,而一旁的金明却十分不解,抬头悄悄问他道:“爷,奶奶小时候不在镇江王府吗?怎么她说家里穷?”

第二百二十五章:出门(下)

一句话将傅秋宁从回忆中拉出来,瞬间就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却听金凤举摇头叹道:“秋宁小时候就被送去了庄子,那里能有什么好人,她与她娘的日子自然不好过。能置办点年货,买两张画,只怕已经是绞尽脑汁的筹谋了。好了,你把这些画都买下来吧。”

傅秋宁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我这里还没想出主意来呢,倒是金凤举聪明,帮我解了围。正想着,就听金明叫道:“什么?都买下来,爷,这少说也有几十张呢……”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不耐烦道:“啰嗦,几十张就几十张,回头各房里分去,若是还剩下,就给那些丫鬟小厮带回家去。”

金明只得苦着脸答应下来。傅秋宁听他一边掏钱一边咕咕哝哝,便悄悄对金凤举笑道:“金明定然是在心里骂我。”

金凤举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你不敬,倒有可能是在嘟囔我呢。”说完,又见前面有个点心摊子,他便拉着傅秋宁走过去,看着摊子上那些点心笑道:“好玩儿,这点心虽然粗糙,在府里却没见过。咦?这好像是你那时候包的小饺儿。”因便抬头问摊主是什么馅子。

那摊主见早看直了眼,听见金凤举问,心里明白这定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于是忙笑道:“这里是白糖花生芝麻馅儿。都是寻常玩意儿,公子和夫人在府里锦衣玉食,怕未必吃得惯呢。”

傅秋宁见到好几样点心都是南方那边独有的,心里便知道这差不多也是岭南那边过来的。见金凤举似乎十分中意这些点心,又让金明掏钱买了大半,只见后面几个小厮怀里都满了。金明手里也抱着一大包一大包的各色点心,一边苦着脸道:“爷,奶奶,差不离儿就行了。原想着你们今儿是来逛逛,若说年货,这哪用得着你们操心,府里不知多少管家家丁出动,这会儿怕是备办了一半……”

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笑道:“你领着他们俩回马车,把这些东西放置好了再回来……”一语未完,就听金明笑道:“爷今儿真是高兴的糊涂了,这人山人海的,奴才们回去了,回头还哪里能再找着爷和奶奶?”

“既然是这样,反正你们也拿不下东西了,就回马车那里等着吧,带着这么一大堆东西跟我们走,也怪累的。”金凤举说完,就回头对傅秋宁道:“往后再买东西可就注意点儿吧,得咱们俩亲自提着了。”

傅秋宁笑道:“这怕什么?在晚风轩那会儿,我一个人提两桶水,总有四五十斤呢。就是不知道小侯爷有没有我这么大的力气。”

“好啊,你敢怀疑夫君我,也不想想我怎么说也是有点内力的,你放心,一百多斤没问题。”金凤举说完,就转头看着金明道:“行了,你们回去吧,别磨磨蹭蹭的。”

金明笑道:“爷,奴才倒是还能拿些东西,让那两个小崽子先回马车。”一边说着,就把两个小厮先赶了回去。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继续逛着,却见接下来都是一些猪腿子猪蹄子猪皮之类的东西,他们对这个没兴趣,也就没有买。

走过卖吃的这一趟,只见几个乞丐趴在那里,俱都是老人和孩童。傅秋宁知道这古代几乎还没什么乞讨的骗局,于是从金凤举那里拿出一串钱,扯开了红绳儿,便把这串钱给乞丐们分了。

几个乞丐都连连磕头千恩万谢,傅秋宁刚要说什么,忽然就听金凤举道:“秋宁你听,倒像是黄梅戏的调儿。”她连忙站起身,果然,风中隐隐传来了鼓乐声,倒的确像是黄梅戏的调子。这时就见一个小乞丐抬起头道:“没错儿,那就是一个戏班子,是云家请来的。他们这不叫正宗的黄梅戏,万国大会那时候儿唱的才叫黄梅戏呢,不过是这些人听着人家那戏好听,又出名,所以自己编了一些乱唱。”

虽然那小乞丐对此表现的有点不屑,但傅秋宁却十分感兴趣。对金凤举道:“皇家的教坊司会黄梅戏不算什么,那是曲高和寡,只有民间真正地有了这些戏曲,有无数人加进来写词编曲,这个戏种才能真正的发展起来。”

金凤举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胸襟广阔,却没想到真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开阔,刚刚我听见了,心里还有些不悦,想着那些人也敢唱黄梅戏,这不是糟蹋了你的名头吗?没想到你却看这么开。”

傅秋宁笑道:“你那是因为爱我,才会有这样狭隘想法,若是你自己,也会和我一样想的。走,不管如何,咱们且去听听,我倒是十分好奇呢。”

于是两个人便挤过重重人群,来到那戏台前时,却发现戏台外已经是人山人海,傅秋宁仰头看过去,只见戏台上那些人的服装虽然不比当日万国文明会上的精美,却也十分漂亮。走步身段最起码也能唬住外行。腔调虽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听着也悦耳。只听了一会儿,她便兴奋的对金凤举道:“他们算是有天分的,当日万国文明会上就演了那一场,如今就唱得有几分像,这算是难得了。”

傅秋宁说完,她前面一个妇人就转回头道:“这位夫人说的没错,从万国文明会后,许多戏班子都自己编演这黄梅戏,这个云台班是唱得最好的,不然也不敢在这么多父老乡亲们的面前献丑。”

金凤举笑道:“虽如此说,和万国文明会上一比,总觉着有些不伦不类。”话音刚落,一个老头儿也转过身来笑道:“那是,怎么能和万国文明会上相比?那都是皇家的歌舞姬不说,听说还是金镶侯爷夫人教了几个月教出来的。咱们这些草根台子,怎么能和人家比?除了王公贵族,谁还能去听那些皇家教坊司唱戏?”

金凤举微微一笑,就不再言语,细想秋宁说的没错,王公贵族才几个人?那黄梅戏若是只在皇家,的确是曲高和寡,只有在这民间流传开来,才能够长久地繁荣,秋宁这人不爱钱不好权,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也许,她想要的,便是让这黄梅戏的曲调在天下各地唱响吧?

正想着,忽觉袖子被傅秋宁拉住,听她兴奋道:“凤举,我想去看看她们,她们都是可造之材,论天资,绝不比那些歌舞姬差,只要稍加点拨点拨,成就必不止于此,凤举……”

从金凤举和傅秋宁五年后的重逢那日起,除了在欢爱正浓之时,傅秋宁从来没有叫过金凤举的名字。如今她竟然叫出来,金凤举便知她心中定是兴奋已极。论理,他此次带傅秋宁出来逛大集,已经是过格了,万万不能再去和一些下溅的戏子打交道,然而金凤举感受到傅秋宁的兴奋,这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因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那咱们过去后台看看。”

他说完,就和傅秋宁离开人群,绕着路向后台而去,这里那妇人和老头儿便迟疑的对望了一眼,妇人道:“我刚刚好像听见那位夫人叫什么凤举,这名儿怎么这么熟悉呢?”

老头儿脸上也有同样的疑惑,想了想,忽然猛一拍巴掌道:“是了,凤举,那位爷丰神如玉风度翩翩,又叫凤举,可不就是那位声名在外的金镶小侯爷呢,那这么说,在他身旁的岂不就是……”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再把那“侯爷夫人”四字说出来。好半晌,方听老头儿搓着手笑道:“嘿嘿,真没想到啊,这云台班竟然还会有这般机缘,有那一位指点他们两句,将来咱们也跟着受益了。”他说完,妇人就跟着猛点头,显然是同意他的话。

且说金凤举和傅秋宁来到戏台的后面,所谓后台,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里面挂着戏服,摆着几面铜镜,几个人在里面忙着换装上妆,一边嘈杂的说笑着。

金凤举正往里面看,就见一个女孩儿出了门,上下看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你们是谁?可又是替你们那少爷跑腿儿的狗腿子?告诉你们,五哥不去,出多少钱都没用。”

金凤举气结,没好气道:“你这女孩儿怎么说话呢?你看着我们像是狗腿子吗?哪家能雇得起咱们这样儿的奴才?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叫你们班主出来,我有话说。告诉你,今儿是他的机缘到了,有我旁边这一位给你们指点几句,够你们一辈子受用的。”

傅秋宁忙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这样自大。而那女孩儿听了金凤举的话,看见他们这打扮,果然是华贵非常,别说奴才,就是寻常人家的主子也未必能有这身行头。不由得就迟疑了,待听到金凤举这么大口气,她脸上就又浮现出不屑的笑容,冷笑道:“哟,这口气可不小,咱们云台班在京城,还真没遇到过口气这样大的人,你以为你是谁?侯爷夫人啊?还指点咱们。”

第二百二十六章:指点

金凤举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气得反而笑起来,就在这时,便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小玉,又在这和谁拌嘴呢?”接着一个还穿着戏装的男子走出来,微微向金凤举和傅秋宁躬了一下身子,柔声道:“两位气度不凡雍容华贵,不知来咱们这贱地是有什么指教?”

金凤举微微一笑,昂然道:“适才在下与内子在台下,听贵班唱的黄梅戏还算是有些韵味。然而却与真正的黄梅戏有些差距,内子不才,有心指点一二,若是贵班自恃才艺过人,不肯听这指点,那也罢了,权当咱们没来这一趟。

那男子怔了一怔,再看看金凤举和傅秋宁的打扮,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凛,连忙换上了满脸笑容道:“原来如此,这黄梅戏虽然在万国文明会上大放光彩,然而民间不过都是有样学样,并未学到真正地精髓,既是夫人懂得此种门道,又肯纡尊降贵指点一二,咱们自是求之不得。”因就将人往棚子里让。

金凤举心想这话还像是一句人话,因看向那小女孩儿,却见她大张着嘴巴,然后那男子回头道:“小玉,快上茶来,上最好的茶,师傅藏得那块普洱茶砖你拿出来,放心,万事有我。”

“茶就不必了,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多呆,说几句就走。”金凤举摆手,傅秋宁见那男子脸上便有些尴尬,忙拉了拉金凤举的袖子,笑道:“说不定等下会口渴,那就有劳了。”

“哎,好。”那男子这才高兴起来。然后招呼其他人道:“快快快,就去台上说咱们这会儿有事,今儿提早结戏,让小五他们赶紧下来。”话音未落,早就有人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傅秋宁就听到外面一阵如潮水般的嘈杂声音,其中还有叫骂的,不由得有些担心道:“这样行吗?万一有人生气……”

“不妨事,都是些白听戏的,真正出钱的乃是云家,所以嚷嚷一阵子也就走了。老百姓比那些富贵人家可要好哄多了。”男人说完,便满脸的感慨之色,叹息道:“论理咱们干这一行的,无论何时也没有往外推观众的道理,只是如今机会难得,小五又是咱们台柱子,若不结戏,万万不能把他换下台来,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因此通融一下也无妨,就算云老爷知道了,也定然只有高兴地份儿。”

傅秋宁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已经猜出了金凤举和自己的身份,因看台上匆匆冲下来几个人,这时代的戏子大多是男扮女装,然而看上去却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丑陋,反而与泰国人妖差不多,看上去竟比女子还要貌美妩媚。至于唱戏的女孩儿,只在那些富贵人家的府里才能见着。

傅秋宁也知道自己这实在是不合规矩,刚刚是师的灵魂熊熊燃烧,自觉着黄梅戏的发展壮大,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会儿那股子热情冷却,却也知道自己这举动实在不合时宜,而金凤举能同意她过来这一趟,那就不单单是宠爱了,也说明他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意,并且是真正地尊重爱护自己,才会这样做,一念及此,心中不由也感觉到了丝丝甜蜜。

于是便抓紧时间和这些人讲解了一些黄梅戏唱腔的知识和要领,又亲自为他们唱了几句,又让那个被叫做小五的男戏子将他们编的剧唱了几句来听,替他们改了一下,如此就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傅秋宁情知不能再多呆下去,这已是过格儿,因此就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们要离开了。该教的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是不能亲自手把手的教你们,端看日后你们能领悟多少,唱成什么样了。”

说完,那些人自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一齐送金凤举和傅秋宁出了门,见他们渐渐走远,这些人脸上的兴奋犹未退去,此时那叫小玉的女孩儿才凑上前来,拉着先前温柔男子的衣袖道:“大……大哥,刚刚那位夫人唱得真好,莫非……莫非她是……”

“你这个傻蛋,现在才醒悟过来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牙尖嘴利了?若不是我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话,赶紧出来,这贵人就让你给挤兑跑了,哪里能让咱们受这样儿的好处,你看看你五哥兴奋成什么样子了?”

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在回程的路上也在闲话,金凤举就笑道:“你真是教人唱戏上了瘾,有那些歌舞姬教还不够,今儿竟然跑到这里来,可知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了,就连我也要受责备的。不过还好,我觉着那几个戏子的天分还不错,尤其是那个叫小五的,他的唱腔原本就很好了,今儿你这一指点,说不定将来就能成为民间黄梅戏的第一人。”

傅秋宁过足了老师瘾,这时候也十分兴奋,点头道:“可不是?我只道当日我从皇家教坊司选出来的那些女孩子天分就很好了,谁知如今却着实看见了几个比她们天分还高的。只不过想到那么漂亮的人却都是男人扮的,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

金凤举叹了一声道:“入了这一行,还叫什么男人?咱们朝不兴男风,但唯有这些戏子,却是可以被那些富贵人家随意玩弄的。”一语未完,傅秋宁想起之前小玉的话,不由得黯然道:“莫非那个叫小五的,也是因为这个才被人骚扰?”

金凤举点头道:“想来是如此。我看着他倒有几分傲气,只是既入了这行,有傲气又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任人攀折……”不等说完,忽然想起傅秋宁心慈,不该让她知道这些龌龊黑暗的事,于是连忙住了口。一边左右看着,忽见一个摊子上卖着些瓜子核桃栗子松子等干果,就忙岔开话题道:“看那些干果子,咱们去买些回去吃。”

“府里又不是没有。”傅秋宁听了他的话,果然就觉着意兴阑珊,这时候也就提不起兴趣,说完听金凤举道:“府里是府里,这外面买的自然滋味不同,你忘了,振翼和锋儿不都是爱吃外面的糖葫芦吗?”说完到底兴冲冲去买了几种,都用纸包包了,心满意足的抱在怀中。

回到马车那里,见傅秋宁的情绪始终不高,金凤举更加后悔,暗道都怪自己多嘴,早知道不说那句话不就好了?结果高高兴兴过来,难道竟还要扫兴的回去?正想着,忽然就听不远处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他**的,一个臭戏子罢了,竟然三番两次给脸不要脸,他打量着那云家少爷对他有意,就自高自大起来,却不知云少爷那样人物,能把他给放在眼里?今儿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去唱。叫小五是吧……”

金凤举就觉着傅秋宁和自己交握着的手猛然间一紧,他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这件事看来就算不想管也要管了。于是叫过金明道:“你跟着那群人,他们大概是去云台班绑人的,你就和他们说,云台班已经被靖国公府包了下来,除了云家的戏,别人府里都不许去。”

金明答应着去了。这里金凤举便对傅秋宁道:“怪冷的,先上车吧,等一下金明大概就会回来。”

傅秋宁点点头,默然爬上马车,接着金凤举也坐了进来,看着那堆了几乎半车的东西笑道:“哟,这可真丰盛,拿回去给大家分了,必定都欢喜,正好还可以去老祖宗面前讲讲这半天经历,老人家是个好热闹的,即便不能亲来,听见咱们讲也必定高兴。

说完见傅秋宁也不接话,他不由得无奈道:“别担心了秋宁,我不是已经让金明过去了吗?听刚才那人的意思,这小五和云锦龙定是有些牵扯,我也就算是帮云家的忙,日后要云锦龙登门谢我呢。”

傅秋宁听见他这话,不由得诧异道:“那个云家的少爷你认识?”

“这话说得。”金凤举忍不住笑了:“云家是有名的大富商,那云锦龙也是和大哥哥一般的人物,生意甚至做到了口外,他们和朝中许多权贵交好,又是亲近荣亲王这一边的,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所以我说了,就当是帮帮他。”

傅秋宁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宽慰我,你放心,我没把自己当菩萨,想着能救人于水火。我只是担心你这样贸然派了金明过去,别把自己连累了。如今烈亲王得势,咱们都该小心谨慎才是,万一惹上了他们那边的人……”

“秋宁不要多想,虽然该小心谨慎,但如今不比过去那阵子。烈亲王纵得势,咱们也不能太窝囊。更何况,若是这事儿传扬开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不觉着,这些年我有些太洁身自好了吗?人无完人,也该让人知道知道,我金凤举不是圣人,也有污点。你放心,这些事我都有分寸,若是不该帮的,就算他有十万分可怜的理由,我也不会这么贸然出手,你说你不是菩萨,我又岂是为了普度众生就连进退也不知道的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热闹

傅秋宁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这才放下心来。不一会儿就见金明回来,在马车外笑道:“回小侯爷的话,那些人没什么背景,不过是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听见小侯爷的名头,吓得屁滚尿流。也别说爷了,就是那云公子,他们也吃罪不起。不过是趁着云公子这阵子去江南了,所以跑过来动手。奴才去的时候,正好他们班主回来了,在地上给爷磕头,说这恩情记下了,回头等云公子回来就和他说。听那意思,两下里倒是亲厚的。”

金凤举笑道:“那更好了,看来这桩闲事还管得凑巧。”于是笑道:“好了,回府吧。”又转向傅秋宁道:“这下你该放心了,有云家罩着他们,就算没有我,一般人也不敢惹。云锦龙应该快从江南回来了,这之后云台班也就没了麻烦,你就给我露出一点笑容吧。”

一句话说的傅秋宁忍不住笑出来,心里也的确是如释重负。听见金凤举哈哈笑道:“好好好,果然笑了,你还是多笑笑好看,若是愁起来,便让我心里也忧愁烦闷,恨不能亲自为你展平了那眉毛。”

这便是情意吗?傅秋宁除下毡帽,看着对面的金凤举,心想金凤举虽然才华横溢,文章也是花团锦簇,但却从来不说甜言蜜语的,就是刚刚这话也朴实之极,难道这便是情至深处?若这样说起来,自己爱他,竟是及不上他对自己这份爱意的一半。不过这又怎么能怨自己,这个时代,委实对女人太不公平了。金凤举只要一直爱着自己,自己就绝不会离开他。若是自己也飞蛾扑火般的把全部爱情给了他,一旦对方某天变了心,那自己真是连条退路都没有了。又怎么能怪自己爱他七分留三分。

因迷迷糊糊想着,金凤举见她有些怔忡,便坐到她身边,搂进了怀中道:“好了,又出神想什么呢?还有一阵子才到家,且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吧。”

一边说着,感觉到傅秋宁果然是靠进了怀里,他脸上就露出满足的笑意,靠在了结实的马车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临近年关,康寿院每天都十分热闹,住在附近的一些亲戚几乎每天上门,恰恰今儿没人过来,但这气氛却是比前些日子还要热闹。

“老祖宗您是没看见,她啊,哪是去逛大集,根本就是去做散财童子的,哦,我这话也不对,她是女子,自然就是做散财童女。”

反正也没有外人,只有江夫人方夫人在屋里,金凤举也不用避嫌疑,就把自己和傅秋宁出府逛大集的事儿说了。起先江夫人还埋怨了两句,但后来听儿子说得热闹,她也听得入神了。

“什么叫散财童女?看你们买回来的这些虽多,却也花不了几个钱吧?那些值钱的还不是公中出钱置办?”金老太君正看着不远处小丫鬟们展开的一张年画,一边笑道:“亏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显摆。”

金凤举笑道:“老祖宗,今年我交给公中的钱可也不少吧?您还要搜刮。就算您是老祖宗,也不能这样不知足啊。”一句话说的屋里众人都笑起来,江夫人指着儿子道:“越发没大没小,怎么和老太太说话呢?”又对金老太君道:“都是老祖宗惯得他,越来越不像话。”

金老太君笑道:“我便是惯着他,又怎么样?论理,我孙子也不少,可都不在身边儿,只有凤举还时常在我面前凑趣儿,我不惯着他却要惯谁?惯着你们吗?都是当婆婆的人了,还用得着我来惯?”说完众人又笑起来,她便对金凤举道:“你别把话说一半,到底秋宁怎么就成了散财童女?快说。”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小丫鬟们道:“宁二奶奶来了。”接着傅秋宁挑帘子进来,看着金凤举笑道:“刚刚在门外就听老太太叫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没好事儿,定然是又编排我。”

金凤举笑道:“就编排你怎么了?这些事你既做得出来,难道还怕说?”一边说一边看着,见傅秋宁是换了衣服才过来,倒比之前更显娇俏些。他就指着笑道:“老祖宗还不知道她?最是善良的。呶呶呶,你看看这些剪纸,咱们家剪不出来吗?就是因为卖剪纸的人可怜,便买了这些。还有这些年画,也是因为那摊主带着个孩子,冻得鼻涕直流,所以买了一大半。还有这各色绦子,咱们家人哪里能用?无非是散给小子丫鬟们,让他们拿回去给家人用罢了。对了,路上还遇见了几个乞丐,她倒也精明,就从我袖里拿了一串钱,散开给了那些乞丐……”

他一边说,金老太君就一边念佛,待说完了,就听老太太点头道:“秋宁这悲天悯人的性子我喜欢,若是人人都能像她一样善良,这世道也就好了。”

这一次就连江夫人都在不住点头,她本就是信佛的人,因此即便不喜欢傅秋宁,听见这些话心里也十分欣慰欢喜。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个侄女儿,江婉莹却从来都是要强好胜的性子,莫要说行善了,下人们但凡犯了点儿错,在人前还好,人后往往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因此下人们都深惧这位二奶奶,更喜欢傅秋宁的平和性子。原本还盼着傅秋宁能够掌家理权,谁知这位宁二奶奶根本没有此意,倒让不少人失望的不行。

正在心里比较着,便听方夫人淡淡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秉性。不过我也是喜欢秋宁这样儿的。婉莹未免太严厉了,前儿我还听人说,就因为下人弄丢了一根牛油龙风烛,就命人拖下去打了十板子。”

江夫人听见如此说,眉头就皱起来,她知道江婉莹这次事儿办的有些过火,而且挨打的那个下人还是方夫人陪嫁的儿子,也难怪她会不高兴,在这里把事儿揭了出来。

“虽是有些过,但府里如今能这样井井有条,倒多亏了二奶奶严厉。若是性子像我这样软的,只怕府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儿了。”

傅秋宁笑着插了一句,她倒不是好心洗白江婉莹,或者故意在江夫人面前说对方的好话。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到了《红楼梦》中的那位脂粉英雄王熙凤,想她何尝不是狠辣厉害的?坏事也做过不少,尤二姐也是她生生逼死了。但当日宁国府秦可卿死后,却是乱七八糟,还是她给摆布住了,好像还有下人说宁国府实在不像话了,也须得她这样一个人整治整治。而后世人中,喜欢王熙凤的也大有人在,或许是这样的女子总是能活得痛快让人羡慕吧。只可惜,王熙凤遇见了贾琏,江婉莹却遇见了金凤举,前者还会被降伏住,后者却不是贾琏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可以比拟的。

因不过是有感而发,随口说了两句。却见这一句话竟引得金老太君和江夫人金凤举都双眼放光的向她看过来,看得她心都发毛了。一旁的方夫人也笑道:“都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我今儿算是真见识到了。难怪凤举总是人前人后夸你。我知道你这话不是替婉莹开脱,但贵在难得这公平二字,果然你是一个好样儿的。”

傅秋宁脸都红了,心想我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啊,我没有替那个女人洗白白的意思啊,太太你不要用那么欣慰的眼光来看我好不好?别忘了你侄女儿当初逼迫陷害我的时候,你可都是有份儿参一脚的啊。

正在心里大喊吃不消,忽然就听门外的小丫鬟道:“剪枫姑娘来了,可是找宁二奶奶吗?”接着剪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是,二奶奶在里面吗?”

傅秋宁就起身走到门前,剪枫也已经进来了,她便问道:“什么事?还特特地找到这个地方儿。”

“回奶奶的话,烈亲王府的兰姨娘过来了,正在花厅里等您。”

傅秋宁诧异道:“这刚刚吃过了午饭,她怎么连个午觉都不睡就过来了?你没问问她有什么事儿?”话音未落,忽听上面几个人都笑起来,这才想起大冬天这府里的人都是不睡午觉的,只自己睡惯了改不过来,若今儿不是刚刚逛了大集,吃完饭又听说金凤举把东西都送到了康寿院,她就不会过来了。

因此不禁也觉着有点脸红,回身道:“烈亲王府的兰姨娘乃是我二叔的嫡女,当日是嫁了烈亲王爷做妾,后来有了身孕,才抬了做姨娘,却听说那孩子又掉了,不管如何,她既然来了,我总是要回去看一下说几句话,老祖宗,太太,二太太,妾身就先告辞了。”

“既是亲戚,就快过去招待吧。”金老太君忙吩咐了一声,傅秋宁看看金凤举,见他也微微点头,这才垂头屈膝行了一礼,接着就退了出去。

一路回到风雅楼,果然就见傅秋兰已经在小花厅等着。傅秋宁心里犯着嘀咕,从那一次傅秋兰过来后,之后她就再也没登门,她们姐妹两个本来也就没什么往来,傅秋宁从被庄子上接回去到嫁人,和这位妹妹根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哪来的感情?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儿?傅秋兰竟然会来靖国公府,不得不让人费些疑猜。

第二百二十八章:谨慎

因在花厅坐定了,雨阶重新上了热茶来,傅秋兰看着她退出去,才微笑道:“记得这丫头当日只是因为姐姐出嫁,所以爹爹才临时买了来给你,却没想到,展眼六七年过去了,她竟是在你手里调理的这样出息。”

傅秋宁笑道:“妹妹说笑了,我哪里会调理人。都是雨阶自己争气,她本就聪明伶俐,又帮着我抚养小侯爷两个孩子,可以说是患难与共过的,又不拿大,自然人人尊敬她。”

傅秋兰笑道:“虽说我看着她是姐姐的左膀右臂,只不过这人大不中留,雨阶怕是也有二十多了吧?你再留下去,她就真要做老姑娘了。我府里倒是有个年轻管家,因老婆死了,至今还没娶,人是十分实诚可靠的……”

她不等说完,就见傅秋宁摇摇头笑道:“多谢妹妹费心想着,她从前跟着我没地位时,自然没办法帮她找那好人家。如今却是我们爷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刚刚给她找了一户,门第虽贫寒些,人却很好,雨阶自己也愿意。是了,这临近年关,各府都忙得不堪,想来太子如今成了储君,那太子府定然更是繁华忙碌,妹妹不说在府里帮一些忙,怎么倒特意来我这里?”

傅秋兰笑道:“再忙也轮不上我,太子那些妻妾,个个都是能干的。有些事,我不说姐姐也该知道。如今哪里还有我去争的地位呢?与其在府里每日听那些闲话,倒不如来姐姐这里走走,透透气。”

傅秋宁心中疑惑,窥着傅秋兰的脸色,心想难道真的是因为失宠,还有镇江王府失势才特意跑过来的?因当下便不动声色,只是慢慢的喝茶。果然,傅秋兰说着说着便哭起来,摇头道:“咱们家时运不济,如今弘亲王远在山东,和那位子是无缘了。偏爹爹和爷爷之前铁了心似的,如今想要重新找个靠山,谁能信得过?姐姐在这靖国公府里还是得宠的,小侯爷可曾说过荣亲王会接纳爹爹?何况我在那太子府,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侍罢了,当日我有了身孕,殿下封了我做姨娘,那会儿我还高兴。谁知转眼间,孩子没了,又传来弘亲王失势的消息,如今真正是雪上加霜,我们殿下哪里还肯多看我一眼?我心里时常想着,早知今日,倒是他得不到这个位子还好一些。”

“妹妹慎言,这些话可是儿戏?”傅秋宁连忙站起身走到傅秋兰面前,却听她道:“怕什么?姐姐,我之所以把下人们都遣出去,就是希望能和你自在说说话儿,不然憋也憋死我了。”

她一行说,珠泪就滚滚而落,接着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袖,然后又开了领口,只见胳膊和雪白的颈胸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傅秋宁吃了一大惊,失声道:“这都是谁弄出来的?”

“还能有谁?”傅秋兰哭得梨花带雨,摇头道:“我们那狠心的爷,当日我嫁过去时,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如今又怎么样?上次他饮完酒去我房里,让我整整三天没下来床。这是前儿留下的伤痕,还有些旧伤。姐姐,我是真羡慕你,小侯爷将你捧在手心中,就算荣亲王失势又如何?皇上圣眷不衰,连我们殿下都知道他是治国之才,想来登基后也不会有什么落井下石的举动。姐姐这富贵日子才是长长久久的。这是姐姐的福气,我羡慕不来,只是如今我担心爹爹大伯和爷爷,这几日看见他们频频向我们爷示好,我们爷却是爱答不理的,我地位低下,自保尚且不暇,哪里能帮着他们说上话?如今看来,只能依靠姐姐了,好歹在小侯爷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荣亲王目下失势,谁知将来会不会还有什么变故?皇上身子也还康健着呢……”

“妹妹……”

傅秋宁猛然断喝了一声,然后一把攀住傅秋兰的肩头,严词斥责道:“你就是心里有什么委屈?也不该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让人听见了,便是天大风波你明白吗?那些女戒女训你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别说国家朝政皇上的事,就是咱们男人的事,也轮不到你我议论。皇上立了太子殿下为储君又如何?他老人家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小侯爷都从来没说过二话,照样在君前殷勤侍奉。你如今却说这样的话,你可让我如何处理你的好?”

“姐姐,我知道你不信我,只是你看看我这样子,你为何还要防着我?”傅秋兰珠泪滚滚,却见傅秋宁心疼的替她擦去眼泪,摇头道:“好了好了,若是你心里不自在,日后尽可来我这里说说话。但若是还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辞,就趁早儿别上我的门了。”一边说着,见帮她把眼泪都擦去了,这才冲门外叫道:“来人啊。”

大门应声而开,几个廊下的丫鬟都走了进来,多数是傅秋兰带来的,一个个脸冻得都有些发红,傅秋宁就笑道:“你们姨娘这些日子想来身上不大爽利,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歇着吧。雨阶,把今早上大厨房送来的那奶油点心捡两盒子给妹妹带回去。”说完又对傅秋兰道:“如今西洋人越来越多,这次万国文明会之后更是留下了不少,爷就聘了一个回来做这西洋的奶油点心,味道是不错的,妹妹拿回去尝尝。”

一边说着,雨阶已经捧了两盒子点心走过来,傅秋兰身后一个丫鬟接过去,她这里谢了傅秋宁,又拉着她的手诚恳道:“姐姐,你疑心我,怎么样都成,但爹爹大伯和爷爷那里,万万求你看顾着些,不然他们就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这个我自有主意,你顾好自己便行了。”傅秋宁自然不会傻得给这位来意可疑的妹妹什么保证,只看着她上轿去了,她在门外站了良久,这才叹了口气道:“若真是为了我而用苦肉计,妹妹你便失算了。这样的时代,我能照顾好自己已是不易,怎么会让自己为了那家人而卷入是非漩涡中?”

回到屋里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见金凤举掀帘子进来,笑道:“我听说你那妹妹走了,所以便过来。奇怪,我记得以前她和你并不亲近,这会儿来这里却是为了什么?”

傅秋宁也没瞒着他,就把傅秋兰的来意说了一遍。金凤举认真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才抬头笑着看她道:“你一向心善,我只怕你为这个冒冒失失就让人蒙骗了,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你妹妹受了那样的苦,你爹爹爷爷和二叔这时候也是无依无靠的,秋宁,你心里就不难受么?”

“我是好心,又不是滥好心。”傅秋宁没好气瞅了金凤举一眼:“我的爷,有什么话就打开天窗说出来,这样试探我做什么?我心里再难受,却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那爹爹爷爷是什么性体,难道我不清楚?若是这样就信了,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我不信爷在这方面心胸就广阔了,真能彻底屏弃前嫌?我那爷爷虽是个世袭王爵,爹爹是世子,却都不掌实权的,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的话有限,爷怕是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吧?”

金凤举忙走过来,笑道:“看你说的,我便是那样没有心肝的人?实话说,当日他们嫁了你过来虽然是在我脸上打一巴掌,但是如今我得了你,这恰恰便是因祸得福,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怕只怕你爷爷爹爹心里有芥蒂,不肯相信我。弘亲王和太子殿下好歹联过手,可是和姐夫,就一直都是不对盘,他们就算要依靠,也该依靠太子那边。若真是想来走你的路子,似乎也不该让你妹妹这样哭哭啼啼的先过来,抛开那些可怜情愫,倒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傅秋宁皱眉道:“我就是觉着这事儿奇怪呢,总之,这些事情你是最熟悉的,自己看着把握,我那爷爷爹爹再怎么不好,也终究是生我养我长大的,若是能网开一面,还请不要赶尽杀绝的好,这便是你疼惜我了。”傅秋宁其实恨不得镇江王府那些没有心肝的老家伙被发配的远远儿的,反正唯一的两个亲人都接了过来,那家人的死活与她何干?然而古代讲究的就是孝道情意,金凤举又不知道她是穿越过来的,和那些人毫不相干。如果她不替那家人说说话,只怕连这爱人都要觉着自己心狠了。

金凤举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剪枫的声音响起,傅秋宁忙道:“你进来回话吧。”话音落,剪枫走了进来,见过夫妻两个,才慎重道,“奶奶,奴婢派出去的小丫鬟们回来说,兰姨娘进府之后,先去了婉二奶奶那里,大概是报备一声,接着才过来的。”

金凤举皱眉道:“笑话,秋宁现是正妻,已经不是晚风轩里被冷落的人,她就算报备说一声,也该和太太说才是。跑去婉莹那里算怎么回事儿?难道她们府里的规矩,要见正妻,还要去平妻那里报备吗?”

剪枫摇头道:“这个奴婢却是不知。小丫鬟说好像是有个老妈子先去太太那里说了说,接着就去了清婉阁,许是太太无心见客,就打发到婉二奶奶那里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提醒

傅秋宁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接着又和金凤举道:“你也不用气恼,如今虽然婉二奶奶还管着家,但你几乎不去那里了,太太有心借这个由头提下她的地位,不让下人们看轻了主子也是有的,终究不算什么。我原本让剪枫出去打听,也不是为这个。”想了想,又道:“剪枫,你进来。”

剪枫应声而入,道:“奶奶,还有什么事?”

傅秋宁认真道:“你可打听清楚了?兰姨娘从清婉阁出来,便是直奔风雅楼?就在咱们这里,有没有和什么人说过话?”

剪枫笑道:“这个可是没看见,兰姨娘出了清婉阁便往风雅楼来,到了就进小花厅,期间只有奴婢奉了一次茶水点心,姨娘只问了一句奶奶什么时候能回来?奴婢答了,便出去找奶奶了。后来奶奶就进了院子。”

傅秋宁皱起眉头,挥手让剪枫出去,这会儿金凤举也听出话味儿来了,沉吟道:“你怀疑那兰姨娘来这里,是互通消息的?”

傅秋宁点头道:“是,我怎么想,怎么都觉着这事儿透着诡异,爷想想,在娘家那会儿,我们这两姐妹可是连话都没说过半句。如今怎么倒想起来看我了?何况爷那时候也说过,怀疑这府里有人与烈亲王府互通消息。我想着,会不会是那内鬼如今见看管的严,不敢随便出去,因此烈亲王就借着我和秋兰的关系,让她过来?只是如果剪枫说的是真的,却又是我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