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徐清欢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聂荣想必之前立功无数,如今就败了一次而已,只要他不降倭寇他日能够归来,还依旧会是大周难得的将领。”

安义侯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目光中饱含与有荣焉的神情:“可惜世人并非如你这般思量。

先皇得知此事之后不禁大怒,吩咐水师列阵,并让人出使倭寇,只要倭寇不肯放聂荣夫妻,大周必然兵戎相见,本来这般要挟过后,倭寇定然不敢任意妄为,不久就会将人放回,却不想这时候谣言四起,说聂荣之妻早就降倭,此次假意被俘只是引诱聂荣前往,聂荣也在倭寇的蛊惑下有叛国之心,否则聂荣身为名将,为何宁可被捉也不肯自刎殉国。”

徐清欢皱眉:“这话毫无道理,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果聂将军早就有叛国之心何须这样大费周章,私下里与倭国来往也就是了,经过此事之后,丢了名声和先皇的信任,即便降倭对倭寇又有多少用处。”

安义侯叹口气:“只因为聂荣没有一死了之,朝臣便似抓住了聂荣的错处,不但不肯替聂荣说话,还落井下石,请先皇彻查聂氏一族,先皇甚至也有意舍弃聂荣夫妻。先皇拿不定主意去拜访魏王,魏王劝先帝不要因为几句谗言,让大周将士心灰意冷,这样舍弃了聂荣,将来又有谁愿意为大周征战。”

原来症结在这里,就因为魏王对聂荣有如此恩情,所以后来魏王谋反,所有人会将矛头对准聂荣。

安义侯道:“聂荣被救回来之后,朝廷虽然没有罢免他的官职,先皇却也不再让他领兵,不但如此,聂氏族人将聂荣妻室的名字从家谱之中划去,视为奇耻大辱,聂荣夫妻就在京中贩夫走卒之地租了院子居住,不久之后聂荣妻室就为聂荣生下了长女。”

徐清欢明白过来:“聂氏被倭人掳走不肯一死了之,是因为她已经怀有身孕,她舍不得腹中孩儿。

这样一个软弱的表现,却为聂家带来灭顶之灾,世风日下,世人竟然如此刻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当

“接下来呢?”徐清欢低声询问父亲。

安义侯道:“聂氏生下孩子之后,曾有人做主要为聂荣说亲,却被聂荣严词拒绝了。”

这时候给聂荣说亲,其实就是逼迫他休妻,聂氏被传与倭寇有关,如果聂荣与她断绝往来,也算是向世人表明他的态度。

徐清欢道:“让我猜猜,说亲之人该是张家一脉吧?”急先皇之所急,这样就能得到先皇的倚重,张家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聂荣不从,也是驳了先皇的面子,先皇定然会很失望,没想到在聂荣心中一个女子比向先皇证明忠心还重要。”

安义侯接着道:“聂氏因此事自缢了,不过幸亏聂荣发现的及时才算捡回一条命,不过经过此事之后,外面的风言风语愈发多,说聂氏是故意有此举动。”

徐清欢能够想到当年京中都如何说聂氏,若是一心求死,岂会被人救下,这样的言语就是再次逼聂氏去死:“聂氏也没有什么错,她的遭遇也该让人同情,真正有罪的人倭寇,然而所有人却将矛头都指向聂氏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

徐清欢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凶徒将孙二老爷的舌头割下来之后,送还给孙二太太,会不会是因为孙二太太当年讥讽了聂氏。

张家用说亲来拉拢聂荣不成,认为症结在聂氏身上,于是百般糟践聂氏。孙二太太的姐姐是张家妇,她又想要攀上张家,自然会趁机向张家示好,会是这样吗?

否则割舌这一举动到底是什么含义?

安义侯接着道:“聂荣日日守着聂氏,一直等到聂氏放弃了自尽的念头,聂荣才再次走出家门去衙门里任职。”这对苦难的夫妻定然觉得一切终于慢慢好起来,却没想到后来聂荣被告谋反。

徐清欢道:“聂荣被杀之后,聂氏和子女是不是也下了大狱?”

安义侯摇头:“没有,衙差赶到聂家之后,发现聂氏和子女没有了踪迹,于是有人说聂荣想好要谋反,已经让倭人悄悄将妻子带走,也有人称看到几个生人来接聂氏,朝廷命人追捕聂氏,后来在京外将人找到,只不过当时起了冲突,聂氏和孩子都死了,本来她们就是反贼家眷,再将尸身运进京也无必要,当地府衙就将尸身就地掩埋了。”

安义侯想及往事,不禁心潮起伏,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正要继续说话,耳边却响起清欢的声音。

“聂荣或许是被冤枉的,张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魏王也跟此事脱不了干系,魏王救聂将军何尝没有私心,因为无论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都于他有利。

聂荣若是果然顾念魏王的善举,说不得会向魏王靠拢,即便聂荣不为所动,魏王也在先皇面前显示出他忧国忧民的之情,魏王从那时起根本就是包藏祸心,说到底,这还是一桩没有查清的案子,我们也不能一味同情聂荣一家,聂氏被倭人绑走是真,聂荣追随魏王谋反也不一定是假,至于聂氏到底与倭寇有没有关系,谁也不知晓,聂荣一家就完全没有过错吗?

有句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安义侯听到这话,脸上不禁露出惊诧的表情。

徐清欢却仿佛没有发现父亲的异样,接着道:“从凤翔回来之后,我还怀疑,所谓赵冲的谋反也许是有人暗中安排的结果,目的就是让朝廷乱起来,先皇束手无策之下,只好将魏王请出山,魏王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朝堂,说是救大周于水火还不是为将来谋反铺路,先皇就是看走了眼,才会相信这个弟弟,听说先皇还将魏王葬入皇陵,像这样的乱臣贼子…”

“住口。”安义侯忽然厉声打断了徐清欢的话。

徐清欢安静下来,这是父亲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与她说话。

安义侯仿佛也被自己吓到了,深吸一口气道:“不准你再说这种刻薄的话。”

“女儿的话哪里刻薄了,”徐清欢道,“外面人提起魏王直接就会唤他为魏贼,女儿方才不过在说事实,魏贼之祸,确实动摇了大周的政局,让大周就此一蹶不振,便是女儿不说,周史上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安义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疲惫的神情,挥了挥手:“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父亲生气了?”徐清欢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安义侯,“父亲还从来没向女儿发过这样的脾气。”

“没有,”安义侯声音低沉,“我只是有些累,以后…这些事不宜谈论太多。”

徐清欢端杯茶摆在安义侯面前:“父亲是觉得女儿方才的说法太过偏颇,还是在为魏王鸣不平,父亲一直为聂荣辩驳,从心中已经认定聂荣是被冤枉的,既然聂荣被冤枉,魏王谋反自然另有内情,女儿说的对不对?”

猝不及防的问话,让安义侯浑身一僵,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看来女儿猜对了。”徐清欢低声道。

安义侯看向清欢,清欢故意来与他说聂荣之事,一直顺着他的意思与他一唱一和,根本就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他一时不察被女儿算计了。

清欢是借此事来探究他藏在心中的秘密。

“不要乱说,”安义侯道,“若是让人知晓了…”

“父亲是怕我们有危险,”徐清欢道,“父亲真觉得什么都不与我们说起,我们就能平平安安吗?

即便将来有了危险,父亲豁出性命保住我们一家,又有什么用处?到时候父亲出了差池,我们却都被蒙在鼓里,便是这份悔恨也会跟随我们一生。”

安义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清欢道:“父亲不要还将我和哥哥当做小孩子,今日我能说出这样的话,逼迫父亲吐露真言,将来也能将父亲隐瞒的事弄个清清楚楚,只不过可能会大费周章,还可能会遇到危险。”

听到这里,安义侯心中一沉,转头看向女儿,女儿一双眼睛清澈而明亮。

安义侯仿佛受了鼓舞,既然已经露出马脚,他再否认清欢也不会相信,他不由地叹口气:“当年的谋反案来得太快,许多事还没有弄清楚,事后虽然也有人质疑此事…可魏王一家尽数被杀,再说什么也都没有了意义。”

徐清欢道:“可父亲没有放弃追查真相。”

安义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是没有放弃,应该说他根本不用追查,他从心底里相信魏王的为人,可他一个带兵平乱的人又有什么立场说这些。

安义侯叹口气道:“其他的事我还没弄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谋反案时张家在背后推波助澜,魏王的事过后,张家便如脱胎换骨,得到了先皇的信任,新皇登基之后,张家更是愈发的嚣张,朝政上下对他们敢怒不敢言,若是有机会,我自然要在朝堂上论罪张家,没想到聂荣的事却被翻了出来。”

徐清欢点点头:“父亲可知张家可能涉及私运。”

安义侯道:“自然知晓,但是私运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件大事,可张家…”

“侯爷,”门口忽然传来下人的声音,“太夫人突然心口疼。”

安义侯面色大变立即站起身。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死

徐太夫人屋里,安义侯紧张地站在床边。

郎中上前诊了脉,开了方子让厨房去熬药。

安义侯夫人侍奉徐太夫人喝了水才道:“定然是这两日家里的事太多,娘为此费了太多心神。”

徐太夫人摇摇手:“我没事,是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说着看向安义侯,“谭家的事你要盯紧了,唉,我方才是梦见了…”

徐太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看到徐清欢和徐青安道:“怎么连孩子都折腾起来了,你们两个小小的年纪,快回去歇着,这样下去要将身子熬坏了。”

徐青安和徐清欢哪里肯离开,最后徐太夫人板起脸,吩咐管事妈妈将人都撵走,安义侯夫人才拉着徐青安和徐清欢退出去:“不要惹你们祖母动气,有你们父亲和我在这里侍奉就好了。”

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安义侯坐在床边照顾徐太夫人:“母亲哪里还觉得不舒坦?”

徐太夫人道:“没事了,只是听说了谭家的事,心中有些不安。”

安义侯知道母亲是因为谭大太太提起聂荣,想到了当年的谋反案。

安义侯劝慰道:“母亲放心吧,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你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再去追查谋反案,”徐太夫人望着儿子,“那天发生在侯府的事决不能再重来一次。”

安义侯垂下眼睛:“母亲,儿子是答应过,儿子没有追查当年的谋反案,儿子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家为所欲为。”

徐太夫人沉默半晌才道:“你还记不记得太后娘娘手中握着证据,只要你稍有异动就会置整个徐家于死地。”

安义侯道:“儿子知道,所以这些年儿子远离朝堂,也不肯安哥入仕,安哥整天在外面胡闹,太后和张家反而会放心。”

徐太夫人摇摇头:“可你还是没有放弃,你啊…我生了你这样的儿子,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安义侯跪下来一头叩在地上:“是儿子不好,让母亲担忧了。”

徐太夫人阖上眼睛:“魏王一家已经没了,你还要搭上我们徐氏所有人的性命不成?别人都求富贵,我现在只要你们平安,这样我才能去见你们的父亲,儿啊,这些事你不要管了,我们也管不了,先皇说过,只要你一心一意为朝廷,当年的事一笔勾销,你要记得这句话啊。”

徐清欢回到屋子里坐下,既然父亲怀疑魏王谋反案另有内情,为何当年带兵平叛?父亲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这样作为,更不会顾念自己的安危,也许是因为整个徐氏的性命受威胁…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聂荣的事忽然被翻出来,好像当年的谋反案也要从露出水面,一切真的是从江知忆的报复开始,还是背后有人另有图谋。

如果江知忆真的是要为聂荣夫妻报仇,却为何选择孙家、严家这两个卒子,而不是张家呢?

顺天府大牢里,黄清和望着江知忆:“如今谭家已经说出实情,你可有什么话说?”

江知忆开始听到黄清和提起谭家,眼睛微微动了动,但是很快就又垂了下去:“既然大人什么都已经知晓,又何必再来审问我。”

黄清和皱起眉头:“那你是肯认罪了?既然如此就说一说你是如何杀人的,到底意欲何为。”

江知忆听到这话忽然一笑,如同刚刚绽开的花朵:“如果我说我没有杀人你们会相信吗?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虽然我很想让他们都去死。”

黄清和没有说话。

江知忆道:“你看,你不相信,你觉得无论怎么样,这些事都与我有关,如果我说谭家人定然都在说谎,黄大人也因为我是在诬陷旁人。”

黄清和道:“本官没告诉你谭家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你怎会有此结论。”

江知忆抬起脸:“因为他就是个畜生,一个畜生怎么会说实话,如果我说谭光耀曾对我施暴,还将我囚禁起来,我好不容易才从常州逃出,大人会为我做主吗?”

黄清和显然没想到江知忆会说出这样的话。

江知忆道:“大人说的没错,道观门口的确有血迹,但那不是因为我们杀了人,我听说有人发现了尸身,又看到这样的情形,就知道有人想要将此事推在我们身上,留着那些血迹,我们必然百口莫辩,所以才慌忙将血迹洗掉,可最终还是被大人看出了蹊跷。”

黄清和沉吟着没有说话。

江知忆微微挑起眉毛:“你看,我说的是实话大人也不会相信。”

黄清和道:“今天晚上谭光耀差点被人所杀,你可知是谁要杀他?”

江知忆讥诮地道:“民女一直都在大牢之中,怎会知晓这些。”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沉下来。

黄清和站起身:“不管他是谁,很快就会被捉拿归案,到时候也许用不着你说,一切就都清楚了。”

黄清和说完就准备离开。

“大人,”江知忆忽然焦急起来,“您说的凶手是谁?能否相告?”

黄清和道:“除非你说出实情。”

江知忆愣在那里,直到黄清和走了出去,才有女役来上前来。

女役声音冰冷:“你跟我过来,奉大人之命为你验身。”

江知忆半晌才回过神,跟着女役向前走去。

黄清和一直在值房里等候,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女役进来禀告:“那江氏已然被破身,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我们在大牢里看得清楚,并没有人来为难江氏。”

黄清和吩咐女役下去,片刻功夫常娘子走了进来,呈上手中的文书:“江氏手脚上有些陈旧的伤痕,只不过现在很难分辨出是因何受伤。”除此之外倒是和女役验的没什么两样。

等到常娘子退下去,黄清和身边的隶员低声道:“大人为何要让女役和常娘子分别去给江氏验身?”

黄清和道:“常娘子是安义侯府的人,女役常年在大牢中,让两个人一起查验,这样一来若是有人藏私说谎,本官就能看出端倪。”

现在看来她们的查验结果都是真的,没有人在说谎。

难道他的猜疑错了,江知忆就是此案主谋,谭二是帮凶,那么下一步谭二要做什么呢?

张家的庄子上。

天不亮就有人走到下人房里吩咐所有人起身:“快点起来去伺候,孙二太太已经起身了。”

“这么早,”下人打了个哈欠,“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这位孙二太太自从来了庄子,换着法的折腾她们,今天又不知要做什么。

“孙二太太要出门去道观上求符,快点吧,千万别误了她的事,否则所有人都要受罚。”

第一百二十章 上当

孙二太太的院子,一大早晨外面就跪了两个小丫鬟。

管事妈妈掐着腰辱骂:“你们这些浪蹄子,整日里不想着如何侍奉太太,个个却打扮的花枝招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现在可是家丧…谁让涂胭脂,谁给你们的胆子…”

管事妈妈走上前拧住了小丫鬟的耳朵,不停地向上拉拽,小丫鬟不敢挣扎,只是嘤嘤哭泣,管事妈妈见状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小丫鬟被打摔在地上。

屋子里的孙二太太微微翘起了嘴,心情终于好了许多,等在外间的孙润安却皱起眉头,等到孙二太太从屋子里出来才上前道:“母亲这是要去道观求平安,大清早就这样责罚下人总归不太好。”

孙二太太的脸立即沉下来:“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父亲刚刚去世,我们重孝在身,这些人却这样怠慢,传出去了成什么样子?要说我们治家不严。”

“可她们是张家的下人,”孙润安不由地皱起眉头,“母亲在张家庄子上诸多不便,不如就搬回去住吧!”

孙二太太惊讶地望着孙润安:“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是不知道我在院子里睡不安稳,是嫌我碍眼让我去陪你父亲不成?”

“母亲,儿子没这个意思。”孙润安低头。

孙二太太不愿意再与儿子谈论这些:“这是你姨母管的庄子,我住也是应该,外面人还没说什么,你倒来这里给我添堵,”说着她目光更为深沉,“你将家里的事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孙润安道,“等案子了了,我便扶棺离京。”

孙二太太又想到了什么:“你没有去大牢里看那王允吧?”

孙润安垂下眼睛:“没有。”

孙二太太道:“从前我就看那王允不是好人,你偏偏将他当成老师一样敬重,如今果然出了事,从前你父亲由着你的性子,以为这样你就能为自己搏个好前程,到头来呢?还是一场空。”

孙润安仔细地嚼着母亲这些话,从前母亲没说过王允有什么问题,如今王允出了事,却这样拽住不放。

孙二太太说完这些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当年我若是将你弟弟生下来,也不必如此凄凉。”

这已经是很重的责骂,仿佛他这个儿子已经一无是处,孙润安愣在那里,直到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如同一塑泥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大爷,快些跟上吧,别让太太等急了。”管事妈妈前来催促,孙润安才快步走了出去。

孙润安还有许多话没有说,除了劝说母亲不要留在张家之外,他还想阻止母亲去那个偏僻的青庐观,万一被凶徒盯上可怎么得了。

可当他看到母亲站在穿堂跟穿着官服的大人低声交谈时,他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

衙门的人在这里,是不是另有其他的安排。

孙二太太望着眼前的小官:“你们这样安排就一定能抓住凶徒吗?”

黄清和道:“若是凶徒出现,本官定会全力追捕,早些将凶徒抓住,二太太即可高枕无忧。”

孙二太太目光露出几分轻蔑,又是这样的官话:“顺天府只有黄大人去抓人吗?顺天府尹不会前往?”

黄清和道:“府尹大人已将此案交与本官办理。”

孙二太太很是不满意:“这样大动干戈地捉人,希望大人不会无功而返。”

孙二太太态度不善,黄清和却还似刚才般平和:“二太太今日就不要出门了,多吩咐些人在身边护卫。”

孙二太太挥挥手心中已经厌烦:“你们去吧!”

话音刚落一个与孙二太太身形相似的女子走上前,向孙二太太行礼:“奴婢…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看起来甚是害怕。

“怕什么,”孙二太太冷冷地道,“有那么多人护着你,你不会出事,若是能帮上黄大人,我自然有赏。”

女子应了一声,带上幂篱让管事妈妈护着出了门。

孙润安这才上前向黄清和行礼:“大人已经知道凶徒是谁了?”

黄清和道:“本官只是推测了案情,凡事都要等捉住人才能知晓。”

黄清和说完从后门走了出去。

孙润安望着黄清和的背影,目光微微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二太太冷冷地道:“官职如此卑微,还敢在这里放肆,早晚…有他好果子吃,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前程。”

孙润安自然不敢再多言。

孙二太太转过身:“你去收拾一下,等他们走了,陪着我去‘白云观’。”

孙润安惊讶:“母亲还要出去?方才那黄大人已经说了,有凶徒暗中窥伺,您最好留在家中。”

孙二太太道:“那凶徒已经被官府引走了,我现在出去最为安全,再说不是还有你们跟着。”

孙润安还想劝说。

“怎么?”孙二太太道,“如今我说的话你半句也不肯听了?”

孙润安低声道:“儿子不敢。”

孙二太太甩袖而去。

黄清和一路上盯着孙家马车的动静。

一切都是他亲手安排的,每个细节他都已经留意到,在他看来凶徒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城中到青庐观有一段距离,青庐观建在山中,到了山脚下路就会变得崎岖和狭窄,孙家就不能带那么多人跟随上山,这就会给凶徒可乘之机。

黄清和带着的人与孙家一行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前面出了事,他带着衙差就可立即赶到,而且周围全都设下了埋伏,他要让凶徒插翅难飞。

衙役上前道:“大人,有两个人从城内就一路跟随上来,要不要将人捉住询问。”

黄清和摇摇头:“或许也是去道观里的善人,我们现在动手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他们必须有耐心。

孙二太太要来青庐观求符,孙家下人事先打点好,让青庐观准备出来一间空房供孙二太太歇息。

“孙二太太”进了道观,迫不及待地就跪在了三清祖师爷面前祷念。

孙家下人全都退到门外等候。

“孙二太太”祷念之后,随着道士一起去大殿里取平安符,平安符到手她立即挂在胸前,准备去找道观观主说经,刚刚走到院子里,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香客,此人并没有直接奔大殿中去,而是向四下看了看,径直走向“孙二太太”,他边走边伸手入袖,仿佛在拿着一样东西。

“孙二太太”注意到了这人的举动,有些慌张,不由地后腿了两步,刚想要择路而走,那人却快走几步到了她面前,那伸入袖子的手也慢慢抽了出来。

凶徒,一定来害她的凶徒,“孙二太太”再也顾不得别的立即大喊起来,“来人…来人…”

尖厉的声音喊出之后,四下里立即冲出了下人和衙差。

那男子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故,不禁僵立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时,肩膀已经被衙差牢牢地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