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宋成暄吩咐一声,先一步策马离开。

“张家的地位没有人能撼动。”

碧水河的道观里,老妇人耳边传来这样的话。

“你听到没有?他们都在说…安义侯不管了,他们都不愿意与张家为敌,张家又没事了,他们又安然无恙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正的敌人

一阵风吹来,道观里的灯烛微微地颤动,何苗氏伸出手想要拢住那火苗,却不想被那火灼了手指。

她手指粗粝原本不可能感觉到疼痛,可现在她却一下子缩起了手。

何苗氏怔怔地望着那烛火出神。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难道就又要被张家轻易地躲避过去了,这样好的机会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应该说她还能不能等到第二次。

何苗氏抬起头看向门口,她还记得看着江知忆走进这道观时,心中是如何的雀跃,王允大人没有骗她,只要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王允大人,按照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去做,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江知忆来了,紧接着是孙二老爷,然后那天早晨她第一次见到了徐大小姐。

王允大人特意让人来嘱咐过,遇见徐大小姐尽可能的避开,在徐大小姐面前不要表露太多情绪,更不要说太多话,她也知王允大人为何这样说,王允大人之所以陷入大牢就是因为这个徐氏,所以即便她心中再好奇,她也只是暗中窥伺一切,并没有走出来。

她偷看到徐清欢与江知忆说话,后来她给江知忆送饭食,才知道徐氏劝说江知忆留下来,江知忆若是从道观逃走就等于是畏罪潜逃。

那时她心中不由地感叹,徐氏真的很厉害,这样一打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不过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如果徐氏蠢笨,如何能替她报仇,如何能成为她手中的利刃。

虽说徐氏还是个小姑娘,可她用起来却一点不觉得可惜,复仇本来就要不择手段,尤其徐氏还将王允大人告入了大牢,光凭这一点,徐氏就该死,只不过在徐氏死之前,先要物尽其用。

安义侯府和张家早就对立,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要清楚,他们闹得越厉害,她就越要高兴。

果然案子慢慢有了进展,张家的行径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私运硝石,这样的大罪,张家怎么能全身而退,她终于要尝到大仇得报的滋味儿。

可让他们没料到的是,安义侯府和徐氏突然之间不再查案了,仿佛已经向张家屈服,这桩案子也没有了那种焦灼的感觉,这些变化超出了他们预料。

她不可能不慌乱,她恨不能立即去找王允大人仔细问问,接下里他们应该怎么做。

安义侯府眼见就要靠不住了,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从他们手中溜走?

何苗氏愈发不能心安,即便抬头看着那一脸从容的元始天尊神像,整个人也如被火烹般难受。

何苗氏仿佛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就在这被香烛熏染的道观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气味儿。

就像是刚刚从土中挖出的尸身,散发着那种腐败的死气,她的亲人一夜之间全都变成这个模样。

偷偷将亲人的尸身重新收殓之后,她时常会梦见那些黑漆漆的骨头和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不是厌弃亲人的尸骨,她是愤恨将亲人变成这个模样的人。

那个人就是张玉琮。

何苗氏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立即起身四处寻找那恶臭的来源,终于就在那盛放灯油的坛子里,她看到了一只死老鼠。

何苗氏皱起眉头,那原本佝偻的身子突然挺直起来,她快步上前搬起坛子,将坛子连同那老鼠一并丢入河中。

看着那坛子在河面上消失不见,何苗氏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低头看到自己布满皱纹的手,又忍不住心潮起伏,她不能就这样等着张家再度脱身,如果真是这样,她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她必须要亲自动手,只是她要仔细想一想,向谁下手会更好。

张玉琮心中有些隐隐地担忧,虽然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不管是三法司还是皇上那里,都明显地偏着张家。

皇上也没有召他再去问话,张家所有的职司都照常,只有二哥来提醒他,这桩案子还是不能大意,尤其是最近他应该更加谨慎行事,安义侯貌似低头服软,可未必就是这样。

二哥说的不无道理,按照他的推论皇上现在应该将安义侯捉了起来,朝廷放下他的案子开始审问安义侯藏匿的那个妇人。

可皇上看了那封密信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向安义侯动手,难不成就因为安义侯自己请罪,一切就这样算了?

这不像是皇上的性子,皇上也不该这样去想。

诛杀反贼永远都是第一位的,绝不可大意,否则就会让他们死灰复燃。

如果不是被这桩案子缠身,他早就已经旁敲侧击地提醒皇上。

张玉琮刚想到这里,张忠进门禀告:“老爷,已经查清楚了,安义侯府大小姐前几日去了城外一处乱葬岗,当年衙门就是将那些人埋在此处。”

张玉琮微微抬起眼睛:“你说的是…”

张忠道:“就是十几年前跟聂氏一起死的那些人。”

安义侯府怎么会查到这件事,真是冤家路窄,这个徐家偏偏要跟他过不去,从私运到当年的案子,只要他担忧的事,他们都咬住不放。

“她查到什么没有?”

张忠想了想才谨慎地道:“没有。”

张玉琮放下心来。

可是张忠下一句话,又让张玉琮惊诧不已。

张忠道:“那些人的尸骨没有了,当年死去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张玉琮额头青筋浮动,死死地盯着张忠:“你再说一遍。”

张忠道:“安义侯府大小姐先去了长公主府,然后带着人去了那些人的埋骨之处,看样子是想要将那些人的尸骨挖出来查看,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挖到。

我也觉得奇怪,怀疑是他们找错了地方,就带着几个人去探查了一番,徐大小姐没有找错地方,那些尸骨就是没有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玉琮仔细回想整件事,他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从聂荣那养女开始,有人在故意翻十几年前的事,开始他以为是魏王党的余孽,接下来所有矛头明确指向安义侯。

可如果真的是安义侯,又怎么解释那些尸身去了哪里。

安义侯就算为魏王鸣不平,也不会藏匿那些人的尸体,更何况当年那件事,安义侯根本就不知晓。

也许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操纵一切。

那个人是谁?

张玉琮忽然想到了大牢里的王允,在这桩案子还没有被人重视之前,王允已经洞悉他的想法,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想不通王允是如何知晓一切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下场

张玉琮越想越觉得蹊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安义侯向来从明面上与他作对,所以每次他都能够防范,可若是有人暗中对付他…

虽说十几年前的事闹到圣前他也不怕,毕竟张家这样做都是为了扶持当今圣上。

可被人暗地里窥伺,随时随地都可能下杀手,只要想想就让人坐立难安,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他曾发誓,要将那些人都杀光,一个也不留,如果他们能听话,不至于死的那么惨,可他们非要临阵倒戈,妄想扭转局势,甚至找到了聂荣夫妻…

他亲手处置此事,却没想到因此丢了一截手指,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些卑贱的人竟还有活口。

张玉琮眼睛中冒出精光:“我记得顺天府衙说过,当年在碧水河边烧死的那些尸骨也被重新安葬了。”

张忠立即道:“是,有人将女眷和孩子的尸身挑出来重新掩埋了,掩埋尸身的人就是那个自称聂荣养女的江知忆。”

“之前我以为只是巧合没有在意,”张玉琮冷冷地道,“可现在那些尸骨也没有了,这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天道观里烧死的不是聂氏,而是那些人的女眷。

张忠惊讶:“难不成是他们来报复?那我们岂不是更不用怕了,那些人本就是倭寇,谁还能替倭寇伸冤。”

那晚他带人抓住了倭寇的女眷,想要以此为要挟,让那些倭寇不要再与老爷作对,乖乖交出老爷与他们来往的书信,老爷会让他们死的痛快些,谁知倭寇却执迷不悟。

那倭寇的女眷也是一样,一个个凶悍的很,根本不像寻常的女子那般娇弱,老爷向前逼问,冷不防却被那小丫头咬住了手指,那丫头死死地咬着不放开,活活将老爷的指头咬掉吞了下去。

老爷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怒火冲头拿起刀就将那丫头的脖子砍断了,然后吩咐他们寻找那截手指。

张忠皱起眉头,虽说他替老爷做过不少这样的事,那晚发生的一切,让他至今想起来还有些不舒服,因为接下来,他们几乎是在虐杀那些人。

那丫头嘴里没有老爷的手指,他们猜测手指已经被吞了下去,于是只能将尸体拖到一旁开膛破肚。

老爷却吩咐当着那些倭寇女眷的面做此事。

倭寇女眷不用说,虽然一个个拼命地挣扎,看起来极为痛苦,可她们到底见惯了生死,还能撑得住,那些被牵连进这桩案子的郎中家眷,见到这一幕就吓得晕死了过去。

很快衙门那边传来消息,逃出城的聂氏和倭寇已经被尽数诛杀。

这下老爷就更加没有了顾虑,下令将其他人全都处死,包括那郎中一家。

因为倭寇女眷的尸体多有残破,为了遮掩,老爷命人放火将这些尸体点燃,这样府衙处置起来就会少了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魏王谋反案人人自危,聂荣这样的反贼,本就该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至于那些倭寇,完全都可以怪在聂氏身上。

聂氏曾被倭寇掳走却能活着回来,早就被猜测与倭寇有染,现在又与倭寇死在一处,说倭寇来营救聂氏也不会有人怀疑。

聂荣不但谋反,而且通敌,死后受万人唾骂,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与老爷有关,那些倭寇本就是老爷请来大周的,他们漂洋过海送来了一船的甲胄,为魏王谋反带来最关键的证物,以为因此立下大功,于是携带家小一起来京,以为从此之后就能告别海上那漂泊的生活,在大周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

不过他们就没仔细想一想,老爷怎么可能让他们活下去,只有死人才最安全,他们死了,这桩事就算结束,从此之后张家高枕无忧,再也不必担心以后会有什么变故。

所有人都是老爷手中的棋子。

张忠躬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玉琮冷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查查就都清楚了。”他之前只当江知忆是个小角色并没有在意,现在情形不同了,必须要弄个明白。

张忠应了一声。

江知忆不足为虑,张玉琮真正担忧的是有人在背后与他博弈,这个人是谁他一定要弄清楚。

张玉琮道:“让人去拿些王允妻女的东西来,我要让王允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

刑部大牢里,王允再一次被叫到跟前问话。

遇上了私运这桩案子,王允案的复核进行的十分缓慢,两桩案子都事关重大,大理寺的官员不敢怠慢,只能夜以继日的忙碌,即便如此还有可能换来上峰的怪罪,大理寺的官员人人叫苦连天,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少了祭拜,得罪了上面的哪位神仙,幸好上峰有话,王允的案子可以暂时搁一搁,毕竟私运案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他们这才能得以喘息。

王允的牢房也被调到了角落里,连着许多天没有人来提审他。

直到今天张家人再次出现,王允才缓慢地从地上起身,缓缓走上前与张家人对视。

张家人打开手中一只盒子,盒子里是一根折断的木簪,木簪上面沾满了鲜血。

这木簪看起来十分简陋,王允曾经见过,那是教坊司的罪官女眷所戴,张家拿着这根木簪让他看,可见他的妻女一定受到了凌辱和折磨。

王允表情十分的平静,他抬起眼睛:“张大人是对我不满意吗?”

张忠冷冷地道:“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身陷囹圄,还敢耍花样,得到的只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允微笑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的愉悦,仿佛对任何事都没有半点的惧意:“看来你们察觉了,是谁提醒了你们?光靠张大人自己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张家权倾朝野,张大人的手段一直都让人畏惧,可人一旦富贵荣华,就会变得懈怠,张大人已经大不如从前,想必张家也快走到尽头。”

“一个要死的人,对别人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张玉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他从黑暗中走出来。

见到张玉琮,王允的笑容更深了些:“大人怎么这样不小心,在这样的时候还敢来见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狗咬狗

张玉琮微微皱眉。

王允向周围看去:“张大人可能保证周围没有其他眼睛在盯着我们?”

有这么一瞬间张玉琮竟然有些恍惚,仿佛这里不是大牢,而是王允的书房,一个人都已经沦落至此,怎么还能这样有恃无恐。

“是谁给你的胆子。”张玉琮下意识地问出口。

王允仿佛觉得这话很好笑,他抬起头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张玉琮:“张大人委实不该问我,此案也并非因我而起,每个人做了什么也非我所左右,就如张大人,您做这些事也并非因为我,我能做的只是旁观发现端倪,给一些提议,比如现在张大人就很危险。

张大人没打算再来牢里见我吧?一定是有人给了您足够的理由,您才觉得必须来走一趟,您就不怕这就是个陷阱。”

王允忽然停顿下来,眼睛中闪动的竟然是欣赏的神情,他欣赏那个将张玉琮送来这里的那个人,如果不是查出了真相,怎么可能扭转局势。

这就像他设下的一个棋局,忽然被人破了,他既觉得惋惜又难掩兴奋。

张玉琮自然明白王允这句话的意思,他立即看向张忠,张忠本来神情笃定,可是在张玉琮目光拷问一下,又动摇起来。

张忠亲手安排的一切,他打点了狱吏,将王允带到这间牢房中,周围没有关押其他犯人,至少保证在半个时辰之内,张玉琮和王允的谈话不会被其他人知晓。

可听到王允这样一说,张忠又动摇起来,今晚他来安排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而且老爷乔装打扮,应该不会被人盯上。

可若是有人早就布置好了,等他们上钩,也不是没可能。

王允叹口气:“凡是对自己太笃定的人,到头来总会尝到挫败的滋味儿。”

王允就像是一个先生,正在教训自己的学生,那口气让人恼怒。

张玉琮不准备与王允做过多的纠缠,他留在此处的确危险,可既然来了,他就不能这样离开。

张玉琮冷冷地看着王允:“你到底在谋算些什么?你这一切是不是都出自你的手笔?”

王允神情平淡:“张大人倒是看得起我,我一个小小的官员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关切了孙家的案情,才猜疑此案与张大人有关,可到底真相如何,我也拿不准。

我听说安义侯府也搅在其中,安义侯府和张家向来政见不合,我在这大牢中,听说此案与魏王一党有关,正巧我之前听说过一些传言,说安义侯私藏谋反案官员的家眷,于是就试探着问张大人,若是能查明此案,说不定可以将功折罪,我之罪万死莫赎,只想家人不要被我连累太甚。

这就是我做的全部事,到底哪里让张大人不满。”

王允一下子变了脸,不是给他出谋划策时的模样,将所有一切都推在他身上,张玉琮目光阴鸷:“你很好,我竟然没看出来,你存着这样的心思。”

王允立即道:“罪官也是一心报效朝廷,不想误入歧途,在大牢里这些日子心中甚是悔恨。”

张玉琮攥起了手,来到这里之前他有无数猜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真是小看了王允,一个深陷大牢的官员,竟然也敢这样拿捏他,而且这番话让他也有了更多警惕,王允说出这话意图何为?所谓的报效朝廷,是说给谁听的。

想到这里,张玉琮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看向王允,灯光的映照下眼睛血红:“你这是死性不改,已经深陷大牢,还敢这样搬弄是非,诬陷本官。”

王允坐下来:“罪官一个待死之人能做什么,今晚能与张大人相见,还是张大人的安排。”

张玉琮彻底算错了,他原本以为王允想要从大牢里脱身才会向他投诚,也只有他才能救下王允,所以王允必然一心一意追随,即便事情败露,王允也会一力承担,反正王允已是死罪,若为他而死,他心生怜悯还会关照他的妻女。

后来发现王允可能另有算计,于是他再次来到大牢,想要借王允家人的安慰向王允逼出实话。

没想到王允根本不在乎这些,看到那断开的簪子,脸上没有惊恐,反而笑起来,随便说出一套话来反制他。

若是在平时,他一定动了杀机,绝不允许有人这样挑战他的尊严,可现在不同,有私运案在前,若是再被人拿住把柄,他就会陷入被动。

张玉琮不准备再在此逗留,他看了一眼张忠,就准备转身离开。

却隐约有一盏灯在黑暗中亮起来,紧接着在牢房的角落里,一团东西动了动,慢慢直起了脊背。

那是一个人。

张玉琮皱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火把亮起,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张玉琮迎着火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那里,她穿着华丽,头戴步摇,腰间环佩叮当,一双眼睛发着光亮,看到张玉琮嘴角就露出笑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如同看戏的人在向台上的戏子喝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华阳长公主已经多年不出来走动,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大牢之中。

今晚的意外实在太多,就算张玉琮一向冷静,此时也免不了心中惊慌、不安,他这是一脚踏入了陷阱之中。

华阳就是前来收获猎物的人。

“长公主,”张玉琮弯腰行礼,“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我要问张大人的,”华阳长公主看向从角落里走出的书隶,“怎么样,方才他们说的话都记好了吗?”

书隶道:“禀告长公主,微臣已经一字不落地记下,只等亲手呈给圣上。”

华阳长公主故作惊诧:“那如果我想看呢?”

“不行,”书隶道,“圣上吩咐微臣这些不得交给旁人。”

华阳长公主看向张玉琮:“张大人,现在你可明白了?”

是皇上。

张玉琮心一沉,皇上这是对他有了猜疑。

护卫搬来椅子,华阳长公主坐在上面:“张大人应该不用我再费口舌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讲给圣上听吧,”说着她伸出手指向书隶,“他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六十九章 挣扎

华阳长公主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长公主嫌弃大牢里油灯太暗,吩咐人多加些灯过来,将周围所有黑暗的地方都照的通亮。

这时候张玉琮才看到长公主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女。

安义侯府的徐大小姐。

张玉琮目光更阴沉了几分,安义侯府怎么搬到了华阳前来。

“长公主,”张玉琮道,“微臣只是前来求证那封告发安义侯的密信内容是真是假。”

华阳长公主将茶碗放下,悠闲的微笑:“难为张大人了,还要这样隐秘地见一个死囚,难不成这王允只会在单独与你见面的时候,才会说出实情吗?”

张玉琮知道华阳长公主牙尖嘴利,不过先皇过世之后,她就已经收敛,今晚的她仿佛又露出些十几年前的模样,这桩案子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了华阳的注意。

张玉琮躬身:“是我思虑不周,都说王允阴险狡诈,此时我也是才察觉,差点就中了他的圈套,我这就去向圣上禀告,请求圣上降罪…”

华阳长公主道:“这才刚刚开始张大人就想走,那我岂不是白白赶了过来。”

张玉琮沉声道:“这里是大牢,长公主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

“你们都能来得,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华阳长公主手指在矮桌上敲动,“再说,我也是先得到了圣上的首肯,张大人就不用在这上面浪费心神。”

张玉琮抿住了嘴。

王允兴致勃勃地望着这一切,仿佛是被禁锢已久的野兽,终于看到了饕餮盛宴。

华阳长公主目光从王允脸上掠过,眉头微蹙,转头去看身后的徐清欢,徐清欢也正盯着王允思量,脸上是颇为郑重的神情。

华阳长公主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徐大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桩案子到此许多谜题应该都已经能解开。

一切都源于张玉琮,这个王允虽然能够插手其中,可想必也是最后一搏,王允的目的就是让张家与安义侯府鹬蚌相争,这样一来他不但能向张家获利,还能包庇真正的凶手,现在被徐清欢揭穿,应该就耍不出花样来,可徐清欢为何还这样重视王允,甚至多过张玉琮。

“张大人,有些事再遮掩也没有了意义,”华阳长公主道,“不如早些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不必再费事。”

张玉琮短短片刻已经恢复了冷静:“长公主说的是何事?方才微臣已经解释为何要来大牢,要说过错,微臣只是轻信了小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