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长公主冷哼一声,目光也变得威严:“这是关押重犯的大牢,你却能任意出入其中,还与这罪官交换利益,你眼中可还有朝廷法度?这大周何时成了你张家的天下。”

“不敢,”张玉琮道,“微臣从来没做这样的想法,微臣也是一心为朝廷着想,恐怕斩草不除根,会给大周留下遗祸。”

张玉琮不卑不亢,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惊慌失措。

他心中很清楚,张家多年来在朝堂上已经打下根基,寻常事根本无法动摇他们的地位,即便涉及了私运案子,张家人也没有倾巢而出前来打点,张玉琮也相信光凭自己足以渡过难关,他甚至都没有去慈宁宫求太后娘娘伸手帮忙。

整日里哀求太后、兄长,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在张氏一族中也不会有任何的地位。

张玉琮想到这里,再次抬头看向华阳长公主:“长公主若是想要审问微臣,微臣定会全力配合,这桩案子从孙家到私运,牵连到张家,微臣已经名声尽毁,按理说微臣应该躲在家中,此时有任何的举动,都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

这样迎难而上,也是因为此案牵扯多年前的魏王谋反案。”

“怪不得张大人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被我抓了正着,还能不卑不亢的狡辩,的确很厉害。”华阳长公主说完挥了挥手。

立即有人将两个女子带上来。

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

两个人一步步走到华阳长公主面前,年长的妇人神情还算真定,少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牢之中,脱口而出:“父亲。”然后眼泪簌簌而下。

这是王允的家眷,王太太和王大小姐。

监牢里的王允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眼前这两个女子与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在王大小姐的呜咽声中,王太太终于艰难地抬起头望了夫君一眼,本来眼睛中有几分情绪波动,却在王允平静的注视下,整个人也变得漠然起来,她转头看了女儿一眼,王大小姐低下头,哭声渐渐消失,耸动的肩膀也很快恢复如常。

女役走上前道:“禀告长公主,两个人身上都有伤痕,因为伤的地方都藏在隐秘之处,在教坊司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奴婢方才已经为她们验了身。”

华阳长公主看向张忠:“刺伤她们的凶器就在那里,拿过去比对一下,就知道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勾当。”

张忠拿着的木簪本是用来恐吓王允的,现在立即成了证物。

不等张玉琮说话,张忠就跪在地上:“都是小的的错,小的见大人被陷害,心中着急,自作主张买通了人去教坊司教训王允的家眷,想要王允不忍家眷受苦,说出实情…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关键时刻倒是有人愿意承担罪责,”华阳长公主看着沉默的张玉琮,“怪不得张大人有恃无恐。”

不等张玉琮说话,华阳长公主看向王允:“我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一人获罪,连累家中妻儿老小,见到此情此景你又作何想法?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王允终于再次扬起嘴角,只不过他掠过华阳长公主,目光径直落在徐清欢身上:“我只想知道此案到这里,徐大小姐是怎么想的。”

徐清欢慢慢走前几步,到了华阳长公主身边。

华阳长公主看向徐清欢:“你可看出了端倪?”

徐清欢道:“王允见到张大人之后,应该就已经想到了事情败露,按照我的推测,王允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果王允当着长公主的面透露一些实情,张大人只怕现在已经百口莫辩,王允却一直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肯说,显然不是想要救张大人与水火。

而是这桩案子还有其他凶手未被我们发现,王允一心要维护那些凶手,好让那些凶手再得以犯案。

王允其人,看似公正廉明,一心为民伸冤,其实心中冷酷无情,他将自己视为刑罚的执行者,他按照自己的标准对所有人进行判罚,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让自己的判罚得以顺利进行。”

张玉琮听到这里不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清欢看向王允:“张大人应该问问王允,在他心中,您可有罪吗?”

不等张玉琮说话。

王允整个人仿佛都变得明亮起来,他微笑着道:“有罪,而且罪不可恕,十几年前的事张大人也许忘记了,但是有人却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会向张家报复,”说着他看向徐清欢,“可惜安义侯府得以逃脱,否则这可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听到这里,徐清欢又去看张玉琮:“张大人如果能说出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们可以找到那些凶手。”

第一百七十章 出大事

张玉琮忽然觉得很可笑,这个安义侯府的大小姐当他是个傻子吗?竟然在华阳长公主面前,让他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

他还当安义侯生了一个聪明的女儿,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张玉琮不愿意理会徐大小姐,在他看来徐大小姐不配与他说话,一个破落勋贵给张家做事都不配,安义侯还能装装样子,徐氏族中的宗长还不是跪下来求他照拂,就连曹家也巴不得将女儿送给张鹤。

张玉琮心中冷哼,看向华阳长公主:“长公主,今晚的一切在微臣看来十分可笑,这个王允是朝廷重犯,说出一些威胁微臣的话,他不过是个阶下囚,竟然也敢大放厥词说什么有罪无罪。

安义侯府的女眷更是可笑,竟让微臣说什么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不知安义侯是如何教女儿的,一个内阁中的小姐随处走动,实在是伤风败俗,别说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就连寻常人家的女眷也及不上,我若是有这样的女儿…”

张玉琮眼睛中透出几分鄙夷的神情来,他一鼓作气地说下去:“安义侯若是连女儿都管束不住,安义侯府的将来才真正让人担忧,连家都管不好的臣子,如何能够在朝堂上立足。”

华阳长公主眼睛中厉色一闪:“我也是个女眷,张大人的意思,我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长公主自然不同,”张玉琮道,“先皇在世时,就时常夸赞长公主,新皇登基时,长公主也有抚幼之功。”

华阳长公主听到抚幼之功脸色忽然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张大人恐怕跑题了,我们说的是这桩案子,碧水河旁那场大火烧死的到底是谁,你心中应当有数,你已经知道孙家、严家甚至私运都与十几年前这桩事有关,王允有借此大做文章,还有凶徒逃脱在外,说出实情还能让府衙抓住凶徒,你却依旧隐瞒,真的再有案子发生…”

“那也无关张家的事,”张玉琮道,“就算找上张家,微臣也不怕,十几年前魏王谋反案,张家得罪的人太多,当时微臣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大周和朝廷,张家就算血流成河也心甘情愿,这就是张家对皇上的忠心。”

张玉琮说的慷慨激昂,如果皇上在这里,只怕又要被他拳拳之心所感动。

徐清欢始终看着王允,王允就像在欣赏一件作品一样,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眼睛愈发的明亮,宛如一个君王在审视自己治理下的河山。

徐清欢越发肯定整桩案子没有那么的简单,也许她已经推测出整个案情,可最关键的地方她仍旧没有想到。

她转过头去,正好对上王大小姐的眼睛,她目光复杂,其中有恐惧、忐忑还有犹豫,徐清欢想要看清她传递的意思,她却又低下头去,紧紧地攥住了裙子。

“十几年前碧水河旁烧死的是魏王叛党,至于那聂荣朝廷早就定案,聂氏和倭人就死在长公主别院不远的地方,这些人中有人想向张家报复不足为奇,”张玉琮挺直脊背,“我张玉琮也不怕他们…就让他们来吧!”

张玉琮说完话,王允忽然笑起来。

“张大人觉得那些人伤不到张家吗?”徐清欢道,“张家势大,家中护院无数,即便他们想要报复也难的很。”

张玉琮被说中了心思,他处变不惊地道:“长公主,张忠竟然私自行事,闹出今日的祸端,微臣绝不会护短,今天就将他留在这里,等待朝廷审问。”

张玉琮将所有罪责推给了张忠,现在就要长袖一挥离去,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也无法将张玉琮就此下狱。

华阳长公主眯起眼睛,不过抓住张忠也算是一大收获,相当于断了张玉琮一臂,张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受挫,这都是徐大小姐的功劳。

华阳长公主去看徐清欢,只见徐清欢目光微微涣散,始终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没必要再耗下去,华阳长公主站起身,书隶会将这里发生的事禀告皇上,张家这样无法无天,想必皇上心中会有明断,而且张家密告安义侯之事已经有了定论,就是他与王允一起密谋的结果,张玉琮在这里不肯承认,到了御前一样要说实话,这样一看今夜的收获还是不小。

“走吧,”华阳长公主吩咐徐清欢,“张大人说的也没错,十几年前那桩案子和今夜发生的一切,就留着他在御前解释吧!”

张玉琮脸色难看,到底他还是被抓住了把柄。

徐清欢跟着华阳长公主走出刑部大牢,接着张玉琮也扬长而去,留下了刑部官员善后。

华阳长公主上了马车,徐清欢也坐在了长公主身边。

“怎么了?”华阳长公主道,“案子有了进展你应该高兴才是,今天张玉琮的所作所为会让皇上下决心彻查此案,你们安义侯府也能脱身,你总不会想要今夜就将所有案情都理清。”

“长公主可瞧见了王允的模样,”徐清欢忽然道,“臣女只要想到王允的目光,心中就不免会有些担忧。”

华阳长公主点点头:“不过,我猜想那王允也就是在虚张声势,若是你什么都没有察觉倒有可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我们都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很快朝廷就会四处捉拿可疑之人,张家也会小心防范,而且你不是已经发现了线索…”

华阳长公主的话很有道理,徐清欢道:“如果王允背后还有人呢?”与王允接手几次,她不能不小心。

华阳长公主没有说话,徐清欢想起王大小姐的目光,她起身向华阳长公主行礼:“臣女有个不情之请,长公主可否安排一下,让我与王允的女儿见一面。”

华阳长公主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她就吩咐管事去安排:“我还要进宫去,你一个女孩子不易在外太久,速去速回。”

徐清欢和王大小姐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如果在几个月前,两人可能会在内宅宴席上相见,还有可能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不过因为王允的案子,王大小姐从云端一下子掉入了泥潭。

徐清欢先开口:“你没有话想要说吗?”

王大小姐低着头一言不发。

女役咳嗽一声:“徐大小姐,我们不能耽搁太久,教坊那边会怪罪下来。”

看来王大小姐是不准备开口了,徐清欢道:“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好生保重吧!”

有罪的是王允,而不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女,这一点徐清欢还是能够分清,既然王大小姐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去勉强。

“我母亲说,”王大小姐嗓子有些沙哑,“我们不能留在教坊,终究是要离开的,我问母亲什么时候走,母亲说到时候我就会知晓,一定会有很大动静,然后母亲给我了一块瓷片,让我妥善保存,还说不要辱没家风。”

王大小姐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我很害怕。”

王大太太说的“走”并不是逃走,而是要让女儿和她一起自绝,她提到“很大动静”又是什么。

王大小姐说完看了徐清欢一眼:“我知晓的就这么多。”

徐清欢心中一沉,王大小姐证实了她的猜疑,她想的没错,一定会出一桩大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天动地

王大小姐说完这些话,就闭上了嘴,等待女役将她带走。

徐清欢想起一件事:“我刚回京时,大小姐曾让人送信给我,那时候大小姐想对我说些什么?”

王大小姐摇摇头:“我听说那些关于父亲的传言,总是不肯相信,我…觉得定然是徐大小姐冤枉了父亲。”

今天听父亲说了那些话,她才知道原来这都是真的,父亲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走吧!”

女役吩咐一声,王大小姐立即跟着她离去。

“真可怜。”一直没有说话的凤雏这时候不禁叹口气。

徐清欢眼看着王大小姐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王大小姐的性子多少还有些软弱,不是王允希望看到的模样,想必王允也不会对她透露太多,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你说说她怎么能这样。”

“婶娘别再等了,明日我们再来吧!”

徐清欢转身正要上车,听到后面传来怨怼的声音,其中一个有些熟悉,那是孙润安。

徐清欢转过头看到了孙润安搀扶着一个妇人走过来。

发现了徐家的马车,孙润安也向这边看来,不过这次他没有打招呼,而是一副准备匆匆离开的模样。

“可是孙二爷吗?”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孙润安停住脚步,方才他来找婶娘的的时候就发现刑部外面停了几辆马车,想来是有人探监或是问案,他因为婶娘来京与他说起一桩事,正心中烦乱,无暇仔细去想这些。

找到婶娘之后,他立即将婶娘拉到一旁说话,好不容易才说动婶娘先与他一起回家,再做打算。

至于做什么打算,他心中也没有思量。

自从父亲死后,整个孙家如同天塌下来一样,他想要支撑下去,却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如今知晓了关于自己的秘密,更是如置身迷雾之中,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只能无所适从地站在那里。

正思量间,他看到了徐家马车,如果是从前他必然先施礼再离开,徐家是他的救命恩人,无论何时他都要恭敬对待,可今天…他心中油然生出种羞惭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恨不得立即消失在人前,只希望徐家人没有发现他才好,于是他转身准备偷偷离去,却没想到被徐大小姐叫住。

徐清欢戴上幂离,在雷叔和凤雏的陪伴下走上前。

“孙二爷,”徐清欢上前行礼,“正巧遇见二爷,有件事想要向二爷求证。”

孙润安立即回礼,然后低下头,目不斜视:“大小姐请说。”

徐清欢也就不再客套,她现在急于弄清楚王允留下的最后的谜题:“我记得这桩案子凶徒最先对付的是孙家长房。”

孙润安点点头:“是…是我大伯的长子,也就是我族中大哥。”

“不对,”徐清欢想到了关键之处,“我记得在孙家大爷被杀之前,他的幼弟先摔断了腿。”开始的时候传言的确是这样说的,先是孙大老爷的幼子,出去骑马时摔断了腿,然后就是大伯长子去见外室的时候遇见贼人,被人刺穿了胸膛。

徐清欢之所以没有追问孙大老爷幼子的事,是觉得世人从来都会将不好的事归结在一起,既然凶徒后来杀了孙家大爷,可见他必然是要取人性命,没有道理放过孙大老爷的幼子。

孙润安抿了抿嘴唇:“我四弟摔断腿与这件事无关,是大哥从常州回来之后,性情变得暴躁,动辄就疑神疑鬼,四弟请了几个人在家中院子里看烟花,也不知哪里触动了大哥,大哥责怪四弟将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又说烟花都是些危险的东西,万一引起火势可怎么得了,让人将东西都收起来。

四弟被大哥当着朋友的面折了面子,说什么也不肯让人将剩余的烟花拿走,两个人因此起了争执,大哥失手将四弟从亭子里推了下去。

后来大伯和父亲处置了此事,怕说出去会被人诟病孙家兄弟阋墙,于是遮掩说四弟是骑马受了伤。”

孙大爷警惕家中出现生人,连烟花这样的东西都不允许出现在孙家,是疑心生暗鬼,还是藏了什么秘密。

徐清欢道:“从那以后孙二老爷有什么异常吗?”

孙润安仔细想了想:“父亲原本准备去京城,后来直接到了常州,父亲再回来时就心事重重。”

孙家大爷奇怪的表现显然与私运有关,江知忆说过,孙家私运货物出海,货物和人手都被对方扣押了,孙家大爷带着人乘船去找那些人算账,一船几十个人去,只剩下六个人回来。

也就是从那件事开始,孙家和严家想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真的只是因为私运的事即将败露,孙家怕被张家顶罪吗?

徐清欢心中一动:“孙家大爷还有没有说过别的话?类似与私运海运相关。”

孙润安摇摇头,不过很快他想到一件事:“我在书院读书很少归家,后来与大哥见面也不多,不过有一次大哥问我,若是有商贾不小心帮人带了朝廷明令禁止的货物到大周,会是什么罪责。

我想这也就是私运,于是将朝廷关于私运的律法告诉大哥,但是大哥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我只记得他喃喃地说,如果造成国破家亡,岂非万死莫赎,后来顺天府从账目上查到孙家常年走私运,我才明白大哥这句话的意思,大哥是因为私运的事可能会败露,所以惊慌失措。”

不对。

孙家大爷自然知道私运是什么罪罚,他不会因此去问孙润安。

孙家大爷想说的是,不小心带了朝廷明令禁止的货物到大周,造成国破家亡,万死莫赎。

孙家大爷带人出海,回来的时候船上可能带了朝廷违禁的货物,而这些货物才是孙家整日惶惶不安的根源所在。

而那样东西跟烟花有些相像。

孙家走私硝石卖出去,突然被人强制带了货物入大周,而这货物显然不是硝石这么简单,烟花会用到硝石,但是用量很少,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它只是用来供人消遣的。

但是有很多和烟花一样会炸开的东西。

比如神机营掌管的那些火器,大周有火器,外面那些人也能造出火器,他们会不会经由孙家人的手将这些东西运到了大周,甚至…到了京城。

四周说不出的安静。

徐清欢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王大小姐说的“很大动静”指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果然如此,那还真的是惊天动地。

第一百七十二章 炸了

徐清欢隐约记得前世这时候是有些动荡,不过有关东南的水师,而且很快平息了下去。

倒是后来宫中有一次巨变,正月二十五填仓节,宫中祭祀时突然大火,幸亏有侍卫护着,皇上、皇后才幸免于难。

于皇后却因此受了惊吓,就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

正月二十五那是冬春季节,跟现在季节不符,而且那是她跟李煦成亲之后发生的事,所以肯定不是这一年。

她没法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重生之后,变端太多,一切都已经不在原来的轨道上。

前世杀了王允的人是宋成暄,东南那一仗必然也与宋成暄有关,可现在的宋成暄也不知道前世他都做了什么事。

徐清欢稳住心神,试着推测。

一切果然如她所料,孙家运送了几箱火器入大周,这点火器不能改朝换代,却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很大的作用。

如果这些火器在王允手中,一定会被他很好的利用,他们应该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可现在王允被抓,外面的人就像无头苍蝇失去了方向,如果她没有将王允的阴谋戳穿,也许那些人会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等到一切平息再伺机而动。

可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张家知道会想方设法抓住当年的漏网之鱼,那些人自然感觉到危机。

他们蛰伏了多年,只为向张家复仇,绝不会等着张家向他们动手,那么定会抢占先机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将手中这些能够伤人的利器全都用出来。

火器的威力她见过。

这些用在京中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她可能为将来解决了一个隐患,换来的却是眼前的危机。

“润安,这位大小姐是谁?能帮上我们的忙吗?”

孙润安身边的妇人看向徐清欢。

“婶娘…”孙润安道,“那是我们的家事。”

“是家事,可也跟这桩案子有关,我听到这位大小姐问案子…你唤她徐大小姐,就是那个救过你的大小姐吧。”

徐清欢回过神来,正好看到那妇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那妇人穿着并不华贵,浑身透着几分的质朴,就像是族中旁支家的女眷,靠着为嫡系族人做些活计赚些银钱度日。

那妇人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的欣喜和期望。

“这位大小姐,我向你打听打听,润安不是孙二老爷亲生的孩子,是不是就跟这桩案子无关了,润安是我的孩子,孙二老爷当年生不出子嗣从我屋子里将润安抱走的,只怪我们当年没有立文书,不过族中有两个长辈是知晓此事的。

孙二老爷嘱咐我们不能与旁人说,现在他人死了,出了这种事,我们总不能将润安搭进去。”

孙家婶娘的话,让孙润安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不是因为他嫌弃自己出身孙家旁支,而是这种隐秘的家事不该打扰到徐大小姐。

“婶娘别说了,”孙润安道,“我虽然不是父亲亲生,却一直在家中长大,从小锦衣玉食,怎么能出了事就想要脱身。”

孙家婶娘道:“我只当你去享福了,哪知会有今日。”

怪不得孙二太太会向孙润安下手,原来孙润安并非她亲生,徐清欢对孙二太太的疑惑现在算是解开了,她看向孙家婶娘:“当年孙二老爷和太太年纪都不大,怎么就宁愿偷偷过继子嗣,也不再等几年。”

“等什么呀,”孙家婶娘欲言又止,“你一个小姑娘不懂得这些,孙二老爷受过伤,不可能有孩子,家中请了不少郎中去看,可都没有用处,孙二太太还不想放弃,过继了润安之后,想方设法用秘药怀过一胎,谁知还没养到一个月就胎死腹中,孙二老爷也就此放弃了,也许就是那时候夫妻两个生了嫌隙,要不然孙二太太怎么能这样做。”

徐清欢听到这里,眼前忽然一亮,她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一环,整桩案子不能缺少的一个环节就是孙二太太,孙二太太要将孙二老爷和严老爷准备向朝廷坦白的事告诉张玉琮,张玉琮才会开始动手杀人。

这就证明凶手很了解孙家,说不定早就躲藏在孙家和张家中。

凶手的最恨的就是张玉琮,若是凶手手中有火器,第一个自然要给张家用上,在发现阴谋被拆穿之后,他们也许已经当机立断将那些火器埋好了。

“大小姐,”华阳长公主府的管事匆匆走过来,“长公主让小的告诉您,碧水河旁道观里的何苗氏死了。”

何苗氏将自己浑身上下浇了火油,然后放了一把火。

道观外盯着何苗氏的人发现蹊跷,立即上前扑火,火灭了,何苗氏开始还活着,但是很快就喘不过气来,等到府衙请来的郎中到了,何苗氏已经死了。

这个安静的道观好像一下子成了不祥之地。

长公主出面命刑部派人盯着何苗氏,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刑部衙差不停地向上峰告罪:“我们生怕被这老妇人发现,都离得很远,没想到她却…”

又死了一个人。

本来徐清欢想要通过何苗氏找到她想要的线索,却没想到何苗氏下了这样的决心。

这是他们最后一搏。

在张家人找来之前,何苗氏先自己了结性命,这样就不用再落入张家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