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义侯府主院的堂屋里。

安义侯带着徐青安进了门,徐青安抬起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宋成暄,一脸惊诧的神情,宋成暄不是已经离京了吗?不过,如果他没有离京,自然不会在半路上遇见谭家人。

宋成暄抬起眼睛,目光闪烁间透着几分清冷的寒意,不过他还是起身向安义侯见了礼,虽然这礼数十分的敷衍。

安义侯想到了洪传庭的话,此人一向待人冷淡,他自然也不会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不过人既然上门来,今天又不着急,自然可以好好打量宋成暄一番。

武将和文官不同,对于礼数规矩并不那么严苛,行动坐卧也会更加随性些,安义侯早早就入了军营,整日里与将士同食同住,自然对此十分了解,穿上甲胄是一个德行,脱下战袍在人前就要装出个人样来,倒不是怕失礼被人诟病,而是嫌弃之后带来的麻烦。

宋成暄此时就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徐家下人端了茶,宋成暄拿起来尝了一口,抬起眼睛,两道目光清冽。

安义侯忽然觉得此人在战场上定然不会输给旁人,即便现在敛去锋芒,也是咄咄逼人,他之前觉得此人的眉眼有些熟悉,可现在端详起来,似这般冷漠而张狂的人,他之前从未遇见过。

安义侯道:“谭家从前于徐家有恩,这次宋公子救了谭家大爷,我代谭家人感谢宋公子出手相助。”

宋成暄眯起眼睛,一个侯爷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与谭家的恩情。

安义侯当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无愧这个“义”字。

谭家的事无关痛痒,安义侯才会这样吧,如果被裹挟进一桩大事之中,安义侯会不会立即抽身。

宋成暄淡淡地道:“举手之劳,无论是谁遇见都不会置之不理。”

安义侯道:“宋公子可看到了凶徒?”

“不曾,”宋成暄道,“若是遇见了,必然现在已经送去了顺天府,我们追过去的时候,只见到谭家大爷躺在路边的草丛中。”

说到这里,宋成暄目光微深:“等谭家大爷醒过来之后,侯爷应该仔细问问,那凶徒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安义侯一凛,宋成暄这样性子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一番话:“此事可有什么蹊跷?”

宋成暄放下手中的茶杯,大周勋贵中,安义侯算是少有的聪明,果然不用他多费口舌:“刚找到谭家大爷时,他说凶徒是个身材偏瘦,腿脚灵活的男子,将他送上马车之后,我追问整件事如何发生。

谭家大爷说,他从驿馆出来想要透口气,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颈,头也被禁锢在那人臂肩之处,他还没来得及惊呼,脖子上一痛,顿时眼前发黑,最后的意识就是身体腾空而起,仿佛被人扛上了肩膀。”

徐青安听了明白:“能够掐住他脖颈,又将他按在臂肩之处,那人个头定然比他要高,虽说身材瘦小的人不一定没有力气,但是谭家大爷身高体壮,能将他轻易扛起带走,着实不易。

谭光耀两次的说法不同,他定然是隐瞒了什么,可这就很奇怪了,一个杀自己的凶徒,为什么要替他遮掩。”

安义侯没想到儿子还能有这样一番见解,他看向徐青安,只见徐青安眼睛发亮,安义侯立即想到这小子出去打架回来的模样。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必是这小子多年惹祸得来的经验。

安义侯厉眼看过去,徐青安感觉到了严父的恶意。

看到父子两个眉来眼去。

宋成暄脑海中也浮现出父亲那慈祥的神情,他微微敛目,不想继续坐下去,站起身来道:“我听谭家管事说,谭家最近生意不顺,在常州丢了不少货物,既然侯爷与谭家有交情,定然能将这些事弄清楚。”

安义侯隐约感觉到宋成暄此次前来还有别的话要说,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可是既然宋成暄要走,他也不便阻拦,吩咐徐青安:“送一下宋公子。”

徐青安心中不情愿却还是追了上去。

宋成暄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桃树下,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棵桃树倒是一直长得枝繁叶茂,他还记得多年前的端午节,安义侯折了桃枝别在他腰间。

转眼之间物是人非。

宋成暄加快脚步走出了安义侯府。

“宋公子。”

宋成暄还没有上马,就被清脆的声音喊住。

宋成暄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少女。

她等在这里,仿佛已经料定他不愿意在安义侯府久留,其实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再一次踏进安义侯府大门。

“宋公子追查谭家,想来也是对此案十分感兴趣,如果宋公子不插手,谭光耀必死无疑,如今的情形是凶徒始料未及,谭光耀活下来对于凶徒来说是个威胁,下一步凶徒必然会有所补救。”

这些事她都能料到,但也有许多内情不知晓。

徐清欢道:“宋公子是如何知道凶徒下一步会对付谭家?”

她的思路清晰,立即推断到下一步凶徒可能有的举动。

也许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利用她的聪慧,推出更多的线索。

既然他救了谭家人,他就要从她嘴中获取足够的消息,才算是公平交易。

宋成暄静静地看着徐清欢。

月光落在她眉眼上,她眼睛轻轻眨动,长长的睫毛就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

“还有什么?”他问过去。

徐清欢道:“谭家来安义侯府应该是要求助,谭光耀应该是认识或者已经猜到是谁刺伤了他。”

否则谭大太太不会避讳报官。

郎中从内室里退出来,徐太夫人去看过谭光耀离开,只有谭大太太不愿去歇息而是守在儿子床前。

直到谭光耀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耀哥,”谭大太太喊出声,“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谭光耀点了点头,吞咽一口想要说话。

谭大太太立即端来水:“先别急润润嗓子再开口。”

谭光耀喝了一口水,向周围看去。

谭大太太低声道:“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想跟母亲说。”说着她将耳朵凑了过去。

“是他,”谭光耀道,“我看…到了,是他…”

谭大太太不禁颤抖:“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来杀他的亲哥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温暖

谭光耀舔舔嘴唇,用十分虚弱的声音道:“母亲…别怪二弟…二弟也是…身不由己。”

谭大太太紧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他的手冰凉:“他有什么身不由己,都是被那女人迷住了,怪我平日里宠坏了他,我是个没用的母亲。”

谭大太太小声哽咽着:“现在又让你差点丢了性命…早知道我应该到了京城就求侯爷帮忙。”

谭光耀的手一紧,身上的疼痛让他额头上满是冷汗:“母亲别这样说…儿子这次赶来京城也是要阻拦母亲…母亲千万不要啊…若是…二弟被捉…那就会丢了性命…”

“那女人被捉了,”谭大太太低声道,“我来京里就让人打听了,那女人被送去了顺天府,我一直担惊受怕,怕她供出你弟弟,不过看样子她什么都没说。”

谭大太太说到这里又慌张地向周围看去,生怕已经有人听到了她们母子的细语:“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要跟衙门的人说,让他们去捉你弟弟。”

“不行,”谭光耀焦急一下,喊出声,整个人也抬起身子,但是很快因为疼痛就摔在床上,“母亲不能这样,否则不要说二弟,我都不会原谅母亲。”

“好,好,好,”谭大太太急忙安抚儿子,“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以后再提,只要你好起来,母亲都听你的。”

虽然快到初夏,但是天气还有些凉。

徐清欢抬起头看向宋成暄,他的眼角仿佛结了层冰霜。

“宋大人,我们到旁边的小草庐里说话吧!”

徐清欢说着向前走去。

安义侯府紧挨着的一处院子是翰林院杨大人购置的,杨大人是个喜好高雅的人,没有将院子修葺的华丽,只是种了一大片翠竹和菊花,又学着隐士改了间小小的茅草房,用杨大人的话说,躺在房子里听外面风雨交加,就能生出几分诗情来。

一切筹备好了,杨大人搬进来住了月余,身子就有些吃不消,最终放弃了这种隐士的日子搬回了杨家老宅,只有在天暖的时候才来遛遛园子。

前几年杨大人致仕归乡,父亲就将园子买了回来,徐清欢觉得,父亲买下园子的本意是要将哥哥放逐在这里,没想到哥哥没给他这个机会,惹了祸直接远走他乡,这处园子也就一直空闲着。

这两日她正寻思着要怎么将园子收拾出来,还没想出个好主意,凤雏就在草庐里安置了不少的东西。

花斛里插着今天新剪的花枝,架子上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其中就有凤雏自己做的果子干,几套干净质朴的茶具。

一眼瞧过去还真的有几分古朴、雅致的气息,这一点上凤雏可比杨老大人更像个雅士。

凤雏烧了一壶茶,又将屋子里的暖炉点好,徐清欢坐下端起茶杯,等着外面的人走进来。

宋成暄站在草庐门口。

安义侯十分宠爱这个女儿,就连她想要做什么都如此纵容,对于一双儿女态度如此不同,不过还是怕女儿有任何的闪失,就在他踏入这处院子开始,至少有五六个人上前守在周围。

如果他有什么举动,立即就会有人前来阻止。

他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与徐清欢论案情,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互相提防互相利用。

即便从前…他们曾有过婚约,但是小时候的那个他早就已经死去了。

她先一步走入草庐,一定认为他会跟过去。

他今日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也在她预料之中,除了破案之外,她就像一开始一样,也在探听他的底细。

如果他现在转身离开,她的所有思量就都会落空。

心中如此想,抬起眼睛却看到草庐的灯光一盛,显然是有人又点燃了一盏灯,屋子里的灯格外的温暖,将院子里衬得格外漆黑、寒冷。

他并不怕冷,哪怕小时候泡在海水之中,海水冰凉刺骨,将他身体冻得僵硬,他也会咬紧牙关熬过去,因为在他看来,这是让自己变强的必经之路。

如今他更不怕冷,无论何时都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强壮、温暖,所以是黑暗还是光亮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他之所以会插手这桩案子,是想要弄清这背后的一切,他不能容忍有人借着当年那谋反案再做文章。

想到这里,宋成暄向那屋子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徐清欢倒了一杯茶摆在对面。

暖炉已经烧好,小小的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花香。

徐清欢抱着怀中的暖炉觉得舒服了许多,对面的人自然不需要这些,看他的模样很是不情愿留在这里,所以她还是快点将话说完,大家也好各自离去。

孟凌云进门走到徐清欢身边:“就像大小姐想的那样,谭大太太遣走了屋子里的人,与谭家大爷低声交谈,可他们声音太低,到底说了什么内容我们没有听清。

到了最后听到谭家大爷喊‘不行,母亲不能这样做’。”

徐清欢点点头看向宋成暄:“谭家母子应该是在议论刺伤谭家大爷的凶徒。”

即便他们听不清谭家母子在说些什么,她也能猜出一二。

徐清欢道:“谭大太太进京之后,就遣人悄悄去了碧水河,谭家刚刚进了京,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去案发地打听情形,我开始想过或许是因为谭家与孙家有什么往来,谭大太太得知孙家的事,恐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以来京中求助…但是细想一下又有蹊跷。

孙二老爷遇害之前,谭大太太就已经动身来京城,孙家都没能确定背后凶徒到底是谁,谭大太太就已经着手做此安排,着实不合常理。

谭大太太进京后,立即悄悄去案发地打听消息,而后故意对凶徒外貌混淆视听,如今又不想将此事报官,只有极为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我怀疑,谭家与凶徒有牵连。

谭大太太遣人去碧水河,不一定是去案发地查看,还有可能去打听消息,因为衙门还从碧水河畔的道观里抓走了两个嫌犯,也就是那两个道姑,如果我们将整个案情都串起来,好像就已经找到了凶徒。”

……………………

这样温暖的夜里,恩,就这样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她所愿

徐清欢坐在这里,将案情说的清清楚楚。

那些凌乱的线索,立即全都串了起来。

徐清欢和宋成暄没有说话,躲在外面偷听的徐青安已经按捺不住,终于快步走进来。

徐青安道:“我们该从哪里下手?你们到底怀疑凶徒是谁?”一个个都在关键时刻沉默下来,是想要急死偷听的人吗?

一个两个都那么聪明,也不知道顾及下旁人。

徐青安一屁股坐下来,今天晚上若是得不到答案,他定然要睡不着。

徐青安道:“谭大太太遣人悄悄去碧水河打探情形…莫非杀孙二老爷的人和刺伤谭光耀的是一个人?”

徐清欢摇摇头:“不能光靠这个做如此判断,这两桩案子有相似的地方,但是也有太多的不同。

孙家和严老爷之前案子上来看,凶徒杀人有他固定的方式,他将孙二老爷的舌头送到了孙家,下一步对付的该是孙家人,为何要来杀谭光耀?”

徐青安听得一头雾水:“是啊,那为什么啊。”

徐清欢接着道:“孙二老爷的案子,凶徒捆绑了孙二老爷之后,割掉他的舌头,然后将他浸入河水当中折磨至死,可以推测出凶徒是个冷静、凶狠、果断的人。

谭光耀被刺伤之后,凶徒却没有再动手将其杀死,显然下手时心中有犹疑,就是这个犹疑救了谭光耀一命,凶徒将谭光耀丢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其实是给谭家大爷留了一线生机,如果这两桩案子的凶徒是一个人,为什么对待两人却如此不同?”

徐青安道:“可是如果两桩案子无关…谭大太太的举动又怎么解释?她恰好在这时进京,又去孙二老爷被杀之地打探消息。”

徐清欢道:“我并不是说两桩案子无关,相反的,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关联,”说着看向徐青安,“除了想要查案的人之外,最在意案情进展的是谁?”

徐青安想了想:“那当然是苦主了,可谭家不是苦主啊,我们方才说凶徒要对付的是孙家人。”

徐清欢道:“除了苦主之外,还有一个人更关切案子。”

徐青安眼睛一亮:“是凶徒,凶徒怕被府衙查到蛛丝马迹,自然也关切案子进展,所以你怀疑谭家认识凶徒。”

徐清欢道:“原本我也没有做这样的猜疑,我只是发现谭大太太到京城之后,言行举止都不寻常,就一直让人暗中盯着她一举一动,她遣人去碧水河畔已经露出马脚,再这样下去一定会透露更多线索,我们就可以借此入手查案。

如果凶徒也是像我这样想的呢?那他定然会感觉到谭家对他的威胁,生怕谭家会阻碍他接下来的谋划。”

徐青安道:“所以凶徒刺伤了谭光耀,就是在警告谭家。”

徐清欢抿了一口茶:“看起来应该是这样,但是其中还有许多疑点我没弄清楚,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实我这样的猜测,但是我们可以去证实猜测,先抓到刺伤谭光耀的凶徒,再去找两桩案子的勾连。”

徐青安皱眉:“刺伤谭光耀的凶徒是谁要怎么查…”

徐清欢道:“这一点谭家已经告诉了我们。”

“啊,”徐青安惊讶,“谭家人不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徐清欢叹口气:“有时候什么都不肯说,恰恰就是已经说了。”

一直坐在旁边静静饮茶的宋成暄淡淡地看了一眼徐青安,终于开口道:“凶徒可能是谭大太太、谭家大爷即便搭上性命也想要维护的人。”

徐清欢道:“谭家母子三人相依为命,能同时让谭大太太和谭光耀这样对待的人并不多。”

徐青安眼睛一亮:“你这样一说,难不成…就是…不过,那怎么可能…是谭二爷。”

徐清欢抬起眼睛:“也许是我们想错了,所以我们才要去证实。”

徐青安道:“可谭家二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谭家和孙家并无关系啊。”

徐清欢看向宋成暄,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睛仿佛能将她看透,他辨识人心的本事,她在凤翔时她已经领教过,所以这次再次相对,她就格外的小心。

四目相对,他虽然不躲不避,任由她探究心思,可他将所有情绪都藏在眼底的深潭之中,她又能看清多少。

前世她知道张家在朝堂上受挫,却不知内情,因为那时李煦刚刚入仕,正想方设法在北方立足,她的关注都是北疆的局势。

后来几年又被宋成暄牵制,隐约听李煦提起张家可能手上沾了私运,有了这样的提示,她自然能将孙家、严家和谭家连在一起。

宋成暄望着徐清欢,从始到终她的眼睛中都没有困惑,她是什么时候想明白这其中的勾连的?是谭大太太突然进京时,还是谭家大爷出事之后。

显然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她不会告诉他。

徐清欢不禁叹息,这男人看透一切,所以这样静静地望着她,是要她先开口,既然他都已经看了明白,她又何必遮掩:“大约是因为私运吧!”

徐清安茫然地望向徐清欢。

徐清欢道:“宋大人在泉州那么久,对此事比我更了解,若是能与我们说说,自当感激不尽。”她说的是实话,她是因为经历过前世才会有这样的猜测,并不知其中内情,宋成暄不知前世过往就能发现谭家的异常,显然在这方面她输他一筹。

宋成暄微微扬起眼睛,没想到她就这样认输了,不过她有没有想过,今日与他求证这些,他日知晓真相之后,或许会后悔。

宋成暄嘴边浮起丝笑意,既然她问了,那么如她所愿:“当年泉州私运猖獗,朝廷严打私运船只,抓了不少倭商,因此引来倭寇、海盗报复,才有后面的泉州海战,此战大获全胜之后,水师士气大增,新任总兵下定决心肃清私运和倭寇,倭寇来犯必不姑息。

泉州态度如此坚决,从前那些私运的船只纷纷另寻出路,如果让他们这样轻易地改弦易辙,朝廷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在此岂不是都没有了用处。”

徐清欢点头:“但是茫茫大海,谁又能知道那些船只会靠岸在哪里,不要说大周水师没有那么多人手,就算在沿海都布置了卫所,也不能让将士时时刻刻都严阵以待。”

宋成暄道:“海上的船只不好掌控,但是私货运进大周之后,总要有商贾运卖,所以洪大人出面,将那些贩卖私货的商贾捉拿入狱,如此作为之后,私运的确好了许多。

但是,敢于私运之人其实并不是那些商贾,而是在朝廷有根基的官员。只要等到风头过了,那些官员就能找到另外的商贾为他们办事。

私运获利颇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有商贾愿意冒着危险为他们做事,而且这次他们变聪明了,等到私货上岸就会迅速分给那些小商贾。

那些小商贾,手中的私货不多,转眼就会卖空,朝廷费力地去查他们,抓到的不过是一条小鱼,没有任何的用处。”

徐清欢眼睛如玉石般清透:“谭大老爷去世之后,谭家的生意反而做的更好,前些年谭家进京四处走动,是想要攀结富贵更上一层楼,没想到却被我祖母赶出了家门,谭家能有这样的举动,说不定是早就摸清其中的路数。

孙家从前就是生意人,如今有了官职傍身做起事来更加方便,严家以孙家马首是瞻,而谭家就是分到私货的小商贾,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朝中为他们撑腰的官员,自然就是国舅张家人。”

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只差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孙家、严家人接二连三的被杀,这又与多年前碧水河畔的那场大火有什么关系。

当年的魏王谋反案的起因是,孙二老爷走商时发现有人从倭国私运甲胄,朝廷抓到人之后审问得知此事与魏王有关。

而现在运私货与倭国有往来的分明是孙家自己,那么当年魏王谋反案的实情到底是什么?

徐清欢下意识地去看宋成暄,宋成暄是不是想说,魏王是被冤枉的。

…………………

这一章在案子推论的地方做了修改,大家可以再看看,这样更严谨些。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仇

许多人想要探求真相,可到了那一天,才发现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

徐清欢也会是如此。

宋成暄几乎能猜到徐清欢此时复杂的心情,即便人人都知道魏王是被冤枉的,只要朝廷认定此事,谁又敢与魏王的人为伍,就算知晓内情的人,也是装聋作哑,远远避开,更何况是她,当年带兵平叛诛杀魏王的安义侯之女。

所以他不想去查案,因为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有等他掌控一切,那些人才肯承认实情。

宋成暄神情淡漠:“徐大小姐还是将这桩案子交给府衙去办,凶徒是谭二爷也好,不是谭二爷也罢,都与安义侯府无关,这样也许能换得平安昌盛。”

徐清欢感觉到了对面袭来的凉意,那丝冰霜仿佛已经悄悄倾袭到了她的眉角,而这男人方才那番话,乍听起来不带任何的情绪,但是仔细体会却能感觉到恨意在其中。

这就是宋成暄和安义侯府之间的恩怨吗?

她早知会探查到一些秘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但是也并不会因为意外而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