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宁摇头笑道:“你个馋猫儿,想什么呢?你韩姑姑嫁的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对方好歹也是个伯爵之子,自然是燕翅席,哪里有那种乡村的大锅菜?你若是想吃,等过阵子你爹倒出了空儿来,咱们让他把那大师傅请进家里,做两顿大锅饭吃好不好?”

金振翼一开始听说没有那种大锅饭,不由得撅起嘴巴,待听到后来,又十分高兴。拍着巴掌道:“刚刚我去送韩姑姑,回来看见一只兔子,我就去追那只兔子,结果看见爹爹鬼鬼祟祟往御用的园子里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他不等说完,傅秋宁心中就是一凛,连忙打断了笑道:“冬天快到了,上次老太太说原要赏雪,谁知一场大北风,竟没下雪,如今都十月末了,想着最近总会有场大雪的,因此你爹爹就在府里各处看看,看除了红云寺之外,还有没有赏雪的地方,对了,那只兔子你追到了么?”

金振翼让她岔开了话题,便垂头丧气的道:“那破兔子也太狡猾了,钻进假山石里,几下就不见影儿了,其实我又没想宰了它吃肉,不过是想抓来养着玩罢了。我的猫让二姐姐要了去,所以就想抓只兔子嘛。”

傅秋宁笑道:“这个容易,各庄的年礼马上就要送来了,其中少不得野鸡野兔仙鹤等玩物,到时候让你挑一对儿。”因将这话题轻轻巧巧揭了去,屋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先前话题中的金凤举。

至晚间,金凤举回得房来,恩爱过后,傅秋宁便懒懒道:“你今儿去见皇上了?”

金凤举猛然一凛,小声道:“秋宁,你怎么知道的?莫非先前看见了我?”

傅秋宁摇头道:“你怎也不小心些?不是我看见你了,是翼哥儿。”因就将金振翼的话说给他听,金凤举松了口气,摇头道:“这小兔崽子。”想了想又道:“我这么多天也没有去那园中,想来也没人发觉形迹,唯独昨天看见暗号,这才过去了,翼儿身子小,又在假山群中,我因此没看见。只是这样一来,一旦再被有心人看见,难免会生出点联想,这样紧要关头,一点差错也是不许有的。不如明日我带着你去园里走一遭,遮掩遮掩。”

傅秋宁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弄巧成拙画蛇添足了呢?万一再让人觉着是你心里有鬼……”

不等说完,便听金凤举摇头道:“不会,你因为肩伤,这大半个月都没怎么出门,即便是张罗着韩姑娘的亲事,也只是她们来你这里,而我这么多日子又冷落了你,带你去园子里玩一玩这是天经地义的。一旦昨儿有人看见,知道咱们去了,也就释了疑心,只以为我是预先过去做了什么准备,到时候讨你欢心的。”

傅秋宁点头道:“好,就这么着吧。只是皇上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面儿啊?亏得老爷子天天关在园子里,他也不觉得闷。”

金凤举笑道:“关在园子里觉着闷?那怎么可能?老爷子在北边战场上,哪里比得上这里安全自在。不过也快了,一个月后,恰好是太太的生辰,她喜欢做善事,除了整寿,家里是不办宴会的,每年这个时候母亲都要去佛寺里拜佛,然后舍一些钱给乞丐们。到了那一日,你和孩子们一起陪着母亲过去,我就以护送你们的由头,下了朝就和你们一起去佛寺……”

他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打断,听她惊讶道:“莫非爷是要引蛇出洞?这样大的阵仗,你是想通过婉二奶奶给太子爷报信吧?可万一他要是根本不给你引他出洞的机会,胡乱找个什么理由就将你给提前抓起来,这些筹谋岂不全都付了流水?”

金凤举傲然笑道:“若是能这样做,他还不早就这么做了?一则我是皇上钦封的官职,他没有权力自行裁撤。而我手里的兵力,除了京畿营有他一半的势力之外,其余全是皇上的势力,他不得不顾忌着后果。二来皇上那一招故布疑兵,也让这位太子殿下吃不准,他虽然军中有势力,可到底还是皇帝掌握的兵力多。万一皇帝安然无恙,假意散布消息,其实却是在荣亲王大军中安然返回,他对我做出这些事,和皇上就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那可是至尊之位和身家性命,他也不敢做的这样绝。三来,我盼着能引蛇出洞,他那边收了假消息,一样也盼着我能帮他找到皇帝,到时只要他夺得先机,把皇帝和我都除去了,荣亲王大军远在途中,没有皇帝,荣亲王在军中的威望是绝比不上他的,到那时,他直接登基为帝,那就是大局已定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地动

他说到这里,便拥住了傅秋宁,微笑道:“说到底,皇上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在几位皇子的心目中,威望实在太深了,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太子究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公开谋反篡位,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倒是还有一成成功的可能,如今嘛,他先机已失,皇上也只是等他一个切切实实的把柄,才容他到现在罢了。”

傅秋宁叹气道:“唉难怪人家说莫生在帝王家,这样的父子成了君臣,互相谋算,究竟有什么意思?便是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有什么趣味呢?”

金凤举苦笑道:“虽如此说,可皇帝总要有人当啊。我只希望姐夫不要步皇上的老路子,好在我那外甥聪明伶俐,皇上也时常赞的,姐夫也说过一旦登基,就立他为太子,到那时,储君之位早定,其他皇子们应该也就不会生出非分之想了吧。”

傅秋宁心想那可未必,当日康老爷子何尝不是你这种想法?结果如何?儿子生的太多,里面固然有笨的,可也有聪明的啊。到最后还不是出了个九龙夺嫡?哼,但愿你那姐夫登基后少风流些,少生几个儿子,或许还没有这样烦恼。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笑道:“我是女人家,才不管什么朝堂大势,只要一切都在你的掌握里,于我们金家无损就好。将来荣亲王登基,你辅佐他几年之后,这太平盛世只怕是要更加锦绣繁华了,那时也该是你激流勇退之时,不然的话,将来难免有风言风语,说你这外戚要专权了……”

不等说完,金凤举已经会过意来,呵呵笑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到时候只陪你游山玩水。秋宁,我虽有凌云志向,然而这么多年,办了那么些事情,只要姐夫的事情一定,这一生宏愿也算是完成了,余下的时间,自是陪着你和孩子们行万里路,游遍大宁的山山水水,就如同咱们在东番岛那样,流连于湖光山色之中,你说好不好?”

傅秋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喜滋滋道:“你还记着这诺言就好,我以为你即将大权在握,早把答应我的这件事给忘了呢。”

金凤举也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深情道:“怎么可能?我已经负过你一次,绝不会负你第二次,唔,夜还长着呢,不如我们再努力努力?你这肚皮老是没有动静,不努力不成啊……”

“滚,休想得逞……”

含嗔带怒的呢喃声猛然消失,慢慢的,红罗帐内就传来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和**蚀骨的呻吟声。

转眼间就是一个月过去,这段时间内,京城内外戒备森严,各方势力的角逐虽然还在暗流之下,但是随着荣亲王大军走走停停,一步三晃得终于慢慢临近京城,谁都知道,这场关于储君的角逐就要画上句号了。

只表面上来看,太子已经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但是朝中臣子除了亲近荣亲王的之外,也仍有很多不肯依附于他,原因没别的:皇帝积威太深,在没有他确切的圣命之前,谁也不敢说太子就真的能成为天子。更何况,观皇上御驾亲征,太子监国之后以来对方的种种表现,很多大臣心中都有一个定论:太子或许可以是一员威震八方的大将,却绝非为君者的好人选。

这一日恰巧是江夫人的寿辰,要说起来,这江夫人也是个孝顺的,只因为有一年她生日之时,恰逢母亲重病,她笃信佛教,便亲自上佛寺为母亲祈福,又遇到一群乞丐,舍了他们许多银钱,回家后,母亲的病果然渐渐好起来。从此后,每逢寿辰,她都会去佛寺拜佛,只是因为丈夫儿子是朝廷重臣,所以也不肯麻烦他们送自己,从江婉莹进门后,倒多是她和自己一起出门拜佛。

可这一回,儿子却不知怎么了,定要陪同她一起去,连傅秋宁和孩子们也要一起,江夫人说了不用之后,众人仍然坚持,见儿子媳妇以及孙男弟女们都异口同声,江夫人嘴上说不用,心里其实也是熨帖的,最后也就同意了。只是令她有些怅然的是,从来都是陪着她一起的江婉莹却在第二天早上忽然犯了头风病,不能陪她前去。

来到佛寺前,看着身后的儿子和傅秋宁崔氏以及金凤举的孩子们,还有大儿子的两房妾侍和她们的儿女,江夫人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心想难道凤举和婉莹真的就是缘分已尽吗?不然好不容易能让她们两个凑在一起,这么多年来,婉莹从没落过一次陪我进香,怎么就今日犯了头风病呢?

只是再怎么惆怅也没有用,她摇摇头,迈步进了寺庙,而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使了个眼色,则悄悄抽身而退,一溜烟儿跑下山,早有两个小厮和金明等在那里,手里都牵着没有一丝杂毛的神驹,他翻身上马,一声呼喝,便和金明打马而去,在他离开后不久,就有几人从林中闪身出来,也飞身上马沿路追了下去。

这里江夫人在佛前诚心祈福许愿,诵念**,崔氏和傅秋宁便安安静静的跪在她身后,崔氏也是十分诚心礼佛的,所念佛经甚至比江夫人还要多,她不像许姨娘霍姨娘那般讨金凤举的宠爱,独守空房之时,难免也要心生嫉妒,为了平心,便日夜诵念**,直将一颗心念得如井水不波一般。

此刻傅秋宁见她那幅虔诚模样,就连金绣芬都可以背诵半卷**,心中不由得十分同情,暗道等到诸事尘埃落定之后,自己就只有这么个姐妹了,金凤举恐怕很难再会给她什么夫妻之情,那自己就要格外好好地对待她们母子,不能让她们在将一生都消耗到青灯经卷之中。

正想着,江夫人终于站了起来,傅秋宁起身扶住她,只觉着自己的膝盖跪的也是隐隐生疼,却听江夫人道:“我们去后面吧,每年来寺里,我都要去扫那座舍利塔,你们年轻人,静不下心来,不用跟着我一起,只在后山游玩一番,中午我们在这里用顿素斋,我还让大师们做了几百斤的馒头,都是要舍给山下那些乞丐的……”

一边说着,就从大殿后门出来,只见四周还有供奉其他菩萨的殿宇,江夫人和傅秋宁等一一拜过,那舍利塔却在寺后,待拜完了所有菩萨,来到塔前时,太阳就已经老高了。

江夫人这才发现金凤举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急忙问傅秋宁,却听她笑道:“刚刚我只看金明过来嘀嘀咕咕了一番,然后爷跟我说他有事情要办,让我好好陪着娘拜佛扫塔,他自己就下山了。”

江夫人摇头道:“唉这个孩子,他事情又多又忙,我早说过不用他跟着过来,偏今年他就孝顺起来了,非要跟着过来,结果如何?又被人叫走了。也罢,我去扫塔,你们便在下边游玩等候吧。”

傅秋宁等哪里肯听,崔氏更是礼佛至诚,于是一家人便都进了那佛塔中,一层层扫过,直扫到最顶层,又拜了塔中的舍利和菩萨金身,这才往下走。

金藏锋金藏娇也就罢了,但金振翼是头一个活泼好动的,金绣如金绣贞和金振轩也对这神秘佛塔充满了好奇,不时跟着二哥跑到这里看看,去那里摸摸。傅秋宁生怕他们有个闪失,只好让崔氏陪江夫人走在前面,她则压后,管束着这几个调皮鬼。就差没拎着金振翼的耳朵下塔了。

眼看着江夫人和崔氏金绣芬金藏锋金藏娇等已经从容步出塔外,只有傅秋宁和金振翼金振轩却还在二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觉脚下传来一阵震动。

“是地震。”

傅秋宁猛然喊了出来,接着她抱起金振翼和金振轩就往外面冲去,眼看着塔门就在眼前,就在此时,只觉这层佛塔忽然猛烈地晃动起来,接着石块泥土纷纷掉落。

眼看就要冲出塔门了,这时候若是被埋在佛塔里,傅秋宁着实不甘心,可就在她想不顾一切的前冲时,只听“轰隆一声,一截横梁从高高的大殿顶端掉落,若不是傅秋宁见机得快,夹着两个孩子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那足足有大海碗口粗的横梁就足以将她们砸成肉饼。

看这情形,是决出不去了。傅秋宁听到江夫人和崔氏焦急的喊声以及金藏锋金藏娇的哭叫声,而此时,大地晃动的越来越剧烈,千钧一发之际,她想起在现代所了解的那些地震中的求生知识,于是夹着两个孩子就躲到了大殿正中的供桌之下。

金凤举和金明以及两个小厮快马飞奔,很快便和他的侍卫队汇合,京畿营的士兵他带了一半出来,不是他的亲信,却全都是太子的人。

事已至此,几个太子方面的将领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了:金凤举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明明太子传的消息是说,他故意将自己等人调开,是为了率领亲信去接应圣驾。要自己等人假意出营,在京郊转一圈后,迅速入城进宫,以备接应太子登基之事,可自己等人这京郊还没转完呢,怎么金凤举就会出现在此地。

第二百九十九章:擒太子

“好,就是这里了,大家停下吧。”

几个将领正心生疑惑,却见金凤举勒马停了下来,阳光下,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慵懒微笑,那是成竹在胸般的悠闲笑容,一瞬间,这几个将领的心全都沉了下去,他们意识到上当了。

“小侯爷,但不知你将我们拉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还有,京畿营其他兄弟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几个将领当中为首的叫做沈参,此时他心慌意乱之下,忍不住上前高声诘问,问完后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远方旌旗招展,应该是尾随金凤举的太子殿下率领侍卫队赶过来了。

“本侯今天心情很好,又看老天爷赏脸,这样天高气爽的,所以就想让兄弟们出来散散心,如何?沈统领是不是觉着?本侯当真是爱兵如子之人啊?本来嘛,你们久在军营之中,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难得出来一趟,就放松放松嘛哟,瞧瞧,看来和本侯怀着同样心思的人还不少呢,后面那不是又来了一队吗?”

爱兵如子你奶奶个腿儿。

沈参在心中大骂,正要再问,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响,接着几骑飞一般的奔驰而至,当先一人一勒马缰,就在金凤举面前几步远处停下,定睛一看,此人头戴紫金冠,身穿杏黄龙袍,不是当今太子还会有谁?”咦?竟然是太子殿下?您今天也有这样的雅兴?出来散心吗?“这一切似是早在金凤举意料之中,他抱肘当胸,意态悠闲潇洒,再没有在朝堂上对太子的表面恭敬,那双眼中甚至毫不掩饰的射出鄙夷之色。

“金凤举,你……你在搞什么鬼?你京畿营的亲信人马呢?”太子几乎要吐血了,京畿营本来全是他的人,就是这混账东西接了老爹的圣旨,摇身一变,竟从文臣变成了武将,接管了京城中大部分军方势力,之后又进行了一连串频繁的调动,竟硬生生将自己一手遮天的京畿营给调出去了一半人马,把另一半塞进他自己的人。

对这些,太子当然不可能不闻不问,奈何皇帝的行踪和伤情一直扑朔迷离,太子对他这个老爹是真心惧怕的,所以一心想从金凤举的举动中来找出父亲真正的意图所在。也因此,他才忍气吞声的任由对方折腾,想着京城军方势力只要没有皇帝辖制,金凤举的威望终究还是要逊色自己一筹,只要自己耐心等待,等到对方图穷匕见的一天,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他,顺带将自己那老子也给解决了,到那时,他就是这天下的至尊之主,真真正正的皇帝,而不再只是一个手里没有多少权力的监国太子。

谢天谢地,忍气吞声的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家伙出手了。皇帝的行踪也终于有了消息,太子大喜之下,连忙命心腹坐镇京城,只等自己信号一起,就和京畿营这些亲信一起占据九门,将文武大臣控制住,然后他要将金凤举诬陷为荣亲王一系的叛党,自己则成为带兵平叛的大英雄,父皇伤重之下,还怕他不乖乖写下传位诏书吗?届时软禁于宫中,这天下可就拿捏在自己手里了,荣亲王,金凤举,甚至曾经和他做对过的被贬谪的弘亲王,他们的生死就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太子殿下简直被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激的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却让金凤举当头一棒,打的他都懵了:皇帝在哪里?金凤举在这里出现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来接应皇帝的吗?人呢?

“京畿营的亲信人马?”

却见金凤举悠悠的扬了扬马鞭,遥遥指向京城方向,呵呵笑道:“自然是护送皇上进宫去了啊,皇上御驾亲征至今未归,民间流言四起,为了安抚民心,所以我命京畿营一半人马护送皇上回朝,唔,这会儿大概已经进了宫门吧。”

“你……你调虎离山?”

太子又惊又怒,心中不停告诉自己金凤举只是虚张声势,皇帝连个影儿都不见,怎么可能忽然就回朝?只是对方摆出的这一派架势,实在是让他心惊肉跳,若不是胸有成竹,对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一幅比自己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

“调虎离山?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不是出来散心的?”金凤举微微一笑,见太子的眼珠子乱转,很明显是根本不信自己的话。他一心要在此处将太子擒拿,但必须师出有名,好在这个太子性烈如火,自己只要稍微一激,不怕他不入自己的彀中。

“哼区区雕虫小技,竟然也想瞒天过海?”

太子看不出金凤举的虚实,只好佯装镇定冷笑一声,就要拨转马头。忽见金凤举咧嘴一笑,那模样极是开怀,大声道:“殿下,雕虫小技也可瞒天过海,难道你不信吗?我劝殿下还是乖乖在这里散会儿心再回去吧。不然您这行为可怎么和皇上解释呢?哦,我明白了,您还不信我,以为我是诳您呢是不是?那我实话告诉你吧,皇上已经在我府中秘密住了将近两个月,至于您安插的奸细,因为她早已心灰意冷,别说查探皇上行踪了,除了我特意让她知道的消息外,她什么都是一无所知。不怕告诉殿下,我早就知道她是您的人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置,便是留着今天派大用场的,看看,可不是就让我料对了?殿下一听说我要陪母亲进香,立刻料到我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其实是为了接应皇上回朝,所以您就亲自带着御林军赶来了不是?”

他说到这里,猛然舌绽春雷暴喝一声道:“三军儿郎,皇上已经入宫,你们还要跟着太子殿下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等着株连九族吗?”

“金凤举,你……”

被金凤举这样一喊,太子也明白,这一次他彻底输了。他就好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看向金凤举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接着他催马向前,大叫道:“这是乱臣贼子,儿郎们,随我取了他的性命,打回京城,京中一大半的势力还是掌握在本宫手里,怕什么……”

他这番话一出口,金凤举便大大吁了口气:好了,这一句话,漫山遍野的军士都听见了,太子的谋逆大罪,是逃不掉了。

举起手中旗子一挥,只听右侧山上忽然杀声震天,接着无数官兵从那草木中现身出来,如同一头头下山猛虎一般,太子京畿营的那一半心腹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兵天将”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兵丁便是京畿营属于金凤举的势力。太子既然出京,皇帝入宫便无人阻拦,要知道,御林军本就是皇帝的军队,太子的心腹只是少数,那宫门此时可全都是忠于皇帝的力量,金凤举只要留下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配着皇帝那些武功高不可测的亲身侍卫,送他入宫绝对是够了。当然,这也是皇帝本身的安排,不然老爷子要让京畿营几千将士随行,金凤举还真不好意思和他老人家争。

看到太子的几千兵马一击即溃,武勇过人的太子也被斩断马足跌下马来,随即就被捆住。金凤举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看向天上一轮艳阳: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爷,太子殿下要……要怎么办?”

金明拍马来到金凤举面前,有些为难的道:这毕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如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还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这若是让皇帝看见了心疼,可不是要迁怒于爷呢?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事先命人抬一顶大轿的用意了吧?”金凤举斜睨了金明一眼,旋即就看到这个心腹一拍脑袋,哈哈大笑道:“是是是,奴才糊涂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大轿,自然是该将他置于轿中,回宫见驾了。”

金凤举微微一笑,这一次遵照皇帝旨意将太子擒拿,看似兵不血刃,但是这其中委实包含了他太多的心血,不必说别的,就是调整京营中的势力,他就付出了巨大地心血,这京畿营原本全是太子的心腹,而在他眼皮子底下,仗着皇上那一道旨意,和他针锋相对的争人,仅这一点,就让他殚精竭虑,毕竟你不能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和太子对着干吧?

还有皇帝秘密藏于靖国公府中,那是连老公爷和金二老爷都茫然不知的事情,可以说,只有金凤举和傅秋宁知情,这其中,只要出现一点小差错,被人察觉了进而报给太子知晓,一旦他孤注一掷,带给金府的便是灭顶之灾,就连荣亲王和皇帝,恐怕也不能幸免。

而且让太子这样冒冒失失的追出城来,可也不仅仅是让江婉莹通风报信。太子哪有那么容易就相信这件事,在此之前,他也是做了大量的铺垫和准备工作,方能将这头狼顺利引出。

所以,这一役看似简单,却是金凤举穷尽智慧,方能一举成功。

而此时,太子成擒,皇帝应该已经回宫,一切都是大局已定,悬在靖国公府和荣亲王头上那把利刃,终于是解除了。

第三百章:营救

“走,回宫向皇上复旨吧。”

金凤举盯着那轮冬阳,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后,便沉声下令,浩浩荡荡的队伍立刻拨转马头,押着那些垂头丧气的败兵向京城而去。

“皇上有旨,着将太子绑缚宗人府关押,听候处置,宣金镶侯爷金凤举即刻见驾。”

太监在午门前悠悠高叫了一声,金凤举松了口气,正要举步上台阶,就觉得脚下大地一阵晃动,这在他擒拿太子的时候也感觉到过,但当时只觉是马蹄声所致,可如今又晃动了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地动吗?

当下进宫参见皇帝,就见老皇帝端坐在御座上,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只是疲惫之色却难以掩盖。他勉力夸赞了金凤举几句,就听外面有人通报道:“皇上,钦天监官员求见,说是京郊发生了大地动。”

一听见京郊二字,金凤举的心猛地就是一哆嗦。看见钦天监官员进来,他也顾不上在皇帝面前的礼仪,忙一把抓住了那官员的袖子,大声问道:“关大人,请问京郊地动动静如何?有……有没有波及白云寺?”

那钦天监官员笑道:“侯爷放心,因为发生在京郊,所以倒没有多大损失,咦?白云寺?侯爷也知道白云寺遭灾最重?回报的人说那里有一座高塔和两处寺庙倒塌,还埋了香客在下面……”一语未完,就见金凤举连句“告退”也不曾说,便飞也似的冲出殿外。

“皇上,侯爷……侯爷他……”

那名钦天监的官员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金凤举竟会如此无礼,好歹这是在御前啊,就算你位极人臣君宠无双,也不能这样啊,这是大不敬之罪,就连皇帝的儿子,那些亲王们,甚至是太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举动啊。

皇帝却是丝毫怪罪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凤举为了朕,可说是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了,这次事情能够圆满解决,能够让太子的野心得到遏制,没做出那天大的逆举,让朕还有理由留他一条性命,凤举居功至伟。唉!但愿上天护佑,别让他因为朕,失去最重要的家人。”

这些策略全是金凤举制定后和老爷子商量出来的,所以皇上自然知道江夫人与傅秋宁以及金凤举金鹏展的儿女们都在白云寺,也难怪他听说京郊地动,尤以白云寺为重之后,会那般惊惶了。

此时,在白云寺的那座佛塔废墟前,却有一大队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之前官兵的救援还没有到,香客又稀少,看着那巨大地废墟,所有人除了束手无策议论纷纷之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只能等待官兵来救援,只是这么大的地动,埋在废墟下的那几个香客恐怕也不能幸免了。

江夫人整个人都坐在地上,崔氏虽是扶着她,却也同样是坐在地上,两人腿都软了,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去搬动废墟。还是金藏锋等人最先反应过来,兄妹两个发一声喊,立刻冲上去拼命搬那小山一般高的石块和木头,任江夫人崔夫人和丫鬟们哭喊拉扯,两个红了眼的孩子根本不肯从废墟上下来。

在他们的感染下,金绣贞金绣楠等也冲了上去,有几个香客看着也觉感动,自发上前帮忙。彼时江夫人和崔氏也想起身,无奈腰酸腿软,最后努力了几下,还是只能坐在那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哭叫,接着一个人影冲上废墟,哭着问道:“二姑娘三姑娘,我在庙里进香,人人都说这里压了奶奶和两位哥儿,这……这是真是假?”

江夫人和崔氏定睛看了看,才发现那哭叫着的女人竟是月兰,其实她这根本就是多此一问,若不是傅秋宁被压在下面,几个孩子都是千金之躯,何至于会一边哭一边努力搬石块木头?所以她一边问,也一边哭着动手帮忙,待听到答案后,不由得又哭道:“上天怎会如此不公?奶奶那样的慈善人,正该让她多子多孙福泽绵长才是,为什么竟压了她?这是为什么啊……”

她一边哭着,忽然在废墟上直起了身子,头四下一转,便看着一个方向大叫道:“你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来帮忙?若不是奶奶,当日我早死了,如今便是让我死了,我也要把二奶奶扒出来。”

那被她大骂的男人自然就是月兰的表哥,两人如今已经订了亲,眼看就要成婚的。月兰心中欢喜,就来佛前进香还愿,他表哥王庆为了凸显自己如今也算是个人物,召集了手下几十个兄弟给爱人护驾,谁知来到白云寺,却碰上了地动,准老婆本来只是听人议论着,待听说靖国公府的宁二奶奶被压在了废墟下,她忽然就像疯了似地跑过来,而今吃她一骂,王庆也惊醒过来,想起若非那位二奶奶,自己的心上人的确就要被沉塘了,只怕自己都难逃一死,因此一声大吼,几十个青壮泼皮一起上阵,卖力的搬动起废墟来。

地动过后,又有几次小小的余震,只不过威力却是小多了。其实这地动并不大,之所以这座佛塔会倒,是因为佛塔已经历经千年风雨,虽时常修葺,但毕竟年月太久,所以经过了这一次地动,那佛塔便彻底坍塌成了一堆废墟,却是坑了傅秋宁和金振翼金振轩两个。

金凤举随后也飞马赶来,一起过来的还有上千官军,其实只要看着那巨大地废墟,没有人还认为傅秋宁和两个孩子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众人看到小侯爷状若疯狂的在那废墟上拼命挖着,谁还敢怠慢?就算是只找到两具尸体,那也必须要尽力而为啊。

上千人一齐运力,那是何等的快速,到傍晚时分,就已经清理了绝大部分废墟。这是金凤举已经不成人样了。一个御林军首领看不过去,便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侯爷,这样的废墟,奶奶和少爷恐怕已经……爷也要善自保重,您已经不眠不休干了四五个时辰,这身子会拖垮的,不如等明天……”

这御林军的统领尚未说完,就见金凤举抬起头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头发凌乱,脸上也全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灰尘,那模样有如厉鬼,只把统领吓了一大跳。接着耳边就响起金凤举的暴怒吼声:“秋宁不会死,她不会死,她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她答应过我你知道吗?她在下面等我,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在等我救她,不许休息,我不许你们休息,给我继续挖,继续挖听到了吗?不然的话,就换一批人来挖,总之不许给我停下。”

金凤举是天子近臣,宠臣,更是年纪轻轻就受封侯爵,这样一位大人物,即使做出一些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反而会认为那是理所应当。但是从他高中进士入朝为官那一刻起,他从来没有利用职权方便为自己谋取什么,固然是因为靖国公府富贵无边,用不着他谋取什么,却也是因为他不屑如此做,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

这一次,是金凤举头一次以权谋私,不管将士的疲累,他虽然大声对那御林军统领吼叫着说傅秋宁不会死。但是他整个人其实都疯狂了,那是濒临崩溃的疯狂。他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害怕当自己搬完了废墟之后,却只能看到傅秋宁和两个孩子的尸体。他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秋宁和孩子们没死,但是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所能给他的,都是一片绝望。

御林军统领叹了口气:侯爷疯了,但是将士们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不能跟着他一起疯,好在皇上亦下了命令,很快就有另一队御林军赶过来。

无数的灯笼在废墟旁亮起,还有那巨大地牛油烛,虽不能将废墟照的如同白日一般,但是这亮度支撑清理废墟,却是足够了。

金凤举继续在废墟上忙碌着,期间他感觉到两次小地动,几个侍卫奔上前来,认为这里危险,要强行拉他离去,却都被他甩开。他一直忙着,似是不知疲累一般,在将士们的眼中,他已经变成了一头疯牛,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疯牛。

金凤举根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白天黑夜的交替,他只知道向下挖,向下挖,他心里不敢生出希望,怕到时候会更加绝望。但是这丝希望却始终萦绕在心头,他也不敢放弃这希望,因为只要放弃,他整个人就会彻底崩溃疯狂。

就这样拼了性命的向下挖,到最后因为都是大石和木头,工具不趁手,他就只用手,以至于一双手上全是鲜血淋漓,他却不管不顾,比起一颗心仿佛被放在油锅里活活煎着的痛苦,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转眼就到了半夜,金凤举一直如同机械般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疯了,为什么刚刚好像听到了秋宁的声音?他呆呆站着,忽然又像是醒悟过来似的,一边吃力搬开脚下的横梁,一边大叫道:“秋宁,秋宁,是你吗?是不是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欢喜的声音叫道:“爷,凤举,你……是你吗?是你过来救我们了吗?天可怜见……”

“轰”的一声,在废墟上持续干活的侍卫们如鸟兽般一哄而散,一边惊恐大叫着:“鬼啊,有鬼……是宁二奶奶的鬼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零一章:劫后余生

“什么鬼?不是鬼,秋宁活着,她还活着……回来,给我回来,如果因为你们让秋宁有闪失,军法从事,都给我回来……”

金凤举气急大叫,甚至连“军法从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现在还是武职,说出这种话也无可厚非。只可惜小侯爷一世清名,今天就因为心爱的妻子,以至于晚节不保,到底做了一回“丧心病狂以权谋私”之事。

兵士们畏畏缩缩的回来,这时不但听到傅秋宁的声音,就连两个孩子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传来。月兰本已累得脱力,此时听见了秋宁喊声,立刻精神大振,拉着表哥王庆的手就重新冲上了废墟,老大都冲上去了,泼皮们还有啥说的,冲呗。反正那声音没有一点儿鬼气,说不定那位二奶奶还真的活着呢。

众人加大了力气,终于拆到了佛塔最底下一层,只见偌大一个殿内,此时全是石头木梁,举目四望,除了那尊大佛依然安好之外,可说是满目狼藉,最重要的,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根本看不到傅秋宁和两个孩子藏身何处。

“秋宁,秋宁,振翼,振轩,你们在哪里?”

金凤举嘶哑着声音大叫,其实他虽然累,但除了后来听到傅秋宁声音后大喊大叫外,其他时间都一直是闷头干活,根本没出声音,之所以嗓子还会哑成这样,那完全是一股火冲的,挚爱之人和两个儿子的性命啊,上火嗓子哑算什么?没让他一天白头,就是老天爷仁慈了。

“爷,这里。”

“爹爹……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声音终于清晰地传来,让金凤举确定了方向,他和士兵们一起动手,很快就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当搬开最后几块木梁石块,铲平了泥堆之后,供桌之下的三个人终于显露出来。

“秋宁,振翼,振轩……”

金凤举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从没流过泪的小侯爷,在这一刻泪流满面,只叫出傅秋宁和两个孩子的名字,他便一下子奔上前去,搂住刚刚钻出供桌的傅秋宁和两个孩子,失声痛哭起来。

现在的小侯爷,可比傅秋宁和金振翼金振轩还要狼狈多了,身上那袭锦衣破烂成一条一条,头发脸上手上全是鲜血尘灰,看上去比傅秋宁和两个孩子还像是从死亡线上爬下来的,看到他这般模样,傅秋宁心里也是柔情百转,趴在丈夫肩头泪流不止。

一家四口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感染了许多人,接着众人才像是醒悟过来似的,发出一阵阵潮水般地欢呼声。金藏锋金藏娇和江夫人等也如梦初醒,连忙跑了过去,一大家子人拥在一起,狠狠哭了一场。就连江夫人,平日里最讲究风度场合的,此时让儿子儿媳感染的也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我真的没事儿,爷你睡一会儿吧,看看你,这脸上手上胳膊上全是伤痕,看上去比我还凄惨呢。”傅秋宁趴在床上,无奈地劝着金凤举。

“你还嘴硬,说什么没事儿,敢情没看见你这后背是什么样儿是吧?”

金凤举瞪了傅秋宁一眼,然后又掀开被子,看了眼傅秋宁后背上被包扎的白布,见没渗出血来,他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血是止住了,如此就好,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了。”

傅秋宁哭笑不得道:“能有什么危险?不过是那桌子沉下来的时候,蹭破了一块皮,出血都有限,还能有什么危险?”

原来她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之后,那供桌吃不住上面连续的重压,也向下沉了少许,傅秋宁又不可能一动不动,所以每次动一动,就不可避免的要蹭上供桌,她的姿势又难受,根本直不起腰来,只能时不时的动一动来缓解,一来二去,就将后背给蹭破了,但面积很小,连白布都是让金凤举给包扎的。

关心则乱的小侯爷还想去请御医,傅秋宁想着就这么巴掌大一块破皮,去请人家堂堂御医来,金凤举不在乎,她可丢不起这个人,让人家太医背地里说金镶侯爷的夫人也太娇贵,蹭破点皮就吓得跟什么似的,这日后出去应酬,命妇们彼此谈笑起来,自己岂不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金凤举拗不过她,只好亲自为爱人上了金疮药,又用白布包扎妥当,他常年外出,这样活儿干的倒是比剪枫等人还要麻利,之后就一直守在傅秋宁床边,直守到现在。

这一天外面着实是热闹的,众人知道秋宁遇险后,也不用说家里这些管事媳妇们都过来探看问安,老太太和江夫人方夫人一天里打发了十几遍人来问。只说外面那些人,就很是让金燕芳剪枫等人忙乱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