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王瞪圆了眼睛,一副准备发怒的模样,安义侯却并不害怕:“那要问王爷是不是真的准备做个闲散宗室。”

“徐长兴,”简王道,“我看你也是得了疯病。”

安义侯不卑不亢:“现如今这桩案子已经初露端倪,只盼着王爷能够一查到底,尤其是谢云还提起常州,不将常州的事查清,真的出了差错,怕是王爷也无法脱身。”

简王皱眉:“此事我心中有数。”

安义侯和简王爷从书房里出来,就看到管事前来报信。

“王爷,”管事道,“郎中说谢二爷的血止住了。”

简王松了口气:“可还有性命之忧?”

管事摇摇头:“郎中说还不一定,谢二爷现在已经醒过来,想要见安义侯世子爷。”

安义侯微微皱眉,他那不争气的儿什么时候成了红人,谢远大约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竟然将身家性命托给一个不靠谱的纨绔子弟。

能到现在这个局面,要么是他那儿走了狗屎运,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要么就是被清欢指点。

唔,不用细想肯定是后者。

不过好不容易有了露脸的机会,自然也不能放过,否则岂不是枉费了女儿的苦心。

安义侯想到这里目光幽深地望向简王。

简王点点头:“那就让青安再跑一趟吧!”

徐青安走进屋子,立即向床上看去。

此时此刻的谢远脸色难看,额头上满是汗珠,呼吸也十分急促,嘴唇紧紧地抿着,显然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你们都…下去吧!”谢远道,“我要…单独和…世子爷…说几句话。”

下人应了一声鱼贯走了出去。

徐青安看一眼孟凌云,孟凌云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外守着。

“谢谢你,”谢远立即开口,“我…都听说了…”

醒来之后谢远第一句就是问,安义侯世子有没有来,下人如实禀告,除了安义侯一家之外,顺天府衙门的人也来了。

谢远顿时舒了一口气,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落地。

徐青安将被子掀开,立即看到了谢远肚子上裹着的厚厚布巾,这样的伤就算止了血也不一定就能迈过鬼门关。

徐青安叹了口气,抬头对上谢远的眼睛,谢远摇了摇头:“我的伤…世子爷不用…担忧…我只是放心不下常州的事…如果…不是遇见了大事…我大嫂…也不会向我求助。”

徐青安皱眉道:“你那大哥真是个畜生,”说着简单地将谢云说的那些告诉了谢远,“你大嫂八成是发现了他的秘密,才遭了毒手。”

谢远先是惊讶而后变为愤怒:“我万万没想到,大哥会是这样的人…”

半晌谢远的情绪才平静下来,接着道:“多亏了世子爷…我果然没有托付错…世子爷真是少年英雄…”

从来没有被这样夸赞过,徐青安心中一喜,有种咸鱼翻身的感觉,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对不住妹妹,可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你让人送茶给我,我就知道你被困府中,正想要前来,你却出了事。”

谢远点点头:“可世子爷还是请来了顺天府的人,就因为这样才…能抓了我哥哥。”

听着这些话,徐青安脸有些发红,忍不住咳嗽一声:“好说,好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远抿了抿嘴唇:“我之前让人去给世子爷送信…是想说我在荣生客栈藏了一样东西,”说着他将随身戴着的玉佩塞在徐青安手中,“世子爷将这玉佩拿给掌柜,掌柜就会将东西交给你。”

徐青安接过玉佩立即妥善放好。

谢远道:“上次在船上经世子爷提醒,我怕身边真的有人窥伺我的一举一动,于是将大嫂让人送来的东西藏在那里,身上随便揣了一封假信。”

说完这些谢远一阵急促的喘息。

“他们以为…那封信是真的,”谢远道,“肯定放松了警惕…我怕我大哥还有隐瞒,你们…你们将我放的东西取来看看…后面的事就拜托给世子爷了。”

徐青安从谢远屋子里出来,安义侯也向简王爷告辞。

回到了安义侯府,徐青安立即将谢远说的告诉了妹妹:“谢远也是个聪明人,提前做了这样的安排。”

徐清欢点点头,谢远藏的东西想必十分关键,他让人盯着谢远的一举一动,就是想要知晓他的妻室到底向谢远送去了什么消息,只有弄清楚这一点,谢云才能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以此就能推断出,谢云除了今天说的那些之外,一定还有所隐瞒。

谢云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

她要一层层揭开所有的秘密,如今谢云被抓,又有了新的线索,只可惜蓉晓和谢远受了重伤。

希望他们都能安然无恙。

徐清欢道:“哥哥去取东西吧。”这样他们就能知道谢云妻室为何丢了性命。

第二百二十三章 贵人

徐青安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徐清欢却开口阻拦:“哥哥准备就这样去吗?”

徐青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妹妹:“那客栈在城内,现在又是白天想必没有什么事。”

“那可不一定,”徐清欢说着吩咐孟凌云,“去寻张真人来。”

想起那个老道士,徐青安就心中一抽,如果不是看在宋大人的面子上,他早就将这个杂毛老道打得找不到北,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样的人,只怕还没拿到东西,先跟那老杂毛打了起来。

徐青安刚喝了两口茶,张真人就进了门。

在安义侯府养了养精神,张真人看起来又和从前一样,崭新的道袍穿在身上,胡须飘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势。

徐青安看着不顺眼,冷哼一声,先行一步,张真人脚程却也不慢,两个人一先一后出了门。

“世子爷。”

到了门口张真人将徐青安叫住。

徐青安不准备与张真人说话,这老杂毛一向不安好心。

“简王府之行怎么样?有没有遇见什么事,听说谢家的人诡计百出,”张真人说到这里微微停顿,“观世子爷面相来看此次倒是十分顺利。”

徐青安冷哼一声,他才不会上当,不理会张真人翻身上马。

张真人不急不躁地接着道:“如今世子爷天仓圆润饱满,眉毛润泽,眼睛发亮,两颊红润,嘴唇浑厚可见要行大运,虽说过程中有些危险,不过小心行事必无大碍。”

他眼睛发亮,眉毛润泽?

徐青安下意识地要去摸眉毛。

张真人道:“世子爷应该有所察觉,最近做事定然很顺,多被人夸赞,这只是个开始。”

徐青安沉着脸嫌弃张真人:“不要以为这样一说,我就又会相信你。”

“真人所说句句属实。”张真人说到这里不为人知地叹了口气,声音极轻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徐青安停下来:“你叹什么气?”

张真人抬起头:“世子爷很好,不过方才道人观徐大小姐时发现,大小姐身上的气比之前弱了许多,人周身之气,决定此人运道,所以道家常常提到观气以断运数。”

徐青安勒住马,整个人都变得郑重起来:“我妹妹怎么了?她会生病吗?”

张真人摇头:“那倒未必,只是要多加小心,尤其出门在外,身边不可离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思虑再三,最好不要去做危险之事,”说着他捋捋胡须,“还有就是…”

“什么?”徐青安就要将耳朵贴在张真人嘴上。

张真人道:“远离陌生男子,尤其是年轻男子,这一点世子爷要牢记,以免会有什么损伤。”

徐青安下意识地点头,张真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谁知道王允那些人会有什么坏心,万一对妹妹不利…

虽说这杂毛的话不能相信,想到这里,徐青安沉下脸,盯着张真人:“你保证没有骗人?”

张真人道:“此事怎可乱说,世子爷可以思量一下,道人的话有没有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道貌岸人的正人君子,谁知他就没有包藏祸心,安义侯府对付张家树敌不少,尤其徐大小姐这样柔弱的女眷,容易被人盯上,所以这段日子里,不管是世子爷认识或是不认识的男子,都不要让他们接近大小姐。”他这话可是发自肺腑之言,即便那些面容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也难保不动心,若不是这样他也不用这样煞费苦心。

徐青安咂了咂嘴:“我妹妹这危难要什么时候化解?”

张真人手指掐动仿佛是在算着什么,半晌才道:“要等到贵人前来。”

贵人?

“什么贵人?”徐青安一脸的紧张。

张真人闭上眼睛思量半晌才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道人知晓的也就是这些,只要那贵人一来,一切就都会好了。”

徐青安反复想着张真人的话,有句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涉及到妹妹的安危。

就像谢云、谢远这样的人,以后就都由他出面,有危险也只管冲着他来。

徐青安向张真人伸出手:“拿来。”

张真人不明就里:“世子爷想要什么。”

徐青安一脸不耐:“当然是平安符,为人解忧不给平安符的吗?”

张真人从袖子里拿出两枚用锦袋装好的平安符。

徐青安趾高气昂地接过来,一枚放在怀中,一枚挂在脖子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戴着这符就觉得踏实了许多。

两个人转眼到了荣生客栈,徐青安下马就要走过去。

“世子爷留步,”张真人道,“不如让道人先去查看。”

张真人说完先一步向前走去。

见到有这样的道人上前,客栈的伙计立即迎过来:“仙人可需要供奉?”

张真人向客栈看去:“道人走了一路有些累,想进去歇歇脚。”

客栈伙计立即躬身相请。

客栈中人来人往,仿佛没有什么特别,客栈外也并不见有可疑之人,徐青安松口气,看来很顺利就能拿到谢远放在这里的东西。

徐青安想着就向前走去,谁知刚刚走了两步一把被人拉住了手臂。

徐青安下意识地要还手,耳边却传来雷叔的声音:“世子爷,是我。”

徐青安一怔:“是妹妹让你来的?”

雷叔摇摇头:“世子爷与谢远相见时,我发现有人远远地盯着谢远,大小姐命我一直跟踪此人。”

跟踪谢远的定然是谢云的人,徐青安道:“那人是不是回去了简王府。”

“不是,”雷叔摇摇头,“那人一直在城中走动,大小姐交代,只要那人没有异样的举动,我就不必上前打草惊蛇。

可方才,那人进了客栈内。”

徐青安立即警觉起来,难不成谢云还有同伙,有人要与他们抢夺谢远藏的东西,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狭路相逢勇者胜,徐青安撸起袖子,不管那是些什么人,都该让他们瞧瞧他的厉害,这次就给他们一起端了。

“走,”徐青安道,“现在就去拿我们的东西。”

每天都在算,应该很快就会让俩人再见面。

努力努力,又进了一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当

徐青安一阵风似的进了门,客栈的伙计迎过来正要说话,却被徐青安摇手打断。

伙计见来的人不善立即紧张起来:“您几位是要住店吗?”他们这个客栈没有开在繁华之处,平日里安静的很,突然来势汹汹地进来这样一位爷,他就知道必然有事要发生。

雷叔向四处看去,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人身上。

徐青安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人一眼,身材矮小,体格瘦弱,还不及孟凌云那猴子,若是动起手来,眨眼功夫就要倒在地上。

这客栈中,有张真人、雷叔和他,那人个个都惹不起,就算那人有同伙…

徐青安眯起眼睛,将所有人都算在其中,有雷叔和张真人为他开路,他也照样能冲的出去。

雷叔点了点头,示意徐青安去办事。

徐青安看向伙计:“将你家掌柜叫来,就说我要寻他问话。”

伙计不敢怠慢一溜烟地下去。

片刻功夫掌柜就一脸笑容走上前,徐青安拿出谢远的玉佩:“掌柜的,我家兄弟有东西存放在你这里,将东西拿来我们就离开。”

掌柜自然认识那玉佩,伸手结了过去:“公子随我来吧。”

徐青安又看了看四周这才跟着掌柜去取东西。

一个裹了青布的小包裹落在了徐青安手中,徐青安掂量了几下,其中的物件儿很轻,应该是些纸张:“就这些?”

“就这些,”掌柜低声道,“您放心谢二爷寄放的物件儿,小的不敢怠慢。”

徐青安将青布包揣回怀中,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容易,看来他之前是太过紧张了些,想必那人也只是监视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徐青安想着就要向外走去。

福安客栈仍旧十分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店里有客人寻张真人摇卦,许多人都聚精会神地听张真人说话,都不曾注意到徐青安的举动。

徐青安看向张真人,这老杂毛也算是有些用处,眼看他就要走出客栈,却有一个人踏进了客栈。

那人慌乱地向周围看去,然后落在了徐青安脸上,颤声道:“安义侯世子爷,您是安义侯世子爷吗?”

徐青安点了点头。

那人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您是不是拿了一样东西,能否将那东西给我。”

徐青安皱起眉头,轻蔑一笑:“我若是不给呢?你要明抢不成?”

那人摇摇头:“我不会抢,但我的妻儿都会死,他们说我不将东西带回去,就会杀了我的家人。”

那人说完眼泪落下来,他伸出手想要去拉徐青安却被雷叔拦住,那人干脆跪下来,然后哆哆嗦嗦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布包打开赫然是两根手指。

“求求你,”那人道,“把东西给我吧,让我拿回去换我妻儿的性命,您行行好,日后我们一家必然报答您。”

徐青安愣在那里,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谢云竟然会用出这样的手段。

那男人脚下一软差点就跪下来,他紧紧地攥着两根手指:“求求您,求求您,您先将东西给我,只要我救了妻儿,日后会将东西全都赔给你,哪怕做牛做马我们都会想法子偿还。”

徐青安看着那悲戚的男人,他只得咬牙:“你的家人在哪里?”

男人向外面指去,不远处的街上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徐青安看向雷叔,雷叔准备去查看。

“你们不要去,”男人慌张地道,“他说了,只要你们过去他就会杀人…求求你们,只要东西…拿了东西他们就会走。”

马车离这里有段距离,不要说雷叔的袖箭到不了那么远,就算能够到,如今马车帘子垂着,看不清其中的情形,辨别不出凶徒所在,袖箭也就不知要打去哪里。

“将东西给他,他们就能活命。”

被雷叔盯了几天的人从角落里站起身,仿佛要趁机离开。

“站住,”徐青安大喊一声,“你要去哪里?”

那人一脸惊慌:“我…我只是…奉命盯着二爷,我可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晓,我看你们从王府出来之后来这里,也就跟了过来,这里没有我的事。”

都是算计好的。

徐青安额头青筋浮动,他当然不愿意将到手的东西拱手相让,但万一真的有人在马车中杀人,他要怎么办?

徐青安正思量着,马车里传出一阵哭声,然后一个女子慌乱地道:“三郎,三郎你在哪里,求求你,放过我们。”

街面上一阵慌乱,马车帘子一动,仿佛有个东西被扔了出来。

马车旁边正好有人走过,那人下意识向地上看了一眼,然后惊叫起来,那赫然是一截手指。

孩子的哭声让徐青安心烦意乱。

那男子已经瘫软在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徐清安:“求求你,我…我求求你…”说完仿佛想到了什么,起身向徐青安扑过去,“给我,将东西给我…让我去救我的孩子。”

那人扑过来之际,谢云派来的眼线想要趁乱溜走,雷叔立即起身阻拦,与此同时,张真人悄悄推开窗子向那马车靠过去。

徐青安想要伸手拉住那男子,安抚住男子的情绪,他心念一动就伸出手去,眼见就要与他男子撞在一起,背后却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心。”

徐青安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那男子立即扑了个空,男子大约也没料到徐青安会闪开,就在他身体落地之前,伸手一撑,借力站稳。

小小的一个举动,立即让徐青安回过神,这人根本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而是个练家子。

骗局。

方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引他们上当。

徐青安思量到此,立即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大声喊着:“都是假的,不要上当。”一剑向那男子刺去。

那男子果然闪躲开来。

马车那边张真人已经到了跟前,车中婴儿的哭叫声让人动容。

张真人掀开车帘的瞬间,隐隐约约听到徐青安的喊声,他还没弄清其中的含义,就看到一张女子苍白的脸。

那女子脖颈上有一柄利刃,仿佛随时都会将她的喉咙割开,握着那匕首的人一脸狰狞地望着张真人。

“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女子看向旁边啼哭的婴儿,眼睛中满是恳求。

张真人正迟疑。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不如你放了她,抓我吧!这样你们就能脱身,如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纰漏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马车里的妇人眼睛一转去看身后的凶徒,两人目光相接立即就又分开。

妇人这样的举动,已经暴露了她的真正身份,她与拿着匕首逼迫她的人原本就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