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站起身看了看徐清欢:“我想与徐大小姐单独说两句话。”

徐清欢点了点头。

宋成暄墨黑的眼眸更为幽深几分,军师要说的话,他心中自然知晓,他若是一力回绝,自然不会有接下来的交谈。

想到这里,宋成暄看向徐清欢。

她神情平静,没有半点的惊慌,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没有半点的犹疑也无所顾忌,就像当时答应嫁给他时一样。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约期盼她有那么一丝的犹豫。

宋成暄站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

两个人对面而坐,薛沉却半晌都没有开口,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抬起头:“当年的过往徐大小姐已经知晓。”

薛沉指得是魏王府和安义侯府的恩怨。

徐清欢道:“知道了。”

薛沉说道这里皱起眉头,大约不知要如何提及更为妥当。

“薛大人想问我,将来嫁去泉州,是否能够与娘家断绝往来。”从此之后只做宋成暄的妻子,不再是安义侯的女儿。

薛沉看着徐清欢。

徐清欢摇摇头肯定地道:“不能,作为儿女无法抛弃双亲,即便我父亲曾有过错,我也不能忘记多年养育之恩,无论何时我的头顶都会有一个徐字,那就是我的来处,我的出身,我不会强迫旁人,但我会尽心尽力做到儿女之责。”

薛沉道:“万一有一日,安义侯府的利益与公子相悖你要如何?”

徐清欢没有犹豫:“那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灾难,我会竭力避免这样的事发生,不能保证会万无一失,但会尽力而为。”

这不是薛沉想要的答案。

也许薛沉希望她奋不顾身,一心为宋成暄筹谋,不惜与任何人对立。

薛沉看向门外,方才停留在那里的人影已经离开了,公子应该也听到了徐大小姐的回答。

“不论结果如何,”薛沉道,“希望徐大小姐不要向外人透露公子的身份。”

薛沉说完转身走出屋子。

徐清欢轻轻地松了口气,该来的早晚会来,婚约提起来容易,真的要践行时必然要遇见这样的困难。

也许能越过去,也许会望而止步。

从一开始她听到这桩婚约时就已经想到了。

他有他的思量,她也有她的坚持,她不能欺骗,也不能遮掩,只能尽力去做。

薛沉走到院子里,出门之后就会上马离开,却在这时候,从角落里伸出一只手,然后是徐青安笑眯眯的脸:“薛大人,薛总兵,我也有两句话想与薛总兵单独说说,是关于宋大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真诚的世子爷

薛沉被徐青安喊住。

徐青安脸上挂满了笑容,手挥动得像彩旗,貌似一脸真诚,仿佛他不过去就会错过点什么。

薛沉想了想走过去,也许安义侯世子爷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说。

徐青安捏了捏自己笑得抽筋的脸颊,转头继续热情洋溢:“薛总兵果然名不虚传,整个大周都知您的威名。”

徐青安边说边绞动着手指,仿佛这话说的有多么的为难。

恩恩呀呀两声,徐青安终于憋了出来:“薛大人麾下的宋大人也是威风八面、忠肝义胆,当真是泉州最好的人才,此役结束之后薛大人会将宋大人带回去吧?”

徐青安说完这话,怀疑自己太过露骨,立即做出补偿:“我不是说讨厌宋大人,恨不得他立即回到泉州,我的意思…呃…”

他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薛沉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

“我是怕万一宋大人被人看上,薛总兵手中就少了一员大将,自然要将他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徐青安抿了抿被薛沉炽热的目光烤得干裂的嘴唇,“当然从此之后别在我妹妹面前晃就更好了。”好女怕缠郎,他真是害怕妹妹一个想不开真的嫁给宋成暄那可就糟了。

徐青安的意思是,公子故意出现在徐大小姐面前?

现在还引来徐家人一脸嫌弃。

徐青安见薛沉不说话,不禁心中叹息,恐怕这位薛总兵脑子不太灵光,听不懂他的意思:“薛总兵。”

薛沉一个不查,徐青安大号人脸就出现在他面前,薛沉立即“嗬”了一声:“你做什么?”

“没事。”徐青安脸上浮起几分怜悯的表情,本想在薛总兵面前遮遮掩掩地告宋成暄一状,不过就在方才,他有几分不忍。

“薛大人,您比我父亲要年轻吧?”

那是自然,薛沉正要开口,只见徐青安指了指他的胡须,又扬了扬鼻孔:“可您这里,这里都变白了,额头上也满是皱纹,可见平日里费心太多,若是您方才没听明白,就算了,我的事就不打扰您了。

我自己想方设法解决。”

薛沉看着徐青安弯腰向他告辞,一阵旋风似的去的无影无踪。

“我不是讨厌宋大人。”

“不打扰您了。”

数落的如此直白,真是他生平未见,薛沉的胡子忍不住翘起来。

“军师,”永夜低声提醒,“咱们该走了吧?”

薛沉这才回过神,安义侯到底生了一对什么样的儿女。

山脚下一处茅草屋内。

一个女子轻轻地拍着怀中的孩子,望着孩子的睡脸,她就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嘴角忍不住跟着上扬。

她的孩子定然要平安、康健地活下来,不求将来有个好前程,只要日子过的平顺,她就心满意足。

她心中也不会再有怨恨,全都是对这世间的感激之情。

逃了这么久,走过那么多路,受过那些痛苦,全都不值一提。

此时此刻她已经忘记了一切,脸上满是慈爱的微笑,也许就是这发自内心的笑容,竟然让她那张布满疤痕的脸,看起来都不再那么的可怕。

“啊…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屋子,站在床边挥舞着手咿咿呀呀地说起来。

他天生聋哑,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她也听不懂,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让她逐渐可以与他交流。

哑巴的心思单纯而简单,就在她走投无路躲进这间房子的时候,哑巴只想要保护她,如今是要保护她们母子。

为了她哑巴受了许多苦,有一次村民防火烧房子,哑巴拼命保护她,身上多处被烧伤,也就是那时候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情义。

哑巴反反复复地比划着,女子终于看明白:“你说他们今天没过来守着?”

哑巴点了点头。

吴家那些人半夜里闯进来要夺走她的孩子,她心中焦急无奈之中拿出仅有的几件值钱的物件儿换回了她的儿子,可从此之后吴家人就像那吸血的水蚂蟥,死死地咬住他们不放,还想要从他们身上换取更多的利益。

他们想过要悄悄逃走,可青天白日她只要出去就会引来村民的围观,她怀中的孩子也会发出啼哭引来更多的人,事情闹起来,恐怕就会被那人察觉。

她知道那人的脾性,这些年定然还在四处找她,就像那人说的那样,她永远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知道他们白日里不会离开,到了夜里吴家的男人就会守在门口,片刻都不会放松。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吴家人并没有来。

哑巴走上前做了一个手势,她明白哑巴的意思是他们要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没有银钱,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能走多远呢?为了怀中的孩子,她也要竭力一搏。

“走。”她起身将孩子妥善包好,哑巴带好了东西站在前面等她。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准备迈出这间屋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这处简陋的院子就是她的藏身之所,只要想着走出去,她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人的脸。

有时温存,有时深情,更多时候是狰狞。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时候,紧闭的大门被人打开了,然后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哑巴立即将她和孩子挡在了身后。

她缩在角落里,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茜娘,你在这里吗?

或者我该叫你田大小姐。”

田大小姐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冷颤,眼睛中满是恐惧,他的人来了,他还是找到了她。

很快那声音再度响起来。

“你放心,我不是苏纨的人,相反的我来找你是想要拆穿他的真面目,若是做成了,你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从此之后就能抬起头过平静的日子。”

田大小姐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驸马爷本该娶你过门,没想到却被先皇看中尚了长公主,”徐清欢说着向前走去,“苏家曾想过要违逆圣意,只可惜你的命不好,染上了痘症很快就病死了,驸马因此悲痛万分,佳人已去,再抗争下去也没有了必要,他这才万般无奈领旨谢恩。

这样一片深情,不管是谁都要心生羡慕,也许直到如今在他心中还有你一席之地,事情到这里应该圆满了。

可为何…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会躲藏在这里?

到底是你负了他,还是他负了你。

田大小姐,你就不想告诉世人真相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衣冠禽兽

屋子里传来呜呜哭泣的声音,挡在门口的哑巴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看向徐清欢时脸上露出几分凶狠,仿佛只要徐清欢等人向前走一步,哑巴就会扑上来拼命。

哭声没有停止,哑巴越来越焦躁,开始大声的喊起来,那奇怪的语调中满是愤怒和急切。

徐清欢没有再说话,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终于那哭声被压制住了,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哑巴身后,她抱着手中的孩子,整个人站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进来说话吧!”田大小姐终于开口,然后轻轻地拍了拍门口的哑巴,“没关系,让他们进来,如果他们是坏人,我们怎么也逃不脱。”

哑巴开始不肯,呜呜呀呀地喊着,田大小姐还是坚持地道:“听我的吧!”

哑巴这才放下手中的棍子,转身护着她向屋子里走去。

狭小而简陋的屋子里面十分整洁。

田大小姐坐下来,看了看哑巴,哑巴端来一盏灯,然后站在田大小姐身后。

田大小姐伸手将灯调亮,看向对面的人:“你为何会来这里?又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徐清欢也坐下来,灯光的照射下,田大小姐的脸格外的清晰:“因为他一直都在找你,我找到了吴大娘,从她口中发现了端倪。”

徐清欢说着将手中的刺绣拿给田大小姐看:“这样的女红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还有这只精美的金锁,寻常人家很难做得出,金锁上面还刻着佛教的万字符。”

徐清欢说着将手中的金锁转了个面,金锁的背面被故意磨损的不成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梵文。

“上面原本刻着的应该是药师经,篆刻的字迹清隽颇有几分笔法,我猜这不是出自工匠之手,是有人为表虔诚亲手雕刻,你将这些磨掉,就是怕那人认出自己的笔迹,从而找到你的藏身之处。

做这金锁的人很期盼自己的骨肉降生,正好我们都知道驸马爷膝下无子。”

田大小姐的手指微微攥起。

徐清欢的目光落在田大小姐怀中的孩子身上,这孩子看起来还不到一岁,徐清欢眼睛中一闪惊讶,不过立即她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清明,仿佛压在心中的疑惑到此时终于完全解开了。

徐清欢接着道:“没看到这金锁之前,吴大娘提起你的面容,那时我就明白了,为何驸马苏纨找不到你。”

徐清欢说到这里,田大小姐脸上露出些许的笑容,抬起了那双清澈的眼睛:“是啊,为何他找不到我。”

说着田大小姐用手去抚摸自己的面颊,本来光洁的皮肤变得坑坑洼洼,让人看一眼立即就想挪开目光,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这种模样,经历过的痛楚可想而知,可此时她脸上却没有悲伤,反而是一种轻松。

田大小姐讥诮地道:“就算我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未必能够认出了。”

徐清欢看着田大小姐,她之前并不认识田大小姐,不过看她怀抱中的孩子就能猜测出,这位大小姐从前定然是花容月貌,她宁愿将自己变成这样,也要从苏纨手中逃脱,若非有坚定的心志很难能做到。

田大小姐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熟睡中的婴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田大小姐又轻轻地晃了晃,然后看向哑巴,哑巴立即走上前来,田大小姐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到哑巴手中。

“他现在如何?”沉默了片刻,田大小姐终于开口询问。

“很好,”徐清欢道,“在京中颇得皇上信任,如今来到常州主持大局,一心为百姓做事,百姓十分拥护他,就连常州的海商也被他握在手中,大战过后常州乃至整个南直隶应该无人不知晓他的大名,皇上自然会对他更加信任,常州这样重要的地方,也许会交给他来掌管,若是当年没有尚公主,他大约也只能进太医院,如何能有如今的权势。”

田大小姐神情说不出的冰冷:“只怪这世上有太多人看不透,被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所欺骗,我当年何尝不是如此,对他死心塌地,知晓皇上下旨将他召婿,我心中暗暗发誓,即便他尚公主,从此之后我也不会再嫁,皇命难违,我自然不会让他以性命去抗争,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可他却不甘心,想要面见长公主说明此事,他家世平平,又已经有婚约,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都不该成为驸马的人选,更何况他已心有所属,长公主知晓实情之后,说不得会改变心意。”

田大小姐回忆着那些过往:“我听到这些话,心中十分感动,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他趁着谢恩的机会,去找了长公主,接下来…灾难果然降临了,苏纨父亲为太子身边女官诊错了脉,那女官病重死了,这件事追究下来苏纨父亲难逃牢狱之灾。

苏家上下得知消息惶惶不可终日,苏老太太让苏纨去求长公主,当时太子尚年幼,很依赖华阳长公主,如果华阳长公主插手,这桩事很有可能就不了了之。

苏纨不愿去,苏老爷也真的因此下了大狱,苏老太太整日以泪洗面,这对苏家来说是灭顶之灾。”

田大小姐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一下,显然是等徐清欢询问。

徐清欢道:“这么说苏家的灾祸是因为抗旨不遵?”

田大小姐道:“以苏家这样的身份地位,被圣上召婿,就该千恩万谢,这样推脱自然会引来灾祸。

苏老太太日夜央求,终于让苏纨支撑不下去,他去见了长公主,长公主答应会帮苏老爷查明实情,第二天苏老爷就被放了出来,事情到了这里,大家都明白,抗旨不遵只有死路一条。

那天苏纨来找我,他的情绪十分低落,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我心疼他,也知道他的苦衷。”

说完这些田大小姐脸上露出些许犹豫的神情,不过她还是说了下去:“那晚我以身相许,不求任何名分,只为能与他在一起,他也答应我,不会让我这样没名没分地下去,等他与长公主成亲之后,就会求长公主让我入府做个妾室。

我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从没想过要做妾,可为了他我愿意忍辱偷生,我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可事实上一切才刚刚开始。”

徐清欢道:“苏纨改变了主意,他不想纳妾了,因为那会引起先皇的不满和厌弃。”

田大小姐点了点头,自嘲地一笑:“可我那时还不知晓,只当他迟迟没有将我抬进长公主府是无奈之举,我想要去求长公主,却被他阻拦,他失手打了我,”说着她的手放在小腹上,“我们的孩子也是那时候没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灭门惨案

接下来的事,田大小姐明显不想要去回忆。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提起来仍旧声音发颤。

“开始挨打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后来才发现,我从来都没看清过他,”田大小姐望着徐清欢,“你可能觉得奇怪,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为何会一直被他蒙骗,可事实上当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不愿意将他和那些坏事勾连在一起。”

徐清欢怎么会不明白。

当年她嫁给李煦,为李家辛苦奔劳,最终病重回到北疆,等待她的是一场血腥的围杀,而她也是选择了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在了李煦的面前,许多人,许多事不到最后永远也看不清楚。

田大小姐道:“有一次我哥哥来看我,看到了我身上的伤,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田家并非养不起我,我们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怕外面流言蛮语重伤,我可以回去侍奉父母,兄嫂也愿意这样养着我,我还年轻,等这些事过去,如果愿意,他们也会为我寻一门亲事,不一定有多好,但是能让我安稳的过日子。”

田大小姐脸上满是悔恨的神情,家中下人将哥哥的话告诉了苏纨,苏纨问起她,她当时只想吓吓苏纨,负气说赶明儿就回娘家去,苏纨果然惊慌想方设法讨她欢心,说尽了那些情话,让她亲口答应不会离开,她甚至还为苏纨的紧张感到高兴,没想到…

徐清欢道:“你兄嫂不久之后就死了。”

田大小姐点头:“是,他们都死了,朝廷说我哥哥失手掐死了嫂嫂,自知无路可走,干脆将我那两个侄儿都杀了,他也自戕谢罪。

我哥哥什么样的品性我心中清楚,就算他真的不小心伤害了嫂嫂,也不会舍得将孩子都杀死,可府衙已经勘验,证明当日没有外人去我家中,侍奉的奴仆也亲眼看到我哥哥行凶,祖母听到这事伤痛的病重不久就撒手人寰了,父亲、母亲也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父亲没有了精气神,母亲也苦苦支撑。

他们好像都认命了,只有我觉得哥哥的死不简单,我还想查下去,于是想要偷着回趟娘家,与父母好好商议接下来如何办法,谁知却被他抓了个正着,我记得那天他的脾气格外的大,不等我说话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辱骂我,他为了付出那么多,而我却一心想要逃走。

后来我才知晓,苏家仗着长公主的面子在外收受贿赂,长公主知晓之后,不但命苏家将东西退回去,还责骂了苏家老小,甚至将苏纨的弟弟送进大牢,并告诉苏纨,如果他不将苏家事处置好,就不准他回长公主府,苏氏族中几个子弟因此丢了差事,苏纨父母去长公主府中求情,长公主不肯见,苏纨就像被人从头到脚剥了个干净,颜面尽失。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面露凶狠,差点就将我掐死在那里,从那天之后我就对他起了疑心,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并非我心中所想的良人。

可我只是个外室,命贱如牲畜,即便现在明白过来又有什么用处?

苏纨打我时,苏纨父亲有急事找上门,我向老太爷求救,老太爷不但视而不见,还让人将门关好,免得我跑出去为苏家丢人,我被打得奄奄一息,也不曾有一个人上前看我,直到苏纨彻底消了气。

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逃走,离开那个禽兽,可为了避免牵连到家人,我只能暂时忍辱偷生。

也许是兄长的死让父母太过悲伤,也许是我们田家的好运气已经用尽了,父亲、母亲相继病倒,不久就都走了,我求苏纨回去吊丧,然后就在家中老仆的帮忙下逃了出来,这一路上我们小心翼翼,不敢投宿也不敢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即便如此还是被人盯上,老仆为了救我受伤,我也下定决心就算毁了这张脸,也不能再落入那禽兽的手中。”

逃亡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田大小姐不愿意再说,不过从她那发红的眼睛中,徐清欢能看出其中的艰辛,若不是到了绝境,谁又会将自己的脸弄成这般模样。

田大小姐道:“我已经要疯了,又怕又难过,如果不是哑巴,我大约早就死在了外面,哑巴照顾我,让我才渐渐又找回了心性,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我兄嫂的死只怕与苏纨有关,苏纨杀了兄嫂,是要彻底断了我的后路。

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舍不得我,他只是要证明自己能够掌控我的一切,作为驸马爷在家中要对长公主俯首帖耳,为了维护他那张人皮,不知要做多少违心之事,只有在我这里,他才能发泄心中的怨恨。”

说完这些,田大小姐转头看向哑巴和孩子的方向:“一个人脸和身子被毁了没什么,只要心还活着就有出路,这是哑巴教我的。”

说完话,田大小姐看向徐清欢:“我和苏纨的事说完了,你想要做什么悉听尊便。”

即使她说了所有的真话,她心中依旧不太相信找来的这些人真的要对付苏纨,她坐在这里讲述,不过是想要换取与哑巴和孩子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对她来说这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畜生,”角落里的徐青安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样的人早该送他去见阎王,你放心我们这次会为你讨回公道。”

徐青安说着撸起袖子:“小爷现在就去抓他。”

哥哥真是个快意恩仇的人。

徐清欢道:“哥哥先别急,你这样去只会打草惊蛇,而且他身为驸马手中握有权柄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治罪的,尤其现在他经营多年,暗中培植了许多势力,田家的事早在田大小姐逃出之时,他定然就做了妥善的安排,现在去查验也找不到证据。”

徐青安道:“那就拿他无可奈何了吗?”

“谁说的,”徐清欢目光清澈,“杀人者偿命,为了掌握权柄不惜搭上百姓和大周将士的性命,自以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最终的结果定然会被万人唾弃。”

这个白龙王藏的太久了,是该让他现形在人前。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万无一失

徐清欢看向田大小姐:“大小姐随我们走吧。”

田大小姐思量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徐清欢目光落在手中的金锁上。

田大小姐微笑:“这金锁若是能帮上忙,你们只管拿去,我将它带出来,不是对它难以割舍,只不过是苏纨对我管束甚严,从来不会给我留下银钱,这些东西是我仅能带出的物件儿。

至于为何一直没有将它损坏变卖,那是因为我逃出时已经怀了身孕,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