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请郎中,快去禀告大人。”
…
刑部尚书府。
程如海被管事叫醒。
“大人,衙门里来人了,说孔家女眷出事了,孔二奶奶身边的管事妈妈死了,孔二奶奶可能也…”
程如海就像做了个噩梦,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整个人被恐惧紧紧地包裹住。
完了,孔家女眷出了事他要如何向皇上交待。
“为什么人会死?”
程如海整个人都癫狂起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却又发生这样的事?老天这是准备要收走他的命吗?
这桩案子涉及孔家,孔二奶奶出身李家,所以李煦要避亲,宋成暄平叛之后就将手中的事都交给刑部、大理寺衙门。
徐氏也不再插手案子。
也就是说,出了这样的情况他只能一力承担。
管事不知道其中内情,无法回答程如海的话。
程如海额头青筋爆出,眼睛血红,如同困兽:“为什么人会死。”
…
徐清欢累及了,睡得很安稳。
躺在一旁的宋成暄,天不亮却就已经醒来了,不用去看沙漏他就知道到了每天起身的时辰,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可他却没有立即起床,而是望着裹在锦被中的她。
将自己半张脸都缩进被子中,脖颈和后背却露出来,皮肤白皙而细嫩。
宋成暄伸出手要为她盖好被子,却不小心碰到她露出的肩膀上,那么的纤弱、柔软,与他完全不同。
他不禁再次将手放上去,也算是为她暖暖身子。
忽然想到昨夜到了最后,她实在耐不过,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感觉到了疼痛,却不太难过,不知怎么的心中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有一簇火苗又从小腹上升腾起来。
曾经军中有副将贪恋床帏误了职司被他惩办,他从没想过这有什么难以克制的,可经过昨夜之后,他好像有了别的思量。
昨晚虽然短暂,又因为爱惜她的身子没有太过放纵,却还是有些食髓知味,今日竟然就不想起身。
又躺了一会儿,宋成暄才起身穿了衣服走出去。
徐清欢是好久之后才醒来的。
真的是太累了,这一晚上连梦都没有做一个,要不是心中惦记着今天要早起去给宋老太太奉茶,她大约能睡上一整日。
睁开眼睛发现宋成暄已经出去了。
徐清欢轻轻扯动了床上的铃铛,很快银桂快步走进屋中。
“大爷呢?”徐清欢问过去。
银桂道:“早就起身出去了,还嘱咐我们不要叫醒大小姐,老太太那边的管事妈妈方才也来了,说老太太一早去庵堂听经,看样子要一个多时辰才能结束,让您晚些时候再过去。
奴婢想着,既然是这样就不要打扰大奶奶。”
徐清欢脸微红,宋老太太明显是想要让她多睡会儿才去的庵堂。
银桂低声道:“要不然您再歇一会儿?”
徐清欢摇摇头:“那怎么行,拜见了长辈还要去认亲呢,昨天宋家已经很照顾我了,不可怠慢了规矩。”成亲时来新房里的宋家女眷不多,定是怕她见到太多人会费精神,今天认亲她要过去与大家好好说说话。
“快去拿衣服吧!”
银桂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安排。
徐清欢从床上坐起来立即感觉到腰疼腿酸,她再也不信宋成暄的鬼话了。
什么年少时伤了身体,亏他说的出口,第一次时她心中还笑他是只纸老虎,第二次她就笑不出来了,她深切理解到身体强健是什么意思。
这个混账。
经过了昨天一晚,他还能起来练拳脚,难不成真是铁打的…
银桂和凤雏上前侍奉徐清欢起身,陈妈妈看着徐清欢强打精神的模样,不禁心疼起来,立即转身吩咐厨房准备些汤水给大奶奶补补身子。
刚穿好衣服,宋成暄就从外面回来。
徐清欢站起身就要迎过去。
“歇着吧,”宋成暄眉目舒展,声音轻柔,“我自己去梳洗更衣。”
现在他又变得这样温存了,昨晚如狼似虎的也不知道是谁,徐清欢心中埋怨着,却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只觉得他眼睛更亮,整个人更加神清气爽了似的,连嘴角上都还带着一抹笑意。
这不公平啊。
…
徐青安半晌才睁开迷蒙的双眼,昨日怎么从宋家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从屋子里走出来,徐青安坐在台阶上享受着阳光,少年舒坦地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看着下人忙忙碌碌,多了一个将军妹夫,感觉也还算不错,而且经历了妹妹成亲,他的人生仿佛又上了一个台阶,可以自在地看待世事。
有种快要达到巅峰的感觉。
“世子爷,有人来找您了。”
看看这不,很快就有了访客。
徐青安起身准备去迎人,很快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院子。
那人穿着一身女子的衣裙,身材却十分高大。
卫娥。
卫娥上前道:“在牢中这么久,也算经历了不少的苦痛,我却一直没有放弃,世子爷可知为什么?”
徐青安茫然地摇了摇头。
卫娥道:“因为我一直惦念着有一笔账还没有算完。”
什么账?为何来找他?
“我记得世子爷说过,如果我是好人,世子爷就光着屁股撒欢,”卫娥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徐青安的屁股,“现在…还账。”
第六百三十一章 熟悉
话说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徐青安不禁吞咽一口,然后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郑重地看着卫娥:“你就当我十六年前已经还账了行不行?”
那时候刚刚出生不久,他那不靠谱的爹,肯定将他带出去炫耀过,至少他的出生证明安义侯府还能传承到下一代。
卫娥目光炯炯:“不行。”
徐青安觉得自己屁股火辣辣的,裤子也有点透风,再想想卫娥盯着他看的神情,这卫娥果然不是个正常人,说不定觊觎他已久,现在非要找个借口正大光明地看一看。
要不然谁会记得这样的话。
“昨天是徐大小姐的好日子,我没找过来,也算给了世子爷颜面,”卫娥道,“现在世子爷脱衣服吧!”
徐青安立即攥紧了裤腿,这卫娥着实太猖狂,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盘,竟然在这里放肆撒野,小爷就是不脱能怎么样,反正他腿上功夫好得很,转眼就能跑得无影无踪。
安义侯府没法呆了,他还能去宋家,现在宋家也是妹妹做主。
徐青安想到这里就准备出去避风头,这事要快刀斩乱麻,免得惊动了后院的如贞妹妹,他这两日还准备约如贞妹妹说话,若是被如贞妹妹知晓这件事,定然会嫌弃他眼光太差,竟然赌输了。
徐青安想着向院子外跑去,卫娥见状急忙阻拦,可徐青安跑得太快,如同一阵风从他面前刮过。
卫娥不禁怒红了脸,他本就是来奚落安义侯世子,没想到就被世子爷轻轻松松逃脱。
眼见前面的人影离他也来越远,卫娥正准备要放弃,徐青安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虽然勉强稳住身形,却因此让卫娥找到机会。
卫娥一个飞扑将徐青安压倒在地。
旁边的清陵道长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脚,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徐青安,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安义侯世子爷…从前徐大小姐在的时候,他还不好意思出手,现在可不一样了,没有人护着世子爷了。
这笔账早在凤阳的时候他就想要与世子爷清算,每次他将一切布置圆满的时候,世子爷总要为了那么一点点钱财暴露行踪,弄得他们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他连靴子都跑烂了几只,这也就罢了,世子爷竟然教师兄带他去花船上。
想到这里,清陵道长又冷冷地转过头,张真人被看得一阵瑟缩。
“张真人…”徐青安刚要起身顿时被糊了一脸的胭脂水粉。
徐青安愣在那里,这卫娥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只顾得提着裤子,却不想顾得了屁股顾不得脸,就这样着了卫娥的毒手。
“世子爷,这香粉不好吗?”卫娥道,“抹了香粉就是坏人的话,世子爷只怕是坏人中的翘楚了。”
徐青安正要将脸上的脂粉都擦干净,就看到不远处几道人影。
好似是母亲、清悦、贞妹妹在陪着祖母散步。
今儿是什么好天气,怎么大家都这么有心情出来赏景,最可恨的是张真人,竟然见死不救。
为了给自己挽回些颜面,徐青安大喊道:“没事,没事,我们在试胭脂呢。”
徐太夫人微微皱起眉头,想起多年以前儿子为了讨媳妇欢心,躲在角落里试哪个胭脂抹起来更好。
果然是父子。
“走吧,”徐太夫人看向众人,“这里的蔷薇不好看,跟着老身去后花园看翠竹。”
徐夫人和徐清悦望着一脸胭脂的徐青安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挺好看的,”徐清悦半晌才道,“二哥哥脸上的胭脂颜色很正。”真像一朵蔷薇花。
说完这话,徐清悦看向赵如贞:“如贞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胭脂,赶明儿让二哥哥带我们买去。”
徐青安那狼狈的模样,不禁让赵如贞抿嘴一笑:“我也觉得世子爷脸上的很好看。”话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就不再说了。
徐夫人摇了摇头,清欢刚离开家,她就已经开始想念女儿,多亏还有清悦和如贞陪着她。
…
张真人一瘸一拐的向安义侯府外走去,大舅爷不能怪他不去帮忙,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本来借着公子和徐大小姐的好日子带着师弟去游船,希望师弟就此能明白些什么。
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他抱怨腿疼,师弟还肯帮他揉捏,那手段真是恰到好处,让他想起了小师妹。
可等花船靠上来,几个花娘一到就全都变了。
他刚刚向师弟介绍了花娘,师弟就攥住了他的腿,然后“咔”地一声,湖面上留下了他惨叫的声音。
到现在他也没明白过来,他到底哪里错了,他要赶紧回到公子和军师身边,这样他才能聪明起来,与大舅爷为伍,他好像变傻了。
…
宋家。
宋老太太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笑得合不拢嘴。
“清欢,来祖母身边做。”宋老太太向徐清欢招手。
宋二太太也跟着抿嘴:“老太太这下能睡个安稳觉了,自从订了亲,老太太就扳着手算好日子,早在常州见过清欢之后,老太太就惦记着今日。”
宋老太太慈祥地道,“只有将清欢抬回来,我才能安心。”
大家一起都笑起来。
徐清欢看向蓉姐儿,蓉姐儿向徐清欢眨了眨眼睛。
蓉姐儿的父亲是宋氏族中二房的次子,族里行三,蓉姐儿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没有来京中,姐姐叫娴姐儿,这些蓉姐儿昨天告诉她的。
徐清欢向蓉姐儿身边看去,那里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娴姐儿了。
娴姐儿生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眉毛漆黑颇有几分英气,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不知道为什么,徐清欢觉得娴姐儿很眼熟,前世她应该见过娴姐儿,只不过印象不深。
娴姐儿看到徐清欢在瞧她,立即站起身拿出一只暖套:“这是我做的针线,送给大嫂,不知道大嫂喜不喜欢。”
娴姐儿上前将暖套放在徐清欢手中。
虽然已经春暖花开,但徐清欢因为服过毒丹的缘故,比寻常人怕冷,娴姐儿送暖套她正好用得着,可见娴姐儿是个心细的。
徐清欢看向暖套,上面绣的兰花格外漂亮,看着这兰花徐清欢想起来,这绣样她在李大太太那里见过。
可是,娴姐儿跟李家有什么关系?
第六百三十二章 宋都督
“真好看,”徐清欢笑着看娴姐儿,“我就绣不出这么漂亮的。”
娴姐儿不禁红了脸,大嫂真是个好人,见到她就夸赞,她见过安义侯府送来的针线,个个都绣得好,各种的针法让人眼花缭乱,她还从来没见过会这么多针法的女眷,当时她就觉得大嫂定然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哥哥命真好。
娴姐儿说着看了一眼宋成暄,大哥成亲之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仍旧在那里正襟危坐,但是不再那么的让人惧怕,这就是家里长辈们说的好亲事。
她心中隐隐有些期望,等她成亲之后,只要有大哥、大嫂一半的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怎么不见那扒墙头的哥哥。”蓉姐儿将屋子里的人看了一遍之后有些失望。
屋子里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忽然一滞。
“扒墙头的哥哥?”宋三太太看了一眼女儿,“蓉姐儿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啊,”蓉姐儿道,“我和嫂子在屋子里说话,后来跟着阿娘一起出去了,我看宴席上的点心不错,想要拿给大嫂吃,于是趁着阿娘不注意我跑出来,就看到那扒墙头的哥哥。
我看那哥哥八成是醉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坐在那里掉眼泪,说他家白菜丢了。
为了安慰他,我就将点心给大哥哥了,我问大哥哥是谁,大哥哥说,他是…他是…”
蓉姐伸出手指头:“我二叔哥哥家的堂姐的表弟…”蓉姐有点转不过来了,后面的话好像是表弟媳妇的哥哥。
总之是他们的亲戚,可亲戚怎么今天没来认亲啊。
大家静静地听着蓉姐儿说话。
蓉姐儿却没说清楚就停下来。
宋三太太忍不住道:“然后呢?”
蓉姐儿看向了宋成暄:“然后那扒墙头的哥哥就被大哥拎走了。”
这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成暄脸上。
宋成暄施施然地放下手里的茶碗,众目睽睽之下淡然地道:“是宁王世子爷喝醉了,以为身处宁王府所以迷了路,我正好路过,将世子爷带了出去。”
成亲宴席上,宁王、顺阳郡王带着几个皇室宗亲拿着酒杯轮番敬宋成暄,最后这几位皇亲国戚都是歪歪斜斜被人扶着离开的。
如果被人知道宁王世子爷做了这样的事,那宁王府真是要颜面扫地。
宋三太太想到这里,立即看向蓉姐儿:“以后这话不准出去说了。”
扒墙头,又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哭,还被暄哥拎走了…宋三太太想想都觉得脸红。
屋子里片刻的宁静,然后很快恢复欢声笑语。
徐清欢看向宋成暄,宋成暄目光清澈,一脸正义不容侵犯的模样,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谎话,她不用猜都知道,那扒墙头的是哥哥,宋成暄会推在宁王世子爷身上,八成是因为…宗室子弟灌醉了他,让他新婚之夜不慎落马的冤仇。
这梁子结大了,宁王世子爷也真可怜。
…
不远处的宁王府。
宁王几个孩子正在西席教导下读书。
宁王世子爷忽然打了个哆嗦,然后“阿…嚏…”坏了面前写的一篇好文章。
…
宋家的宗祠在泉州,要等到回到泉州之后再去拜祭,所以大家说完话就准备宴席。
“大爷,”管事快步进门道,“朝廷来人了。”
宋成暄看了一眼徐清欢微微点头,然后起身迎了出去。
徐清欢搀扶着宋老太太跟在后面。
前来传旨意的是冯顺。
“大将军,”冯顺笑着道,“咱家这里给您道喜了。”
等所有人到了之后,冯顺拿出圣旨,宋家众人立即跪下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成暄原任泉州招讨使一职,屡立战功,有德尊以爵,有功报以禄,封为正四品宣威将军,前往常州卫所任左都督。”
宋成暄上前领旨。
冯顺从内侍手中拿起另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成暄之妻徐氏,相夫宜家,恪尽乃职,封为恭人。”
徐清欢起身上前接旨。
宋家众人这才站起身来。
冯顺笑着看宋成暄:“恭喜宣威将军,徐恭人,今日是双喜临门,皇上有旨,明日两位再进宫谢恩。”
不等宋成暄说话,冯顺道:“咱家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了。”
宋家人送来喜钱,冯顺命小内侍收下,然后让宋成暄陪着走出宋家。
宋老太太看向徐清欢:“这两道圣旨你收好吧!”
徐清欢轻轻颔首,吩咐银桂暂时放在正房的堂屋上,将来回到泉州再供去宋家宗祠。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要启程回东南了,”宋老太太拉起徐清欢的手,“原本想着让你们再在京城住些日子,没想到旨意来的这么快。”
这是徐清欢意料之中的,宋成暄养伤在京等着成亲,常州卫所不但没有总兵上任,连左右都督的人选都没定下来,常州这烂摊子势必要落在宋成暄身上。
皇帝将沈从戎唤进京中,彻查沈从戎的身世也是这个道理,宋成暄在常州,沈从戎稳住福建,就算宋成暄和薛沉想要做些什么,也有沈从戎从中牵制。