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郎说得干脆,声音却是犹豫迟疑的,能同慕婳亲近固然很好,然他还记得慕婳是如何带着慕云进京的。

他倒不是不能牺牲一下,可是慕婳到底是女孩子,他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毁了她本就不大好的名节。

慕云为压下和慕婳同乘一骑的事情没少费心思,他们还是名份上的兄妹,勉强交代得过去。

柳三郎和慕婳是何关系?

只是邻居而已。

口口声声要做女孩子的慕婳却是全然没有做女孩子的自觉,让她身边的男人为她操碎了心。

慕婳突然意识到男女始终有别,看到名驹后,她又完全忘记自己如今是女孩子了,“柳三郎,谢啦。”

向柳三郎灿烂一笑,隐含淡淡的感激。

方才柳三郎表现得很君子啊。

“我也不是非要把它还回去……倘若你着实喜欢,我……”

被慕婳道谢的声音弄得他心思荡漾,让慕婳开心不是最重要的?

他同一匹马较劲?

多丢人!

何况若是吃醋的话,他不得整日泡在醋坛子之中?

“不用了。”慕婳爽朗一笑,“龙驹,我的确不适合骑,我也提醒三郎一句,尽快把龙驹还回去,你骑龙驹去京城,太过显眼。”

以如今柳三郎的实力还不足以骑龙驹,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骑龙驹只能招惹祸事。

方才慕婳被龙驹吸引并没想太多,冷静下来之后,慕婳大有深意看了沉默的柳三郎一眼,“雏鹰展翅终有时,三郎你别太着急了。”

拨转马头,慕婳扬鞭向京城方向而去。

柳三郎停顿片刻,亦追了上去,龙驹的速度非同一般,纵然慕婳先行一步,柳三郎很快赶上慕婳,同她并肩前行。

不过慕婳的骑术比柳三郎要好,纵然她的马比不过龙驹,但经过慕婳调教,也能同龙驹一较高下,不会被落下。

两匹骏马在官路上追逐着,马背上是罕见的俊男和美人,一路上极是吸引路人的目光。

儒雅俊美的少年望向身旁的少女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而少女精致眉眼中偶尔露出凌厉,又同少年相得益彰。

官道旁,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位貌美的妇人,望着两道人影远去,“龙驹吗?还是我看错了?”

一旁侍立的抱剑少年微微垂头,却听到主人喃咛,“嘉敏县主吗?真想见一见她比方才骑马而过的女孩子高到何处?”

进入城门,慕婳再一次被京城恢弘的城墙所震撼,降下速度,她操纵马匹,“我们就在此地分开吧,你去办你的事,我去永安侯府!”

不等柳三郎开口,慕婳摇了摇食指,“你不许跟着我,也不许去永安侯周围晃悠,赶紧去办你的事儿。”

柳三郎沉默片刻,“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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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相认

慕婳扬起笑脸,明媚靓丽,瑰丽中隐含一抹看破一切的潇洒。

她向柳三郎挥了挥手,等到拨转马头后,明媚的笑容渐渐淡去,到底还残留着慢慢的爱和恨,又是第一次踏足永安侯,总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这也是她不愿意柳三郎跟去的原因。

慕婳握紧缰绳,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没入往来的行人之中,有慢慢所有的记忆,她根本无需打听永安侯府落座于何处,转过几个弯角,一座齐整的五进院落进入眼帘。

刚同慕婳道别的柳三郎翻身跳下龙驹,拍了拍马头,轻声喃咛:“她不会吃亏的,一定不会吃亏的。”

“公子爷,咱们是不是先去茶楼?”

侍从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柳三郎的声音,“你去侯府门口看看状况,我答应她不去,可是没答应不派人过去。倘若永安侯府太欺负人,你尽快给我送信。”

到底还是不放心,哪怕知晓慕婳是个强悍的人。

永安侯府不同于其他人,极为容易牵动慕婳的情绪,而慕婳激动起来,不分敌我的,往往受伤最重的人就是慕婳。

柳三郎即便不能跟去,也要派给眼线过去,以防万一。

他牵着龙驹缓缓向茶楼走去,略显心不在焉。

“咦,这匹马,这匹马不是……”

突然,柳三郎面前站了一位身穿宝蓝色直裰,面容俊雅,贵气的中年男人,“你从何处得来?!”

男人从龙驹上移到面前少年的脸上,惊讶般睁大眼睛,手中的扇子轻轻敲打额头,“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一定是见过你的。”

柳三郎抿了抿嘴角,旁人不知道男人是谁,他却是知道的,设想过无数个同男人碰面的场景,然而却没想到会是此时。

他一心为慕婳担心的时候。

仰头看了茶楼的二楼,窗户紧闭,看不到里面有人,柳三郎面无表情绕过挡路的男人,冷冰冰的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和你从未见过。”

此时他没心思去应付眼前这人。

程伯父是不打算出现了,所以……才提醒魏王殿下过来?

柳三郎不知自己在宛城还能留几日,是不是还能见到慕婳,没有他在一旁看着,宛城的少年们不会越发痴狂追捧慕婳?

莫名奇妙的他心情很不好,自然不耐烦应付魏王。

他的生父!

“不对,不对。”

便装出行的魏王眼见着少年前马前行,他的身影即将没入人群中,突然,魏王狠狠敲了一下自己额头,“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

一群同样隐藏在暗处的侍卫拨开来往的行人,堵住柳三郎的去路,亦有几个人断了柳三郎的后路,其中一名身份高大的侍卫说道:“王爷请公子留步。”

换了旁人,魏王府侍卫绝不会这般客气。

柳三郎的气度令他们不敢太过分,看得出面前的公子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王爷?不知是帝国哪位王爷?”

柳三郎知晓躲不掉了,这次碰面是早就安排好的,许是从他得到龙驹后,一切已经不由他自己控制,这种一切由旁人安排的感觉,让柳三郎很不好受。

然而他除了接受外,此时根本没有能力抗拒!

“你……你姓什么?”魏王声音轻轻颤抖,隐含着急切,又有几分不可思议,“你娘是不是姓柳?她是柳季红对不对?!”

柳三郎侧头看了魏王一眼,一改方才的冷漠和不悦,恢复平时的温润如玉君子风范,“家母守寡多年,不认识王爷贵胄,不管您身份如何,还请甚言,休要提起家母名讳。”

“……”

魏王眼眶湿润,差一点落下泪来,眼前这位少年,是柳季红的儿子?!

也有可能是他的,他的儿子啊。

莫怪他觉得眼熟,看着似曾相识,他的儿子怎能不像他?

柳三郎唇边噙着淡淡且疏远的微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不。”魏王快步上前,好似抓住人生全部的希望,握紧少年的胳膊,嘶哑的说道:“你不能走,孩子……孩子……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直快被逼疯的魏王因为激动,脸庞充血一般,呼吸急促紧张,眼睛一番,昏厥过去。

柳三郎只是下意识扶住魏王一把,这就是他的生父?

魏王这般不堪,会不会被慕婳笑话?!

柳三郎永远无法体会,没有儿子的男人所承受的非议和压抑的心情,何况魏王明明知道自己是有儿子的,当初却是亲手毁了一切,舍弃了救过他性命,给他生下儿子的柳季红。

他一直以为他们母子已经死了,突然知道儿子还活着,他哪能不激动?

“你对我们王爷做了什么?”

侍卫只见到魏王突然昏厥,以为柳三郎使了暗招,几人扶住了魏王,另外几人彻底围困住柳三郎,“拿下他,他是刺客,意图不轨行刺王爷。”

柳三郎好笑般摇头,拿下他?!

是不是什么人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当他是文弱公子,好欺负的?

在慕婳面前示弱,不意味旁人随便都能动他。

柳三郎冷静躲开袭击过来的侍卫,身手灵活,动作潇洒,轻而易举突破王府侍卫的包围,直裰轻轻摆动,一派飘然。

“够了!”

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你们竟敢同你们小主子动手?一个个都活腻歪了吧。不怕魏王殿下清醒剥了你们的皮?!”

侍卫们方才被柳三郎轻易放倒,心头正憋着火,听到一句小主子?顿时有几个没有站稳,噗通直接摔倒,趴在地上仰望柳三郎,小主子是他们理解那种意思?

王爷有儿子了?!

柳三郎认识突然出现的人,“你是……你是程伯父身边的人?”

“奴才赵无庸叩见柳公子。”

方才威风八面喝止魏王府众多侍卫的国字脸的男子规规矩矩的跪下来,“主子在茶楼等您,还请公子爷移步。”

“你把这匹马交还给程伯父,我就……”柳三郎扯了一下嘴角,“就不过去打扰了。”

柳三郎挥了挥衣袖,向城门口走去。

哼哼,他也是有脾气和骨气的。

茶楼中,默默饮茶的儒雅男人轻笑般摇头:“还是年轻气盛啊,程师弟,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零七章 到来

一袭夫子打扮的人差一点扔掉手中的黑棋,再无法集中在棋盘之上,坐直身体顺着茶楼的窗户向外张望,是他?!

柳三郎,宛城有名的才子,在京城也颇有名望。

今年有可能拜入他门下,随后他又听说柳三郎恃才傲物,看不起程门四君子之一的木瑾,为一个不孝的女孩子贬低木瑾,引得他坐下诸多弟子不满,弟子们扬言要整治柳澈,为木槿出一口气恶气。

程门弟子多是很团结,程澄曾经欣慰弟子们的友爱和睦,然而此时他却担心弟子们对柳三郎下手了。

魏王殿下到底有多期盼儿子,没人比一直跟在皇上和魏王身边的他知道得更清楚。

万一柳三郎有个好歹,魏王能拿刀同他拼命。

为了一个木瑾,完全不值得得罪魏王。

哪怕柳三郎只是魏王其中一个儿子!

况且坐在他对面的人——当今天子看起来比魏王殿下更了解柳三郎。

天子温润仁慈,对朝上大臣极为宽容,有时候内阁学士激动起来,能把口水喷皇上一脸,然而程澄根本不了解过去十年余年一直以龙体不愈,无法主政天下的皇上,单把皇上看做仁君,显然不合适。

皇上的志向怕是比太后娘娘更高。

在太后娘娘摄政的十余年中,皇上到底读了多少书,走过多少的地方……甚至皇上笼络多少的奇能义士,连太后娘娘都摸不准。

皇上对晚辈很少有如此在意。

“臣羡慕柳公子的年轻。”程澄斟酌般说道。

对面的儒雅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温润的眸子微微眯起,轻轻把捻在手中的棋子放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年轻意味着气盛,天不怕,地不怕,他又是个骄傲的,容易得罪人,往后他入朝为官,倘若得罪了师弟,还请看在愚兄的面子,别同他一般计较。”

“臣不敢。”程澄慌忙起身,暗忖是不是他弟子们报复柳三郎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今日皇上才特意令他提前见到这出父子相认?

皇上表明对柳三郎特别疼爱。

男人笑着扶住程澄下拜的动作,低声笑道:“师弟不必紧张,你同我之间还用请罪?”

话是没错,皇上语气也很和蔼,可程澄就是感到莫名的心慌意乱。

他好似从未看懂过皇上,明明以前同在父亲身边学习时,皇上性情……远比今日好明白。

“臣觉得只要柳公子恢复其身份,朝野上下无人再敢招惹柳公子。”

“他同朕说过,要参加本科会试。”

皇上无奈般摇头,“朕如何劝他,他都不肯改变主意,朕只能等会试之后,再让魏王招上门去,更恰当一点,省得他以魏王之子身份高中,旁人却攻讦他高中有猫腻,攻讦他以宗室子弟的身同学子争利。”

科举毕竟是寒门子弟唯一进阶的机会,也是他们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

皇上亲政后有意识的扩大寒门学子应试的人数。

程澄后背微微发凉,颔首道:“柳公子文采斐然,不愁无法高中,若是他不走科举,才是帝国损失。臣谨记皇上的吩咐,绝不会把今日的事情透露半句。”

“我相信师弟。”

皇上继续说道:“咱们先把这局棋下完。”

柳三郎根本没理会赵无庸的话,既然没进茶楼,也没去看昏厥的魏王,扔下龙驹,直接出了京城。

程澄愕然,柳三郎这也太倔强了,简直就是任性到目无帝王,便是魏王殿下都不敢拒绝皇上的传唤。

皇上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三郎这孩子,生朕的气呢,下次再见他只有等到琼林宴了。他这倔强的脾气,让朕怎么不放心他。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朕怎么教他,他都听不进去。”

他宛若操心儿子的可怜父亲,无奈中隐隐流露出一抹骄傲。

程澄发觉皇上对柳三郎的宠爱还在三位皇子之上,在皇子们面前,皇上一直是一位严厉的父亲,许是三位皇子更亲近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膝下承欢,皇子们对严父一般的皇上更多几分的敬畏和疏远。

他们可能认为皇上不如太后娘娘,毕竟皇上登基十余年一直在养病,太后娘娘却是大权在握,差一点都能废了他们的父皇自立了。

最近两年,皇上才亲政,但在朝廷上太后娘娘的影响力依然存在。

太后娘娘能决定谁做储君太子!

皇上是个孝子,自然会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

不过程澄深知皇上不是个简单无能的人,今日他见到的一切,焉知皇上不是故意做给他看?

莫非柳三郎将会是皇上竖起的靶子?!

又是考校皇子们的心胸眼界,以及气度的磨刀石?

温柔雅致的皇上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

慕婳自然不知柳三郎已经同魏王碰面了,她一个人来到永安侯府门口,抬头看着高悬的匾额,永安侯府四个字金灿灿的,阳光一照,颇为耀眼。

门房早就看到府邸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姐,先是惊讶于她的美貌,气度不凡,女孩子无比眼熟,虽然皮肤白了一点,但还是能看出她就是……四小姐慕婳!

有了这项认知,门房的仆从眼里流露出一抹的鄙夷,装得还挺像的,四小姐慕婳就是个笑话,曾经在侯府的仆从中传过她不少的闲话。

换做平时,他们定会上去嘲讽慕婳两句,比如耐不住宛城的寂寞贫苦,又厚着脸皮贴上侯府?

然而有了锦衣卫撂下的狠话,虽然夫人和侯爷都说二少爷是无辜受了蒙蔽,但是他们还是不敢轻易得罪慕婳。

机灵的仆从觉得四小姐同离开侯府时大不一样,不是说四小姐打扮更得体,单看四小姐眼神就莫名觉得四小姐不好惹,宁可对四小姐恭敬点,也不要轻易招惹四小姐。

“我是慕婳,特来见永安侯,你们去同传一声。”

慕婳的声音清亮,眸子平静,轻而易举压下门房仆从的窃窃私语。

她见到早有人进去通报了,慕婳表明身份,掷地有声:“还可以告诉是三小姐一声,我慕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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