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慕婳帮忙,我们宛城一定能战胜京城的闺秀!”

“对,我们宛城才不是乡下地方呢。”

“两位……”钱差役一脸牙疼状,“能不能容我插上一句话?你们两位似敌非友?”

少女和少年中间那似有似无的默契和熟悉,长眼睛都看得出。

陈彻出身寒门,心高气傲,一心求学,对女孩子冷漠矜持,偏偏面对慕婳时,流露出似有似无的在意。

钱差役是过来人,即便陈四郎没有动心动情,对慕婳也有别于寻常女孩子。

他亦听过宛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慕婳毁婚,送诗的事,没想到陈四郎同慕小姐之间……也不怪陈四郎舍不得,慕小姐是个美人,哪个少年不爱慕?

慕婳淡淡的说道:“这还要感谢永安侯夫人,倘若不是她牵线做媒,我同陈四郎也不会认识。”

木瑾说道:“既是知晓夫人好意,你就当心存感恩之心,夫人为你……为你操碎了心,你却一次次令疼惜你的人失望。”

慕婳把木瑾的话当做耳边风,直接走向王管家。

陈彻眉头微皱起,见木瑾被忽视而怒发冲冠,唇角掀起一抹鄙夷嘲讽,木瑾根本没觉察到慕婳的试探!

他和慕婳定亲的事,起码木瑾是不知详情的。

而慕婳不会没缘由试探木瑾,陈彻一时想不明白慕婳的意图。

慕婳到底怎么被永安侯府赶出京城的?

陈彻不知谁能比慕婳更厉害,就算慕婳说不过他们,拳头还打不过赢?

以前他一心读书,不知慕婳性情,家人没少说慕婳的是非,本能他更愿意相信亲人,看不上慕婳,然慕婳是一个见过就很难忘记的女孩子。

最开始会被她容貌吸引,很快认识她的人会忘记她是美人,洒脱的慕婳,放声大笑的她,在墙壁上写诗的她……当然陈彻忘不了她的拳头!

“小姐,小姐,别过来,是奴才的错,奴才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才吧。”

慕婳走过来,王管家放下抱在怀里的妻子,砰砰砰,连连磕头,顺带噼里啪啦自扇耳光,“奴才猪油蒙心,做尽坏事,一切都是奴才婆娘挑拨的,奴才一时糊涂,才敢当众污蔑小姐。”

“王管家,你怕她作甚?你妻子已经死了,她就是凶手,杀人凶手!”

木瑾叫嚣着,高声道:“一个没有气息的人还能活着?慕婳,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无知?性情暴力,粗俗不仁,你是我们木家耻辱!”

“爹娘以你为耻!你若还有一点点良心,就该主动认罪,承认你的杀人之事。”

慕婳蹲下身体,把王仁家的放平,手指在她脖颈处按了按,丝毫不理会咆哮的木瑾。

木瑾几步冲上前,抬手就想扯慕婳的胳膊,“我同你说话,你为何不回话?你竟然摆弄尸身,连死者为大的道理都不知道吗?你的老师是如何教你的……”

他的手刚要挨上慕婳的肩膀,听到一句清亮的声音:“你这只手是不是也想废了?”

断指处传来剧痛,慌忙收回手臂,掩饰惧意,强硬道:“我是你哥哥!长幼有序你不懂吗?”

“一我没吃木家一颗米,二来你不是从未把我当妹妹,三来在关外,饭都吃不饱,当初我们是犯人,贱民,哪有老师会教导一个犯妇之女。”

慕婳好似在说旁人的事,平静的说道:“我比不上三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有珍宝阁做靠山,请京城最好的老师教她琴棋书画,不过我虽长在关外,亦懂得是非曲直,礼义廉耻!”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了?”

木瑾被一向轻视的慕婳嘲讽,这比断指还令他难堪,“我可是程门的四君子之一,我是……”

“啪。”

一个黑漆漆的药丸被慕婳弹起落入木瑾张大的口中,药丸入口既化,滚入喉咙,木瑾来不及吐出,连连吐吐沫,“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

慕婳走到一旁贩卖药材的摊床前,挑选了几味不起眼的草药,客气对摊主道:“借用一下工具,我磨一味药。”

慕婳把几株草药磨到一起,团成丸子,再一次来到王仁妻子身边,掰开她的嘴,把药丸送进去,抬高她的脖颈,有节奏按压她的胸口。

木瑾啊啊啊,再发不出声音!

他的喉咙似火烧一般疼痛。

慕婳按压三十多下,只听噗嗤,噗嗤,噗嗤,三声屁响,王仁媳妇一下子翻身而起,“我要……茅厕,茅厕在哪?”

周围人纷纷掩住口鼻,简直是臭气熏天!

第三十二章 幕后

王仁媳妇不仅放屁臭不可闻,口中更是散发阵阵恶臭,熏得旁人直犯恶心,纷纷掩鼻躲避。

只待片刻,在她身边不再有任何一人。

木瑾捂着鼻子避得很远,眸子似要喷火,嗓音如同破锣一般,“你……你故意陷害我……”

是他命人报案,可王仁家的竟然安然无恙。

“官府好像没有报假案一说。”慕婳慢悠悠的说道,遗憾之情溢于言表,“陈四郎,等你进入仕途,不妨给皇上奏上一本,谎报军情是重罪,不知详情就报案,不辨是非,劳民伤财也该被定罪!”

“官府的差役也是很忙的,总不能陪着人胡闹!”

木瑾脸一阵红,一阵白,有心再斥责慕婳几句,闻到王仁家的身上臭味,他怂了,不敢吭声。

慕婳这般无情,远不如三妹妹可心温柔,一旦慕婳把用在王仁媳妇上的草药用在他身上……木瑾今年还要下场比试,争取中个状元光宗耀祖。

今日在宛城木瑾已经足够丢人了。

王仁家的坚持不到茅房,屁股后面一热,屎尿横流,越发臭气熏天。

“慕婳,你个小贱人!”

“住口!”

王仁上前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厉声道:“闭嘴,你再辱骂小姐,我……我休了你。”

此时的慕婳哪还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你打我?打我?!”胖妇人口吐臭气,“凭什么?你凭什么打我?”

慕婳饶有兴致看着他们夫妻厮打一起,眼角余光扫过茶楼方向,慕云……虽是窗口的人影一闪,以她的眼力足以看清楚是谁。

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慕云怎会同柳三郎同处一间茶室?!

慕婳不是慢慢,虽然对慕云有慢慢残留的记忆和复杂情感,却不愿意深究慕云和柳三郎的关系。

*************

柳三郎品茶,慕云已经躲到窗户之后,“你果然还是在意慕小姐。”

差一点,慕云就从茶楼上跳下去帮慕婳应付差役。

“不惜暴露你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身份?在木瑾面前?”柳三郎继续慢悠悠的说道,“木瑾知道了,永安侯府不可能不知。”

慕云躲在窗户后,目光一直锁定在慕婳身上,复杂且深邃,亦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困惑。

他不是木瑾,不会对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有任何不良念头,哪怕慢慢是他心中唯一在意的人,他也是一直当慢慢是妹妹。

当慢慢身份大白时,他只是心疼慢慢,痛恨毁了慢慢人生,伤害慢慢的永安侯夫人等人。

他会给慢慢最好的生活,最奢华的首饰,最后像所有疼惜妹妹的兄长送慢慢嫁人,把慢慢交到真正爱她,疼惜她的男人手上。

有他在一旁照看,料想妹夫不敢欺骗或是伤害慢慢。

一切他都计划得很好,然而慢慢的灵魂消失了,不知从哪来的人占据慢慢的身体,继承慢慢的一切,包括记忆和情感!

慕云知道真相后痛恨自己,同时又无法真正伤害那抹骄傲洒脱的灵魂,慢慢的身体犹如一个牢笼,困住了她,慢慢身份复杂,麻烦和困境并不少。

尤其她有慢慢的影子,慕云没有办法对她做什么,因为他明白慢慢根本不会再回来了。

倘若他让慢慢身体里的灵魂消失,那么慢慢就真得死了,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更看不到他为她报复永安侯府。

慕云听过许多传闻,有人突然觉醒上一世的记忆,性情言行不由大变。也许慢慢就是觉醒了记忆,这辈子的经历对慢慢太残忍,上一世的记忆占据主动,未必不是好事。

何况方才慕婳是真心为慢慢送行念经,这样纯粹善良的灵魂即便不是慢慢的前世,也不是他能抹杀的。

原本乌云阴沉的天空,随着王仁家的苏醒又变得晴朗,阳光重现,刺眼的光鲜射入慕云眸子,慕婳令他茫然,可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持太久,当他闭上眼时,还希望慢慢活着,活得更好。

“宛城的县令该换了!”慕云轻声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

柳三郎潇洒举起茶盏,遥敬慕云,眸子在阳光下闪过一抹鎏金,“不过动手却不是你我……”

“来人啊,救命啊。”

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响起。

慕云看清楚马背上的人,猛然回头看向风光霁月的柳三郎,嘴唇微动,“是你安排的?!”肯定的语气不容柳三郎任何辩解。

柳三郎嘴角微扬,“他打算强纳慕小姐为妾,永安侯夫人应该不会介意慕小姐沦为他的妾室,而且他还想让慕小姐给他的同窗知己敬酒……”

说到此处,柳三郎眸子闪过一道快到令人失察的寒光。

“够了!”

慕云神色一敛,昳丽的脸庞笼罩一层寒冰,愤恨道:“他是做梦!”

柳三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沿着茶杯纹路滑动,“木瑾主动请缨来宛城的目的就是这批送往英国公府的西北良驹,走了沐国公的关系,这批骏马有战马的资质,用在同魏王较劲上,英国公未免胜之不武。”

他微微扬起下颚,一抹温柔笑容浮现,“永安侯府攀上英国公还不够,还想同疆场英雄沐国公世子沐将军搭上关系,我单纯希望赛马更公平一些”

明明就是想坑死木瑾和永安侯!

慕云早知柳三郎心机深沉,绝不似外表那般温柔高雅,风光霁月。

“慕十三爷,你会帮我,对吗?”

“你柳三郎谋划的事还用我帮忙?”

慕云自嘲的笑笑,试探柳三郎几次,他都没办法摸清柳三郎,甚至不知柳三郎下一个目标是谁。

柳三郎向慕云投去真诚的目光,倘若不知柳三郎的‘心机’,慕云都有可能相信柳三郎需要自己的帮助,无法拒绝帮他。

“看在慕小姐的份上,也不成?”

“柳……澈。”

慕云叫出柳三郎的名字,直接冲过去,“别拿她说事,更别把她牵扯进来。”

浓密的眼睫盖住柳三郎平静的眸子,他轻声道:“她躲不掉这些是非,与其担心她被连累,不如……暗中保护她无往不胜。”

茶楼外,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慕小姐,好厉害!”

第三十三章 救人

慕云随叫喊声向外看了一眼,见到马背上的人已经换了,不再是被柳三郎设计的孟公子,先是担心,随后看清楚慕婳的骑术,自嘲的说道:

“你失算了,她不再需要我暗中保护,仍然可以过得很好,无欲则刚,以前慢慢就是想得太多,才被他们趁机耍得团团转!”

他锦衣卫的身份固然可以带给慕婳一些保护,然他破损不堪的身躯可能会带给慕婳更多的麻烦。

慕婳不是慢慢,他没有资格再要求她似慢慢一样……慕云撤走侍卫,撂下狠话,也是不想慕婳的麻烦更多。

柳三郎看清外面的动向后,蹭得站起身,儒雅昳丽的脸庞闪过一抹恼怒,随即嗤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轻笑道:“不愧是你的妹妹!”

语调平和,然他端起茶盏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的计划就没有落空过,慕婳却总是令他意外,如何让他不印象深刻。

为何慕婳要救孟公子?

莫非她看上孟公子背后的势力?

她知不知孟公子打算强纳她为妾的心思?

柳三郎不觉得慕婳甘愿做妾,以后慕婳知晓孟公子的痴心妄想,会不会后悔今日救人?

应该不会!

慕婳……会用拳头令孟公子彻底‘绝望’,一如当初慕婳踹他那一脚的风情。

柳三郎按着太阳穴,撑起额头,对一直注视外面的慕云道:“你妹妹把我的思绪都搅乱了。”

原本他们该商量如何令宛城县令罢官获罪,此时柳三郎满脑子浮现得都是慕婳……无法将慕婳从脑海驱离,好似不由控制想着那个奇怪的女孩子。

只是两人谈话的功夫,茶楼外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才狼狈不堪,叫着救命的孟公子从狂飙的骏马上下来,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骏马发飙把他浑身骨头都颠簸碎了,脸上浮现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的长衫沾染呕吐之物,再无豪门公子的气派。

而慕婳代替他骑在发飙的骏马上,同狼狈的孟公子不同,骏马仍然快若闪电不管不顾的狂飙,骑在马背上的慕婳显得极是沉稳,发飙的骏马在她的掌控指引下疾驰。

慕婳所乘的白马后面的十几匹骏马好似找到主心骨,不再四处乱窜,随着慕婳打出的口哨有秩序的跟随。

白马素服,马背上的女孩子帅气得令人心驰神往。

她时而手指放在唇边,吹响尖锐轻快的哨声,时而随着马匹的颠簸身体一上一下起伏,遇见挡道的障碍,她总能令胯下骏马一跃而过。

慕婳唇边勾勒出灿烂堪比阳光的笑容,宛若回归草原,重新成为纵马疆场的风之子!

垂在脑后的发辫在风中摇摆起伏,犹如她跳跃的灵魂,一团燃烧的火焰,对看过她骑术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没人再能把目光从慕婳身上移开。

慕婳只想过平淡悠然的日子,然她灵魂深处忘不了骑马纵横时的快乐。

邀上几个伙伴,带着随从属下,她可直入草原深处,踏遍玉门关内外的山川湖波。

宛城城区不大,这条路沿着宛城护城河所建,环绕整座宛城,因此慕婳身影消失,没等宛城百姓和闺秀们从震惊中醒来,慕婳潇洒的再一次跃入他们眼帘,加深镌刻在记忆中的印象。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看到了!”

激动的闺秀捂着胸口,毫不掩饰对慕婳的爱慕之意。

风驰电掣的速度,高超绝伦的骑术,慕婳潇洒的骑姿,几乎把闺秀们的芳心一网打尽。

女孩子也可这般帅气!

“她堪比沐国公世子,当世的骠骑将军!”

“还是比沐世子稍差一点……好吧。”说这话的闺秀感觉周围同伴们不善的目光,改口道:“比沐世子潇洒,骑术更好。”

尤其在孟公子的衬托之下,慕婳美得令人窒息,呼吸艰难。

无论男女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飞翔疾驰的追风梦。

慕婳做到了,女孩子便想着自己也能似慕婳一般,骑在马背上飞奔疾驰。

“就是她,她一定能带领我们打败京城闺秀。”

“她救下孟公子时,太……我不知怎么说,横竖整个宛城的男子没一个比得上!”

“就是,就是。”

宛城的男人们或是低头,或是抬头看天,但更多的目光追随着慕婳,楞是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怎敢不服气?

方才慕婳直接冲上去,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在发飙的骏马前旋转半圈……姿态优美得宛若舞蹈,不知怎么孟公子就摔下了马,当然孟公子是平安了,只是摔了个狗啃屎,随后他连滚带爬爬到街边,抱着一石头狂吐起来。

慕婳一拳,只用一拳就把双眼赤红的疯马打醒了,随后她翻身坐在马上,抓着缰绳引领一群骏马绕着宛城疾驰。

有懂马的人解释,不能骤然让疯马停下来,只有骏马跑累了才能停下,否则这些价值千金的宝马良驹便废了。

倘若没有高超的骑术,扫平道路上的障碍,谁能制得住这些疯马?!

恰恰慕婳做到了。

在前行中,用她的鞭子扫平一些障碍,不让骏马因为疾驰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