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他是要醒酒,洞房花烛夜醉的不省人事的确有些不应该,不过从古到今又不止他一个人如此。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宋成暄才有些沙哑地道:“我怕我…”

果然如此。

“没关系的,”徐清欢红着脸立即打断宋成暄的话,“梳洗完就歇了吧!”想想宋大人已经变成了软脚虾,她之前的紧张好像也跟着不翼而飞了。

“好…”

屋子里又传来水声,宋成暄半晌才走出来,站在徐清欢面前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徐清欢立即上前搀扶。

他穿着她做的中衣,虽然有些宽大,不过至少她觉得多了几分飘逸,可能只隔了一层中衣,他整个人仿佛都热腾腾的。

让宋成暄坐在床上,徐清欢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也很热,但不是那种生了病的滚烫,他嘴唇也有些干燥,脸颊慢慢涌上了一层绯红,眼睛中有种潋滟的微光闪动,再加上他酒醉有些呼吸粗重,凭白多添了些暧昧的气息。

徐清欢抿了抿嘴唇想要去给他端杯茶,腰上却是一紧,已经被他搂在了怀中。

她方才只顾得关切他,没想到与他靠得这样近,整个人陷入他双腿之间,她微微一动,他就向后倒去,她自然也重心不稳跌到了他的身上,手在慌乱之中不小心扶上了他的腰胯,掌心感觉到一片炽热,她立即缩回了手,脸也不禁涨得通红,想要挣扎,整个人却被他紧紧地搂着。

宋成暄声音在她耳边:“我只想抱你一会儿,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家中长辈将你许给我时,你还在襁褓之中,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

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庆幸你还在。”

听着他的话,徐清欢渐渐放松下来。

他的指腹轻轻地抚上她的下颌,慢慢地摩挲。

她抬起头看向宋成暄,从今往后她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心中这样思量着,转头轻轻地亲在他的掌心上。

做完这些,她的脑门“轰”地一下涌进一股热流,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跃出胸口,羞怯之中徐清欢就想要离开,她这么莫名其妙地会做这样的事,大约是因为他的辛苦,和他方才表现的沉稳和内敛,总想要给他些安慰,不过她没有挑逗她的意思。

徐清欢想到这里就要离开,没想到他的手臂一转,将她整个人都压在床铺之间。

滚烫的气息仿佛要将她烧着了般,扑进她的脸上,颈窝之中,所到之处留下一片嫣红。

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他明明是只软脚虾,怎么突然像没事人似的。

方才不是说还要冷水清醒,怎么如今…

宋成暄自然不会让她细想下去,很快她的脸颊上满是红晕,整个人就像已经醉倒了般,四肢百骸再也没有了力气。

就在他起身脱掉身上衣衫时,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她好似上当了,那个醉酒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她才对。

第六百二十八章 败仗

徐清欢懊恼地想要保持清醒,可慢慢涌上来的酒意让她如在云端。

想想宋成暄身手敏捷的模样,她又被他骗了。

怎么能那么容易就相信他。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她还感叹那双眼睛比往日都要清亮,就没仔细地想一想,他这么样子怎么可能会醉。

虽然她现在已经想明白,可接下来的事却身不由己,她就算抗议也没用处,完全不受她来掌控。

锦帐中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徐清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心悸中略带了几分不安,手上不禁狠狠地抓了他一下。

她虽然用尽了力气,却发现根本伤不得他半分。

灯光下,他那宽阔的肩膀上,影影绰绰只有两个弯如月牙的指甲痕迹,他对此毫不在意,那感觉可能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现在她开始怀疑他这么结实的人,为何前阵子用了那么多时日来养伤。

莫不是一直都在骗她。

亏她还觉得他方才可怜兮兮,原来是只裹着羊皮的狼,她自己还傻乎乎地凑上来。

“下去。”徐清欢很想一脚将他踹下床,让他好好反省反省都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心中想着挣扎了几下,反而让他呼吸更急切起来。

“别急,我们慢慢来。”他的声音微哑,额头相抵,这般的亲昵,仿佛一下子要将她吞没了。

她不是那个意思,谁又着急了。

感觉到腰臀被他扶住,徐清欢打了个冷颤,又想要将他踹开了。

“若是难过,你就打我。”

她的手被他放在了肩膀上。

她攥起拳头,不过用力打过之后,疼得只是自己,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用处?

“再用力些也没关系。”

经过这次之后,她再也没办法去听宋大人的温言细语,只要听了就知道他是有所图谋。

陈妈妈之前说的没错,今晚肯定不好过。

不过事情好像比她想的要好一些,在经历了一阵疼痛之后,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好似就结束了。

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怔愣。

事发太过突然,宋成暄脸上惊诧的神情,好似一个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将军,刚刚准备要驱马杀敌,战马正气势十足地向前而去,将军却脚下一空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徐清欢还在迷糊中,看到宋成暄这般模样隐约好像猜到了些什么,想到他方才还得意洋洋,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书上说得很简单,但实际上…宋成暄皱起眉头,看向黑暗中的她,只觉得她眼睛中有一丝调皮的笑意。

“让银桂她们帮我放水。”

宋成暄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

徐清欢看着宋成暄一脸挫败,悻悻地侧躺在一旁,她一时心软,但不知要如何劝说,方才什么情况她又不是男子,如何能知晓。

宋成暄忽然道:“我会不会是小时候伤了身子。”

徐清欢知道他小时候受了很重的伤:“不会的,宋大人不过就是喝醉了,睡一觉很快就能好起来。”

“真的吗?”

她总觉得宋成暄好像忽然有了精神,心中警钟大作,徐清欢立即就想起身。

“可我觉得,现在我就酒醒了,若不然再试试。”

帐子放下来,里面两条人影晃动。

龙凤烛刚刚烧到三分之一,夜还很长。

院子里的下人房里,银桂看着床角的小铃铛,铃铛始终没有响起来,凤雏早就靠在那里睡着了,只有银桂和陈妈妈面面相觑。

“唉!”陈妈妈不由地叹口气,白嘱咐大小姐了,这么晚了,恐怕…

“歇了吧!”陈妈妈吩咐银桂,“大爷不是吩咐让小厨房留了热水,但愿大爷能处置好。”

银桂点了点头。

“明天还要早起认亲,”陈妈妈道,“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若是大小姐有认不全的人,你提点着些。”

今天他们已经将宋家的亲戚都看过一遍,宋氏族中的关系不太复杂,银桂没有费太多的心思。

银桂刚想到这里,只听凤雏道:“鹅蛋脸、瓜子脸…眼睛像…葡萄…像樱桃,不对,是黄豆。”

陈妈妈摇摇头:“告诉凤雏,不准她给人起什么诨名。”

银桂送陈妈妈向外走去。

陈妈妈提醒银桂:“明天开始不能叫大小姐了,要叫大奶奶。”

送走了陈妈妈,银桂看着安静的院子,这是她们在宋家的第一天,还好宋家人看起来都很和善。

屋子里,凤雏还在嘟嘟囔囔地说话,银桂有些好奇凤雏有没有给她取诨名,上前道:“我叫什么?”

“谁?”

“银桂。”

“白瓜。”

银桂的手扬起来。

凤雏翻了个身:“水灵灵的,白净,很好吃。”

银桂的手放下,帮凤雏将被子盖好。

长夜漫漫。

李煦站在窗前看头顶的月亮,月亮虽然并不圆,但是今夜却格外的亮。

“怎么还没睡?”

院子里传来李长琰的声音。

前几日李长琰进京,一来是因为孔家的乱子,二来准备要将李大太太接回去。

李煦转身将李长琰迎进门。

李长琰看到桌案上的刑部公文:“这是刚处置完公务?”

李煦点点头。

李长琰叹一口气:“今天我去探望尚书大人,尚书大人的精神不太好,这次被圣上怪罪又受了重伤,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的,尚书大人说,吏部已经商议好,让宋成暄去常州卫所了。”

说完李长琰抬起眼睛看向李煦:“安义侯府与宋家已经结亲,不管从前你与他们有什么恩怨,都先藏在心中,日后等有机会了再做计较。”

李煦淡然道:“儿子与他们没有恩怨。”

“那就好,”李长琰道,“你母亲这次被孔家的事吓到了,天天在佛前为你祈福,如今连荤腥也不肯沾了,可怜你母亲一片慈母之心。”

李煦看向父亲:“母亲这段日子辛苦了,母亲在京中要为我担忧,还挂念着家中事宜。”

听到儿子这样说,李长琰欣慰地道:“你知晓就好,我总告诉你娶妻娶贤就是这个道理,有你母亲在这里,你该知道将来要为李家抬回什么样的女子,幸好徐氏已经嫁人,你也收收心思,等孔家的事过去之后,好好地相看一门好婚事。”

李长琰说完话准备走出去:“孔五爷是叛党,无论如何都救不得了,你长姐和姐夫却与这桩事无关,你想想办法能不能给他们脱罪。

眼下北疆也是用人之际,我们两家又沾着亲,不帮忙总是不好,你将来想要在北疆立足,总离不开这些亲朋的支持。

你看看宋成暄,还不是因为有薛沉等人帮忙,你也老大不小了,心中该有个思量。”

第六百二十九章 温顺 感谢喜悦盟主

李煦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他看着李长琰:“父亲为何要拿我与宋成暄比较?”

李长琰被问得一怔,李煦向来聪明会不知道他的用意?该不会是因为今日徐氏成亲被乱了方寸?

想到这个他就有些不满,虽然开始他对安义侯府也有些心思,所以才会来到京城,可看到徐氏那般骄纵无礼的模样,他就知道这样的女子不配进李家的大门。

“这还用说吗?”李长琰不满地道,“宋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往前多少代都没出过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皇上避讳那些旧族,想要提拔新贵,文官一途穷其一生去经营无非你老师那般,我们李家本就有武将的底蕴,自然要争取封候拜将。

西北现在乱着,不知何年何月朝廷能再整饬妥当,东南和北疆就是重中之重,皇上必然要握在手中,宋成暄去东南已经是人心所向,你想要一展抱负,也只能指望北疆。

接下来,你和宋成暄都要想方设法成为封疆大员,我们自然要与宋成暄比较。”

李煦点点头,父亲这话说得顺畅,不见有别的隐瞒,看来其中的内情父亲并不知晓。

“好了,”李长琰道,“早些歇着吧,别伤了身子。”

李煦将李长琰送出去,仔细回想李长琰的那些话,母亲果然对父亲有隐瞒,他知道母亲在佛前念经,每日茹素并非为了给他祈福,难道这些年的有意栽培,并非觉得他聪慧,而是有别的原因。

这件事他定然要早日查清楚。

李长琰一路回到住处,李大太太还没睡,听到动静立即起身去迎。

“你怎么还不歇着。”李长琰说着将手递过去让李大太太服侍着脱衣衫,这些年都是如此,只要他在家中,李大太太都会一直等到他回来才会安歇。

李大太太侍奉李长琰梳洗好,就站在一旁等着李长琰先躺下,这才灭了屋子里的灯,只留一盏放在小几上,看到李长琰微微皱眉,李大太太忙道:“是不是灯光太亮了。”

“没事,”李长琰道,“你总是那么细致,这些日子你从家中出来,我留在祖宅都觉得不大适应。”

李大太太一脸歉意:“妾身没想到会出来这么久,还以为年前能够赶回去,不想孔家出了这桩事,我若是不理不睬就归家,恐怕太过薄情寡义了。”

“你做的对,”李长琰道,“孔五虽然是煦儿抓的,但孔家却对煦儿感恩戴德,要知道孔五那是谋反大罪,真的酿出大错,整个孔家都不够填这大坑的,现在朝廷只是抓了孔五,并没有对孔家有什么举动,还不是因为煦儿的缘故,孔家没有这点颜色子弟就不用再求什么仕途了。”

李大太太没有说话,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老爷听说孔家的事不害怕吗?我们一家人之前都好端端的,为何非要去争那功名,妾身只想老爷和孩子们都平平安安。”

这就是李长琰喜欢李大太太的地方,总是将他和几个孩子都放在心尖上,即便他做些错事,她都能够原谅,自己要用银子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会拿出来。

李长琰想着拉起李大太太的手,他没有娶错人,李大太太王氏娘家曾是北方有名的大族,因为得罪了太祖一直没落下来,王氏嫁到李家的时候,只带了两箱嫁妆,幸好王氏懂得操持家务,不但为他生下那么多子嗣,还积攒了银钱买了土地和铺子,想方设法将家中的孩子都送去开蒙,这才让李家渐渐有了抬头之势。

李长琰对王氏十分的感激,两个人也一直夫妻恩爱,如果不是因为王氏生下李煦之后落下了病根,他定然要让王氏再为他多生几个孩子。

“打点打点我们早些回家吧,”李大太太缩进李长琰的怀里,“京城太危险,妾身亲眼见到那些已经怕了,看似这桩事过去了,万一还有人不安分…”

李长琰道:“你就是胆子小,这些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家是大功一件,就算朝廷真的去查孔家,也牵累不到我们,那位先生不是已经说了,煦儿是富贵命,我们李家就要依靠他,你就安心等着看李家发迹吧!”

李大太太柔顺地点头,希望今夜之后,一切就都太平了。

孔家。

李大小姐不停地抚摸着日益渐大的肚子,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她要怎么做才能为这孩子争一条活路。

“你说,我若是将北疆的事说出来,朝廷会不会网开一面。”李大小姐摸着肚子喃喃自语。

她说完话,感觉到人影一晃,立即道:“是谁?”

“二奶奶,奴婢给您送药来了。”俞妈妈快步走进屋子。

李大小姐眼睛一亮立即看过去,一只金镯子就换回来几包保胎药,不过那也值得了。

“您感觉怎么样?”俞妈妈将李大小姐扶起来,屋子里冷的厉害,院子里的银霜炭都被衙差拿走了,李大太太好不容易才托人送了些炭进来,还被衙差拿到门口烤火,以至于屋子里就只能放一只炭盆。

“前些日子真是太冷了,”李大小姐道,“这两日倒是感觉好了不少,不过还是腰酸的厉害,我担心孩子…”

“您快些将药吃了吧!”俞妈妈道,“这可是大价钱才换来的保胎药。”

李大小姐捧起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下,然后才被俞妈妈服侍着重新躺在床上。

“世态炎凉,”李大小姐眼睛发红,“我们家出事之后,只有李大太太还想方设法送些东西来,其他人全都躲得远远的,孔家来人也不肯相见,生怕我会牵连他们吗?

人到落难时,方能见人心。

九郎也是个狠心的,他早就发现了端倪却不来知会我,如果他早些提点,或许我还能有转圜的机会,这些年我在北方也知道不少事,简王在北边也有人手,我…”

“大小姐脸色不好,还是睡一会儿吧,”俞妈妈轻声道,“这些话不能随便说,万一被人听去了…您可就真的成了简王党。”

李大小姐闭上了嘴,她是觉得很累,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要抗争,她要好好想想怎么与朝廷说才能立下大功。

李大小姐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她不禁呻吟出声,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到一股热热的东西从下体涌出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黏黏腻腻的,好像是鲜血。

“来人啊,快来人!”李大小姐喊出声,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

是俞妈妈。

俞妈妈冷冷地看着她,并不上前来。

李大小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她想要从屋子里逃脱,人刚刚一动,那疼痛再次席卷而来,然后她整个人从床上跌落。

“您好好的吧,”俞妈妈低声道,“还能体面些。”

“不,不,”李大小姐道,“我不要死。”

“那么多人都死了,比您死的体面。”

李大小姐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第六百三十章 还账

李大小姐的声音终于喊来了门口的衙差。

衙差被吩咐要好好看管孔家的女眷,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差错,他看向旁边的俞妈妈:“怎么回事,她为何这般模样?”

俞妈妈慌乱地道:“方才还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就…二奶奶,您怎么了?”

俞妈妈上前去服侍李大小姐,李大小姐挣扎着想要与那衙差说话,却被俞妈妈紧紧地按住。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就像有把刀刃在她身体里不停地割着。

“官爷,求求您,”俞妈妈抬起脸,“您帮忙请位郎中过来吧,二奶奶流了好多血…二奶奶,您可不能出事啊。”

李大小姐仿佛已经奄奄一息,她整个头都被俞妈妈死死地按在怀中挣扎不得,眼看着衙差就要离开。

“是她害我…是她害我…”

俞妈妈捂住了李大小姐的嘴。

微弱的挣扎声音引起了衙差的怀疑,衙差转过头来看向俞妈妈。

“放手。”衙差快步走过去,俞妈妈已经将双手掐在了李大小姐的脖颈上。

衙差立即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松开手,听到没有…”

俞妈妈却紧紧地掐住不放,整个表情看起来狰狞至极:“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法子,孔家不能让你活着,要怪你就怪…孔家吧!”

李大小姐显然已经喘息不得,衙差上前拉扯,没想到俞妈妈怎么也不肯松手,眼见李大小姐已经快没了气。

情急之中,衙差伸手打在俞妈妈的脖颈上,见俞妈妈的手还没有松开,又再次向俞妈妈打去。

又有衙差听到声音走进门来,见到眼前这一幕都愣在那里。

“快,帮我拉开她。”

又有两个人上前去帮忙,好不容易才将两个人分开。

俞妈妈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李大小姐也是奄奄一息生死不知。

衙差面面相觑。

这下真的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